「說吧,什麼事?」楚天闊無奈地搖搖頭,目光挪至她手中的信。
「噢,對……公子,你快看這個……」蓮兒趕緊把手中的信交給他。
一打開信,他的神情明顯吃了一驚,兩道濃眉擰起,神色凝重且疑惑不已……
「崔師傅,辛苦你了。休息一會,喝口茶、吃個餅吧。」溫碧蘿把一大包的梅枝餅放在茶几上,轉頭又喚著一班工人,「你們大家也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吃個梅枝餅。」
「謝謝大少奶奶,你人真好,還請我們吃餅。」能遇上好僱主,工人們樂呵呵。
「大少奶奶,你也很辛苦,一起來吃餅。」見傅家有這個賢慧的媳婦,崔師傅很替傅老夫人感到高興。
「我剛才在市集吃過了,你們大家吃,我到前頭去看一下。」溫碧蘿微笑道。
這陣子她想起婆婆在世前,點香時常不自禁流淚,原本她一直以為婆婆是為了傅家制香坊倒閉而難過,可在知道崔師傅和婆婆曾有過一段情,當年制香坊又是崔師傅大力相助才得以創立後,她也不免猜測婆婆流淚的原因,或許是因為想念崔師傅……
她甩甩頭,連忙拋開這臆測,婆婆已不在了,往事就讓它隨風去吧。
「這梅枝餅真是好吃。」工人們邊吃邊樂喊。
正開門要進入前方店裡的溫碧蘿,聞言回頭一笑,「好吃就多吃點。」
她前腳剛踏入,何掌櫃便來報:「大少奶奶,楚公子來了,他在VIP室內。」
聽到他來,她眼睛一亮,心頭頓時浮現甜蜜,「好,我去招呼他。」
她進入VIP室,楚天闊一見到她,雙眸笑意深濃,好心情藏不住。
「楚公子遇上什麼好事了?心情很不錯呢。」她和他相視對笑,親自為他點上奇楠水沉盤香,這可是超級VIP才能享受的待遇。
「見到你,心情自然好。」
她斜睞他一眼,心上狐疑。他倆每回見面他都有笑容,可這十多天來他每次見到她,笑容卻大得幾乎要破表……仔細想想,似乎是從她去他家吃中餐、蓮兒急闖入那天後開始的。
想到蓮兒,她忽地又想到要和他提起先前自己去市集看到的事。
「方纔我去市集一趟,發現蓮兒賣梅技餅生意不好的原因了。」
前幾天他和她提及蓮兒到市集賣梅枝餅生意清淡,一度考慮不賣了,她頗為訝異,因為蓮兒的手藝比她好,做的梅枝餅也不比她差,因此今天她特地抽空去市集,遠遠地觀察一會,終於發現問題所在。
「是何原因?」他瞅定她,眼中的笑意不減。
蓮兒雖只是丫鬟,但她賣梅枝餅,他也是比照先前資助茅芸香的方式力挺她,給了蓮兒一筆資金,剛開始賣的前幾天也一樣讓錢管家去光顧,怎知生意卻未如眾人預料中那般好。
他在想,自己或許高估了自家丫鬟的能力,同時也再度對茅芸香更折服,當初人人都畏懼接近她時,她竟還能將梅枝餅的生意做起來,可見有多不容易,如今她又讓傅家制香坊起死回生,更是了不得。
「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蓮兒放不下身段。」她定睛望他,續道:「做生意首要條件是賣的東西要貨真價實,再來就是賣東西的人親和力要夠。蓮兒的手藝沒話說,但親和力有待改進,她不能還只是楚家的大牌丫鬟,高興就賣,看人不順眼就不賣,這樣沒人願意光顧的。」
楚天闊認同的點頭,他並未到市集去看過,但蓮兒的脾氣可想而知。「看來這丫頭是被楚家寵壞了。」
她睨著他,涼涼嘲諷道:「你也知道?」
兩人相視一笑後,她得意地揚高下顎再說:「不過你放心,有我這個老師親自到場教導,她的身段稍微放軟些了,過一段時日,相信她就會成為市集裡頂尖的銷售高手。」
