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龑說的是事實。未居朝野要職,不是皇族貴胄,更不是大清忠臣之後的齊龑,如何成為大清國的額駙?
縱使馨香是不受疼愛的格格,皇上還是不可能草率的將她指婚給太子門下的齊龑,她的婚配一切得聽皇上及皇后的旨意。這該如何是好?
「為了咱們,香兒可以懇請康親王替你謀個一官半職;香兒相信智勇雙全的你,論才情智識皆過於他人,疼愛香兒的王叔一定會愛屋及烏提拔你的!」
手執泰半兵權的康親王是皇上最信賴的人之一,而康親王又疼愛馨香如己出,所以馨香才會想到這個法子。
聞言,齊龑非但不喜,反而勃然大怒。「香兒,你真令我心寒!你當齊某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嗎?竟要個柔弱女子來擔心我的功名利祿?就算齊某真的一貧如洗、窮困潦倒,也不需要你這個十五格格來操心!」
無心惹怒齊龑的馨香,已不顧矜持的投入他懷中。她慌亂的圈住他的腰身,小心翼翼的抬起螓首解釋:「對不起、對不起!香兒不是這個意思,香兒只是一時心急,才會出此下策!」
「出此下策?是十五格格嫌貧愛富,嫌棄既是漢人又無一官半職的齊某吧?」齊龑冷眼瞪凝,口出惡言。
不識人間險惡的馨香哪知邪佞如齊龑的心思,她臉上掛著兩行清淚辯駁:「富貴榮華之於香兒不過如浮雲,你一定要相信香兒對你的真心。齊龑!香兒真的很喜歡、很愛你,你千萬不要為了小事情生香兒的氣!」她低泣剖白自己一顆愛他的心。
非池中物的齊龑,如蛟龍般的他是如此卓爾不凡,想當然耳,他的自尊也是極高的,是她粗心大意忽略了他的想法,才會一時糊塗的胡說八道。
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只要齊龑不惱她就好。
「香兒真的無意傷了你的心,你一定得原諒香兒!」
看齊龑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馨香揪著心,害怕他會棄她而去,不再疼愛她。
突地,齊龑呵呵大笑的摟著她的纖腰,抱著她旋轉。
他前後不一的舉動,讓馨香更不知所以。
「別轉了,香兒的頭好暈喔!」低下頭抵住齊龑的額頭,馨香頭昏眼花的嬌喘道。
「我終於聽見香兒的心意了,你這輩子跟定我了,想賴也賴不掉!」放下懸空的身子,齊龑輕點她的俏鼻。
「原來……你耍騙香兒!」愣住的馨香先是菱唇微張,而後恍然大悟。
「不騙你,怎知香兒愛的是在下我?小傻瓜!」輕捏她愛嬌的麗容,齊龑柔情似水的誘哄著善良的馨香。「小香兒只管愛我,其他的事就甭瞎操心了,那是男人家的事。」
「誰……誰說我愛你來著!」馨香臉上紅雲滿佈,不依的跺著蓮足否認。
「你啊,愛耍賴的膽小鬼。」齊龑寵溺的親吻她羞怯的粉臉,「方纔愛新覺羅馨香,萬歲爺的十五格格可是主動承認心儀於我,你想賴也賴不掉!」他刻意大聲說道。
「別嚷,好羞人喔!」害臊的馨香馬上摀住雙耳垂下麗容,未經梳理的一頭青絲幾乎將她整張臉掩蓋。
「我偏要說,而且還要大聲說,直到你承認為止。」齊龑故意逗她,眸中含著欣賞,也帶些詭異。
說喜歡、說愛他的人是她,他可沒拿把刀架在她的玉頸上脅迫,所以往後馨香若要怨懟,只能怪她自己太天真好哄騙,怨不得別人。
「不要嘛,齊龑好壞!」拉著齊龑的衣袖,馨香簡直快被他大膽的言詞逼出淚來了。
「承不承認?還是香兒想繼續方才親密的……」齊龑語焉不詳、眼帶邪惡的威脅。他齊龑想要的,向來是不擇手段,養在深宮的青澀花蕊,他可以供在手裡呵護,也可以瞬間將它毀在指間。
「好嘛,香兒承認就是。」馨香害臊得咬住下唇,唯唯諾諾的點頭。
「再說一次你喜歡、愛極我了。」
「不要啦……」
「快說!」耐心不是他有的優點,齊龑瞇著眼不耐的恐嚇。
嚇得險些踉蹌了身子的馨香拋開矜持低語:「人家喜歡你、愛極你了!」
如願聽見馨香柔柔甜膩的愛語,齊龑傲慢自大的男性自尊有了暖暖的滿足,他得意的將她抱個滿懷親吻,直到她幾乎透不過氣來才放開。
「整理一下,咱們待在這兒太久了。」
為避免自己克制不住,一口吞了美麗的馨香,齊龑可是費了很大的工夫才教自己放下她。
不過他們待在這兒也有一段時間了,為了不橫生枝節,他得盡快帶馨香回宮。
「是呀,咱們快回宮裡,免得太子哥哥和芸兒擔心。」馨香眨著水眸,柔柔的回視他。
齊龑兩手抱胸,不懷好意的挑起劍眉調笑:「他們擔心是理所當然的,誰教香兒這般美麗,教我忘了一切凡塵俗事,更忘了時間匆匆!」
聽聞,馨香為之心顫,再度紅了雙頰。
她明白此生自己已愛慘了齊龑;她,愛新覺羅馨香,這一生愛的男人唯有齊龑而已!
