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腳步加快往前,總管太監愣了下,可很快便跟上。
御書房裡,乾隆見到兩人連袂而來,含笑不語。
這小倆口如影隨形的耳語已傳到他耳裡,不過他是樂觀其成,且還要那些下人們閃遠一點,別礙著兩人。
他雖是大忙人,但想補償女兒的心可沒有一刻忘記,因此只要筠兒想要的,他這個皇阿瑪絕對會排除萬難成全她。
東方紫的一顆心直直落,尤其見到皇上看著他們笑得眼兒彎彎、嘴角往上時,他的寒毛都不禁要豎起。
筠兒也被看得臉紅心跳,「皇阿瑪,怎麼這樣看人呀……」
「哈哈哈……沒事,只是朕要跟東方紫談的可是反皇黨的機密大事,筠兒跟了來,是一刻也捨不得讓他消失在你的視線中嗎?」
「不、不是,只是、只是……」她粉臉漲紅,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我、我還是先回房,不打擾了。」她慌亂的朝他們一福,低頭快步退出去。
「哈哈,姑娘家不好意思了。」乾隆臉上滿笑意的說。
東方紫仍是一臉漠然,「皇上,反皇黨的事──」
「不急,一時半刻也解決不了的事就先別談了。」乾隆直接打斷他的話,不耐的揮揮手,「朕想知道筠兒在你心裡如何?人總是你帶進來的,你多少該關切關切。」
東方紫黑眸倏地一瞇,「臣是聽皇上命將人帶進來,如今責任已了。」
「唉!你呀……」乾隆忍不歎氣。
「所以,請皇上在國事與後宮忙碌之餘,多關切格格,她不習慣宮裡的一切,才會跟著臣,但宮中也有禮法,她得行為容易引起是非議論,在這樣的耳語下,臣怕格格會更待不住。」
這小子竟然拿他的話來頂撞他?乾隆真是好氣又好笑,但是──「既然知道朕忙碌於國事與後宮,她就交給你了,這是皇命。」皇命不可違啊,這就是當皇上的權力。
東方紫的心頓時跌落谷底,只有一個「悶」字能形容。
悲哀!他竟有一種被「托孤」的感覺,看來要甩開開筠兒,益發困難了。
天氣轉寒,天空飄下了一陣又一陣的雪花。
前往聖佛山上的皇太后回宮了,就在這十一月的初冬。
孝聖太后的壽唇,在皇宮上上下下緊密鼓的壽備下完成了,坤寧宮早已佈置得美輪美奐隆更是一身盛裝,帶著各王公大臣、皇后、嬪妃、阿哥、格格、各官夫人還有各皇子皇孫們三跪九叩地祝壽。
而乾隆多了一個民間女兒的事,自然也傳進皇太后耳裡。
此時,皇太后一雙慈祥的眼眸看著筠兒,特地把她喚到跟前,好好打量一番,「好、好,回來就好。」
筠兒只能點頭,她太緊張了,看著太后奶奶戴著長長寶石指甲套的手指拍撫在她的手上,她的心跳差點沒停止,根本說不出話來。
因為是祝壽大典,三品以上的官員及外國使節團都已依序在門外候著,筠兒退了下去,讓文武百官和外國使節送上賀禮,金銀珠寶、綾羅綢鍛,各式名貴珍玩藥材,由宮女、太監們捧著搬進搬出,忙得不可開支。
這一忙,一連五天,但一切都在內務府的掌控中,坤寧宮內喜慶滿堂,沒人知道宮外皇宮侍衛個個繃緊戒備,就怕有個閃失。
此外,每一甕好酒、每一道從御膳房端過來的佳餚,一直到送到宴客廳前,都得再以銀針試毒,同樣也是忙翻了一大堆的宮女、太監,簡直是操死人不償命。
甭說是奴才了,就連筠兒也覺得累,但她不過是一連五天在坤寧宮吃吃喝喝,就已經快受不了。每天都如此鋪張,她總覺得有些太過豪奢了。
這一晚,趁著其他官員一一上前舉杯祝壽時,她連忙溜出來,到御花園喘口氣。
