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心蜜糖寶貝 第六章
    僅是薄薄七張紙,卻花了他整整四天。他每天九點準時到公司,然後加班到晚上八點,這個時間還是因為他考慮到汪只晴一個女孩子最好不要太晚回家才訂下的。

    「如果你不想我太晚回家,就早點來公司。」

    第一天發現時間已經太晚的時候,他想要送她回家,她卻婉拒,並且語氣無情地這麼對他說。所以,隔天開始,他就每天都很準時的上班了。

    除了中餐和晚餐的時間,他都在和報告奮戰,汪只晴有時有其他工作會稍微離開,不過基木上都在他身邊,肩並肩和他坐在電腦前面,從白天到晚上,一起吃飯,一邊修正。雖然她冷淡又板著臉孔,可是,卻仔細且極有耐心地教他。

    報告完成後,他讓汪只晴拿去,其實相當擔心兄長會不滿意。雖然是他好不容易才完成的,可是這份報告只有七頁,並且裡面多是資料分析的部分,幾乎沒有他自己的意見。

    躊躇著該不該遞交的時候,汪只晴對他道:「你已經盡力了。即使結果是壞的,也不用感覺沮喪,下次再努力就好。」

    她將報告放進文件夾中,朝總經理室出發了。

    他覺得她的背影真是十分英勇。

    結果,兄長並沒有說什麼。她回來的時候,只轉達道:「總經理希望你下次能更加進步。還有,不可以再無故缺席會議。」

    原本十分緊張不安的心情,在聽完她的話之後,終於放鬆了。

    這是他進公司以來,第一次完成一件事。原來,做好自己工作的感覺是這樣啊。

    雖然做的過程很累,交出結果的時候會擔心,可是卻有一種成就感。

    心裡有點激動,他不禁拉起汪只晴的雙手,笑道;「真多虧了你。」

    在這之前,他一直都覺得在這間公司裡,自己不管做什麼都是會失敗的啊。

    他本來還覺得她冷冰冰的像機器人,可是她的手卻柔軟又溫暖,握著居然有種溫柔的感覺。霍非儀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卻莫名地無法放開她。

    只見她停頓了一下,隨即抽回自己的手,說:「那些資料,你已經有些概念了,從頭開始看,有不明白的,再告訴我。」她平淡地講完,然後走出他的辦公室。

    霍非儀佇立在原地,發呆好半晌才回過神。

    奇怪,他怎麼就握住她的手了呢?他什麼時候跟她感情這麼好了?雖然她幫了他這一次,但其實他們是有仇的啊。

    無法解釋自己剛才的衝動,他在心裡找些胡亂的解釋搪塞過去。

    好像感覺平心靜氣了些,他回到座位上,打開她整理的資料。這四天來,她不厭其煩地解說,教他如何看懂它,因此他有了基礎認知,曉得由何開始,也能夠慢慢接受,不再覺得這些那麼令人厭煩和頭痛了。

    他一邊寫報告,所以僅能大略看過,汪只晴跟他說,好好讀完就能對公司有基本的瞭解。

    雖然報告寫完了,但是他才正起步要學習。

    現在有了一個好的開始,即使沒有變得特別喜歡這個工作,但至少不是只能逃避,也已經不會太討厭了。

    想到汪只晴這幾天的幫助,他反省著自己自重逢以來的態度。在自己辦公室裡晃來晃去幾分鐘,他走出去。

    「那個,」站在她桌前,他躊躇著,道:「我……我有事情想跟你講,不是工作方面的事,你可不可以聽一下?」

    她望住他—會兒,問:「現在?」

    「不是現在也可以,不然……你下班有空嗎?」他瞅著她,忽然很怕她拒絕。

    雖然之前也約過她一次,可是那時卻沒有過這種心情。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為何會這樣。

    還好她道:「那下班的時候再說。」

    真是太好了。他莫名地喜出望外。

    「好。」跟她約定好,他轉身,回到自己辦公室。

    然後,他就一直等著下班時間來臨。如果是要談話的話,還是找間餐廳或咖啡廳吧。公司附近的好嗎?還是要再找個好一點的地方……

    他就這樣東想想西考慮,煩惱到下午六點。

    他還沒有從位子上起身,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霍非儀一愣。

    「進來。」一看見開門進來的是汪只晴,他不禁覺得她還真是準時。

    「請問霍先生要跟我說什麼事情?」她站在他面前問道。

    雖然前一刻還在想著哪裡是個談話的好地點,不過很明顯的,她認為只要在他的辦公室就可以了。

    霍非儀原本正要說出口的邀請又吞了回去,他站起來,走到會客沙發那裡,然後示意她一起坐下。

    隔著一張長桌,和她面對面坐著,他不知為何緊張了起來,不曉得該如何起頭,他抿了抿嘴,道:「就是……我不是問過你高中的事情嗎?」

    這樣的開始應該可以吧?

