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輛車從身邊疾馳而過,這已經是第二十一輛了,顏妍站在微微細雨中,焦急得直想罵髒話。
「奇怪了,我真的長得那麼像凶神惡煞嗎?在這裡站了大半天,怎麼沒有一個人願意讓我搭便車?」她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衣著,一邊想著:不會啊!今天要試唱,我穿得很正常啊!
真糟糕,要是再沒有人停下來載她,今天肯定要遲到了。
都是顏軒啦!在電話裡十萬火急的催她,害她連一毛錢都沒帶就匆匆忙忙的出門,連想打電話叫人來接她都沒辦法。
程士安看看手錶,皺了皺眉頭,快要來不及了,他在心裡暗自希望那群小伙子不要太性格,多等個幾分鐘就不耐煩的走人了。
前兩天他約了人試唱,因為下雨又塞車,所以遲到了十幾分鐘,等他到達的時候只見到他的助理,他以為試唱的人還沒到,沒想到助理卻一臉愁苦的告訴他,那些傢伙一過約定時間就立刻走人了,一秒鐘也沒多等。
唉!現在的年輕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守時了?
突然,他看見路邊有一個人比出搭便車的手勢,程士安向來是個熱心的人,遇到這種情況他通常都會停下來載人一程。但是……這個人看起來有些怪怪的,瞧瞧這傢伙穿的是什麼衣服!一件好好的牛仔褲給弄得破破爛爛、無一處完整,寬寬大大的黑色T恤上赫然印著一顆滴血的頭顱,老天!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衣」不驚人死不休嗎?
再說,他完全看不出來這傢伙是男是女。他長得挺高的,少說也有一百七十五,頭髮又是短得不能再短的三分頭,應該是個小男孩;可是,若是個男孩,他的五官又稍嫌秀氣細緻了點。
程士安還在盤算著要不要停車時,那人居然已經站到路中央。程士安連忙緊急煞車,正打算搖下車窗、給這不知死活的傢伙一頓罵時,這人居然已經大方的打開未上鎖的前座車門、大搖大擺的坐進來。
程士安一愣,然後在心裡暗自提醒自己:下次上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鎖上車門。
「謝啦!我等了好久,你是唯一肯停下來讓我搭便車的,真是個沒人情味的城市!」
這人一開口,程士安才發現她是個女的。又見她自在的撥撥有些淋濕的短髮,絲毫不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很危險。
「原來是個女孩子!」程士安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說:「我能不停下來嗎?如果不停,豈不是要撞著你了。」唉!怎麼這麼倒霉,碰上個行為怪異的女孩。
他側頭打量身邊的女孩,有些不解的問:「你穿成這樣出門,你父母沒有意見嗎?」
顏妍低頭再次看看自己,這樣穿有什麼不對?她皺眉道:「這樣是怎樣?這已經是我最正常、最正式的一套衣服了,要不是今天有個面試,我可不會穿得這麼符合社會規範。」
最正常?最正式?真不敢想像她平常「不符合社會規範」的衣服是什麼樣子。程士安苦笑著,是自己太老古板了嗎?還是這個社會變化太快?
「喂!忘了告訴你,我叫顏妍,顏色的顏,女字旁的妍,不過我討厭這個名字,太女性化了。」顏妍在提到自己名字的時候顯然有一絲不滿。
「你知道『妍』是什麼意思嗎?按照說文解字這本書的解釋,妍是指有技能且聰慧的女人,可見我爸媽對我的期盼多深。」顏妍自嘲的笑了笑,「偏偏我不但沒技能也不聰慧,很好笑吧!」
程士安沒有答腔,心裡倒是覺得這個女孩子有點奇怪,幹嘛對一個陌生人說這些事情?
顏妍轉頭看著他,問道:「你呢?你叫什麼?」
「程士安。」程士安簡單的回道。
「程士安?」顏妍跟著念了一次,然後點點頭稱讚道:「嗯,不男不女、挺中性的,不錯。」
程士安沒有理會她對他名字的看法,問道:「你要到哪兒?」
這一問,顏妍才猛然想起自己把顏軒給她的地址忘在家裡了,她敲了一下自己的頭,怎麼搞的?自己平常不是這麼迷糊的,今天怎麼會丟三落四的?該不會是被喬淇傳染了吧!