傍晚時分飄落的雪花已停了,為夜色添了銀白的美麗色彩,她輕歎一聲,聽見不遠處傳來喧鬧聲,走得更遠,目光也四處搜尋著,她想見東方紫。
若是對自己誠實點,她其實是很想,很渴望見到他,聽皇阿瑪說東方紫已早一步送上禮物跟祝福,這幾天都忙著與大內高手、御前侍衛及一些布下的暗樁,一起緊盯著保護出席這場盛宴的人。
繡鞋踩在薄薄的雪花上,留下一個個的鞋印,終於,筠兒在懸掛著大紅燈籠的長廊上瞧見了他,他身後的四名侍衛一見到她,拱手一挕,紛紛退下。
東方紫定視著她,五天不見,他不想承認此刻見了她,自己的心跳似乎沒有平常的沉穩。太后壽宴,她也穿著一身喜氣的紅旗裝,外罩一件毛茸茸綴著珠寶的坎肩,一雙翦水美眸靈活大睜,完全沒有掩飾見到他的快樂。
筠兒也凝望著他,他一身紫緞袍服,看來更是俊美,貴氣逼人。
兩人四目相視久久,她美眸裡的笑意愈來愈深,他竟然有些看癡了。
抿了抿唇,他收斂一下心神道:「此時格格不是該在坤寧宮內?」
她用力點點頭,「是啊,這五天幾乎都在坤寧宮,宮裡好熱鬧,送禮的人也好多,我想少了我,應該沒人察覺的。」
他相信,像這樣的壽宴辦到五天只是基本。
看著一大群侍衛守在殿門內外,她不禁問:「一切都好?」
「很好,但你還是回到坤寧宮裡較好。」說著他突然眉頭一皺,眼神轉為淡漠。
她不解的轉身,就見一名官員在兩名隨侍的陪同下往他們走來。
「杜王爺。」東方紫冷冷對終於返回京城的杜穆打了聲招呼,禮貌性的為筠兒做介紹,再告知筠兒杜穆的身份。
杜穆拱手一揖,「筠格格。」
「杜王爺。」筠兒也連忙一福。
年屆五旬的杜穆兩鬢斑白,一看就不太好相處,尤其那雙湛著精光的黑眸帶著強悍氣勢,對筠兒這民間格格只多瞥了一眼,目光就全移到東方紫身上。「真難得,怎麼沒見鎧斳貝勒?我以為東方紫來皇宮,他跟你便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杜王爺又不是不知道他很忙。」東方紫意有所指,黑眸轉為冷冽。若不是某人有異心,他們大可悠閒過日。
杜穆不是省油的燈,從他與皇御用三少交手多回仍能在宮裡立足就可見一斑。這時只見他挑起眉,皮笑肉不笑的嘲諷,「是啊,忙著當妻奴,真令人難以理解。」
「也許就像杜王爺一樣,不也做了些令人難以理解的事?就不知下場又是如何了?」東方紫邪魅一笑,說著只有兩人明白的事。
空氣在瞬間凝結,四道凌利目光對視久久後,杜穆黑眸倏地一瞇,惱怒的甩袖轉身往宴席去。
他身後兩名侍從,見狀連忙向兩人一拱手,也急急的跟上去。
「他好像很生氣。」筠兒不解的看著杜穆冒火的僵直背影。
當然,將自己的女兒送到鎧斳府上,卻不知鎧斳已心有所屬,他丟了老臉,自然連帶對鎧斳的朋友也沒有好臉色。況且自己不知又壞了他多少好事,只不過這些事,她不需知情。
「他脾氣原本就不好。」看到她被冷空氣凍得鼻頭紅紅、臉頰紅紅的,他於是道:「外頭涼,你回坤寧宮。」
「那你呢?」說白了,她還是想跟著他。
他蹙眉,瞥見亭白後方一個身影,幽黯的眸子瞬間閃過一道精光,「不了,我有事要辦,你先走。」
她點點頭,但心裡卻莫名不安,在走到宮殿前,聽到裡頭眾人飲酒作樂的笑鬧聲時,腳步遲疑,想了想,還是又轉回身,但再跑到剛剛跟東方紫見到面的地方時,他已然不見。
熱鬧非凡的壽宴,一切看似沒有動靜,其實已現危機。
一連五天,趁夜摸黑混進來的黑衣人為數不少,若非有內神通外鬼,戒備森嚴的紫禁城哪能如此自由進入?