「這麼聽來,似乎是我這個前主子教導無方,直到遇到你這位良師,她才得以在市集佔一席之地?」
「好說好說,客氣客氣。」她拱手回敬,玩笑之餘忽又顰眉道:「可不知是我太過敏感還是怎麼著,總覺得蓮兒最近見到我,對我頗為客氣,還有……像是有話想跟我說?嗯,那種感覺是什麼……對了,好像有什麼事瞞著我!」
楚天闊心一突,臉上表情仍是氣定神閒。這個茅芸香果然令人刮目相看,直覺準確到讓他佩服。
「你是她的良師,她見到你當然得客氣三分,若她真有話想對你說,也可能是想和你道謝,你知道的,她是大牌丫鬟,這話說不太出口。」他故意漫不經心道:「說到底,是我這個前主子沒教好她,在此替我府上的前丫鬟向你道謝嘍。」
「好吧,我就勉為其難的接受。」她忍不住輕笑。他這麼說好像也沒錯,也許蓮兒是想和她道謝,只是至今仍無法放低姿態。
說笑之餘,楚天闊眼角餘光瞥見店裡彷彿有陣騷動,見到一個不該出現的人,他震驚地站起身。
「怎麼了?」溫碧蘿正納悶他的反應時,何掌櫃已推門進入,外頭鬧烘烘的聲響也隨之傳進來。
「大少奶奶……傅、傅二少找你。」何掌櫃支吾的說。
隔著玻璃窗往外望,她看見了傅東洋叫囂的模樣,心頭一沉,和楚天闊面面相覷,「他、他不是應該在牢裡嗎?」
「出去看看。」楚天闊也眉頭緊皺,和她一前一後步出VIP室。
跟在他身後,溫碧蘿的心惶惶不安,兩道細緻的柳眉蹙起,心中飄來一團愁雲……
「傅二少,好久不見,但你人好像不應該出現在這裡?」見到他,楚天闊即使心中有氣,仍維持一貫的溫文儒雅。
這個傅東洋害死傅老夫人,又想欺負蓮兒,好不容易逮著他,縣太爺亦曾親口應允會從重量刑,怎麼這麼快就將他放出來?
相較於楚天闊的風度,溫碧蘿可是不吐不快,大刺刺的直言。
「傅東洋,你不是應該在牢裡悔過,怎麼逃出來了?」見到這敗家子,她咬牙切齒,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想到是他害死婆婆,她就滿腔怒火,連稱呼他一聲「二叔」都不願。
原本站在傅東洋身後的一名婦人,聽到她直呼姓名,隨即氣呼呼地站到前頭指著她罵:「你這掃帚星真是沒教養,竟然直呼自己小叔的名字,你婆婆是這樣教你的嗎?」
溫碧蘿見到她,心頭一驚,這個婦人不就是她之前那個只認錢不認媳婦的「前婆婆」嗎?
現在是怎樣?「整組」搬過來就是了?何東揚變傅東洋,而貪錢婆婆不用猜,肯定就是傅家的二姨娘,傅東洋的親娘了。
原來她和他們母子倆的前世早就有這般牽扯糾葛。
也好,來一個她踹一個,來兩個她踢一雙,管他前世還今生,所有的帳她全在這一世算個清楚。
「我婆婆教我的可多了,前晚她還在夢裡教我寫書法呢。」說這話時,她一雙眼又嚴厲地瞪向傅東洋。
傅東洋先是心虛的別開眼,而後惱羞成怒,惡聲惡氣的拍桌道:「茅芸香,這傅家制香坊是我們傅家的,現在我回來了,你把它交還給我,從今以後制香坊就由我來管理。」
「你管理?這可不行。我沒記錯的話,傅家制香坊從前就是在你手中倒閉的,要是把它再交給你,恐怕不出兩日,這制香坊現有的二、三十名工人生計都會無著落。」
此話一出,圍觀的工人們議論紛紛,皆不贊成換人當家,尤其是有倒店前科的傅東洋更不行。
「你這死丫頭,嘴巴什麼時候變這麼利?」傅家二姨娘何玉滿氣結不已,和以前一樣見到茅芸香就把她當出氣包,出手欲打她,可惜沒能得逞,巴掌沒揮成,反而被倒推一把,跌坐在地。
「娘,你受傷沒?」傅東洋焦急的扶起她。
