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麼叫此地無銀三百兩嗎?」他勾起笑,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下。
「不知道。」她決定裝傻到底。
「意思就是欲蓋彌彰。」
「你就不能假裝不知道嗎?」她瞪著他,小臉寫滿惱怒。
「不能。」她用力的回瞪他。
「你不要這麼緊張,除非得到你的允許,否則我什麼都不會做的。」他忽然柔聲向她保證。
「允許……什麼?」她眼神飄忽,突然不敢直視他。
「真要我說出來?」
她無言以對。
「坐過來點。」他突然伸手將她拉進臂彎裡,他可以感受到她不由自主的因緊張而渾身僵直,「放輕鬆點。」
「你這樣要我怎麼放輕鬆?」她忍不住抗議道。
「我這樣是對症下藥、以毒攻毒,一會兒你習慣了就不會再緊張了。」他擁著她的肩膀,讓她貼靠著他坐在沙發上。
「歪理。」
「那你告訴我要怎麼做你才能放鬆?」他轉頭問她,距離近得她能感受到他說話的氣息。
她愈來愈緊張,想移動身體與他拉開距離,身體卻不知為何突然不聽命令,怎麼也移動不了。
她看向他的雙眼,只見他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黑眸深邃,柔情似水,讓她的心臟撲通撲通愈跳愈快。
電視仍在一旁播放著,她卻覺得四周好安靜,靜得她能清楚聽見自己巨大的心跳聲,以及他逐漸變得急促的呼吸聲。
他的臉突然慢慢向她靠過來,讓她緊張得不知所措,慌亂間她急忙衝口叫道:「你說除非得到我的允許,否則什麼都不會做的!」
他猛然停下來,俊顏停在距離她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神情莫測的看著她。
黎雪也看向他,卻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她並不是不願意接受他的吻,只是太緊張才會不經大腦蹦出這些話,把氣氛搞得這麼凝滯尷尬。
現在怎麼辦?她問自己。她一點也不想讓他誤會她是在拒絕他,以為她對他的感情仍帶保留,並沒有全心付出。
想到可能會被他誤會,一股突如其來的衝動讓她往前傾,瞬間主動吻上他的唇.辦,然後又害羞的倏然退去,想起身,卻又讓他攬得更緊些。
「這是什麼意思?」他啞聲問道。
她低著頭,紅著臉沒有應聲。
「黎雪。」他抬起她的下巴,讓她不得不面對他,「這是允許的意思嗎?」
她沒有應聲,嬌羞低垂的眼與嫣紅的臉卻已說明也默認了一切,讓他心裡一陣激動,熱血澎湃,再也忍不住的向前傾,瞬間吻上她柔軟甜美的紅唇。
吻從淺而深,逐漸失控。
曾呈羿願對天發誓,他邀請黎雪到家裡來,並沒有任何不軌的意圖,即便是得到她的允許吻上她的那一刻,他都沒想過要更進一步。
無奈他實在太小看欲.望的強大力量,也太小看了黎雪對他義無反顧的用情了。
那天下午她將女人最寶貴的第一次給了他,讓現階段一無所有的他既激動、感動又覺得愧疚,因為他什麼都無法給她,只能暗自發誓今生絕不負她。
只是他作夢都沒想到,最後卻是她負了他。
有了親密關係後,兩人的關係更加穩固,曾呈羿理所當然便將全部精力投注在工作上,期許能在最短時間內闖出一番事業,再風光的將黎雪娶進門。
他給自己三年,最多五年的時間,也就是計劃最晚在三十歲那年一定要將黎雪娶進門。雖然要黎雪等自己這麼多年對她很抱歉,但還好現在的人都晚婚,三十歲結婚其實也不算太晚。
他想了很多,也計劃很多,但卻壓根兒忘了有這麼一句話——計劃趕不上變化。
十年的暗戀,一年的正式交往,總共十一年的時間,他對黎雪的愛戀始終沒有變質,也沒有轉淡的跡象,只要等到事業有成、經濟充裕,他有絕對的信心可以和黎雪做一對鶼鰈情深的夫妻,在幸福中白頭偕老。
他一直都是這麼想的,怎知就在他們倆交往快滿一年,他日漸受到上司器重、在公司展露頭角前途愈見光明的時候,黎雪突然向他提出分手的要求。
他永遠忘不了當時的他有多驚愕。
「你說什麼?分手?」他有種突然被雷擊中,腦袋一片空茫的感覺。
「對。」
他沉默的看著她,經過了好半晌,腦袋還是沒辦法正常運作,只能問她,「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
「不,我是認真的。」她的表情非常認真。
「我做錯了什麼?」他現在的反應完全是反射性的,腦袋依然紊亂不管用。
「你沒有做錯什麼,是我太過高估自己的能耐,以為自己有辦法陪你吃苦耐勞,但事實上我卻做不到。」她看著他,以有些歉然又帶點自嘲的口吻對他說道。
他茫然的看著她,茫然的搖著頭。
「我不懂。」他說。
「過去半年多來,我一直都覺得很寂寞,你知道嗎?」
她的話慢慢滲入他腦袋,讓他逐漸聽懂一些。她覺得很寂寞?
「我知道你這麼努力工作完全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她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繼續說道:「我應該要覺得感動、體諒你才對。事實上我也很努力去做,但是我發現半年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再繼續這樣下去我怕我會開始怨恨你。」
怨恨?因為寂寞嗎?