只是,這些人有不少早被埋伏的大內、御前高手一一盯著,於是還來不及飛越到東方紫刻意放出假消息、與手下約定拿名單的保和殿門,就已被突然現身的上百名侍衛團團包圍。
「該死,退!」黑衣人中的帶頭者顯然發現苗頭不對,立即大喊。
來人的輕功皆不弱,但這間近七、八名往屋簷逃竄的舉動,竟然又驚動了另一批人,這批同樣是黑衣人,臂上卻多綁了條紅布,就見他們往反方向逃竄,而在中和殿外還有另一批黑衣人,也跟著飛竄了。
「還真熱鬧……追!」鎧斳笑著看這些跳入陷阱的訪客,率領著一批高手跟著追了出去。
同一時間,天空綜放了慶祝皇太后誕辰的五彩煙火,「砰!砰!砰!」一聲又一聲,映亮了大半的夜空。
天空熱鬧,宮裡的院落、屋簷也同樣熱鬧,好幾方人馬上上下下的迅速飛掠,都是高手。
東方紫見那幾方人急著往宮牆的方向飛掠逃走,看向鎧斳道:「你留下警戒。」
「嗯,你小心。」鎧斳拍拍他的肩膀。
他點頭,立即率領幾名大內高手施展輕功而去。
筠兒正四處尋找東方紫,突然見到幾抹黑影影飛竄,她一愣。這裡是皇宮,不會是有人想在皇太后的壽宴做出什麼壞事吧?
她忍不住也施展輕功追了過去,但這群人功力之強,輕功如行雲流水,實在很可怕,她雖努力的運功,但身上的格格服飾卻太過累贅,不一會兒已香汗淋漓,甚至喘起氣來。
眼見一行人都已飛掠出宮外,她急了,隨手摘掉累贅礙事的頭飾、手環項鏈等叮叮噹噹的東西後,也施展輕功繼續追過去。
不一會兒,數人在胡同裡飛掠,隨即來到一處燈火通明的園院,筠兒停在屋簷,正要縱身飛下時──
「真是你?!」
無聲無息的,她耳畔突然出現男人低沉的嗓音,嚇得她差點沒尖叫出聲。
事實上,她出聲了,只不過一隻寬厚的大手及時摀住她的唇瓣。她驚慌地望向身旁的人,一看是東方紫,這才鬆了口氣。
他放開手,臉色凝重,「你不該跟來的,但更令我難以置信的是,你竟然學過武?!」
「尼姑庵裡臥處藏龍,也有江湖俠女,咳……」筠兒壓低著聲音說話,卻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無申師父教了點功夫給我,說是美色擾人,自有蜂蝶招引,易惹禍上身,輕功可以自保。」無申師父自稱曾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呢。
她還想說什麼,但他突然使了個眼色,要她安靜。
亭園旁的一座假山突然位移,一名穿著綾羅綢緞的五旬男子走出來。
東方紫認得他,他是管內閣大庫的明倫大人,今晚佯裝身體不適,沒有進宮祝壽,沒想到,他也是反清復明的擁戴者之一。
幾名黑衣人也從假山處走出來,其中一人手拿著一隻黑檀木盒子,明倫大人看來很緊張,似在交代對方要好好護送。
東方紫巡視周圍,他的人已埋伏在四周,但要看他的手勢才會有行動。
就在他打算舉手,要手下們圍搶那只黑檀木盒子時,另一邊屋簷上突然有一排排的暗器同時射出。他眉頭一蹙,尚未反應過來,身旁的筠兒一見那如下雨般亮晃晃的銀針,全往明倫大人跟那些黑衣人射去,悲天憫人的她立刻想也想的就出聲示警,「小心!」
她聲音一出,明倫大人與他身邊的黑衣人身子跟著一震,幾乎在同一時間,黑衣人已迅速從腰間抽出幾把薄細如柳葉的飛刀射出,打飛那些銀針,但仍有兩柄飛刀與銀針撞擊後,飛刀卻斜飛出去,好巧不巧地直直往筠兒的方向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