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表情、想法、情緒、眼神、聲音,甚至是呼吸,唯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控制不了他在她身上點燃的火焰,更控制不了可能被那灼灼烈焰所照耀出來的深埋情感……
……
激情過後,他沒有放開她,仍舊緊緊擁著她,一邊平復喘息,一邊不斷的輕吻她的臉龐與髮絲。
她依然緊閉著雙眼,假裝睏倦飲睡——不能張開眼睛,不能看他,不能被他發現她此刻的眸色,一張開眼,埋藏的情感必定傾洩而出。
「語冰,我美麗的語冰……」他滿足的低歎,將她輕輕的擁靠在胸前,「語冰,我們再辦一次婚禮吧!」
「什麼?」她沙啞的出聲,臉蛋埋在他的胸前,一動也不動。
「這一次要盛大的慶祝,要稟告皇上,還要讓京城裡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已經娶了一個美嬌娘,這樣就不會再有任何媒婆上門來惹你不高興了。」他的聲音裡有著真實的愉悅。
半晌,她淡然的回道:「隨你。」
麻煩!對她騙家的身份而言,多一件事情就是多一種麻煩,怎麼樣都是麻煩,要祭墳,要再次迎娶,要稟告皇上,要昭告天下,統統都是麻煩。
不過沒關係,一切都隨他,沒問題,她絕對奉陪到底。
往桐林縣鳳川鎮的官道上,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正緩緩的前行,馬車前後各有幾名家僕打扮的護衛隨行,而馬車裡頭則坐著奉稹劍與夏語冰。
兩人面對面的坐著,他像是頗有興致的聊了起來,「為什麼不讓我大張旗鼓的帶你回鄉,讓你可以風風光光的回歸故里?」
她看著窗外的景色,像是百無聊賴,冷淡的說:「擾民。」
「至少得讓你的親友們知道你已經是堂堂將軍夫人,你並沒有錯嫁。」
她還是看著窗外的景色,冷淡依舊,「招搖。」
「那總得讓你家族的親人知曉你現在的狀況,讓他們安心。」他閒談的神情沒變,淺笑中卻有著堅持。
「除了雙親,我沒有其他親人,連老家都在三年前變賣當盤纏了。」她徹底斷絕他試圖采知她過往的念頭。
「連故居都沒有?」他有些意外。
「家父以教書為業,家境只是尚可,三年前雙親驟逝,安葬他們幾乎花光所有的家產,雖然路途不算遙遠,但是我去京城仍需要盤纏,無計可施之下,只好變賣了。」她說得雲淡風清,彷彿事不關己,看似個性本來就淡然,事實上,的確與她無關,因為這些話根本就是捏造的。
三年前,她干挑萬選,終於找到一戶人家無親無故,夫妻年邁雙亡之後,再無其他家族牽連,這都是為了以後有可能遇上像現在這樣的狀況。
她不擔心自己的身世被調查,身為騙家人,她的計晝安排絕對天衣無縫,比較困擾她的是,感覺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這趟祭墳之行,難道真的只是他的一片心意?還是他其實另有意圖?
