糗了!他聽到了!她俏臉浮上紅霞,有些尷尬,看到他手上拿的是粥跟饅頭,她又一頭霧水。
潘恩也看到祁晏了,再見小倆口四目膠著,他微微一笑,安靜的越過祁晏,先行退下。
帳簾落下了,守衛的士兵也步出外帳,此刻兩人獨處,昨夜的親密氣息恍若再現,讓靖閔又是臉紅心跳。
祁晏手上的早餐放到桌上,「吃一些再上路。」
「哦。」她坐了下來,乖乖的吃著,卻在他灼灼目光的盯視下愈吃愈不自在。
他靜靜的看著她,眼神卻不由自主的逐漸熾烈,想到昨晚的一夜纏綿,她身上多出好多他弄出的印痕,隨即脫口問:「身子還疼嗎?」
她粉臉酡紅,吶吶的道:「是有點兒疼……但是,那藥很有用……」
氣氛變得更難為情了!昨晚的激情,她被他吃得徹底,但這個男人事後卻以令她意外的溫柔融化了她。他先以溫水擦拭她的身子,又拿了藥膏一一在她身上的吻痕處塗抹。
結果沒想到,她還真是來當他床伴的,唉……
不過,冥冥之中他們注定要相遇的吧?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他們兩人的結合可不只有千里遠而已,還跨越了時空,這樣的緣分太不可思議了。
氛圍太過親密,連空氣都彷彿變得燥熱起來,祁晏明白自己應該離開,然而他竟又開了口,「這幾天有幾名親信送來緊急軍情,所以我們要提前拔營,前往大渡河區域進行全面部署,來個出其不備的先攻,讓他們措手不及。」
「潘副帥有跟我提到這兩天就要打仗了,所以你明天離開嗎?」她問。
「明天一早。」
「明早就要出草了?」她心驀地一沉,見他俊臉困惑,她連忙解釋,「呃……這是一種原住民的語言,代表『獵首』……」
看他還是濃眉緊揪,她尷尬一笑,這種有時代代溝的詞兒,她以後還是少說為妙,「總之你要奔赴沙場了,有信心吧?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但每個人都說你可是驍勇善戰,所向無敵。」
看到她眼眸中的崇拜,他搖搖頭,「何謂『無敵』?自康熙末年起,西北一直都是戰火不斷,直到乾隆皇親自帶兵征戰盤踞西北的準噶爾,多次交戰後,此地才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可如今四川西北、位於大渡河上游的大小金川部落再次騷動,一定更難纏。」
他停頓一下,看著她聽得專注的臉孔又道:「該地的藏族土司其實也曾接受朝廷封賞,只是實際上他們自成一國,數次欺凌週遭的其他部落,才迫得我們不得不駐紮此處戒備。可無論再怎麼無敵,戰爭都是殘酷的。」
她明白的點頭,「嗯。我期許打完這一回,大家都能休養生息,過幾個太平年。」
「應該有機會。」他直視著她,想到她對他的信心,胸口充斥了陌生的溫暖,「戰爭一觸即發,你該離開了。」
「我要到哪裡?」她問得直接。
「至少要留在山城。我們拔營前進佈局,營區仍有部隊留守,所以這裡還是安全的。」他脫口而出後,卻對自己昀答案感到錯愕——他竟然沒要她回郡王府?!
聞言,靖閔很開心,他沒有要她退回陝北,另一個意思就是他想在打仗回來後,很快的見到她。不過這個前提是——他得安然無恙的回來啊!
「你有把握的,對吧?」她現在才慢半拍的替他擔起心來。
祁晏忍不住笑了,她對他信心滿滿的神態他仍然印象鮮明呢!沒一下子就又操心起來了嗎?
