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答應,妳不用再說了。」
「爸,你反對的原因是什麼呢?怕危險嗎?我已經是個大人了。」
在客廳裡,卓宥羽面對父親的堅決反對,有著無奈,但她不放棄。「爸,你就答應嘛,我向你保證,我會好好照顧我自己。」
去年大學畢業的她,原本是在離家不遠的一間旅行社工作,是個菜鳥導遊,但半個多月前旅行社無預警的關門,老闆卷款不知去向,在她尋找新工作的空檔時,正好住在日本的秀子姑姑和友人合資的餐廳要開幕,她希望可以去日本秀子姑姑的餐廳工作。
秀子姑姑是父親的妹妹,年輕的時候和來台灣經商的日本姨丈戀愛結婚,之後跟隨姨丈回日本居住,幾年前姨丈去世後,父親曾希望秀子姑姑回台灣定居,因為她和姨丈並沒有孩子,但秀子姑姑說她已經住慣了日本,在那邊也有投資做生意,之前她曾投資中國料理店,而這次則是投資意大利餐廳。
上個星期她跟秀子姑姑談及去日本工作的事,秀子姑姑很歡迎,不過父親卻不答應,不管她說什麼,父親就是不肯點頭。
「爸,你就答應嘛,我真的很想去日本工作。」卓宥羽撒嬌說著。她當然知道父親是因為擔心她而不答應,從小到大,她有太多事是這個危險不能去或不能做,就連當初她要去旅行社工作都遭反對,幾番抗爭,最後她小贏,不過不能去離家太遠的大旅行社工作,只能在住家附近的小旅行社工作。
面對女兒的撒嬌,卓天成臉上的表情有些緩和,但還是不答應。「乖女兒,為什麼妳非得要去日本工作呢?還有,妳知道在餐廳工作有多累多辛苦嗎?」
「爸,工作哪有不累不辛苦的。」就拿父親自己的工作來說好了,雖然那是他鍾愛的工作,但每天訓練學員其實也是很累的,如果遇到比賽,還要承受能否奪牌的壓力,真的很辛苦。
而且她心裡早有盤算,她並不會一直在秀子姑姑的餐廳工作,如果可以,她想成為日本當地的導遊,想想可以玩遍日本各個景點、走遍大街小巷,又不用花錢,是多麼棒的事,就算不能成為當地導遊也沒有關係,對於日後她回來台灣帶團去日本玩也是有所幫助的。
所以,她一定不會放棄去日本。
「小羽,爸爸不希望妳那麼辛苦工作,家裡又不缺妳這份薪水,不然妳就到道館幫爸爸的忙,爸爸會給妳零用金。」
「爸,道館平常也沒有什麼事可以讓我做,難不成你是要我在家裡當米蟲嗎?這樣會被人家笑的。」
「誰敢笑妳,我卓天成不放過他!」
「爸,我不要在家當米蟲,那很丟臉。」卓宥羽小臉蛋微皺。
「小羽,就算妳想工作好了,那也不用去到日本啊,爸爸認識很多人,可以為妳安排。對了,妳要不要去補習考個普考,當公務員很好。」
「爸,你不覺得我還這麼年輕,應該要多出去見見世面、增廣見聞,開闊視野嗎?大哥要去大陸工作時,你是這麼說的。」她有三個哥哥,大哥一年前被公司調派到大陸工作,已經結婚的二哥則和二嫂搬到外面居住,至於三哥,平時是上班族,副業是道館教練,算是繼承父業。
「小羽,妳大哥是妳大哥,妳是妳,妳大哥是男孩子,妳一個女孩子家出去見什麼世面,也不需要增廣什麼見聞,妳只要乖乖的待在家裡,日後找門好夫家這才是最重要的。」
卓天成這番話,讓在一旁準備做晚餐的老婆大人葉芳慈再也聽不下去了,本來她打算讓他們父女倆去溝通,畢竟這種事在他們家常發生,但是老公剛剛說的那些話真是太誇張了。
「老公,你剛剛那些話聽起來很像看不起女人,是這樣嗎?」雖然知道老公是捨不得女兒離家去外地工作,只是女兒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倒是很高興女兒會想要獨立。
女兒雖然從小被大家呵護著長大,但畢竟是在道館裡長大的孩子,外表嬌柔不代表個性也是,她全力支持女兒。
太座開口,卓天成黑了臉。「老婆,別曲解我的話,妳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老公,對孩子要公平一點,兒子可以做的事,為什麼女兒不行做?」
「可是小羽今天不是要去隔壁,也不是要去外縣市工作,而是要去日本,日本那麼遠,又是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萬一女兒發生了什麼事,或是遇上壞人……」