「糟糕,我把地址忘在家裡了,那是一家新開幕的店……不不不,也不是新開幕,是快要開幕的店,店名是……」顏妍偏著頭,店名叫什麼呢?記得是一個很俗氣的名字,她剛聽到的時候還嘲笑了老半天呢!可是,是什麼呢?
「是什麼樣的店?」程士安看她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來,不由得開口問。
「聽說是一家酒吧,其實就是Pub啦!店裡有樂團駐唱,我們就是約了晚上要去試唱的。」顏妍懊惱的再敲敲自己的頭。
「拜託!趕快想起來啊!這個沒用的腦袋!」
程士安看她罵自己的腦袋,不由得失笑。
「笑什麼?」顏妍白了他一眼。
程士安趕緊收起笑臉,故作正經的說:「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穿這樣去試唱,老闆會不會被你的穿著嚇壞、不敢用你?」
「拜託!老闆要用我,還得看看我爽不爽唱呢!」顏妍不高興的說道。
「再說,不會唱歌的人,衣服穿得再炫有個屁用啊?你們老年人就喜歡用外表來評斷一個人,真是狗屁!」
顏妍的用語讓程士安大吃一驚,他不敢相信一個長得還算白淨的女孩子,講話竟如此不雅。
「好吧!會唱歌的人怎麼穿都行,是吧?」程士安無可奈何的說。
「算你還有點救!」
「你要不要再想想那家店到底在什麼地方?」程士安偷偷看手錶,他真的要遲到了,真希望這丫頭趕緊想起來到底要到哪兒。
會不會她剛剛說的只是藉口,其實她是存心上他的車,打算來個仙人跳?程士安瞄了後照鏡一眼,想看看是不是有其他車輛跟蹤自己。
不過應該不會吧!瞧這女孩分不出前後的身材,就算想設下仙人跳的騙局,恐怕也不會有人上當。程士安想著想著,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好笑,不知不覺就笑了起來。
「啊!」
顏妍大叫一聲,嚇得程士安差點鬆開握方向盤的手。
「怎麼了?」他緊張的問。
「我想起來了,店名是『天堂酒館』。」
「天堂酒館?」程士安愣了一下。
「很俗氣的名字,我看那老闆八成是個腦滿腸肥的老凱子。」顏妍撇撇嘴,言語之中帶點不屑。
「他大概是錢太多了,閒著沒事做,學人家開什麼Pub,還取這麼個遜斃了的名字。」
程士安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表示:「他會取這個店名,或許有特殊原因吧!」
「你知道地方嗎?」顏妍沒聽出他口氣中的冷淡。
「知道。」他顯然不想多說話。
「遠不遠?還要多久才到?」
程士安轉個彎,繞進一條單行道。
「走近路,五分鐘內就到了。」
「希望老闆不會因為我遲到就連試唱的機會都不給我們。」顏妍從背包裡拿出一張歌詞,隨性地哼了起來。
「我想,老闆不至於那麼沒度量。」說完這句話,程士安就不再開口了,而顏妍也陶醉在她自己的音樂裡。
不一會兒,「天堂酒館」的招牌出現在眼前,顏妍一眼就看到其他的團員坐在門前階梯上,除了喬淇。
程士安讓顏妍在距離酒館不到十步路遠的地方下車,一句話也沒說的開著車走了。
「顏妍,你怎麼搞的?我不是很早就打電話要你出門嗎?怎麼現在才到?」顏軒一看到顏妍,劈頭就這麼問。
「哎呀!又不是我的錯!沒人肯讓我搭便車啊!我站在路邊等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攔到一輛車。」顏妍拿下背上的大背包,在顏軒旁邊一屁股坐下來。
「人家歷盡千辛萬苦才趕來,你又對我這麼凶。」
顏軒拿開貝斯,莫可奈何的歎了口氣,再看看她的打扮,唉!明明都告訴過她穿「普通」一點了,她還這樣。雖然是比以往的穿著好一些了,但還是不在一般人能接受的範圍。