原本寂靜蕭然的含碧樓,而今添了洋洋喜氣、絲絲暖意。
沉醉在齊龑編織的情網中,馨香是個如沐春風的小女人。
她唯齊龑是從,不敢惹惱他一絲一毫。
齊龑告訴她他最羨慕順治爺和董妃那段令人飲恨的情事,也告訴她他最愛他們那段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纏綿悱惻,更想到順治爺和董妃的陵園中憑弔。
齊龑喜愛的、說的,馨香都暗記在心。
順治爺長眠的寢園,她已從康親王叔口中探得,但已仙逝的董妃陵墓,似乎連王叔也不知位於何處。
沒有替齊龑完成所願的馨香,有些遺憾,但並不氣餒。
她相信只要自己常往康親王府走動,並私下替齊龑的仕途鋪路,所有齊龑想要的必能很快達成;而且有康親王叔的推波助瀾,皇阿瑪才會答應他們的婚事。
知足惜福的馨香好想告訴在天上的額娘,她現在過得很好、很快樂,不知額娘在天上看到了嗎?
「格格,香格格!」
不知喊了馨香幾次的小宮女妙玉,放下燙手的瓷盅,躡手躡腳的晃到馨香眼前,再次喊著愣愣地冥想著的馨香。
「格格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還是怎麼了?可千萬別嚇奴婢啊!」
年紀尚幼的妙玉看不出支著香腮的馨香只是在想心事罷了,以為不言不語的馨香是受了風寒,因此著急不已。
「妙玉,什麼事啊?」馨香眨眨眼,取笑眼前大驚小怪的宮女。
「香格格,奴婢這就去請余嬤嬤差人請御醫來,格格你忍忍!」生怕馨香身子有個閃失,妙玉不敢怠忽職守。
「回來!」馨香啼笑皆非地喚著,「我明明好端端的,既沒病又沒痛,何須招御醫?」妙玉這小宮女什麼都好,就是莽撞了些。
不過馨香完全不怪她,畢竟才十多歲的小姑娘就進了紫禁城做人家的奴才,人情世故諸多懵懂,倒也無可厚非,她毋需太嚴苛。
「格格沒有不舒服?可奴婢方才一連喊了格格十多次,格格都沒回應奴婢,而且還一下子皺眉,一下子微笑的。」妙玉睜著大眼狐疑地道。
拿起繡帕掩住笑彎的唇,馨香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幸福的氣息。
「那是我在想事情。」妙玉年紀尚小,當然不識情滋味。
妙玉一聽彷彿恍然大悟,她露出天真的笑容,擠眉弄眼道:「香格格是不是正想著東宮太子府裡的人?」妙玉頑皮的捉弄馨香。
不過這只限於她和馨香兩人獨處時她才敢造次,若是有餘嬤嬤和其他宮女在場,她早戰戰兢兢了,哪有此等愉快的心情和格格說說笑笑?
「胡說八道!」馨香嬌嗔。
「香格格別不好意思了,這兒只有奴婢而已,余嬤嬤不在。」妙玉古靈精怪的低語,進宮多日的她也懂得了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奴婢偷偷告訴格格喔,東宮太子府那裡的人也正想念著香格格呢!」
能蒙溫柔善良的馨香格格賞識疼愛,妙玉心中感激萬分。在家受盡後母凌辱、進宮被余嬤嬤欺壓的妙玉,已經將香格格視為此生唯一效忠的主子、她的再造父母,畢竟平凡的她何其有幸,竟能跟在如天仙美人般的格格身邊侍候!