「能發生什麼事?」葉芳慈反問,然後轉頭看向女兒,「小羽,妳過馬路會不看車嗎?」
「不會,我四歲就知道過馬路要等行人號志變綠燈,還有,沒有紅綠燈的馬路,要看是否有車子過來。」卓宥羽像個小學生般的認真回答著。
「那麼如果有陌生人跟妳搭訕,妳會跟他一起離開嗎?」
「當然不會,我五歲就知道不能跟陌生人走,不管他說什麼。」
「那麼如果很晚時要一個人回家呢?」
「我會跟同事一起離開,如果是自己一個人,盡量走人多的馬路,當然,要隨時注意周圍有無可疑的陌生人出現。」卓宥羽甜笑地回答。
「老公,你看,小羽什麼都知道,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常有父母親在孩子長大了之後,仍把孩子當小孩看待,她老公就是其中之一。
卓天成當然知道妻子和女兒剛剛的對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總之,不管妳們說什麼,我不答應讓小羽去日本工作就對了。」
葉芳慈見到老公的牛脾氣上來了,現下只能靠女兒以柔克剛了,她向女兒使了個眼色,接下來就交給她了。
卓宥羽坐到父親的身旁,繼續撒嬌的說:「爸,別這樣,你就答應讓我去嘛,我會天天打電話回家的。」見父親仍不點頭,她想了下,「爸,不然這樣好了,讓我去三個月,見個小世面、增廣個小見聞,可以嗎?」那也是一般旅客在日本可以停留的時間。
「小羽……」
「老公,小羽都已經退讓一步了,你就點個頭吧,如果你不讓她去,她會天天煩你的,你真的要這樣嗎?」葉芳慈幫腔,說穿了,父女兩人那種不服輸的個性如出一轍。
卓天成悶了聲,最後不情願開口,「好,就三個月,不過只有這一次。」
「謝謝爸,我最愛你了。」卓宥羽開心的叫著。
「別忘了妳說過要每天打電話回家,還有,若有陌生人向妳搭訕,妳絕對不能理會,知道嗎?」雖然女兒什麼都懂,但做爸爸的還是忍不住再叮嚀。
「我知道,我絕對會不理他不理他不理他。」卓宥羽笑得粲甜,連番保證。
一個星期後,卓宥羽前往日本,她會好好把握這難得的三個月時間。
***
日本東京
在一間神社裡,正舉行一場日本傳統神前式婚禮。
卓宥羽站在偏殿木製的階梯上,拿著手機拍照,她並不認識結婚的新人,只是純粹被傳統的日式婚禮所吸引,還有新娘身上的白無垢,純白的和式禮服,看起來純潔又美麗。
她來到日本已經許多天了,雖然只能待三個月,可是她已經很開心了,只是秀子姑姑的餐廳因為內部裝潢來不及,決定延後開幕,為此秀子姑姑今天來神社參拜,祈求好運,她也跟著一起來了。
聽說這間神社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歷史,雖然佔地不大,但肅穆清靜,紅色的樑柱上方有著美麗的花紋圖樣,看起來莊嚴古雅,四週一片綠地,中間是條石塊鋪設而成的走道,直達殿前,而神社的周圍則種了數十棵的楓樹,暖日微風中,翠綠的楓葉輕輕搖曳,儘管現在是一片嫩綠,但不難想像秋季到來時,層層楓葉綴上耀眼的艷紅,會是怎生的美麗壯觀。
雖然沒能欣賞到楓紅的美麗,不過今天的她很幸運,遇上有人在這裡舉行日式婚禮,以往只能從電視或圖片觀看,現在親眼所見,她難掩興奮,看到新人參拜完步出前殿,卓宥羽想多拍幾張照片,捕捉新娘臉上那抹幸福表情及身上美麗的白無垢,但她忘了自己此刻是站在階梯上,往後退了一步,腳步就這樣踩空,整個人瞬間往後仰—
「啊—」
「小心!」
在她往後倒下,一個低沉好聽的男人聲音立即響起,幸運地,她居然沒有跌個四腳朝天,而是跌進一個寬大有力的臂彎裡。
她仰起頭看向伸手救了她的人,在看見男人的臉後,心臟瞬間大大的彈跳了下,遠超過剛剛受到驚嚇所帶來的震撼,一顆心猛烈跳快。
那是一張非常陽剛,相當有男人味的臉,堅硬的稜角看來霸氣,活脫像電影裡的黑道老大,但卻又給人一股說不上來的尊貴氣質,而兩道看起來像是在生氣而蹙緊的濃眉,則是她見過最英挺好看的……生氣?杏眸因看呆而圓瞠著,他在生氣嗎?
