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說的可是客氣話?」
劉苔一笑。甚感榮幸啊,池老爺對她的稱謂,一路由「丫頭片子」、「你」,最後以「先生」尊稱,她想到「鎖麟囊」中的坐、請坐、請上坐。可見池老爺對她是看重信任了。
她撇開主觀個人恩怨,以符合社會期待持平的說:「漢光武帝曾說,仕官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我想,許多女子看到池靜先生,也會有同樣的想法。」說好的三個問題算作了結吧?
「嫁夫當得池靜嘛……好!好!」
努力的陪笑,她很能分享別人的喜悅的。「所以……」她可以告辭了嗎?
「就這樣說定了。」
她可不可以離去也得說定嗎?
「咦?說定了什麼?」
「你方才不是說,嫁夫當嫁池靜?我認定那是你含蓄的表白。」
「……」被暗算了!
她…劉苔,怎麼可能因為一個老人的文字陷阱而把自己的終身賠了進去?
她當然不是以終身清修為畢生職志,遇到有緣人她也願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只是……這方式太兒戲了!她有一種被池老爺耍著轉的感覺。更何況,她對那一位長孫還真的談不上有好感。
偏偏她又不能為自己卜上姻緣卦。說來荒誕,這還是她有生以來,這麼想去算命!
算命的跑去算命?嘖!一想到整個畫面就荒腔走板!瘋了她。
說到算命,她平了一夜總算熄了些的怒焰又高漲了起來,打從池家老爺子擅作主張,亂點鴛鴦譜沒多久,池靜就找上門了!
找上門幹啥?他大少爺冷冷的丟了句,「來算命。」
一個「科學控」會跑來算命?看來是來找她「算賬」的成份居高。
「不必算了,你命好得很。」他那是什麼表情?大概也只有池家大少才能在面無表情的情況,又能擅用會說話的眼睛,把不滿情緒表現得那麼到位。
嘖,他以為倒霉的人只有他啊?
「那麼也該算一算,為什麼像我這樣篤信科學的人,怎會被逼著娶一個算命的?不!更正,是算命的跟班。」
這個男人真的很失禮!算命又怎樣?她不偷不搶,靠的可是真本事。他不信所謂的「子不語」不代表不存在。
「我也想問,像我這樣光風霽月的人,怎會莫名其妙的配了一個滿身銅臭的奸商。」她算命的又怎樣?配一個奸商她還覺得吃虧了。
「我是奸商!」太失禮了,池靜有些動怒。
「自己終於也承認了。」
「誰承認?!奸商也好過像你這樣招搖撞騙!」
「我到底騙了你什麼了?」
「騙婚!你到底用什麼法子說服我爺爺答應這樁婚事?」
繞了一大圈,終於切入重點。還有,什麼叫用什麼法子呢?他爺爺設陷阱給她跳,賤賣他的事不說,算是給他留了層臉皮了!
「真的想拒絕,直接告訴你爺爺就好。」
「說得動他,我就不會到這裡來了,你!由你去回絕他。」
「我不能!」老狐狸手上有她的「把柄」!劉老師是個年輕女子的事一旦被揭開,她會一夕爆紅,往後恐無安寧日。最最恐怖的是,會招來什麼樣的禍事還不知道!當然,這也不是她沒有堅持拒絕的原因,只能算理由之一。因為事情看得輕鬆點才不會這麼累。
「為什麼不能?」
「就……就是不能!」池靜狐疑的看著她,「難道你……真的如同爺爺所說的那樣?」
「哪樣?」
「對我一見鍾情。」
「最好是啦!」臭老頭!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忘暗算她,太可恨了!
「我告訴你,別以為你耍了什麼花招我就會乖乖中招!你這江湖術士的妖書惑眾騙得了老人家,可是騙不了我的!還一見鍾情哩,你是看上我家財產吧?就算是『一見鍾情』也是對錢,不是對人!也對,一個算命的能嫁入豪門,那也算在同業間大大露臉了。」
劉苔百皙的臉染上了層薄紅,既惱火又氣憤。這個粗俗無文、含血噴人的暴發戶!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當然是看上你家的錢啦!不是為了錢,誰會看上你這腦袋裡裝了餿水的暴發戶?!」
「你總算露出狐狸尾巴了!」
「我還有另外八條尾巴,你小心了!」
「九尾狐?」
「你,給我出去!我這裡不歡迎你。」劉苔用力的將池靜往外推,好不容易推他出去,她順手抓起一把什麼往外丟撒。
還想往回走的池靜被撒得一頭一臉。「你做什麼?這是什麼?」一粒粒的像細沙,頭髮裡還藏了下少。
「鹽米。去煞、淨土或驅趕妖魔鬼怪專用。」
「太失禮了!誰是妖魔鬼怪?!」
砰了一聲,他怔了一下,不敢相信這女人繼撒鹽米後,居然當著他的面把門甩上?!
回想起昨天的事,劉苔仍是氣憤難消。
池靜離開她家時臉是鐵青的,她直到入睡前也還生著氣。
她這個人最痛恨別人冤枉她、胡亂栽贓,硬要她背黑鍋。那可惡的男人一腳命中她的地雷區。
池靜一副像是她自己送上門的已經夠令她懊惱,還左一句貪他家的錢、右一句騙婚的……氣啊!這種事怎能不氣?
得先說呵,她這人不易動怒,即使動怒也通常能在短時間內自我平息,當然,只要是人,就會有幾回的火大失控!
當她火到高處時,她就會做一件事。一件……既不光明正大,也就稱不上君子的事。
想想繼上一回她做了那件「稱不上君子」的事,也過了好些年了!