「這死丫頭……造反了她!哎唷,我的骨頭快散了……」何玉滿故意大聲哀嚎著,想博取同情。
扶娘站穩後,傅東洋回頭怒罵肇事者,「茅芸香,你竟敢推我娘,還害她受傷,看我不報官抓你才怪!」
「我婆婆死的那晚,你不也是這樣推她?」溫碧蘿反嗆他,「你娘有沒有受傷我不知,我只知道你推倒我婆婆、害她跌倒在地後,沒多久她就死了。想報官?行!順便幫我報上這一筆。」
「那晚是大娘自己跌倒的,與我無關。」傅東洋脫口為自己辯解,卻聽見四週一片嘩然,他忽覺不對勁,暗惱自己中了茅芸香的計。
「你終於承認了,我婆婆死的那晚,你人就在她房裡。」
「我……當晚你也在大娘房裡,我說大娘肯定是被你這個掃帚星給剋死的!」
「我要真能克人,頭一個肯定會克害我婆婆的兇手。」她銳利的目光鎖定他,冷冷道。
傅東洋被她惹煩了,不耐地大吼:「我今天是要來跟你談傅家制香坊的事,你別給我扯到其他事上頭。」
溫碧蘿聞言心一緊。若她沒猜錯,那晚他大概是逼婆婆寫了地契讓渡書,好能合理接手制香坊和祖宅。說不定雙地契也早被他偷走,這會他若拿出東西來,她該如何應對?
她眼神黯下,微微朝楚天闊輕瞥一記,向他求助。
楚天闊一直站在旁邊未語,一來是不想因自己替茅芸香強出頭,讓傅東洋有造謠生事的機會,二來則是認為她自己就有足夠本事對付傅東洋,家務事他也不便插手,因此只在一旁靜觀其變。
傅東洋今日敢理直氣壯來討制香坊,肯定仗著自己握有什麼足以讓芸香把制香坊交出的東西,而據芸香所說,傅老夫人死的那晚,傅東洋曾逼迫老夫人在一張紙上印下手印,那會是……
「你這死丫頭,以為你婆婆死了,你就可以獨佔傅家祖宅和制香坊嗎?少作夢了!你這會剋死人的小寡婦,快點滾出傅家!」何玉滿不甘自己方才被推一把,心頭怒火一起,又想揮巴掌打人。
溫碧蘿伸手擋她,卻被傅東洋抓住,在何玉滿重新用力揮手想賞她巴掌時,有隻手宛若使太極功夫般,一下子便輕鬆鬆開傅東洋母子的惡手。
「傅二少,有話好說。這兒人多,你們母子還這般欺負大房的小媳婦,傳出去可不好聽。」
「這是我們傅家的事,旁人管什麼?以後這小寡婦流落街頭沒飯吃,到時楚大善人你再管也不遲。」何玉滿一席刻薄的話,立刻引來眾人議論紛紛。
「請容我說句公道話。」壓下心頭的不悅,楚天闊依舊氣定神閒道:「傅家制香坊和傅家祖宅在分家時歸大房所有,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如今傅老夫人已不在,自然是由傅大少奶奶接管。」
「本該是如此沒錯……」傅東洋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露出得意的笑容,「但若茅芸香不再是傅大少奶奶,你說,這傅家制香坊該由誰來掌管?」
話落,一張蓋有傅老夫人手印的休書即攤在眾人眼前。
溫碧蘿驚訝瞠目,見他手中拿著休書,她頓時恍悟。原來自己猜測錯誤了,他逼婆婆寫的不是地契讓渡書,而是這封休書。
這個傅東洋果然夠狡猾,與其搶兩份地契,他只消一封休書便能將她趕出傅家,輕鬆接手所有的一切。
盯著休書,楚天闊雙眉緊皺,不明白同樣的東西怎麼會鬧雙胞?再者,即使傅老夫人真寫了這封休書,也絕不可能拿給傅東洋,因此他冷靜思考後,猜測傅東洋手中這封休書,肯定是害死傅老夫人那晚逼迫她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