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喜是他的,即使兩人不能在一起,他也有把握讓單喜天天開心,他不能讓她離開自己去嫁給別人……
「嘖嘖!」喬耆玄不以為然地瞪他。他就知道喬行雲果然對單喜動了心,孽障啊!「你這個笨徒弟,我告訴你——就算你想用自己的方式守護喜兒,喜兒也不一定會乖乖依你的……」
「什麼意思?」
「呵呵,什麼意思?你道行不是比我深嗎?不如你自己算算。」
女兒家最寶貴的就是青春啊!單喜今年都十八了,又不是醜的嫁不出去的姑娘,總有一天得考慮終身大事,到時他若是捨不得,看他怎麼收拾這爛攤子?
別怪他沒提醒他,他們一個是妖一個是人,注定不會有好結果的!
竅牒選語帶玄機,讓喬行雲非常不悅。
彷彿他已掐指算出,自己與單喜將會有什麼驚心動魄的將來,教他的心也跟著不安躁動。
他說喜兒不會乖乖依他……什麼意思?是她想要嫁人,而不留在他身邊一生一世嗎?
嫁個知心懂情的良人、生兒育女……這才是喜兒身為女人最圓滿的幸福嗎?
他知道,這的確是人間女子追求的一生幸福,可是偏偏他給不起。
他不但給不起,還放不了手,只要想到她會為了別人而離開自己,他的心便有如針挑、有如線扯,緩慢而深刻地痛著……
「公子。」這時,單喜在門口看見他,笑開臉迎向他。「你跟老爺講完事了,談了這麼長時間,累不累?」
「我不累。」
單喜仔細望他,卻瞧出他的眼底斂著一絲憂慮,於是蹙起細眉。「可是喜兒看你挺累的,剛剛一定是談了很傷身耗腦的事吧?」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今年我與爹決定在家多待上幾個月,等爹辦完事,再啟程出門看看各地的鋪子。」他們要辦的事,自然是收服紅蓮那只狐妖,不過對單喜,他只需要這樣解釋就夠了。
「是嗎?那太好了!」單喜好開心地喊道,隨即又覺得自己好像表現的太高興了,頓時斂色。「我是說,這樣喜兒就可以繼續跟你請益了,這樣太好了……」
她突然臉紅、她是那麼高興喬行雲可以在自己身邊多呆些時日,可是為何他投來目光時,她又害怕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怕他瞧出一點點她對他的非分之想呢?
那非分之想……又是什麼?
她知道自己很喜歡喬行雲,因為他一直對她好好,收留她又照顧她。他是那麼與眾不同,說傲氣他有一點,可是說善心,他也是一等一的好人,在她心裡,他像是神仙那般厲害,讓她崇拜他。
她也好喜歡跟他在一起,每當他回來,她便萬分珍惜他們相處的時間,也好憂慮那些時間走的太快。最近她總是想,如果有一天他可以不離開,或自己可以跟著他去那些地方,那該有多好?
想到這,她忽然發覺,原來她以為的非分之想,是想跟他朝夕相處,一直一直陪這他……
可是她是丫頭,怎能對主子有這種想法?
除非她不把他當主子,而是把他當成了心中愛慕的對象——
她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對他的喜歡已經是男女間的那種喜歡,所以這些年來,她對他的在意越來越深、越來越患得患失……
那麼,他也喜歡她嗎?
