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沒有想到,楚舟越這個精通料理和居家收納,看起來一副勤儉持家模樣的男人,竟然還是個富二代的小開。
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就跟父母一起移民去了美國,因為那時他家的生意重心移向了美國,是從事數位相機、MP3之類的電子產品,而和他家有生意往來的朱家也同樣是華僑,兩家人就這樣自然地走近,朱明蕙也就認識了楚舟越。
她說,楚舟越從小就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他家就他這一個兒子,所以一直以來都是被當為公司繼承人來栽培的,而他的表現也從來沒讓人覺得公司日後交在他手裡會一蹶不振,但這種大家都很樂觀的情況,卻只持續到楚舟越高中畢業。
誰也沒有發現他是在什麼時候迷上甜點師這個行業的,當他說想去學做甜點,以後開自己的店,不接手公司的生意時,可想而知當時楚家上下是什麼反應,就連身為朋友的朱明蕙都被家中長輩鼓動去勸楚舟越,所以這件事連外人都介入了,可見楚家人有多急。
在各方的壓力下,楚舟越倒是沒有再堅持自己的想法,就當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卻沒想到楚舟越讀大學是另有目的的,但這些也都是後來楚家才知道的。
大學期間雖然楚舟越讀的是他爸爸決定好的電子相關專業,但不愁學費和生活費的他,卻比任何一個同學都要勤奮地打工,他找了一家知名甜品店,洗了三年盤子,就是為了能偷學一點手藝,而當時他的成績表現也非常好,所以家裡並沒有起過疑心。
就在他畢業後,家裡的公司已經給他空出職位,就等他回來開始努力,但楚舟越卻沒有回家,而是用一種很古早又氣死人的方式,給家裡寄了封信,說他去巴黎學做蛋糕了。
等信寄到他父母手裡時,他人早已經不知道在巴黎的哪了,他就是知道公司的生意都在美國,父母不是那麼容易走得開,才會逃到那麼遠的地方。
起先楚家人並不知道他上大學時有打工洗過盤子,對當甜點師的熱忱很大,以為他只是玩心還沒有收,空有理想而不知道現實的殘酷,所以決定冷處理,斷了家裡給他的一切資助,以為他在外面吃夠了苦又沒人理他,自然也就回來了。
但沒人理他正是楚舟越所希望的,結果一年後,是楚家父母先堅持不住了,請當時在巴黎念藝術的朱明蕙去找他,結果當然毫無效果。朱明蕙傳回來的消息是雖然他當時只在廚房當徒弟學了一年,但加上他之前三年的自我修習和對這行的喜愛,已經得到了老師的高度肯定,有一些新甜品的作法和樣式,採用的就是他的想法。
就這樣又過了半年,之後楚家請了很多人去勸他,打過無數電話叫他回去,卻都是天高皇帝遠沒什麼作用,有幾次他家人特地坐飛機來帶兒子回去,也都讓楚舟越巧妙地躲過了。
前前後後就這樣過了兩年多,但來自家裡的壓力不斷,楚舟越也有點受不了,他想過是不是自己真的錯了,是不是聽從父母的安排接掌公司,或找一份高薪又有前途的工作比什麼都好?這種動搖以前也有過,但都沒有那次來得厲害,那次他甚至和明蕙說過考慮回家這樣的話。
但是沒過幾天,他的想法就變成了「要去一個家裡絕對找不到他的更遠的地方,斷掉和家裡的一切聯繫,開一家自己的店」,當然這麼做的前提是雖然他不跟家裡聯繫了,但還是會拜託明蕙給他家報平安,所以才把這個想法告訴她的。
朱明蕙好奇的是,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他發生這樣大的轉變,雖然本來已經動搖的心一旦確定了方向就再也不會變,可那個契機到底是什麼?
那個契機說起來十分好笑,只是幾天前他的師傅被一家酒店邀請,為了在酒店舉辦的慶功宴製作甜點,而他跟著去了,在師傅的默許下也做了幾樣點心,算是對他這幾年學習的肯定。
餐會開始後廚房裡就沒什麼事了,收拾完東西楚舟越去洗手間,正巧廚房那邊的洗手間正在維修,他於是只能去借用宴會廳的廁所。然後一切的改變就發生了,他偶然的一瞥下,正好看到一個女人拿起了甜點區的一塊草莓蛋糕,恰好是他做的。
出於一種慣性,他停下來多看了一眼,那個臉上寫著「無聊」兩個字的女人,似乎純粹是對這場宴會無感,拿吃東西打發時間,所以她只是隨機性地拿起了他做的蛋糕,然後就放進了嘴裡。
他看到她愣了一下,那時他的心也繃到了最緊,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第一次爬起來走路,他看到那個女人的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幸福笑容,那時,她的眼似乎在發光,看著那塊蛋糕像看著閃閃發亮的大鑽石。
雖說幾乎是立即的,她忙收斂了那種如花癡般的笑,作賊一樣看看周圍有沒有人注意到,確定沒人看到那一幕後小心地呼了口氣,拍了拍胸口,然後,又再欣喜地打量起他的蛋糕。
笨蛋,他全都看到了,她還不自覺呢!
