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冰天雪地人人都躲在屋裡取暖,這兒!她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不著一頭肥羊送上門,誰曉得今日好不容易碰上一群人,卻是群麻煩。
鏗!
一枚暗鏢不知打哪兒飛來,男人提刀擊飛,另外兩人卻驀地自左右兩側審來,侍刀夾擊,明顯是以兩人一組,針對男人要害輪流進行攻擊,彷彿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刺客。
只見男人右手持刀,左手持刀鞘,就在兩人幾乎就要砍到他的腦袋,才驀地壓低下盤,一個陀螺打轉,迅雷不及掩耳劃上兩人的肚子,左手的刀鞘,則是如旋風股掃過兩人膝骨,強勁的力道,將兩人的膝骨瞬間給劈斷。
兩人慘叫一聲,當下倒地不起,汩汩鮮血自暖襖開門大量淌出,實在令人擔心肚裡頭的腸子也要跟著淌出來。
蘇柔柔面色微白,連忙摀住元守的雙眸,就怕嚇看他。
老天,這可不是普通的麻煩,而是「要命」的麻煩。
阿你陀佛,菩薩保佑,可別真的讓他們倒大霉啊!
正當蘇柔柔不忍血腥,打算縮回腦袋眼不見為淨時,出手快狠準的男人卻驀地轉身,他步如飛的往她的方向奔來,距離拉近,讓她意外瞧清他的身影。
麗眸一震,她頓時全身僵硬,忘了躲藏,而男人也敏銳的發現到她,掩在帽簷之下的黑眸也是登時一震。
更多暗鏢如雨點股疾射而來,全是瞄準男人的後背,她全身冒汗,一穎心瞬間上飆,濃烈的擔憂讓她無暇多想,只能鬆開元守迅速奔出樹後,將肩上包袱用力甩向那些暗鏢,好助男人一臂之力。
「還有其他人!」
追來的六名刺客立刻察覺剎她,隨即兵分兩隊,分別對付她和那男人,也就是灰明。
她雖然善使銀針,可武功只是差強人意,勉強可以自保,卻無法對戰,還無法反應,眼前就飛來長長飛爪。
那倒鉤的五爪尖銳猶如鷹爪,要是真的被那飛爪捉到,臉皮不被撕裂,眼珠子也要被勾出來,所幸灰明及時閃過迎面而來的襲擊,同時伸手將她拉進懷裡,她才逃過一劫。
但壯厚實的胸膛自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安全感,驚顫的心因為這份貼近而安定了下來。她抬頭看他,他卻目不轉睛注意著刺客的一舉一動。
元守還躲在樹後,機伶的用雙手摀住口鼻,整個人蹲在雪地上縮成了一團,就怕曝露形跡,扯了後腿。
六名刺客衡量局勢,同時飛快打量蘇柔柔的容貌和灰明那充滿保護的動作,彼此用眼神傳遞訊息,緊接著再度出手。
即使六人沒出聲,灰明也沒漏掉他們藏在眼中的訊息。
他們看出了他保護的意圖,這是最不該被發現的破綻,他們傷不了他,卻可以拿她對付他:就算今日對付不了,她的容貌也被記下,從今以後,她必定將成為闇玄門的目標。
這六個人,絕不能讓他們活看回去!
平靜黑眸瞬間掠過凌厲殺氣,灰明立即提刀擋下襲擊,並掏出一把銅錢擊向六人,六人吃過悶虧,知道他內力極強,即使小小的銅錢也是威力無窮,一日碰到身上。足以將筋骨震斷,不禁迅速往後退去,拉開距離以策安全。
誰知他卻陡地鬆開辦柔柔,宛如鬼魅緊緊追上,他壯高大的身軀只看得到些許殘影,完全的融在風雪之中,讓人防不勝防,也無法可防,眨眼間便繞到其中四名刺客身後,無情斬斷四人的腦袋!