單喜悄悄打量他,卻沒有勇氣問出口。
「怎麼了?」
他忽然轉向自己,讓單喜嚇了一跳,匆匆離開他目光,「沒,沒什麼呀……」
喬行雲卻皺眉。「我聞到了沒聞過的香味,你調了新的香料嗎?」
單喜想起從香料鋪買來的只精香,便從懷裡掏了出來。「是趙掌櫃介紹我的,他說最近城裡有狐妖作祟,人人都買這香驅妖避邪,所以我買了幾份,想給你帶在身上備用。」
喬行雲見那香便目光一深,待用手檢視香料成分,卻哈哈大笑了起來。
單喜被他嚇了一跳。「行雲公子……你怎麼了?」
「你說這是只精香?可我翻透香料,裡面只是上等的陳香、白檀、松香、零陵香……不都是尋常的笑料,只是用的材料上等了些。」
被他這麼解釋單喜也捻起香粉聞嗅,的確是這樣。「原來這不是只精香?那……什麼才是真正的只精香?」
「那是用仙人真身研磨而成的香。」
「仙人的真身?」
「對,而且只能從一種仙人的真身上取得,便是奇樹靈木為真身修煉而成的樹仙。」像是靈山上他最愛的那棵梨樹,從它身上取下來的木材才有做只精香的資格,只是如今凡人要見這那樣的神木已經極難,遑論制香,難怪會道聽途說自己胡亂制香了。
「所以……這是假的香,對狐妖根本沒用,是嗎?」
「沒錯。」
單喜想想,忽然套頭緊張地問:「那怎麼辦?還有什麼東西能克妖呢?萬一公子出外遇到了狐妖,要怎麼脫身呢?」
她居然問他這種問題……喬行雲瞇起眼,在心裡哭笑不得。
不過,她皺著小臉,又緊張又害怕的表情是那麼吸引他的目光,那麼揪著他的心,他在她眼裡看到的愛意那樣強烈,竟讓他失了分寸,忘了他不該告訴她答案,在她的面前,他甚至不應該知道那個答案。
可是單喜對他而言不是普通人,因為她那麼親近他,親近他的心,在他的心中,她雖是凡人,但與喬耆玄等他的同類並無差別。
那麼她理當知道,如果有一天是她遇到了狐妖,如果他當時並不在她身邊……如果答案可以換來她不再擔心,如果可以再當時保護她,那他願意告訴她。
就算那個答案,理所當然也是他懼怕的。
他斂眼,對她啟唇。
「狐妖……最怕同類的血。」
「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
「聽到什麼?」
「公子的話啊!」
「他剛剛說了什麼?」
「他告訴喜兒我們怕什麼了!」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等一下!你說我們怕什麼?!」梨樹後方的草叢裡,窸窣滴傳出交談聲。
「那是不能說的秘密!萬一給天下人知道了,我們不就死定了嗎?」
「死定自認是死定了,不過,那到底是什麼?」
「笨蛋!現在不是管那是什麼的時候,問題是喜兒知道了啊!」
「喜兒是個善良的孩子,她知道也不會怎樣。
「她是人耶!人都害怕狐妖,你以為喜兒會例外嗎?你剛沒聽到她買了紙精香要驅逐我們嗎?」
「唔……可是……」
「噓!閉嘴,喜兒出來了!」
下一秒,便見單喜從喬行雲的屋裡走出,打算越過草叢間的小道,走回自己房裡。
她低著頭走,一點都沒發現四周有異狀。
聲音悄悄地又開始了。「喂,你說喜兒怕我們,不如我們出去問問,看她到底怕不怕我們?」
「你打算以狐狸的模樣出去?」
「有何不可?我們就出去告訴喜兒我們是誰,她平日跟我們像家人似的,一定會接受我們的!」
「你真蠢啊!老黑收留我們的時候,交代過千萬不能再人前露出真身,你竟然想以原形出現在喜兒面前?」
最後一句話忽然大聲了點,單喜只聽有人喊自己名字,便停下腳步,左右看了看。
無風、沒動物、沒有人。
可是,她分明聽到了啊……
她的目光投向可疑的草叢,可是那不及腰身高的草叢連被風吹過的晃動都沒有,如果有人或動物躲在哪裡的話,一定會有動靜……莫非是她太敏感了?
奇怪地搖搖頭,她抱著一點點狐疑,暗自提高警覺,慢慢往前走。
「你才蠢咧!看你差點讓喜兒發現我們了。」
「總之你別想出亂子,我們是狐妖的事絕對不能讓喜兒知道,如果喜兒知道話,她肯定不會再跟我們住在一起,也一定會害死我們的……」
兩個聲音說完便消失了,可以放緩腳步的單喜,只聽到最後那份聲音說了什麼狐妖,什麼她一定會害死他們的話……
她馬上掉頭走向草叢,可是找來找去,草叢裡什麼東西都沒有,那兩個聲音就像真實妖魅發出來似的,說不見就不見了。
單喜心裡升起一點害怕跟不安。
如果她剛聽到「狐妖」二字不是錯覺,不就代表喬府裡確實有妖嗎?