楚舟越摸摸自己的嘴角,他竟然也笑得很花癡,可他究竟有多久沒像這樣由內而外的真誠笑出來過了?果然,他最大的喜悅就是看到有人喜歡他做的甜點,如果能再次看到像那個女人那樣的笑容,那麼無論再多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要是就因為迫於壓力而回家,他會不甘心的,畢竟他已經努力了這麼多年,所以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回家,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再也不讓他們找到了。
「那之後楚舟越就辭了那家蛋糕店的工作,人間蒸發,手機號碼也換了,連我都沒說,但他會固定時間發E-MAIL給我,比如告訴我他回國了,開了家自己的店,感覺很不錯;比如他一切都好,活得很健康……而這些,無非是讓我轉告給他的父母。」
朱明蕙喝了口咖啡,不免抱怨,「真是夠了,我為什麼要當他的傳聲筒啊?就算他家裡給他寫郵件,只要不打開就看不到了,但我可是時常都接到他媽媽的電話,聽他家人嘮叨,他們還要我把他找回去,我要去哪裡找啊!」
「呃,你也真的是很不容易。」沒想到楚舟越那個人會是那種一條路走到底的死腦筋,「但是你所說的那個他看到的花癡女人,莫非是……」
「就是你啊!」朱明蕙一語命中,「那是一場演奏會的慶功宴,你有表演『小狗進行曲』,他回家就上網查了。」
「啊,那次……」糟糕,好像真的是在說她!
「所以突然看到你們兩個在一起,我真是嚇了好大一跳啊,這些他在郵件裡從來不會說的,我還以為他是為了追你才特地追回國的,原來你們也是巧遇啊。」
哎呦,想也知道他當然沒必要說,就算那個人真的是她,那時的她代表的——不過是一種「動力」,如果換成另一個人吃他的蛋糕也是一樣,這跟人本身並沒什麼關係,他自然沒必要死追著她不放。
而從他們遇見後,他從來沒提過這件事看來,這件事在他心中的意義他分得很清楚,頂多是看著她會比別人多幾分親切感而已,要說重要性,應該真的沒那麼誇張的。
「我不管,反正他來這的起因是你,就算是你無意的但那也是事實,所以你不能說這和你沒關係,他爸媽找不到人在美國都要急瘋了,我跟著遭殃,這太不公平了,所以你要幫忙我把他勸回去,哪怕只回去一下也好。」
「那你現在已經知道他在哪了,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父母呢?」
「因為他有腿、他會跑啊,不然他在法國的時候已經被強行抓回去了。既然被我撞上他就已經有這種覺悟,只要不是他自願,就算被硬抓回去又怎樣,他就再跑到一個更遠的地方不就好了,但我可沒信心還有這種運氣和他『偶遇』。」
朱明蕙說:「他對我是有防備的,可你一直是站在他這邊的,由你說效果自然不一樣,總之這件事你要負責,就交給你了。」
她……她要「負責」?
從餐廳出來,走在馬路上,紀如璟的思緒都是亂的,她是不是無意間又給自己找了份苦差事啊?可這是屬於楚舟越的家事,雖然朱明蕙覺得跟她有關係,但如果當事人卻不這麼認為,那……她要怎麼開口說這件事呢?
就這麼猶豫著,紀如璟滿腦子都是楚舟越逃家的事,連比賽結果出來的事都給忘了,要不是楚舟越一大早就給她打電話問情況,她早把這事拋去了九霄雲外。
楚舟越一聽她還沒出門,半小時後就開著車來接她,兩人忙又趕去了選拔賽公佈會場,簡直像快要錯過考試的考生一路狂飆。
會場裡人山人海的,小型舞台上,一個主持人正拿著話筒宣佈入選名單。
紀如璟的前腳剛踏入會場,就聽見那個主持人公佈:「二十七號,紀如璟小姐。」
啊?紀如璟一愣,轉頭看楚舟越,對方也愣愣地瞧著他。
兩人就都這麼愣了一會,還是被底下的掌聲給喚回神的。
「是說我入選了嗎?」紀如璟眨眨眼。
「應該是吧。」楚舟越也眨眨眼。
這……這樣就結束了?紀如璟對這種感覺著實陌生,以前的情況是要經歷等待的煎熬,然後是公佈結果時的緊張,接著是結果公佈後的驚喜,最後是驚喜之後的滿足。
結果這次,她先是根本把這事忘去了一邊,然後什麼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累得像狗一樣趕來,她的心態都還沒調整好呢,結果卻已經公佈了。
紀如璟被人拉上了台,一路上看著各位選手或忐忑或羨慕或祝福,那些五味雜陳的表情,讓她有點心虛,自己這個名額怎麼好像拿的有點虧心的樣子?