蘇柔柔狠狠抽氣,親眼看著腦袋瓜匕離四人的脖子上,那圓圓的腦袋瓜就如同市場裡叫賣的大西瓜,飛墜到雪地上後一路翻滾,也一路在白雪上灑下休目驚心的猩紅,讓人打從心底害怕、作嘔。
若說他之前的身手是快狠精準,那絕對是他刻意手下留情,而她出手相助,壓根兒就是多此一舉,此時此刻,才是他的真功犬、真底子,抑或是真面目……
只見猩紅染滿皚皚白雪,四具身軀也跟著倒地,噴出更多的鮮血,他不放過其他兩人,瞬間提刀貫穿兩人的胸膛,讓兩人露出驚懼的神情。
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他。
更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場景。
滿地的鮮血屍首讓她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動彈不得,只能呆呆的望看他,他迅速拔出大刀,再往兩人要害各自補上一刀,讓兩人荀延殘喘的機會也沒有。
刀起刀落,全是殘忍駭人,毫不留情。
她嚇壞了,只能渾身凍結的看著他轉過身,看著他收起染血的大刀,看著他抬眸對上她。
他眼底的冰冷,凍得她心頭瑟縮疼痛,她卻忽然發現,他的手臂上扎看一枚銳鏢,頓時心頭更緊更痛!
啊,他什麼時候受傷的?
難道是方才保護她的時候?
「你……你受傷了,要不要緊?」歉疚與擔憂立即取代眼底的驚駭,她心急如焚的胡他奔去,握住他的手臂。
他卻一聲不吭的揮開她的手,無視她的擔憂,越過她舉步離去。
「你受傷了,一定得治療。」她放不下他,硬是轉身拉住他。「別走,我替你上藥包紮。」說完,她馬上奔向包袱的方向,打算自裡頭拿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藥,誰知她還來不及打開包袱,他卻己經走遠。
「灰明!」她緊張的又站起身,快步奔向他。
「柔柔!」元守大喊一聲,緊張兮兮的喊住她的腳步。
她猛然回神,這才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差點遺忘的元守。
「柔柔……」他一臉不安的看著她,小小的身軀因為太過好奇往外偷偷瞧了一眼,而嚇得全身發抖。
「別怕。」她握緊拳頭,當下只能放棄灰明,快步奔向元守,將他緊緊的攬進懷裡。「閉上眼睛,什麼也別看,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這一夜,元守又作了惡夢,小小的臉蛋佈滿驚懼,小嘴也逸出囈語。
躺在一旁的蘇柔柔迅速睜開眼,連忙轉身輕拍著他,柔聲安撫他的情緒,直到他脫離夢境,轉而熟睡,她才又躺平,卻再也睡不著:
自從那日之後,元守就經常作惡夢,她雖然也是驚嚇,卻更擔心灰明。
畢竟,那日他頭也不回的離去後,她拾起那些暗鏢檢視,才發現所有暗鏢上全淬著毒液,雖然不識毒物。她卻曉得刺客所用的毒液必定是致命劇毒,他中了毒鏢,不知有無大礙?
他身為朝廷官員,卻被一群刺客追殺,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緣故?
他來到南方,難道就是為了那些刺客?
太多的疑問在她的腦海裡跳竄,她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每每憶及是自個兒牽連他受傷,她就滿心歉疚。
她多想找到他,跟他說句抱歉,卻始終打探不到他的消息,眼看馬車買了,年貨也採買齊了,明日一早離開客棧後,就得迅速趕回大雜院,她卻連他是生是死都無法確定。
可即使如此她仍深信他還活著,她只擔心那些刺客不會放過他。
眉心微整,她輕輕歎了口氣,掀開被褥套上厚皮靴,打算起身喝杯水,不料屋頂上的積雪卻一塊接著一塊的下滑,自屋簷崩落,發出一聲又一聲的聲響。
她全身戒備,立即抬頭上望,狐疑的瞇起眼。
屋頂上的積雪不落則已,要落也是大塊崩落,哪可能分成小塊落下,除非--
除非有人走在客棧的屋頂上。
白晝時,屋外的風雪就已凍得人刺骨,入夜後更是要命,若是一個不小心,那真的是會凍死人的,再笨的宵小也不會往死路鑽,況且聽積雪灑落的次數,少說也有八、九個人。
一股不好的預感忽然襲上心頭,讓她眼皮狂跳。
是誰?屋頂上究竟是誰?難道--
一道身影驀地自腦海掠過,她管不住自己,拿起斗篷與一個布包就往廂房外沖,直朝客棧大門奔去:
她知道自己傻,也知道自己笨,更知道自己自作多情,灰明負傷在身,怎麼可能會在這大雪紛飛的深夜時刻在外頭亂闖?她卻一聽見聲響就聯想到他,深深擔心他又被刺客追殺,明知機會微乎其微,她卻無論如何都想碰碰運氣。
若是運氣好,她興許能碰得到他,即使他無視於她,再次揮開她的手,她也一定要確定他安然無恙!