對這個晚他五分鐘出生的雙胞胎妹妹,顏軒向來是沒轍的,不要說他拿她沒辦法,就連爸媽對她也是頭痛得很。
顏軒從小樣樣傑出,不只運動和音樂,學校課業也從不令父母擔心,一路從明星中學保送到明星大學,今年還甄試上了研究所;偏偏顏妍什麼都愛,愛玩、愛混,就是不愛讀書,靠顏軒幫她惡補才勉強考進一所三流的五專,現在五專都念到第七年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拿到畢業證書。
「喂!」鼓手羅以中似笑非笑的看著顏妍的衣服。
「難得看你穿得像個正常人,今天怎麼破例了?」
「關你鳥事!」顏妍給他一個白眼。
「顏妍!」顏軒警告的喊她。
顏妍皺眉道:「又怎麼了?」
「再讓我聽到那種話從你口中說出來,你就別想再跟我們玩團了。」顏軒使出必殺絕招,他知道待在樂團是顏妍很在意的事。
「不說就不說嘛!」顏妍悶悶不樂的垂著頭。
這個樂團剛成軍時只有四個人,顏軒是主唱兼貝斯手。後來顏軒發現顏妍喜歡唱歌,也唱得很棒,而且只有在跟著大家練團、表演的時候,她才不會跟其他狐群狗黨四處鬼混,所以他把她拉進樂團,自己則讓出主唱這個位置,專心當個稱職的貝斯手。
羅以中從口袋裡掏出斷了腕帶的表,臉上還是帶著莫測高深的微笑。
「小迷糊八成又記錯時間了。」
羅以中口裡的小迷糊是鍵盤手王喬淇,她是出了名的糊塗蛋,什麼事都能搞混記錯。
「不會吧!我半個小時前才Call過她。」說話的是剛才一直保持沉默的吉他手劉一凱,大家都叫他阿凱。他很少說話,但只要開口往往就能切中要點,他是樂團裡負責接洽表演事宜的人。
他話才說完,眾人就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遠處跑來。
「對……對……不起!」她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的道歉。
「我剛剛跑……錯……地方……了。」
大家習以為常的笑了笑,任何奇怪的事發生在喬淇身上都是正常的。
王喬淇做了幾個深呼吸後,呼吸平順多了。
「那……我是不是遲到太久了?我們還可以試唱嗎?」
「應該沒關係吧!」劉一凱率先起身,其他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大家好好表現就是了。」
顏妍進了天堂酒館的門,意外的看見程士安端坐在一角的吧檯邊,正在跟他身邊的人說話。
「嗨!」她先向他打招呼。
「你怎麼也來了?」
程士安先對她笑了笑,再走向劉一凱。
「我以為你們不來了,整整遲到二十分鐘。」然後他面對大家說道:「我先自我介紹,我是程士安,旁邊這位是阿海,我的好朋友兼調酒師。你們是不是先介紹一下自己?」
「我是顏妍,你已經認識我了。」顏妍搶先說道。
「沒想到你就是老闆,剛剛車上說的話,你就當我是放屁好了。」
程士安沒有任何不悅的表情,只是淡淡地道:「沒什麼。」
「我是王喬淇,負責鍵盤。」王喬淇接著說。
然後是羅以中簡潔的自我介紹:「羅以中,鼓手。」
「我是顏軒,負責貝斯。」
「我是阿凱,吉他手。」
程士安的視線停留在顏軒身上,他很少看到男孩子長得如此俊美,而且他跟顏妍有幾分神似。
「你們兩個有點像。」他望向顏軒和顏妍,「是親戚嗎?」
「他們是雙胞胎兄妹。」王喬淇搶著回答:「長得雖然很像,個性卻差很多哦!顏軒很斯文,顏妍就比較嚇人了。」
程士安挑眉。嚇人?很特別的形容詞,也很貼切。
「看得出來!」他笑著表示,看他們的穿著就知道了,顏軒的打扮中規中矩的,顏妍卻活像個問題少女。
「喂,我們可以開始了吧!」顏妍不耐煩的離座,真受不了,試唱就試唱嘛!哪那麼多廢話?