    「那個……其實,我是你的高中同學。」

    將這件重逢後就一直隱瞞的事情坦誠地說出來之後,他竟然忍不住低下頭,有點不知所措。

    不知道……她是什麼反應?

    「我知道。」她說,語氣冷淡。

    這個沒預料到的答案令他傻住。

    他飛快抬起臉來。

    「咦?」剛剛她說什麼?她知道?

    「那個,我是三年級時跟你同班、坐在你後面的那個……那個同學喔。」

    怕自己沒講清楚,他補充說明他們同班的前後座關係。

    她注視著他,說:「嗯,我記得你。」

    他又呆住。

    「你……你你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記得的?」瞪著眼睛,他結巴問。

    「在公司第一次看見你時我就知道了。」

    和他的震驚成明顯對比,她始終相當平靜地回應他。

    也就是說,早在第一次、在這個辦公室相見的時候,她就知道他是誰了;在他算計著她、想她是否記得自己,然後還試探性詢問的時候,她一直都知道他是誰!

    霍非儀不可置信。既然記得,也知道,為什麼她完全沒有表現出來啊!

    「那你為什麼一副我們初次見面的樣子啊!」他差點跳起來。

    「因為在介紹的時候,你並沒有提及,所以我想你可能忘記了。」她望著他。

    沒錯,那個時候他確實是裝作不記得。霍非儀抹把臉,道:「那、那我之後找你吃飯,跟你聊高中同學的事,你也沒講到我。」

    她偏著頭回想了一下,說:「因為一開始就沒提過,所以那個時候不覺得應該特別說出來。不過,我當時的確曾經以為你想起來了。」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在耍笨。

    「你……」他垂首,單手掩著臉,總覺得有種遭受打擊的感覺,為什麼面對她時總是這樣呢?「……之前,我說過不滿你,想整倒你,是因為你高中時惹我生氣的緣故,並不是你哪裡不好。」他緩慢地說,抬起眼眸瞧著她。

    她好像在思考什麼,然後啟唇問他:「那現在又如何?」

    「現在、現在當然沒有了。事實上這幾天跟你一起坐在電腦前面,我都沒想過這些事了。」他克制不住地有些臉紅。

    「是嗎?」她說,然後沉默了好一陣子,直到他覺得額頭都快要泌出汗了,她才又道:「你只是想跟我說這件事?」

    聽見她這麼問,他看著她平淡的面容,說:「不……其實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坐直身體,他注視著她。「我說……那個……那個……這陣子,謝謝你了。」終於說出來了。

    一直想著要跟她道謝,這句謝謝不說出來,他就渾身不對勁。

    她搖頭。

    「不會。這是我分內的事。

    沒預料到她會這麼回應,他一怔。

    也……也對,因為她是他的助理嘛,有拿薪水的。

    不論她的上司是誰,她都會竭盡心力做好工作吧。這麼一想,之前那些愉悅期待的情緒全消失了,他忽然感覺有些悶悶的。

    「我本來還想請你吃個飯或送你個禮物表達感謝什麼的。」他是真的有這麼考慮過,剛剛都想打電話去訂高級法國餐廳了,因為覺得她給予的幫助,用一句感謝的話語表示是遠遠不夠的。

    ……不過他現在有點不想了。哼。

    只聽她婉拒道:「不用。我只是做好我的工作而已。」

    ……沒錯,對她而言,就只是工作而已。即使不是他霍非儀,她還是會幫忙的。

    一下子心情變差了,他撇嘴道:「那就算了。」他在忍不住臭臉之前先說:「我全部講完了。」

    聞言,汪只晴也沒拖沓,直接站起來,道:「那我走了。霍先生,明丟見。」

    她離開辦公室,並且關上了門。

    霍非儀坐在沙發上,心情像個被嫌棄的怨婦。

    沒什麼,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並沒有真的很希望能邀她,也不是真的很想和她一起吃飯什麼的……縱使在心裡如此反覆訴說著,最後,他終究忍不住用力地哼了一聲。

    她果然還是一個不可愛的女人!