等結果都發表完了,有些人黯然離場,還有更多的是準備接下來的慶功宴,十個入選者裡唯一跑掉的就是紀如璟。
剛出會場,她媽媽的電話就到了,聽了結果表示很滿意,紀如璟也鬆了一口氣。
看著走在自己身邊的楚舟越,她突然想起了曾經他跟她說過,她媽媽的期望和她的愛好恰好是同一件事,這已經是很難得的幸福了,當時她還沒太明白這其中的意思,現在想想又別有一番滋味。
如果她媽媽反對她彈鋼琴,她有勇氣一個人遠走他鄉,靠著自己的力量邊養活自己,邊追求理想嗎?
「呃……」她突然站住。
楚舟越停下來問她。「怎麼了?」
紀如璟猶豫再三,提了口氣,咬了咬牙,「那個……這次我能入選,你也算是在幕後出力的大功臣,我應該要報答你一下。」
「喔?」楚舟越一愣,隨又笑了起來,「那你想怎麼報答我啊?」
「比如請你吃飯啊,請你唱歌啊,陪你聊天啊……什麼的。」哎呦,聊天算什麼報答,紀如璟氣自己轉得太硬了。
「或者你有什麼別的需要幫忙的事,只要我可以做我一定做,比如那個……有什麼鬱悶的事沒人說啊……」
「那倒是沒有,不過需要幫忙的事……你確定可以?」他看她。
「確定,反正今天的時間都是你的。」
「這麼好?那你跟我回家吧。」
「嗯……什麼?」
回家,就是字面的意思,半小時後,楚舟越還真把她帶到了他家,紀如璟這才想起來,今天是星期四,店裡休息。
楚舟越的家離他店面所在的位置不遠,是一間老式的三層公寓,他的家在三樓。
紀如璟有點好奇他家是什麼樣的,想像中應該乾淨俐落,跟他的人一樣,然後廚房裡有烘焙設施,有很多麵粉,很多甜點的書籍……
很多……嗯,好亂!一進門,紀如璟面對這一片狼籍,腦筋又卡住了。
他家跟她家差不多大小,關鍵是也跟她家差不多亂啊,的確是有不少亂七八糟的書籍,但都堆在地上,還有些看上去很了不起的獎盃,不過也在地上。
衣服是洗乾淨的,但也沒疊起來都散在沙發上,還有,她剛進門時就差點被一隻鞋子絆到。
「楚舟越,這真的是你家嗎?你是不是還有室友啊?」紀如璟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好奇地繞了一圈。
「你這是什麼反應,很不給人面子耶,這當然只有我一個人住,不像嗎?」楚舟越由著她在自己家裡轉來轉去,看看廚房,看看洗手間,那兩個地方是他家最乾淨的,廚房幾乎沒有開火的痕跡,洗手間也看得出經常打掃。
「不像,太不像了!」
不過仔細一想,也算合理,楚舟越是很忙的,要打理一間店,身為老闆的他大小事都要管,而且商品也要由他來做,每天都比誰去的更早,回家的更晚,累了一天哪還有力氣打掃,而唯一公休的星期四,最近這一個多月也都跑到她家去,給她做飯打掃,哎,怎麼好像更愧疚了?
「好啦好啦,我也沒什麼立場說你,那現在是到了我回報的時候嗎,要我幫你收拾屋子?」
「真聰明。」
沒錯啦,仔細想想,這還真是她「感謝」他的最好方式,禮尚往來嘛,但真沒想到會是這個,好啦好啦。
紀如璟捲起袖子,「從哪開始?」
放著風光無限的宴會不參加,特地跑來這種小公寓幫人整理,然而最想不通的是,她竟然還做得很高興?