尤其這陣子城裡有狐妖作惡的傳聞,她一想到這兒,不禁握牢胸前衣襟。莫非那狐妖是藏在自己家中?
可她不覺得喬府胡有那樣的人,也不覺得喬府上下有那個奴僕平日行事特別奇怪,會不會她聽錯了?她怎麼想都有些無法置信。
怎麼辦?她該跟喬行雲說嗎?可萬一是她聽錯了,或是自己太敏感、弄錯了那怎麼辦?
困擾地左思右想,她既不想輕易相信自己的耳朵,耶不想輕易認定府裡有妖,始終不知自己改怎麼做。
之後的日子,單喜一直悄悄觀察著府裡的奴僕。
如果那日她聽見的聲音真是妖怪發出的,那麼狐妖一定藏身在府內,肯定是喬府女僕中的一人,
可是幾日下來,她根本沒發現什麼鬼祟。
喬府裡的老媼壯丁、丫頭小廝……個個溫善和氣,待她如同家人,她卻認為他們其中有人是妖?單喜越想越混亂,覺得自己太荒謬。
她怎麼能懷疑自己身邊的人?尤其這些人都是待她那麼好,自她進了喬府,他們都把她當成家人看待,對她噓寒問暖,讓她開心地把喬府當成第二個家。
就算他們其中有人是妖,她也願意相信不會是城裡出現的壞妖,一定不會幹壞事,只是有緣故必須留在喬府而已……
「喜兒,發什麼呆呀?瞧,大娘給你泡的上等龍井都冷啦!」
單喜正在王大娘作客,結果不經意又想起狐妖的事,意識對著手中的清茶發起愣來。「抱歉大娘,我聞香聞得癡了,這就喝……」
「別、別!大娘給你換一杯,這天氣喝冷茶不順口。」王大娘走來為她重新倒過茶,也對似有心事的她問:「喜兒,大娘看你精神不好,是怎麼了?是不是喬府除了什麼事?」
「喬府沒事,大娘。」單喜連忙笑開,不讓她發現異狀。「是我自己不好,總是熬夜調香,睡不足……」
調香?王大娘聽出古怪。這調香又不是什麼要緊事,單喜這般掛心,還能是為了誰?
想著,她也了然微笑。「喔……是行雲公子要用的對吧,喜兒,大娘多嘴問你一句,你不要不好意思啊。」
「大娘要問什麼?」
王大娘微笑地挨近她,小聲探問。「你是不是喜歡行雲公子?」其實她已經注意很久了,單喜每次上她這來,嘴裡念的都是喬行雲的好,談的也都是喬行雲的事,有時候她還會臉紅似的邊說邊笑,這才讓王大娘覺得事有蹊蹺。
單喜一聽立即漲紅小臉,手足無措地搖手。「大……大娘,喜兒沒有啦……」
「你這孩子!」王大娘晲了她一眼。第一、她王大娘雖然上了年紀,可也曾經做過姑娘;第二、她在濮州城也算半個媒婆,怎麼會看不出丫頭的心思?「喜歡就喜歡,跟大娘我也害臊嗎?」
「我……」單喜被這麼一說,小臉更燙了。「您不能告訴別人喔!尤其是行雲公子,我怕他知道還會……」
「會怎樣?」王大娘見她躊躇,便溫聲勸他。「喜兒,你若喜歡一個男人,難道不想知道他的心意嗎?或者試探他一下嗎?」
「可是……可是,我不敢。如果他不喜歡我怎麼辦?」萬一喬行雲不接受她怎麼辦?那她不是會造成他的困擾,無端讓他為難嗎?
就像那日,她明明察覺了自己對他的情意,可是一見到他疑惑的目光,她便把話全吞進肚裡去了,怎麼可能還去試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