「如果你是為了我沒時間陪你才要分手的話,以後我會多抽空陪你。」他連忙說道,只要找到問題的癥結點就能解決了。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她看了他一眼,緩緩搖頭道。
「不,我聽懂了。」他堅定道:「是我的不對,是我太過疏忽你的感受,自以為你能體諒。以後我不會再讓你感覺寂寞了,我發誓。」
他認真而急切的對她發誓道,卻見她再度搖了搖頭。
「你不懂。」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以你忙碌的狀況根本達不到我想要的陪伴,除非你放棄現有的工作,找一份輕鬆的工作。但是輕鬆的工作賺不了什麼錢,而你又是一個有經濟壓力的人,根本不可能這麼做,不是嗎?」
曾呈羿頓時無言以對。
「追根究柢,其實我們的問題全出在錢這個字上頭。如果你家有錢的話,你就不必這麼拚命工作,就有時間陪我,也能到我家提親和我論及婚嫁,把我們兩人的名份定下來。」說著她停頓了一下,然後扯唇露出一抹苦笑結論,「原來長輩說要門當戶對並不是沒有道理,我現在才知道。」
曾呈羿被她這一席話重傷到心都碎了。
她從頭到尾都知道他是個窮小子,也知道他一直很在意自己的條件配不上她,會被她父母嫌棄門不當戶不對這件事,所以和她正式交往之後,他才會這麼努力工作,拚命的想與她拉近距離,做一個配得上她的男人。
結果,她現在說這是什麼話?
他們的問題全出在錢上頭?!
要門當戶對?
他覺得很受傷,心很痛,因為他作夢都沒想到第一個拿他沒錢且與黎家門不當戶不對這件事來說嘴、嫌棄他的人,竟然是她!
最愛的人傷我最深……
原來這不只是一首歌、一句歌詞,而是一種血淋淋的痛。
「我以為你在決定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是一個出身低微的窮小子。」他的爸爸是個退伍老兵,媽媽只有小學學歷。
「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吃苦的能耐。」她苦笑。
「只要給我幾年的時間,我發誓一定能給你幸福,不會讓你吃苦。」
「剛開始我也這樣說服自己,但我好像真的很沒用,連等待都做不到。所以,我們還是分手吧,呈羿。」她搖頭道。
「我是真的愛你。」他痛苦的看著她說,希望她能改變心意。
「我也是。但是愛情與麵包,我好像比較少不了麵包。」她歉然的說。
「我所認識的黎雪不會選擇麵包。」他搖頭道。
「那是因為我這輩子沒有真正飢餓過,但是現在……我真的體會到什麼叫現實了,所以我們分手吧。」她看著他說,有點無奈,卻有更多的堅定與堅持。
他沉默不語的看著她,視線已經有些模糊。
他不想答應,不想分手。
過去這一年來是他這輩子擁有最幸福的時光,雖然忙碌疲憊,但溢滿心田的卻是她陪在身邊所帶來的幸福與滿足。
他很愛她,雖然從未明說,但他自己知道,這一生他不可能再愛一個女人像愛她一樣癡狂深切。
他真的、真的很愛她。
「我們好聚好散吧,呈羿,我真的不想走到彼此怨恨、不歡而散那一步。」見他沉默不語,她再度開口說,神情堅定決然。
「認識你這麼久,我這才發現你是一個非常絕情的人。」他啞聲苦笑道。
「我很抱歉。」
「你不需要抱歉,是我太自不量力了。」他搖頭,算是看清了自己。
她咬了咬唇瓣沒有應聲,就像是在默認。
他忍不住又苦笑了一下,感覺一道熱流突然滑過臉龐,默默伸手將它拭去。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分手吧。」他霍然開口,決定放手,成全她。
「謝謝。」她的聲音梗在喉間。
「還是朋友嗎?」只要能繼續待在她身邊就還有機會。他心底驀然閃過這樣一個想法。
「不,我們別再見面了。」
聽見她的回答,曾呈羿心都涼了。難道她連一絲希望都不願意留給他?
「做不了情人,難道連朋友都做不成嗎?況且我們還有這麼多共同的朋友,怎麼可能不見面?」他盡量用最輕鬆的語氣說,希望她也能輕鬆看待這件事。
「我可能會和魏理豪交往,我不希望他誤會我們藕斷絲連。」
她的話像青天霹靂,讓曾呈羿如遭雷擊。
魏理豪,那個一直沒放棄追求黎雪,不只一次遭受她大肆批評與厭惡的富二代,她竟然要和他交往,只因為那個人家裡有錢?
一次又一次,她將刀子插進他胸口,讓他血流如柱。
只因為他身份不如人,只因為他沒有錢嗎?
她說她體會到什麼叫現實,而他不是靠自己體會,而是讓她教會了什麼是現實。現實就是什麼都是屁,只有錢才是真的。
「以後看見你我會繞道走,絕不出現在你半徑十公尺之內,這樣可以嗎?」他嘲諷的問她,所有的傷心、難過與悲傷在看清現實之後,已全被憤怒所取代。
一切都是為了錢。
他不會永遠像現在這樣庸庸碌碌、汲汲營營的過生活,他會成功,會賺很多錢,會爬到讓許多人窮極一生也無法企及的地位,然後再出現在她面前,讓她後悔今天的決定。
他曾呈羿在此對天發誓,他一定要讓她後悔。
一定要。
世界財經局勢詭譎多變,風起雲湧,有人從上方墜落,也有人從平地崛起,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天天都在世界各地、各行各業發生。
但正所謂時勢造英雄,懂得把握機會的人卻可以利用這紊亂的財經局勢翻身,成功的在短短幾年間飛黃騰達。
曾呈羿便是其中一例。
過去幾年對曾呈羿的人生來說是非常重要的轉折點,讓他從一個月薪四萬不到的白領上班族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年薪上千萬的管理階級。現在的他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那就是不可同日而語。
曾呈羿步入桃園機場時,有一種衣錦榮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