兩人前後忙碌了兩個小時,紀如璟掃地,楚舟越擦地,連玻璃也擦了一遍,要說是收拾也收得太徹底了,簡直像是新年時的大掃除,那些摺好的衣服,楚舟越也沒有收進櫃子裡,只是疊好了堆在一起,不只如此,還把櫃子裡的書籍也都收拾了出來。
紀如璟越來越發現哪裡怪怪的,這屋子是乾淨整齊了不少沒錯,但是看起來不像是要住人的,倒像是準備收拾東西,要搬家一樣。
「如璟,麻煩你把那邊我整理出來不要的雜誌,都堆到門口去好嗎?」楚舟越一邊刷馬桶一邊向外面喊道。
「喔。」
紀如璟應著,找了個大垃圾袋,把楚舟越整理出來不要的書籍報章之類收進去,機械地做著收拾的動作,紀如璟忽地一頓,手上拿的這本雜誌怎麼這麼眼熟?看那封面,不就是有登他們照片的那本,楚舟越花了好大力氣才從她手上搶走獨佔的。
還以為他多珍惜這本雜誌,還說什麼要「留紀念」,看來當時他只是搶好玩而已,其實根本沒當一回事,倒是真正想留紀念的她,看他好像真的很想要的樣子,忍痛讓給他,結果……唉。
她想既然他不要了,那她要不要再拿回去?可是那樣的話也太丟人了,雜誌這麼大又沒有地方藏,讓他看到她在撿他的垃圾,把他當垃圾的東西再當寶一樣撿回去……
越想越氣,紀如璟一賭氣,把那本雜誌也狠狠塞進了垃圾袋裡,用很多其他的東西迅速蓋上,來個眼不見為淨。
把垃圾袋堆在了門口,一看就是準備下樓時丟掉的。
楚舟越一出來,就看紀如璟一臉的變幻莫測,站在門口發呆。
「累了?先歇一下,我煮了咖啡,過來喝吧。」
紀如璟跟他進客廳坐下,抱著咖啡杯,可心裡怎麼也不是滋味,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動這麼大的氣,人家的東西,人家想丟又怎麼了,不過是本贈送的雜誌啊,可那感覺,就像自己被背叛了一樣,很奇怪,這比一大盆冷水還能澆滅人的好心情,屋子裡已經大變身,像樣品屋一樣,每個傢俱都擺得正正方方。
「你平常都是這樣打掃的嗎?看上去怎麼不像是在打掃自己的家,倒像是在給下一位住戶準備方便的入住條件,我想房東一定喜歡你這種租客。」本來是想試探性地問得委婉一些,現在聽上去倒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了。
紀如璟只是想借此諷刺他做事太過一板一眼罷了,哪想到楚舟越非但沒聽出來,還很讚許地坦然承認,「我就是要給下位住戶挪地方啊,可因為和房東的合約還沒到期,怕他生氣,才想說把屋子整理乾淨點,爭取一下好印象。」
「什麼?」紀如璟從沙發坐起來,「你真的要搬走?什麼時候決定的?」
「也不是說要搬走。」楚舟越笑她反應過度,「畢竟我的店還在這裡,能走到哪去?只是想現在店裡生意不錯,滿穩定的,我也該給自己放個大假出去玩玩。」
「生意不錯你就覺得自己能休假了?那你不在店裡,誰來做蛋糕?生意還會繼續不錯嗎?」
「沒什麼大問題,一直在廚房幫忙的打工小弟很刻苦,看著很像以前的我啊,我一想,反正以後全世界都要開分店的,我不可能全世界到處跑去做蛋糕啊,就把店裡銷售穩定的那幾種蛋糕都教他做了,成果驗收不錯,所以我想離開些日子,還是足以應付的。」
聽他說到「全世界都要開分店」,紀如璟一下晃了神,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又在拿玩笑應付她,如果是玩笑,那他還真是太提早準備培養新人了;如果是真的,那……那她一下就想到了那天兩人在她家時說的大話。
開玩笑,沒人會把那種話當真吧?他一定又是在應付她了。
紀如璟「哼」了聲,表現出很沒把他的話當回事的樣子,省得給人一種很好打發的感覺。
「那你想去哪裡旅行啊,時間還長到要把房退掉的地步,不會是維也納吧?」
「喔,你怎麼知道?」
「楚舟越,你別開玩笑了啦!」紀如璟暴跳而起,把楚舟越嚇了一跳。
「我沒有在開玩笑啊,如璟,你有點不對勁,怎麼了?」楚舟越也放下咖啡杯。
「我是沒有怎樣啦,倒是想問問你是怎麼回事?」紀如璟提高聲量,完全是為了給自己壯膽,「你可別告訴我,在我正要去維也納的時候,你也要去那旅行,而這完全是種巧合?」
「巧合?算嗎?」楚舟越說:「我只是剛好想要出國旅行玩玩,但是具體去哪還沒決定,恰好你的選拔賽通過了,所以乾脆我也去維也納不是很好,還可以給你做蛋糕呢,這種就算是巧合也是兩全其美,你不是離不開我做的蛋糕了?」他還是一貫的笑容,把她當成一個被他吃得死死的大饞貓。
紀如璟深吸口氣,如果不是她和朱明蕙的那次談話,也許她會真的興奮地跳起來撲向他說「太好了,這簡直就是夢想成真,對她沒有半點壞處。」
可惜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緣由,她知道他會開始準備行李,是隨時做好了他家人殺上門的準備,以便跑路方便。
他跟他家人這樣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那是他的家務事,可是這次他能不能不拿她當理由,什麼陪她出國,給她做蛋糕,讓她開心,他只是打著這些幌子,給自己一個離開的理由罷了。
憑什麼在他完全不跟她說實話的情況下,她要被這樣被動地捲入到他的家庭戰爭裡?唉,這麼說來她自己都不曉得她是在氣自己無辜被牽連,還是他對她什麼都沒說了,雖然沒有騙過她,但也從來沒告訴過她什麼,這麼想想,他們這種朋友還真是屬於「君子之交」啊!
