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裡哼著輕快的小曲兒,水若彤自冰箱裡取出一瓶鮮奶倒進杯裡。
牛奶,已成了她的最愛。
自從害喜後,她的口味全變了樣。以前不喝的牛奶,她現在居然會一天喝它個兩三杯;更可怕的是,她竟然愛吃起女人一向列為禁忌品的炸雞、薯條等高熱量食物。
如果她再照這種不忌口的吃法繼續吃下去……天啊!她簡直不敢想像,腹中胎兒生下後,她的身材是否會變成「小腹婆」……,或是有個像歐巴桑一樣的「水桶腰」?
小腹婆、水桶腰?淡淡一笑,她甘之如飴。
為了肚中的寶寶好,這些外觀上的犧牲對她而言都是值得的,只因寶寶是她的最愛,她的唯一啊!
白嫩的手愛憐地輕輕拍了拍腹部,她柔聲道:「寶寶,媽咪要喝牛奶囉!」
雖然才懷孕三個月,還感覺不到胎動,但是她早已養成和腹中寶寶說話的習慣;這個習慣讓她感覺到她與寶寶是一體的,任誰也分不開。
就著杯口,水若彤一口接著一口喝下白濃的液體。
「嗯,好喝!」實在不敢想像,今日的她竟然會將牛奶當成白開水一樣喝,而且是愛不釋手。
正要再喝下一口時,門鈴乍響,令她就著杯口喝牛奶的動作頓時停格。
這個時候誰會來找她?
喔,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誰知道她搬來這兒?
因為她搬到這兒才第二天,連白玉嵐和蘇美子都來不及通知,所以好友是不可能來串門子的,那麼……會是他嗎?
不,不可能是他!
她的心跳不禁加速狂跳起來,一下比一下猛烈。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試著讓自己好不容易才平靜的心鎮定下來,卻是徒勞無功。
倏地,門鈴聲再次響起,而且一聲比一聲急切,讓她的心一陣緊縮、狂亂不已,握著杯子的指關節也因激動而泛白。
不!她不能太激動,否則會影響腹中胎兒的健康。
深呼吸,再深呼吸……
砰砰砰——
來人放棄按門鈴,開始以手猛烈地拍打門板,一聲又一聲。
會以這種粗魯又野蠻的方式出現的,不外乎是他。
唉,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躲也無濟於事。
牙根一咬,她輕輕放下杯子,由貓眼往外看去。
頓時,一張臉色鐵青的俊臉映入她眼底。
果然是他!
「若彤,快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別再做無謂的掙扎,否則我會不計一切拆了這扇門!」
無謂的掙扎?
拜託,這算哪門子的對白啊?活像是警察對逃犯的警語。
水若彤冷哼了聲。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所以說話才會語無倫次,但也相信他會說到做到;只是半夜三更的,她根本不怕他會依言拆了這扇門。
不開!說什麼她也不開。
砰砰砰——
聲聲巨響傳出,他還當真踹起門板來了。
水若彤搖了一下頭,不敢相信他真的敢在三更半夜不顧他人安寧,踹起門板來了。
砰砰砰——
踹門聲又響起,一下、二下,接著是一連串狂踹。
「瘋了!他真的瘋了!」
「我再說一次,快開門,否則我真的會踹壞這扇門!」門外的風毅氣急敗壞地吼著。
又是這種威脅的口氣!想想自己也真是倒霉,才搬來這兒第二天就被逮著了。
門外又是一陣狂踹。
唉!再讓他這麼繼續踹下去,即使門板沒讓他踹壞,恐怕她也會被抗議連連的鄰居硬是攆走。
記住,她是孕婦,不能太勞累、不能太激動。
再次深呼吸,水若彤虛張聲勢道:「風毅,你快走,否則我就報警了!」只要趕走他,她就可以上床睡覺了。
「開門!」風毅將她的警告當成馬耳東風,繼續用力踹門,擺明了不肯妥協。
水若彤冷冷地威脅道:「你快走,不然我真的要報警了!」
原以為好面子的他,絕對會因為她的威脅而停止這荒謬的舉動,沒想到他竟像是吃了秤鉈鐵了心,死也不走。
「我不會走的,除非你開門,咱們把帳算清楚!」
算帳?他要算什麼帳?
難道……
一股直覺令她伸出雙手,著急地覆上自己仍然平坦的腹部,全身的寒毛也為之豎立,精神緊繃。
不,他不可能知道的!
因為除了她之外,就只有醫生知道而已,所以別緊張,他肯定是來算其他的帳。水若彤這麼安撫自己。
「開門,若彤,我只是想見你一面!」風毅火爆的口氣瞬間被柔情取代。
他軟化的口氣讓吃軟不吃硬的水若彤內心為之動搖。
見她?他真的想見她嗎?不,千萬別讓他給騙了!