話說當年,三妹的某位追求者在告白當天,就被車撞進醫院後,他那不明事理的父母鬧上家裡,說福妹是災星,對著家裡又是潑屎潑尿,還辱罵嚇哭了的妹妹,說她那種掃把星該去當尼姑,不要出去帶衰人家。
當晚……那對不明事理的父母入睡後,「夢見」被不明人士帶去跳了十幾回高空彈跳,嚇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之後還「夢見」在一棟三十幾層的大樓被鬼追,由一樓追上樓頂,又由樓頂被追下來,如此上下往返,直到天亮…
一覺醒來,滿屋惡氣薰天之外,夫婦倆還渾身酸痛得好些天下不了床,像是真的被操得很慘。
歟,沒錯,能入人夢境也算是她的特殊能力之一吧。可是,也不是每個人的夢她都進得去,最基本的條件就是能牽動她的情緒的人,這樣昀人就具備她入夢的條件。
池靜嘛……他絕對具備!因為他牽動了她想痛毆人的情緒!
池靜那傢伙真是太可恨了!可惡、下流……等等等等……停!不要再想那個男人了!
劉苔勉強拉回注意力在客人的問題上。
約莫一個小時後,客人在請教完事情離去,她立即吩咐道:「劉德化,點淨香逐煞。」
劉德化邊焚肅柴,邊說:「小姐,這案子真的要接嗎?死者是橫死,墓穴煞氣又重……擺明是重喪穴!家道低落祖靈作祟,日子又挑不得,挑這天沖這位,挑那日又衝那位,這家子真是一整個倒霉。就我覺得還是放棄吧!」重喪穴!厚!一想起這個他就毛!所謂的重喪穴簡單的來說,就是一個穴要有兩個人,甚至更多躺進去。也就是死了一個,家中會接二連三出事!
在二十幾年前他曾聽聞過,然後就是一個風水師想幫忙,沒幫上忙連自己也賠進去了。
「能幫多少算多少。」
「小姐啊!」
「那老婆婆很可憐,夫死已經夠令她難過了,如今子又昏迷,只要一點差池,問題就很嚴重,更何況,柿子總不能挑軟的吃,咱們盡力而為就是。」
「咱們不幫,也會有人幫。」
「那老婆婆已經被拒絕六次了,我不認為在我們之後,有人會肯幫忙。」只是,為什麼這老人家說得出「重喪穴」這詞,還說,是有個風水師要她到這裡請求幫忙的?
指點她「明路」的人是誰?
劉苔揚起手托腮,卻發現有只指甲勾起了衣服上的細絲。她找來指甲剪將指甲修了修。
拿著薰著煙的香爐在空間裡進行「逐煞」,將香爐擺在案上。看見桌上的指甲屑,劉德化拿了個小掃帚掃乾淨。大小姐說,頭髮指甲不能亂丟,要收集起來,統一擇日火化億。
「我說小姐,這回的事你其實可以不插手的。」真的很怕,怕小姐會拿自己去保老婆婆一家!他久久等不到回應,一回頭……哎,又閃神了。「小姐……」
劉苔回神。「嗯,什麼事?」
「我覺得你這幾天怪怪的,老是心不在焉。」劉德化有些擔心。「老爺夫人環遊世界去了,以他們那種每到一個地方,住得慣就要待上個把月的習慣,這一、兩年怕是不會回來,你要是有什麼事,我怎麼和他們交代?」
「我很好,會有什麼事?」
「小姐啊,你和那位池家孫少爺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事?」他和小姐交換身份的事被池老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一提到池靜,劉苔的臉紅得很詭異。
「還能有什麼事?別再提他。」像是怕劉德化注意到什麼,她逃也似的離開家,臨行前丟下了自己的行蹤去處,「我到『緣齋』走走,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
劉德化不提,她自己當然也絕口不提,可不提,那一位的影像卻時不時的就會出現在腦海中。
出現也沒什麼,有些時候,仇家嘴臉出現在腦海中的頻率比情人高!嘖,這是什麼爛比喻!
她想說的是……池靜最近出現在腦海的頻率真的很高!出現也就算了,還……還……
光裸著身子,三點全露的那種!啊……她怎麼會看到這麼恐怖的一幕?!有礙身心健康吶!話說,那一夜她入夢要去「惡整」池靜。
她都已想好要帶他去鬼屋馬拉松體驗營了,結果丑跨寅時,大忙人也該睡了吧?等了半天入不了夢,池靜還沒睡,於是她又等……好不容易入了他的夢……
媽呀!光溜溜的他竟然出現在她面前!那個男人……那個變態男人有裸睡的習慣例一
啊……什麼「鬼屋馬拉松體驗營」?她嚇得彈回自己的軀殼,很沒用的醒來,打死再也不入夢!
阿彌陀佛!魔障!可怕的魔障!最可怕的是……看了都看了,當下被嚇到也就夠了。可那晝面卻像是狡猾的電腦病毒藏在電腦中一樣,時不時就出來嚇人、搞破o壞!
讓一具光溜溜的裸體不時的出現在她這名算命者腦海中,像話嗎?
亂七八糟加莫名其妙!總之,短時間內她不想再見到那一位了!
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接下池家Case後,她會感覺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原來是頭號冤親債主找上門了。
心情不好時,她總會到緣齋泡茶放空,或刻刻印章。有時候什麼都不想的讓煩事休兵,反而會有福至心靈的解決方法。
緣齋位於鬧區一隅,距離她居住的地方不遠,偶爾的緣份下發現了它,成了她常走動散心的地方。
緣齋的門面極不起眼,過於繁茂的蔓生大鄧伯花,幾乎讓人看不到那扇老舊木門。
有熟客就建議老闆,為什麼不好好整理一下門面?好歹「緣齋」二個字讓人一目瞭然吧?老闆的答話也挺有趣。緣齋既為緣齋,有緣人自然走得進來,緣份這種事本來就不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