    「爸,我今天在學校……」

    他拿著獎盃興高采烈地跑入屋內,父親卻坐在客廳等他。

    一見到他,父親就嚴厲道:「我收到你考試的成績單了。為什麼你就是不能像你哥哥姐姐那樣?

    我自認我對你的要求已經算很低了,我沒有要你一定要考第一,但是你這種表現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那是園中一年級的時候,他在學校運動會得到游泳季軍,段考則是在全班三十五個人中考了第十七名。上次,他是第二十一名。

    他一直都不算是個很會讀書的小孩,卻和兄姐一樣被父親送入昂貴的私立學校,最好的成績多半落在中間的部分。他真的有努力過,只要有進步,他就會覺得開心。

    但是父親不是。

    「真不懂為什麼你哥你姐這麼優秀,你卻老像個蠢貨!」

    當時,他記得自己抱著那個獎盃,原本燦爛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父親總是希望他能向兄姐看齊,就算他在其他部分有所表現,卻遠遠不及那張薄薄的成績單。

    他曾經在書裡看過,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地方,發揮自己的長處才是最棒的,他一直相信著。直到他年齡更長了,才終於瞭解,書裡寫的美好是一回事,現實畢竟還是殘酷的。

    「我會陪你做完的。」

    ……拿著抹布擦拭著小時候得到的獎盃,霍非儀停住動作。

    想起以前的事就算了,怎麼有個不可愛馬尾女忽然插播進來?

    他還是第一次對別人說出他什麼都不會的事情。之前在國外唸書,大學和研究所他都多讀了一年,家人以為他都在玩樂。所以才會這樣;其實他就是單純的不擅長唸書考試,所以要花比較長的時間才能畢業。

    他明白自己的學習能力並不算好,甚至可以說是差勁的,也因此他始終無法達到父親的期待而遭受責備;小時候他會難過很久很久,長大之後他就告訴自己,他跟真的可憐的人相比,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只是不受父親喜愛而已,這樣還要鑽牛角尖把自己想得很悲慘是不對的。

    也因此,父親的嚴厲並沒有造成他人格上有什麼扭曲,唯一的影響,就是因為總是被人說做不好又沒用,他相當沒自信。

    所以被很多很多朋友圍繞他就會開心。

    高中的時候,汪只晴那樣說他,讓他面對他一直不敢正視的一件事:如果他沒有錢的話,是否也就沒有朋友?才會打擊了他。

    他那個時候不會承認也不能承認,不管是亂揮霍還是出錢要汪只晴幫忙作弊,都是他自己的問題。

    出國之後,離家遠了,可以不用每天面對父親的嫌棄,也或許可能是汪只晴的那句話讓他在意,除父親強制匯來的學費外,他選擇不使用家裡的金援,自己嘗試打工,學習如何省吃儉用。

    對從未煩惱過金錢的他而言,一開始當然不得要領。不知從沒注意過的生活費用原來如此可觀,什麼該花什麼該省都弄不清楚,也因此辛苦至極,沒餓過肚子的他還曾經有一餐沒一餐的,後來跟別人在便宜地區合租住處,能走路就不搭車,改變花錢的習慣,終於學會如何節省,情況才漸漸好轉起來,雖然前面好幾次搞到飢寒交迫差點被迫放棄,反正也沒人理解他是在努力什麼,不過也不知他哪來的頑強堅持,硬是撐了過來。

    即使他所選擇的那些工作在父親眼中都不夠正經,對他嗤之以鼻,甚至覺得他一定只是在玩樂,可是卻讓他生活圈變廣,接觸的人多,他還因此在不同的地方認識很多的人,也因為這樣,他總算明白,朋友並不是一定得靠金錢來結交的。

    在國外的時間,他充實又滿足。如今回想起來,說是汪只晴那句話改變了他也不為過。

    ……哪有那麼誇張。霍非儀哼了一聲。

    自從兩人一起寫報告的事情後,工作上,不管有什麼零,不明白不清楚的,他都會問汪只晴,汪只晴也都會給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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