「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程士安喊住她。
「有屁快放!」顏妍回頭丟出這麼一句話。
顏軒聞言,一張臉馬上拉長,他語帶威脅的提醒她:「顏妍,注意你的用詞。」
顏妍沒有抗辯,只是吐了吐舌頭,心不甘情不願的回應他:「好啦!」
程士安看著這一幕,沒想到顏妍居然沒有跟顏軒頂嘴,他還以為這個女孩誰也不甩呢!
「你們之間沒有未成年的吧?」程士安懷疑的看著顏氏兄妹及王喬淇,這三個人看起來年紀都很小。
「去!」顏妍一臉不悅,她最討厭別人當她是個小鬼了。
不過,也難怪程士安會有此一問,他們三個去看限制級電影時,還會被要求出示證件呢!
劉一凱回答道:「喬淇二十一歲了,雖然她看起來像是高中生,顏軒和顏妍也都二十二歲了,至於我跟以中今年都要過二十七歲生日了。」
「抱歉!我實在看不出你們的年齡。」程士安這聲抱歉是針對顏妍而說的,看得出來她不喜歡別人以為她未成年。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天啊!你就不能一次說完嗎?真受不了。」顏妍停下走往舞台的腳步,給程士安一個白眼。
「你們的團名是……」程士安看向劉一凱。
「我們沒有團名。」劉一凱誠實的回答,當初想不出大家都喜歡的團名,就一直沒有取團名。
「那我們的節目單上……」
「隨便填上一個你喜歡的好了。」顏妍不耐煩的打斷程士安的問題。
「要不就叫做『碎玻璃』好了。」
「碎玻璃?」程士安愣了一下,想不透為什麼她要取這個團名。
顏妍沒好氣的瞪視著他,「對!碎玻璃,一不小心就會割傷你的手的碎玻璃,這名字可以吧!」說完她就自顧自的上了舞台。
上了舞台,大家各自將樂器插上電線、調好音,程士安則好整以暇的在台下等待著。他驚喜的發現,上了舞台的顏妍跟舞台下的她完全不同,剛才的她滿臉冷漠與不耐,拿著麥克風的她卻散發出一種認真與自信的魅力。
當劉一凱的吉他發出第一聲,開始整個樂團的演出時,程士安的驚喜更大了,這一個星期來他面試過近十個樂團,沒有一個團能給他這種感覺。
這個團很不簡單!他們看起來感情並不特別好,卻有百分之百的默契,尤其當他們開始操控手中的樂器時,那種渾然忘我、與手中的樂器合而為一的絕佳表現,足以讓時間暫停前進,為他們的表演駐足。
特別是主唱!程士安沒有想到看起來年輕、叛逆的顏妍會有如此純熟的歌藝,他甚至懷疑她是故意選擇這首高難度、寬音域的歌曲,好顯現她高低音操控自如的歌唱實力。
顏妍的音域不可思議的廣,程士安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厚實的低音可以如此性感撩人。她唱高音時更是輕鬆順暢,尤其當音域高到教人以為是極限、不能再更高時,她卻輕而易舉的再度飆高,絲毫不顯勉強。
程士安相信,以她這種歌唱實力,絕對是各Pub搶著要的人;更何況,除了主唱顏妍,其他樂手也都是一時之選,這個樂團的水準真是好得教人吃驚!看來,驕傲也是需要實力做後盾的。
他們表演不到一分鐘,程士安就百分之百肯定,無論如何也要簽下這個團!他轉向阿海,用眼神尋求他的意見,沒想到阿海已經完全沉浸在台上的表演了,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眼光。
一曲完畢,阿海才如大夢初醒般的猛力鼓掌,大聲的喊著:「安可!再來一首!」
台上的團員開心的接受他的讚美,甚至連顏妍也微笑了,而這個微笑更教程士安看傻了眼。這女孩不斷的帶給他驚喜,先是像個不學無術的小太妹,接著展現出即使是百萬歌手也難與之匹敵的歌唱實力,現在又用略帶靦腆的笑容勾走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
她怎麼會有這麼多種面貌?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歌聲卻充滿了成熟女人的挑逗魔力,笑起來又像個羞澀的大女孩;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顏妍?