「如璟,你在生氣嗎?為什麼?」楚舟越察覺到她的臉色真的不太對。
「氣你自作主張啊,我是愛吃你做的蛋糕,但那又怎麼樣,不吃也死不了啊,而且我之前的二十二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你怎麼會以為因此我就沒你不行了?」
「我沒有說你沒我不行,只是……我以為你會開心的。」
「我才不會開心!」她站起來,腿撞到桌邊疼死了也忍了下來,把疼痛直接轉為怒火,「有沒有搞錯,世界那麼大,出個國也要跟著我?總之你去哪國都可以,亞洲、非洲隨你選,但就是不能和我一樣去維也納!」
楚舟越再遲鈍,也聽出自己是被深深地嫌棄了,甚至說是被厭惡了,他心臟一個狂跳,搞不清自己是說了什麼罪大惡極的話,引她這麼不開心,「你先前不是還說,我們要一起走遍世界的。」
「那是開玩笑啦!玩笑,你這麼大的人了,不會連這種話也當真吧!當然是那種氣氛下說好玩的啊,想想也知道了,怎麼可能實現?什麼世界巡迴演奏,什麼全世界的分店,如果你還真的當真了,並且已經開始摩拳擦掌地準備了,那就真的不好意思,我沒那個精力配合你。」
為什麼,為什麼用那種受傷的眼神看著她?她不怕,她才不怕,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心軟了。
紀如璟握緊拳頭,就算她沒辦法像朱明蕙說的那樣「負責」,把他勸回家,起碼也不能讓自己再成為他逃避家人的借口,他要走那就隨他走好了,反正只要不跟她去同個地方,這事就跟她沒關係。
如果這個時候她開口說「有旅遊的時間你還不如回家看看」,他一定會猜到是朱明蕙跟她說了什麼,就不會把她的狠話當真,到時再跟她嬉皮笑臉的,她也拿他沒辦法了。
「你瞪我又怎樣?」她又先發制人,有點誣陷的成分,因為他沒在瞪她,「雖然我們關係不錯,但有些事還是早點說清楚好,我是喜歡吃你做的蛋糕沒錯,但那也並不代表就非你不可啊。就像你說的,現在你教出來的那個小弟不就能做出一模一樣的味道,那其他人當然也可以,我不信維也納就沒有一塊好吃的蛋糕。」
「不對,你說謊。」
楚舟越慢慢開口,說話也是慢慢的,卻讓紀如璟連珠炮似的話立刻消失了,而且脖子後面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多麼陰沉的聲音,多麼可怕的語調,這說話的人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楚舟越嗎?不會是被什麼附了身吧?
「什麼說謊?」她嗆回去,卻見他也站了起來,她本能地後退一小步。
楚舟越本身就又細又長的眼這會瞇成了一條細縫,打量了她好半天才說:「如璟,你不會因為這種事就跟我生氣的,我們前一刻還那麼開心,不會下一刻就差別這麼大,你不想讓我去維也納,一定還有別的理由。」
哇,要不要這麼強的觀察力啊?紀如璟默默吞了口口水,總覺得楚舟越好像隨時可能撲過來一樣,有一點點可怕。怎麼辦,要說出真正的理由嗎?說明蕙都告訴她了,所以她也希望他能回家繼承家業?
可是,問題是她並不是這麼希望啊,她希望的是他能開心做自己喜歡的事,但同時也不能一輩子和父母為敵,更不能拿她當理由,這種矛盾,讓她怎麼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