「你在替我擔心嗎?」
「當然,我可沒打算當寡婦。而且我們昨晚也已經『那個』了,也許都中獎……我是說有了,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她臉紅的說。
原本想撂狠話,像是「他要敢出事她就二嫁」之類的,可怎知她說不出口、也不想說,因為她不希望他有事,絕對不可以有事。
他看她眼眶紅紅、淚水盈盈,眼裡的擔心與關心滿溢,令他動容,而她直白的話更讓他感到好氣又好笑,他的妻子可真是與眾不同。
「我答應你,絕不會有事。」
「一定?」
「一定!」
兩人目光纏綿,他忍不住俯身再吻上她,這一次,她也回應了,伸出雙臂環住他的頸項,她要他平安回來。
她突然發現,這個安排一點都不好,在他們彼此有了更進一步的關係、她的心也開始在乎他的時候,今日一別,萬一他倆無緣再見怎麼辦?
不成不成……兩光客服,你可要保佑他平安,要不然我肯定會找你算帳!
兩個月來,祁晏沉著冷靜地領軍攻進大、小金川,所到之處,藏族土司的兵馬一路潰敗。而由潘恩副帥所率領的另一批精兵在與祁晏會合後,全軍氣勢更為驚人,大軍壓境所向披靡。
「王爺,咱們乘勝追擊吧。擒賊先擒王,主帥一死,手下便沒鬥志了。」潘恩望著前方領軍竄逃的敵軍主將,狂妄的率著精銳騎兵就要往前奔馳。
祁晏對他的主張冒進卻蹙起兩道濃眉,總覺得這一路廝殺,節節敗退的敵軍有大多是不戰而逃,似在引敵。
他抬頭看著眼前兩邊的峽谷,驀地臉色丕變,「慢!這地勢不妥!」
可惜他示警得太慢,早一步衝向前的潘恩等人已遭襲擊,敵軍猝不及防地改由兩邊山坡斜衝下來,伴隨著轟隆隆的大石頭滾滾而下,再加上前路受阻,一時間我軍情勢危急,進退兩難——
「穩住!別自亂陣腳!」祁晏倏然雷霆一吼,鎮定地一馬當先指揮部署,很快緩和了將士們的焦躁。
也幸好士兵們平日訓練有素,在強弓硬弩下避開石陣,同時打亂敵軍的陣勢,敵軍頓時兵敗如山倒,死的死、傷的傷,領軍的幾名主將不得不狼狽投降。
勝利在望,祁晏深吸口氣,總算結束了。
雖不想承認,但在這兩個月來歷經大小戰事數百回合,每戰克捷後,他便更渴望下一個勝利,因為那代表他見到靖閔的日子又更近了些。
他會有這樣的心情著實匪夷所思,卻又真實得不容他忽略,連他自己也困惑不已。
「咻!」地一聲,一支暗箭突然不知從何處直飛過來,快狠準的直直射向祁晏的後背——
「危險!」潘恩見狀急得大吼。
同一時間,祁晏也察覺危險將至,他猝然回身,卻是已來不及。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潘恩挺身飛撲向前,箭矢射穿他的胸口,他跌落地上,胸前頓時鮮血直流。
祁晏臉色大變,登時怒目大吼,「快!掩護他——」
「咻!咻!咻!」幾名敵軍策馬朝著他們連續放箭,原來是隱藏在山坡後的殘兵,在做最後一次的反撲。
祁晏發火了,帶隊上前勇猛攻擊,不過眨眼工夫,數名敵軍馬上頹然倒下。
這一次,才是真正的結束了。
等待成了煎熬,從祁晏離開的那一天開始,靖閔總會前來營區詢問戰況。
一連兩個月後,前方總算傳回捷報,祁晏與潘恩以西北兩路深入敵軍,襲擊策略成功,大有斬獲,目前已佔領該區,並直接派多名主將就地管轄……
此後靖閔又來回山城、營區幾天,終於聽到祁晏率隊返回的消息。
她迫不及待就要往他的寢帳去,但告知她消息的兩名士兵卻急忙擋住她的去路。
其中一名士兵面帶為難的道:「王妃請等等。潘副帥受了重傷,雖然軍醫及時治療,在回營區的路上也得到妥善照顧,但是……」
「但是什麼?可不可以說快點?」她急問。
「但是這次我軍傷亡不少,因此王爺雖得勝,心情顯然不好,一路風塵僕僕趕回來,所以王妃還是先別——」
「他有沒有受傷?」她忍不住打斷他的話。
「沒事,王爺披了戰甲,只是手臂被劃上一刀。」
「那就叫受傷了!」這個天兵!她著急的往前走,怎知他竟還倒退地走就是要擋她路。
「王妃,那種小傷王爺不在乎,也不會上藥的。何況他們一路奔回,多日沒有沐浴,傷口早已乾涸。」
她一聽更是擔心了。拜託!萬一傷口感染,弄成了蜂窩性組織炎怎麼辦?