闔上客棧的大門後,她焦急的四處張望,卻被風雪夜色遮蔽視線,什麼也瞧不見,風雪呼嘯,讓她聽不見其他聲響,可她不死心,撫著客棧冰冷的灰牆,一路繞到客棧的後方,果然就瞧見幾簇火光在風雪中明滅。
她已一驚,連忙壓低身子,躲到一隻木桶子後方,以木桶子作為掩護,偷偷窺視那些人。
透過火光,至少有七抹人影正圍攻一個男人,那些人個個手持兵器。自四面八方將男人團團圍住,以兩人為一組進行攻擊,每一招都是針對要害--
如此熟悉的作戰方式,讓她瞬間看出那些人的身份,他們是刺客!
蘇柔柔握緊拳頭,眼皮跳得更厲害了,某種難以解釋的直覺,讓她篤定被攻擊的男人必定就是灰明:就算不是,她也無法見死不救。
心愈跳愈快,儘是筆墨難以形容的擔憂,她掀開乎中的布包,小心拿起其中一枚毒鏢。
這些毒鏢,全是那日她自雪地上收集起的,她本想將這些鏢帶回大雜院,請在附近做藥材生意、同時也身為大夫的歐陽道研究上頭的毒液,好推敲毒鏢出處,同時確認灰明的安危,沒想到這些毒鏢卻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她雖然是個騙子,卻從來沒有殺過人,要是使出這些鏢,那麼--那麼--
咬緊下唇,她多想出手相幼,只是始終不敢貿然出手,一來是拿不定主意該不該開殺戒。二來是擔心自己雞婆多事,又要重蹈覆轍連累到那個男人。
到底該怎麼辦?
隨著火光游移,一群人也愈打愈近,她屏氣凝神,自信這樣的跟離絕對不會失手,只是男人武功亨越,面對多人夾擊始終沒有屈於下風,刺客們加重攻擊,男人也似乎游刃有餘。
然而下一瞬間,她忽然敏銳的注意到,男人動作似乎稍有頓緩,仿拂體內另外有傷。那破綻並不明顯,卻沒逃過那些刺客的眼睛。
瞬間所有人交換眼神,不再如履薄冰的防守,而是不顧一切往男人的破綻進行猛攻。
男人雖然試圖防禦,卻逐漸不敵」不多久便屈於下風。
一把大刀砍上男人的後背,接著是更多的刀刃,大量的鮮血濺在雪地上,男人腳步登時一顛--
「就是現在!」
人群中,有名刺客大喊。
她睜大眼,幾乎在同時看清男人的臉龐,剎那,心兒驟縮。她又無反顧的站起身,毫不猶豫的甩出手中毒鏢。
一枚、兩枚、三枚、四枚……
她的動作快得讓人瞧不清,每一枚毒鏢果然全都精準的射在刺客的頸背上,讓刺客瞬間岔了心,陣形也跟著大亂。
男人穩住腳步,配合得天衣無縫,在這一瞬間提起大刀,宛如一道旋風自雪地上猛烈拔起,驚人的刀氣刀刃猶如天女散花,雄勁輻散而出,將所有刺客砍傷。
再落地,又是更多的刀氣刀刃,所有刺客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便一個接著一個斷氣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