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整排黃燦燦的金色轉經筒以順時鐘方向快速旋轉起來,發出嗡嗡的低鳴聲,整個迴廊上就像風琴的音箱般,起了陣陣共鳴。
暖風煦煦輕送,吹動陳昭陽垂落額前的黑色髮絲,露出他那對深沉的黑眸。
轉經筒的嗡嗡聲伴隨著陳昭陽有些拖累的腳步聲,漸漸止歇。
走到轉經筒的廊底處,他仰起頭,對著天空吐了一口長氣。
又是一天過去……
他閉上顯得有些悒鬱的眼眸,掩去眼底濃濃的失望,真心誠意地用低啞而疲憊嗓音再次默念祈禱:稟此四方神佛,我真心在此懺悔我的罪過。
我願意用來生虔心向佛,來換這一世的得到我的所愛;或斷我來世三生姻緣;或我不求來世,只讓我今世與她相守相見。
我願搖動所有的經筒,不為超度,求只求……求只求觸摸她的指尖……如果這裡還不是她的盡頭,那麼,請偉大的四方神佛指引我下一條盡頭路的方向……
遠方僧人誦經喃喃傳遞而來。
驀然之間,有旅人撥動轉經筒,整條迴廊的氣流再次起了波動。
當地的藏民們說,這代表經咒被覆誦了一遍。
陳昭陽緩緩睜開眼睛,下意識地側頭望去……
那景象映得他眼底狠狠一燙。
我閉目在經閣香霧中,驀然聽見,你誦經中的真言。
向晚的斜陽,照得整排轉經筒金金晃晃,他分不出那扎人眼痛的利芒,究竟是轉經筒本身的光采,抑或是阿波羅神的加持。
那利芒,點亮了正在撥轉經筒的那抹嬌小身影。
如同初識,她一身洗舊的牛仔褲襯衫,綁起的馬尾有些凌亂,一貫的東翹西翹,只是當初那搶掉驕陽的甜美笑靨,如今卻被眉間的茫然取代。
陳昭陽閉上眼睛,默默忍受那蜂擁而至的情緒衝擊,那太急太痛也太複雜,他感到眼眶滾滾發熱。
「我閉目在經閣香霧中,驀然聽見,你誦經中的真言……感謝上天。」
再次睜開眼眸,眼角已然泛紅。
他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地凝視著她,只是一直看著她。
直到那人,在茫然之間突然頓下腳步,神情恍惚地抬眸--對上他。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訝然,而後雲霧翻湧,模糊了那雙透亮的黑眸。
隔著人群,陳昭陽對她微笑,只有他自己知道,揚起的嘴角,已經克制不住地顫抖。
他朝她伸出手,那沙啞的嗓音雖然疲累,卻隱藏不了釋然後的高昂。
「若柔,你好慢,我等你好久。」
她微微張了嘴,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他笑意加深,然後終於見她移動腳步,激動地奔跑過來。
她的身影在他眼底放大又放大,在盈滿他眼的同時,他抱了她一個滿懷。
「跑到哪裡去了?我慢你一個多禮拜入境,居然還讓我等這麼久!」等多久就害他惶然了多久!陳昭陽連吻她的髮鬢好幾下,問得有點咬牙。
「嗯?」
「好濃的怨氣。」若柔貼在他的胸口上輕笑。「因為珍貴,所以我把我們以前去過的地方重溫了一次啊。」
這個答案勉強能接受,但還是難解他的怨氣。
陳昭陽指指地上拖曳長長的影子。「看到我的影子沒有?」
「唔……」疑惑地偏頭看一下。「影子怎樣?」
「以後只准踩著我的影子走,你可以超前一點點,也可以落後一點點,但絕對不准脫離我的視力範圍。」
「你視力很差喔……」
「囉唆!」扯著她的手腕,往寺外走,態度是不容質疑的大老爺脾氣。
明白這次真的惹毛了這個男人,若柔笑瞇瞇地搖了搖他的手。
「阿陽……阿陽--」語音拖得長長的,喊了名字是純粹的撒嬌,並不是有話要說。
微微超前的男人眼底躍上笑意,嘴角依舊緊緊抿著,不回應她。
「阿陽--」繼續搖,繼續晃。「我很愛很愛你哦--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就算是我先到這裡,也同樣會等你,會一直一直等下去。」
陳昭陽停下腳步,側過頭看她,低下頭,想吻她看起來很柔軟的唇瓣,旋即想到這樣太褻瀆他剛剛才祈禱過的神佛,只好硬生生頓住。
真的很有本事,僅用一句話就能讓他心情大好,不過怎麼能就此讓她收服了?
他摸著下巴沉吟,「其實,我是專程來告訴你那件吊你胃口的大事……」
「啊,我等好久了!」若柔眼睛閃閃發亮。「快說!」
「嗯……」眼睛朝天左右轉了一圈。「我頭暈,突然忘記了……」說完,把她拋在腦後,大步走掉。
她愣在當場。
「踩著我的影子追上來,說不定踩著踩著我就想起來了!」前方的男人頭也不回地說。
「陳昭陽你這個幼稚鬼!」
她叫嚷一聲,用力跺著腳步,乖乖跟上去。
「到底是什麼大事啦?」
「忘記了,這段時間等人等到失去記憶了……你發狠也沒用……撒嬌也沒用……呃?把我送你的戒指握這麼緊是在暗示我說什麼嗎……沒有哦,我沒有愛你哦,也沒有要求婚哦,單身萬歲,自由萬歲!下一個旅程去哪裡好呢……噢!」
某人的後腦勺被惱羞成怒的佳人跳上去狠狠敲了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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