「老闆,你覺得如何?」劉一凱的聲音將程士安拉回現實。
「很棒!」他毫不考慮的回答,眼睛直視著顏妍。
「主唱的聲音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你有沒有考慮過出唱片?」
「拜託!」顏妍翻了個白眼,結束表演的她又恢復了慣有的、對所有事物的不屑。
「你不喜歡?」程士安很訝異,他以為她會喜歡那種出風頭的行業。
「唱歌是我最大的興趣,而且要唱就要在Pub唱現場,得到聽眾的直接反應才有意思,唱得好人家給掌聲,唱得不好就給噓聲,這種感覺才對味。」顏妍厭惡的說:「要我打扮得美美、假假的,在一些白癡節目玩低能的遊戲,跟著音樂對對嘴,還不如直接砍我一刀。」
程士安聞言,不禁讚賞的看著她。她或許不是傳統所謂的好女孩,但至少她很真誠、不虛偽、不做作,而他一向喜歡坦率的女孩。
「老闆……」劉一凱不識趣的再度打斷程士安的思緒。
「叫我程士安吧!我不太喜歡老闆這兩個字。」程士安笑著更正阿凱對他的稱呼。
「也好,程士安,你決定用我們了嗎?」
「我打算請你們在我店裡駐唱,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程士安的目光巡視了五人一圈,觀察他們的反應。
所有團員有志一同的看向劉一凱,除了顏妍。
「廢話!不願意今天幹嘛來試唱?」或許是因為顏軒一直緊盯著她,顏妍這個抱怨倒是說得挺小聲的。
「必須先談過時段跟待遇,我們才能決定接不接你的場。」劉一凱老實地回答。
「而且,有些細節也要再討論。」
「這樣吧!如果你們不急著走,我們打電話叫外送披薩,邊吃邊談。」程士安建議道。
顏軒看看表,抱歉的表示:「我恐怕不行,今晚有家教。」
「你先走吧!反正這些事情一向是由阿凱負責決定的,有阿凱在就行了。」顏妍巴不得顏軒這管家婆趕快離開。
「你要不要一起走?我先載你回家。」顏軒希望顏妍跟自己一起走,免得又留在外頭闖禍。
「雖然有阿凱在就行了,可是看在披薩的份上,我還是要留下來,你知道我對披薩向來沒有免疫力。」顏妍打定主意不跟顏軒一起離開了,因為一回到家她今晚就別想再出門了,她可不想一整晚關在家裡。
「可是我今天忘記帶錢包出門,你先借我一些好不好?」
顏軒擔心她沒有錢用,只好把身上所有的錢全部掏給她。
「談完了就立刻回家,別又四處亂跑,如果有什麼事情,一定要Call我,知不知道?」
「好啦!你比媽媽還囉嗦!」顏妍小聲的嘀咕著。
大家對於這兩兄妹的情形已是見怪不怪,只有阿海和程士安覺得很新鮮,明明是同年齡的雙胞胎,哥哥卻像是父親一樣的叮嚀著已經成年、卻還像個孩子般任性的妹妹。
「我也不能留下來,我答應過我老姐,今晚幫她看著寵物店。」羅以中也收拾背包,打算先離開。
「對不起,我要先回家睡大頭覺了,再說我也不喜歡吃披薩。」王喬淇也決定走人。
阿海也說要回住處陪女朋友,不想留下來。
「太好了!」顏妍不但不以為意,反而開心的說:「那你們的份就由我代勞好了。」
顏軒離開前,還不放心的叮嚀著她:「顏妍,先說好,你要是又在外頭混到半夜才回家,我就……」
「我知道,你就不讓我玩團了,對不對?」顏妍沒好氣的接續顏軒的話。他就愛管東管西的,真像個老頭子!