牙根一咬,水若彤淡然道:「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而且我也不想再看到令人作嘔的你。」
「如果你不把門打開,那我一定會踹開這扇該死的門!」
「五分鐘,時間一到你就得走,否則免談!」
她之所以會妥協,不是因為害怕他的威脅,事實上她根本就不把他的威脅當成一回事;她只是不想吵到鄰居,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累了,懷孕讓她變得更重視睡眠。
「好!」只要可以進去,可以看見她,那麼他就有辦法賴皮,也就成功了一半。
水若彤深吸一口氣,然後打開門。
像是怕她會出爾反爾似的,在門一打開後,風毅幾乎是在下一秒就閃進屋內,然後反手將門上了鎖。
動作之迅速令水若彤錯愕,頓時杏眼圓睜。
「你、你想做什麼?」一時錯愕的她,連忙退了兩步遠,怯怯地問著。
「我是你丈夫,有必要看到我像看到鬼一樣躲得遠遠的嗎?」她的態度令風毅不悅。
水若彤出聲抗議:「才兩步而已,不算遠。」她眼中射出兩道光芒,除了恨,還有一抹心悸。
即使他看起來風塵僕僕,即使他看起來有些憔悴、有些疲憊,卻不減他那渾然天成的致命魅力。
水若彤,你到底是怎麼了?在這節骨眼上,居然還在讚歎他的魅力?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故作淡漠的自我保護,拒絕再次臣服在他的魅力下。
風毅啼笑皆非的看著她,「那怎樣才算遠呢?」
「看不到你才算遠,風先生。」
「風先生」三個字已經清楚地表明她想與他徹底劃清界線。
「你說錯了吧!」風毅非但沒有因她的話而生氣,反而似笑非笑地勾起一抹淺笑,「你忘了,你已經嫁給我了,是我風毅名正言順、有名有實的妻子嗎?」
「敢情你是得了失憶症?」水若彤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我們的婚姻只是一樁交易,早已宣告無效!」
因為合約的期限只有三個月。
只要一想起她與風毅的婚姻,恥辱便有如洶湧的海浪,往她受傷的心靈狂襲著,一波又一波。
淡淡一笑,風毅輕聲問:「誰告訴你咱們的婚姻無效的?」他一點也不受她的態度影響,繼續說:「表面上咱們的婚姻關係的確是在上個月就結束了,但——」
水若彤急著打斷他,「那不就得了,既然已經結束,你還出現在這兒幹嘛?」
「心急的女人,我還沒說完呢!」
他的嘲笑令她高傲的撇開臉。
想蒙她?門兒都沒有!
她非常清楚他們兩人的婚姻除了一紙協議書及法院公證外,根本沒到戶政事務所登記;也就是說,他們的婚姻關係根本不成立。
「你看清楚,這是什麼?」風毅自口袋中抽出兩張大小不一的紙張,將它遞給水若彤。
水若彤粗魯地搶過他手中的身份證,瞄了一眼正面再翻至背面;倏地,她倒抽了一口氣。
怎、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他的身份證配偶欄上竟然有「水若彤」三個字?
頓時,一股窒息的感覺跳至胸口,直竄喉間,令她說不出話來。
他竟然偷偷跑去登記!
那麼她的身份證想必是「掉」在他身上了。
「你……違約,小人!」他竟然違反兩人當初的約定,背著她跑去戶政事務所登記,真是可惡極了!
「哪裡、哪裡,你還不是一樣違約了。」風毅揚起嘴角,笑得可惡至極。
那笑容……真想甩他一巴掌!
「敢問風先生,我哪裡違約了?」水若彤理直氣壯地瞪著他。
「想清楚了,真的沒有?」
「沒有!」她斬釘截鐵的回答。
風毅優閒地挨近她,笑道:「你沒忘了合約上的條文吧?」
「當然!」她還可以倒背如流咧!
「那麼其中一條是不是寫著:婚姻期限終止後,女方不得要求男方任何賠償,更不可帶走男方任何東西,如有,視同違約?」
水若彤輕點螓首,淡言道:「是有這麼一條。」
但那關她啥事,她又沒帶走他任何東西。
「那你打算怎麼辦?」
言下之意可是說她偷了他的東西?可惡!
水若彤簡直無法相信這該死的男人竟然污蔑她的人格,說她偷他的東西?
她氣憤的怒目以對。「姓風的,我水若彤人窮志不窮,還不至於差勁到去偷你風家的東西,你可別含血噴人!」
本來看不出一絲表情的容顏,瞬間罩上一層寒霜,淡然的眼神也因憤怒而燃燒著怒火,恨不得將他燒個精光。
風毅可沒讓氣憤的她給嚇著了,反而笑嘻嘻地看著盛怒中的人兒。
「你看什麼?」他是有病不成?被罵還這麼高興。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一雙眼自她憤怒的小臉慢慢往下移,直至她的腹部便定格了。
被他這麼瞧著,水若彤一緊張,雙手下意識地覆上腹部。
他……是不是知道什麼?