所以,原本粗手粗腳的她逼著自個兒學習優雅的香格格,免得讓自己丟了格格的臉;在耳濡目染之下,她多少也學會了察言觀色,成了個善解人意的好奴婢。
「你這小滑頭,小心余嬤嬤剝了你的皮。」羞紅粉臉的馨香不忘提醒她。
自小她便明白余嬤嬤是代皇額娘監管照顧她的宮女,是以,她早學會不在余嬤嬤面前透露自己的想法;有了貼身婢女妙玉後,馨香才會和她神色自若的談笑。
「奴婢現在學聰明了,才不會讓余嬤嬤有整奴婢的機會!」妙玉得意洋洋,圓潤的小臉上表情可神氣了。
「不過方才奴婢可沒欺騙格格,東宮太子府裡的某人真的是關心疼愛格格的!前些天不僅差人送了些補氣活血的珍貴藥材來,還千吩咐、萬叮嚀奴婢要仔細熬燉,而且要盯著格格喝下去才成!」妙玉先看看四周後,才小聲的在馨香身邊咬耳朵。
香格格的秘密,她才不會笨得讓那可怕的老妖婆知道呢!有些事香格格和她心照不宣,沒必要讓他人曉得。
「你再胡說小心我罰你!」羞赧的馨香懊惱的嗔怪。
「奴婢沒有胡說八道,這盅補藥可是添了某人濃濃的關心,格格還是趁熱喝了唄!」妙玉完全沒把馨香的恐嚇聽進耳,她捧起燙手的瓷盅,舀起補品細心奉上。
瞪了頑皮的妙玉一眼,馨香才秀氣的拿起湯匙,一口口喝下溫暖直逼心頭的湯藥。「這樣你滿意了吧?」馨香拭了拭小嘴,說著反話,心裡頭卻是甜絲絲的。
「奴婢滿不滿意沒啥關係,倒是那個人和香格格滿不滿意才大有關係!」收拾著盅碗,妙玉笑著調侃。
「大膽,看我今天不剝了你的皮!」嬌羞的馨香作勢欲捶打妙玉。
「香格格饒命,奴婢下次不敢放肆了!」笑吟吟的妙玉忙躲著。
在她們一前一後的笑鬧間,嚴肅的余嬤嬤進了內室,打斷兩人的笑鬧。
「死丫頭越來越沒規矩,格格千萬別太寵她,免得她哪天爬到咱們頭上作怪!」斥退妙玉的余嬤嬤仍不忘罵人。
不愛聽余嬤嬤訓人的馨香趕忙問道:「嬤嬤神色不快,有什麼事嗎?」
「芸答應這妖女要見格格,奴婢怎麼趕都趕不走她!」余嬤嬤厭惡的說,憎惡向芸兒的情緒明白的寫在臉上。
在含碧樓我行我素的余嬤嬤,向來自作主張決定馨香該做何事、該見何人,所以她說得理所當然。
「芸兒要找我?」馨香訝異極了。芸兒一大清早的來找她必然有急事。
「格格千萬不要和那妖女攪和,奴婢聽說那無恥的妖女竟背著萬歲爺胡來,還勾引太子——」
余嬤嬤繪聲繪影的嚼舌根,隨即被馨香打斷。
「嬤嬤別再說了,快去請芸答應進含碧樓!」
「奴婢勸格格還是別和那妖女見面才好。」
「來者是客,余嬤嬤快去請芸答應進來!」馨香難得嚴厲,心中也竄起不祥之感。
芸兒急匆匆來找她,莫非是太子哥哥或齊龑出事了?
老天保佑,希望千萬別真的出事了才好!
「真有此事!?」
屏退所有人,馨香在素雅的書房中,仔細聽向芸兒急如星火的說道。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已刷白粉臉,暈眩不已。
不,一定是她心急聽錯了,她心愛的齊龑絕不會錯待她、利用她的!