就算再完美的騙局,要是被察覺出一丁點不對勁之處,想要彌補那微小的裂隙,就得花費比虛構謊言時更多倍的力氣。
她的真實身份絕對不能讓他知道,畢竟他們原本就存在於兩種完全不同的世界,萬一被他發現她的真實身份,那就只有一條路可走……忽然,感覺他的手覆上她的,她轉頭,面向他。「讓你受苦了。」他眼裡有著真切的疼惜。她默默的看他一眼,又轉頭看向窗外。
「不過還真是可惜。」他似乎有些遺慼,「原本我打算去看看你以前生活的地方.」
「只是一般的民宅,比不上將軍府。」
「我當然不是想看實際的屋舍建築,是想看看你以往都在什麼樣的環境中生活和成長的。」
他果然會想探知她的過往……她暗暗歎口氣,破綻從一開始就出在她自己身上,這就是所謂的自作孽。
「而且想必我父親也曾經造訪過你家,我很想跟隨我父親的腳步去看看當時的景況,那時你應該年紀還小吧?」
「那時我尚年幼,對你父親來訪沒有特別的印象,甚至關於我們之間的婚事,也是父親臥病床楊時才告知我的。」
他注視著她,眼中閃過某種銳光,隨即隱沒。
她始終看著窗外,所以也沒發現他眼中的細微變化。
「而我是直到你拿了我父親親筆寫的書信來到府裡,才知道我們之間的婚事,我們都算是被瞞在鼓裡哪!」他淺笑的說。
她看他一眼,冷然道:「要後悔,隨時來得及。」
「不。」他伸出手,將她又要轉回去的臉龐定住,深深的看著她,「是慶幸,慶幸你的來到,慶幸你的等待,更慶幸你願意成為我的妻。」
養蜂人,養了漫天蓋地的蜂兒……她看著他,仍是面無表情,淡淡的說:「又不是我自己高興喜歡的。」她又轉頭,看著窗外。
他還是淺笑,「你喜歡作畫嗎?」
他偶爾會嗅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作畫用的顏料氣味,極淡,要不是與她非常貼近,要不是他有武功修為,五感勝於常人,肯定不會察覺。
她的眼眸微閃,「還好。」他肯定聞到了她身上的氣味,如果全盤否認就太招疑了。
「改天畫一幅畫給我如何?」
「登不上大雅之堂,有什麼好拿出來獻醜的?」
「只是想要出自你手中的畫作,是我想占為已有。」
她找不出理由拒絕他,而且如果一再拒絕,他肯定只會繼續追問原因,更徒惹麻煩,只好答允,「那就改天吧!」
「那你還喜歡些什麼?」
「沒什麼特肘的。」
「你使銀針的功夫是從哪裡學的?」
「你究竟想知道些什麼?」她終於回頭看他,表情仍是一派冷淡,只足語氣多了些不耐煩。
「你。」
她的眼眸再次微閃。
他定定的注視著她,「關於你的一切。」
這一次她沒有移開視線,只是專注的看著他,「我不是已經在這裡了嗎?」
他凝視她半晌,忽然伸出手,抵靠到她背後的木板,上半身傾靠向她,在她耳畔低語,「是啊!你在這裡了,所以哪裡都別去。」
他隨即吻上她的唇,不是輕輕一吻,而是深深的吻了她一回,品嚐她的唇瓣,纏捲她的丁香小舌,火熱而密實。
不一會兒,她不得不把他推開,拉回自己被吻得紅腫的嘴唇與差點煙消雲散的理智,壓抑著聲音,微喘的說:「現在是在馬車上。」
他的呼吸同樣不穩,但是非常滿意看見她眼底被激起的波動——細微,可是確實。
也許這真的是個很糟糕的癮哪!最近他越來越喜歡試探她的限度,越來越喜歡看見她眼中被他動搖的情感,越來越想知道撬開、掘開、挖開她冷淡的表相後,裡頭究竟藏了什麼樣不為人知的神秘風情?
之前,他父親的故友來訪,閒聊之中,得知父親的確曾經離開京城,旅居過一段時間,但是為期不長,畢竟身任官職,不可能離京太久,而停留在鳳川鎮那段時間,他父親不巧染上風寒,幾乎足不出戶,更因為怕傳染給他人,所以謝絕一切拜訪,也就是說,在那段時間,他父親根本不可能與任何人有任何交流,更何況是允諾任何親事。
後來他曾經細看三年前語冰帶來的那封父親親筆寫的書信,無論筆跡還是遺訶用字都跟父親的習慣無異,沒有絲毫可疑之處,但就是因為太過完美,所以不免讓他感到事有蹊蹺,畢竟婚姻乃是關乎他一生的重要大事,為何父親不曾對他提起隻字片語?這完全不符合父親的行事作風。
當然,這一切只是依照父親那位故友的片面說詞所得來的推測,也可能有出乎意料之外的狀況發生,只是依照語冰的出身背景,如果只是單純生在一戶平凡人家,怎麼可能會有這般不尋常的武功與性情?