「還有,目前許多相關事宜得回報給皇上,後續的因地制宜及如何加強對該地的控制管理也要想,王爺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忙……」
兩個士兵嘰嘰喳喳,擋人擋得可凶了,但這些都是為她好,因為王爺的一張俊臉此時實在如萬年寒冰。
偏偏靖閔心繫他的傷,索性挺胸直直走,逼得兩人只好一退再退,退到王爺的寢帳前,他們也只能無奈的讓開。
靖閔拉開幔簾,走進營幔內,一眼就瞧見祁晏,他手臂真的有傷,刺目的血漬曾染紅袖子,如今已成乾涸的深紅色。
他盔甲上仍有塵沙一污漬,臉上沒空清理的鬍髭讓他顯得更英俊粗獷,而他看來雖疲累,一雙黑眸卻炯炯有神而且冷颼颼,好像……沒有很開心見到她?
「你受傷了?」她關切的走上前,想為他上藥包紮,不過前提是她得先脫去他的戰袍。
乍見到她,祁晏有絲錯愕,但也僅有一瞬間。
他沉下臉冷聲道:「出去。」
她以為這是什麼地方?這裡可不是只有他們兩人。
見他臉色一沉,她腳步頓住。
這營帳裡的確還有不少人,每個人看來也都很疲累,她知道自己闖進來的時間不對,但他有必要這麼冷冰冰的嗎?還用如此霸道的命令口吻跟她說話……
「給我一分鐘就好。」
沒人聽懂什麼叫「一分鐘」,當然包括祁晏在內,「我說出去!」
「給我一——」她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二十一世紀人才聽得懂的話,於是改口道:「給我一點時間包紮一下你的傷口,也許都發炎了。你們談你們的,又不影響——」
他皺眉站起身,猛地一把扣住她的手臂,拖著她就往帳門走。
他動作粗魯,她也火大了,氣呼呼地用力甩開他的手,「好,我熱臉貼冷屁股,是我多事。」
她氣得眼眶都泛紅了,「是我無聊,擔心你的安危卻啥事也做不了。現在你既然平安回來,那我就要為所欲為了。」
「你想做什麼?」祁晏的語氣有夠冷,他現在有太多情緒、太多事要處理,而最不能做的就是將心思放在她身上。
「沒想做什麼。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我是帶著關心而來,你不領情就算了,沒必要再給我一張臭臉。」害她心口都揪疼了,臭傢伙!
「回去!」他抿緊唇,看著她美眸中隱隱閃動淚光,口氣依舊不容辯駁。
「我會回去的,只是你這又算什麼?」她覺得好不公平,眼眶含淚,連鼻音都出來了,「出草前還對我很溫柔,這會兒回來了就凶不拉幾?怎麼?在下屬面前給妻子一張好臉色就沒有男子氣概、沒有威嚴了?有失主帥風範?」
祁晏斂容看著她,她的話有一半都是對的,但出嫁從夫,他說如何她就該順從才是。
從眼角餘光看到每個人都頭低低的,不敢往這邊看,他重重的吸了口氣道:「你太激動了。」
「是你太冷漠!我擔心你多久了?死了多少細胞你知道嗎?沒關係,臭臉留給你自己看吧。我悶壞了,要去做些好事,至少被幫助的人還會跟我說謝謝!」自覺太委屈了,她怒氣沖沖的步出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