心一慌,她連忙下逐客令:「五分鐘已過,你走吧!」
「你在怕什麼?」
「哪、哪有!」
心虛的她,不自覺地提高音量,眼神也為之閃爍,就是不敢對上他打量的眼。「我沒偷你的東西,你快走吧!」
走?沒要回屬於他的東西,他是不會走的。
「是,你是沒偷走我的東西,可你卻偷走一個『人』。」他語帶雙關的說。
啊?水若彤心一驚,死不承認的說:「什麼人啊?拿出證據來!」
「再過六、七個月,應該就有人證了。」他笑得詭異極了。
「什麼意思?」水若彤抵死不承認,就不信他能奈她何。
「不如,我們找一家醫院再檢查一次,你說好不好?」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她死瞪著他,不敢相信他真的這麼神。
「王醫師是我的大學死黨。」
啊?原來如此!
就說她倒霉嘛,從遇上他那一夜開始,她就一直倒霉到現在。
喝酒失身還不打緊,回到台灣竟然也讓他給揪出來,還成了她的頂頭上司!
更倒霉的是,她竟讓卑鄙的他抓住弱點,強迫她簽下不平等的婚姻合約,現在她還懷孕了!
想不到倒霉的她,就連上個婦產科也會好死不死的找上他死黨開的醫院。
老天爺待她可真好哪!
「孩子是我的,你別打孩子的主意。」既然無法隱瞞,那麼她只好力戰到底。
「我是孩子的爸爸!」
水若彤將雙手緊緊護在腹上,心急地說:「天皇老子也一樣,你別想搶走孩子。」
風毅搖搖頭,柔聲道:「若彤,我不是來搶孩子的,我只想帶你回家,回我們的家。」對他而言,水若彤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最重要的,孩子其次。
「那就走啊!」她指著門口趕他。
「除非你和我一起回去。」
「回去?」水若彤冷哼一聲,淡漠地問:「回哪兒啊?」
「當然是回我們的家啊!」
她大笑一聲,「我相信你那個未婚妻應該很樂意同你回去!」
提起他那門當戶對的未婚妻,她心上的傷口再一次被狠狠地撕裂,痛得她心碎。
回想起那女人盛氣凌人的模樣,以及嘲弄的語氣,一股酸澀突然湧上,接著胃裡一陣翻攪,她連忙捂著嘴衝進浴室,對著馬桶乾嘔起來……
輕輕拂開散落在她臉上的髮絲,風毅心疼地問:「若彤,很難受嗎?」
「走開,別碰我!」
水若彤猛然起身離開浴室,退至他伸手不可及的範圍。
風毅見狀跟著走出來,卻在離她三步遠外駐足,萬分無奈地說:「我只是想分擔你的痛苦。」
痛苦?
握緊拳頭,水若彤失聲大叫:「我的痛苦源自於你!」說著,她掩面而泣,哭得好不傷心。
她的泣不成聲令風毅心疼極了。他連忙上前,將泣不成聲的她緊緊抱住,柔聲道:「不哭,若彤,你哭我會心疼的!」
聞言,水若彤一陣掙扎,亟欲掙脫他的懷抱。
「放開我!」
「冷靜下來,你聽我說!」
「不聽、不聽!」她以手摀住雙耳,拒絕再聽他的甜言蜜語。
風毅不容她拒絕的硬是扳開她的雙手,逼她直視他的雙眼,低語道:「我不知道她跟你說了什麼,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和她之間根本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騙人!」不可否認的是,當她聽到他的告白時,心中竟閃過一絲竊喜。
「相信我!」他氣得提高音量。
「相信又如何?今天若沒有她,改天還不是會有別的女人出現!」
「不會的。」風毅高舉右手,一臉誠摯地說:「今生今世,除了你,我風毅不會再愛上別人!」
愛!?他說了愛?那他是愛她的囉?
只是,她該相信嗎?這會不會又是他的另一種手段?
「和我回去吧!若彤。」他一臉懺悔地說著,「以前的我的確浪蕩、風流成性,可是自從你無意間闖進我的房間、失身於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失落了,悄悄地為你停泊,你已成功進駐我的心。」
不能信,千萬不能信!水若彤提醒自己,這只是他不甘失去她的一種手段而已。
「我才不信!」她賭氣地說,「如果三番兩次有女人找你,那我是不是要告訴自己那些女人只是你的員工而已,你們之間沒有任何曖昧?」
「你能這麼想的話,是再好不過了。」
「是嗎?」露出深深的酒窩,水若彤笑得既燦爛又諷刺,「這麼說來,如果有男人找我,你也會相信我們之間是清白的囉?」
「不可能!」他會殺了那個男人。
「哼!」
風毅嘶啞著聲音道:「若彤,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證明對你的愛,好嗎?」
水若彤仍是一臉淡漠,「我累了,你走吧!」她不想再談,因為那根本無濟於事。
「若彤……」
他的執著讓她忍不住激動地嘶喊:「走啊!」
咬緊下唇,她硬是不讓哭聲逸出口。
「好,我走。」輕輕在她臉上印下一吻,風毅堅決地說:「不過,我不會放棄你的。」然後才依依不捨地離去,並為她帶上門。
淚,終於滑下臉龐。
隨著淚水狂瀉,水若彤的心更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