所以為了確認事實,他特地說要來祭墳,當然能得到一些相關事實最好,但是就算她確實對他撒了謊,也不會改變任何事情。
她是他的妻,此生此世,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
馬車終於來到鳳川鎮,他們找到一間客棧,打算住下來。
在客棧前面下車,夏語冰一眼便看見客棧裡面正忙著招呼客人的店小二,以及幾個非常眼熟的客人,不禁心生懷疑,這些人……打算做什麼?
她不動聲色的跟著奉稹劍進入客棧,店小二很快的過來招呼,「老爺、夫人,要住房還是吃點東西?」
「都要。」奉稹劍開口。
忽然,他發現夏語冰不等店小二帶位,便逕自走到窗邊一處座位坐下,心中閃過一股異樣感,不動聲色的掃視客棧內一遍,是一間尋常的客棧,看起來似乎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是只要仔細觀察,便有某種事態正在醞釀的緊繃感隱隱飄浮在整個空間當中,她應該也察覺到了吧!
他跟著走過去坐下,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這間客棧不像是黑店,不過肯定有事情即將要發生,如果事情是衝著他們而來,他必須先保護好語冰,隨行的護衛們剛剛先將馬車牽去馬廄,很可能遠水救不了近火,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埋伏在這間客棧裡。
才這麼想著,附近一桌客人突然開始大聲吵嚷,爭執的雙方各有數人,有幾個一開始便拿出刀劍,準備對打的架式,看來是一群江湖人物的紛爭,掌櫃與店小二趕緊上前勸架,但是雙方人馬根本不聽勸,不由分說便大打出手,情勢一發不可收拾。
奉稹劍在紛爭一開始就已經站起身,擋護到夏語冰的前方,一邊觀察著眼前的混亂場面,一邊打算帶她離開,事情似乎不是衝著他們而來,但還是得盡快遠離這裡,否則被波及就不好了。
「奪孤之術。」夏語冰在他的後方,小聲的說。
奉稹劍一聽,心中微凜。
忽然,咻的一聲,利刃破空的聲警,一柄短刀從爭鬥的一群人當中毫無預警的飛射而出,看似意外的朝他們這方向而來,卻是來勢淩厲。
他眼明手快的擋了下來,心中卻已然有了確定,目標果真是他們。
「奪孤之術」是江湖上某些殺手集團會用的招數,為了襲擊真正的目標,而利用周圍的混亂情勢進行干擾的動作,讓真正的目標放鬆戒備,然後進行殺害目標的動作。雖然是個只要事先提防就不容易上當的招數,但是如果語冰沒提醒他,他一時之間還想不到這一點。
卸去短刀的攻擊之後,他立即要帶她從窗邊離開客棧,可是那群爭鬥的江湖人竟然打著打著就打到了他們這邊,一群人你一刀、他一劍,巧妙的將他們兩人逼離開窗邊,逼向客棧裡面,很顯然的,不打算讓他們離開客棧,甚至還將兩人分隔開來,有意孤立他們。
因為那群人的逼迫手法太過狡猾,從不正面攻擊,只是以偏巧的手法逼壓著他們,如果由他們開始動手反擊,情況說不定只會更糟糕,所以他們只能暫且以閃躲的方式避開攻擊,並沒有加以反擊。
但是兩人被分開之後,大部分的攻擊似乎漸漸往奉稹劍的方向進行。
夏語冰眼眸一掃,看向站在樓梯口的店小二,店小二也正在看她,兩人眼光對上的瞬間,店小二心頭猛地一驚,轉身便要往樓上奔去,她俐落的拿起剛剛落在桌上的短刀,使力射出,咚的一聲,直挺挺插入店小二眼前的牆板上,距離他的眼睛大概只剩一寸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