「不如這樣吧!等一會兒我們談妥了,
我立刻送顏妍回家,好嗎?」程士安對顏軒保證。
「那就先謝謝你了。」聽程士安這麼說,顏軒倒還算放心。
眾人走後,劉一凱與程士安很快就談妥了條件,程士安既然相當欣賞這個樂團,對劉一凱提出的條件當然全部接受,包括顏妍特別要求一定要加入的一條:只唱她想唱的歌,絕不接受客人點歌。
劉一凱離去前還特別問顏妍:「要不要搭我的便車?」
顏妍婉拒了。
「不了,我們又不順路。更何況程士安答應過顏軒,他會送我回家的,你先走好了。」
劉一凱想想也有道理,再說顏妍已決定的事,他根本也改變不了。
「好吧!那我走了,Bye!」
其實顏妍自有她的打算,阿凱跟團裡的其他人一樣,全都站在顏軒那邊,好像大家都有權利管她似的;所以阿凱絕對不會答應讓她到舞廳跳舞、到遊樂場玩賽車;晚一些再回家,搞不好還會告訴顏軒。程士安就不一樣了,她的事情他可管不著!她當然要趕快將阿凱打發走。
劉一凱才剛踏出天堂酒館大門,顏妍就跟著要溜了。
程士安眼明手快的拉住她。
「你去哪裡?不是要搭我的車回家嗎?」
「哎呀,我只是不想麻煩你嘛!」顏妍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在撒謊。
「我自己搭車回家就可以了!」
「一點也不麻煩,既然我答應你哥哥了,當然要遵守諾言。」程士安儼然一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君子模樣。
「這……沒關係啦!我會告訴顏軒是你送我回家的,這樣可以嗎?真的不好意思麻煩你。」顏妍想趕緊把他也打發走。
「一點也不麻煩,反正同方向嘛!」程士安笑著道,她假裝有禮貌的樣子真是好笑。
怎麼會有這麼煩的人哪!顏妍突然看見程士安嘴邊詭譎的笑容,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程士安根本就知道她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
「喂!你這個人很討厭耶!我就是還不想回家,你明明也知道對不對?」顏妍不悅的瞪著他。
「我只是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要說實話?」程士安微笑著。
「何必對我說謊?這不像你。」
「你又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了!」顏妍沒好氣的說道。
程士安一邊關掉所有的燈光,一邊領著她往外走。
「至少你看起來不像會說謊的人。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想去哪裡了吧?」
「關你屁……」顏研頓住差點又脫口而出的話,連忙改詞。
「關你什麼事啊?」雖然現在顏軒不在,她還是要盡量克制自己,免得哪天他在場的時候,她又不知不覺說出髒話。
「今晚不管你到哪兒,我都會跟在你身邊,然後安全的把你送到家,
這樣才算完成我對你哥哥的承諾。」程士安正經的說道。
「拜託!」這似乎是顏妍不以為然時的口頭禪。她又翻了個白眼,「去舞廳、遊樂場還帶個老頭子,你想害我被其他人笑死嗎?」
「我不過才大你幾歲!」程士安一副受創的表情,「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
顏妍一臉懷疑的問:「你才大我幾歲嗎?」
「我才剛滿三十歲。」
「騙人!」顏妍不信的大叫。
程士安掏出皮夾,「要看身份證嗎?」他把身份證遞到顏妍眼前,證實自己的年紀。
顏妍看了他的身份證,他果真才三十歲。她為自己辯解道:「怎麼能怪我以為你是老頭子?誰要你滿頭白髮!還不是你自己不好!」
「小姐,你沒聽過『少年白』嗎?」程士安啼笑皆非的說:「這是與生俱來的,可不是我的錯!再說,也還不到『滿頭』的地步吧!不過才幾根而已,你就說得這麼誇張。」
「三十歲其實也算是半個老人了。」顏妍還嘀嘀咕咕的說道。
兩人邊走邊聊,一下子就走到程士安的停車處了,他還紳士的打算幫她開車門,但顏妍手腳更快的自己開了。
「拜託,我好手好腳的,不勞你動手。」
程士安聳聳肩,連原本想說的「這只是禮貌」的話都省了,他可不希望再聽她批評他的老套、迂腐。
「想到哪兒?」他問。
顏妍翻了個白眼,看來,他今晚是真的跟她跟到底了。
「好吧!如果你真要跟我一起去的話,可別說我事先沒警告你。」
顏妍見程士安意志堅決,只好勉為其難的帶著他一起到舞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