性情大剌剌的向芸兒,看著馨香不敢置信的神情,不禁心急如焚。
若不是事情已迫在眉睫,她也不會在馨香面前不打自招,承認自己和易容假扮的太子相戀,更戳破她的美夢,拆穿齊龑利用她的事實。
她明白善良的馨香是如何深戀著齊龑,可是為了阻止齊龑真的弒殺胤礽太子,造成永遠不可彌補之錯,她只好狠下心把齊烈與齊龑進宮的原委道出。
雖然事情的真相往往最是令人心痛,但傷人總比齊烈和齊龑被殺頭的好,所以向芸兒不得不出此下策,瞞著齊烈和齊龑到含碧樓來找馨香商量。
「好格格,這事關重大,芸兒怎敢騙你?」她豈會拿她孩子的爹來開玩笑。
「太子哥哥還安然無恙嗎?齊龑會不會真的殺了太子哥哥?」神色慌張的馨香生怕齊龑會犯下滔天大罪,屆時就算她想在皇阿瑪面前替他求情也來不及了。
「遭阿哥們暗算的太子現在還神智不清,可齊龑執意要殺了他,所以芸兒才急中生智,說……」話說至此,向芸兒愧疚不已。
為了救她心愛的齊烈,她不得不拖馨香下水,至於那個自大傲慢的齊龑,她是看在他與齊烈同門,以及馨香愛他愛到骨子裡,和他曾救自己一命的份上,否則她才懶得理會那個屢勸不聽、自大自負的臭男人!
「事到如今,香兒還有什麼不能聽的?」明白自己被心愛的人利用騙哄,馨香的心已漸麻痺,可即使如此,她仍然愛著齊龑,不想目睹他涉入危局中。
向芸兒愧疚的看著馨香慘白的麗容,也不再浪費時間,忙道:「芸兒騙齊烈他們你……你從康親王那兒探知董氏陵墓的秘圖,所以讓他們護著太子到南園打獵,而……香兒你就拿著秘圖到南園換取太子的性命和解藥!」
向芸兒知道自己撒下的漫天大謊會害慘馨香,可不過是個小小答應的她,實在沒有能力力挽狂瀾,阻止齊龑那個瘋狂的臭男人。
「他們挾持太子哥哥要和香兒換秘圖?但香兒確實不知陵墓所在地,更遑論是秘圖了!」素來冷靜自持的馨香也慌張了起來。
「芸兒知道,所以才冒險求助於格格!」
「這……」她在宮中又不受皇阿瑪疼愛,能幫上什麼忙?況且皇阿瑪已出宮南巡,她能向誰求助?
向芸兒看出馨香的困難,遂說出早想好了的萬全之計。「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只不過要委屈格格配合!」向芸兒看著方寸已亂的馨香,深深覺得委屈了她。
「只要能保大家平安,香兒不會覺得自己委屈。芸兒你快說,別再顧忌這麼多了!」她和向芸兒情同姊妹,沒什麼不能說的。
有了馨香的保證,向芸兒原本慌張的情緒才漸漸平穩下來。
「香兒可以求助疼愛你的康親王,告訴他來龍去脈,並請康親王調派人馬救出太子;而且你們可以以芸兒做人質要挾,齊烈他們絕對會聽從,但前提是懇求康親王放了芸兒三人。」呃,正確的說法是他們四人,因為她腹中已有了齊烈的孩子。
「王叔?」聞言,馨香恍然大悟,也十分懷疑他會答應。
「是呀,康親王向來最疼愛你了,不是嗎?別再猶豫不決了,好香兒!」已沒有時間多作猶豫,向芸兒嚷道。
沉思半晌,馨香才出人意料之外的微點螓首。
「你答應了!?」向芸兒不敢置信自己那三寸不爛之舌還沒發揮到三成的功力,馨香就那麼乾脆的答應了。
馨香失笑,眼中含著濃濃的苦澀,「雖是如此,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但為了救你們三人,香兒願意一試!」
望著馨香,向芸兒感到愧疚且難過。
「齊龑若知道你為了幫咱們而去求康親王,一定會恨死你的!不過等咱們三人脫身後,芸兒一定會告訴他,這些拐騙他們的餿主意全是芸兒出的,與你無關!」
她知道那個雞腸小肚、輕視女人的齊龑一定會恨死馨香,故出言提出警告,免得到時馨香挨不住齊龑刻薄的言詞。
「事不宜遲,咱們快上康親王府邸吧!」馨香苦笑道。
知悉齊龑對自己的心意,愛與恨又有何差別?悵然的她只盼自己能來得及阻止齊龑殺了太子,保他安然無恙的遠離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