「如果妳看夠了,就快點站起來!」
男人暴怒的神情和不客氣的語氣,讓卓宥羽明白他真的在生氣,她感到很不好意思的微紅了臉,然後趕緊站好。
難怪他會生氣,她不該看人看到呆掉的,卓宥羽知道自己該說些話,至少她得向他說謝謝,也得說對不起,但看著男人的臉,她的腦袋卻是一片空白,只感覺心臟狂跳個不停,完了,再這樣狂跳下去,她會不會心臟麻痺啊?
從十四歲決定為自己找老公開始,這十年來,他是第一個讓她心跳加快的,這讓卓宥羽好緊張,面對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眸,她知道自己該說謝謝。
「我我……我喜歡你。」
說完,她再次呆掉—嚇呆了,天啊,她說了什麼在看見男人像是也被她的話給嚇到,她連忙低頭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要那麼說的……我我……」卓宥羽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一緊張會變成大舌頭,因為心跳得太快了,讓她有些亂了分寸,連腦袋運轉也跟著亂了。
「白癡。」
聞言,她愣了下,他剛剛說什麼?一抬頭,男人已經轉身離開了,他生氣了?那是一定的,而且他一定把她當成花癡了,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那樣的話,連她自己都嚇一跳。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轉彎處,卓宥羽覺得自己得跟他道歉,她不是故意要冒犯他的,還有,她還沒跟他說謝謝!她追了過去,卻想起自己的背包和姑姑去化妝室前交給她看管的皮包還在原處,連忙回頭拿了背包和皮包後,往男人離開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去了哪裡?
過了轉彎處後,前面是一處綠地,不過不同於前殿那一片綠茵茵的草地,這裡種有各色的花朵,清香雅致,而教人意外的是,旁邊有棟看起來像是私人住宅的日式房子,那男人是進去屋裡了嗎?
就在她考慮是否要走過去敲門時,秀子姑姑找到了她。
「小羽,妳怎麼了,不是好好的在前殿看人家的婚禮?剛剛我走出化妝室,就看見妳拿著東西急急的往這邊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卓秀子看見侄女往這邊跑過來,她連忙跟了過來。
「我要找……」
「妳要找什麼?妳丟了東西嗎?」卓秀子問著。她和老公沒有孩子,多年來一直把哥哥們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其中她最喜歡的就是宥羽了。
卓宥羽無法老實說自己在找一個陌生的男人,秀子姑姑不嚇壞才怪。「沒什麼,我剛剛看見一隻貓,追到這裡來就不見了。」
「妳在追貓?下次不要這樣,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秀子姑姑,對不起。」
「沒事就好。」
卓宥羽看了下那間日式房子。「秀子姑姑,為什麼這裡會有棟房子呢?」
「那是淺野住持的私人住宅,他是這間神社第十八代的繼承者,不只是這間神社,這附近放眼看過去的所有土地,幾乎都是淺野家族所有。」
「聽起來神社的住持像是很有錢。」
「不是很有錢,而是非常有錢。」卓秀子笑著。「好了,我們回去吧。」
「嗯。」卓宥羽又看了下那間屋子,然後跟著姑姑一起離開。
如果再有機會見到他,她一定要好好的跟人家道歉。
隔著一道厚重的木門,日式房子裡,淺野久義正笑著迎接進屋的客人西川隆一,不過他看起來一臉的不領情,完全沒有笑容。
「隆一小伙子,瞧你這是什麼表情?一臉好像是來跟我討債似的,可別嚇壞了我這個老人家。」說怕被嚇壞,但淺野久義臉上還是一貫的笑咪咪。六十多歲的他,是神社第十八代繼承者。
想到自己今天是來幹麼的,西川隆一臉上的表情就更僵硬,他開門見山地說:「聽說我爺爺前幾天又跑來跟您借錢,這是真的嗎?我要看借條。」
淺野久義當然也知道他是來幹麼的,因為他昨兒個晚上已經打過電話了,再說,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他們已經習以為常,因此他將準備好的借條拿給他看,只見他看了借條後,一臉的怒氣。
「該死的臭老頭,這次居然借了兩千萬日幣」西川隆一遏不住內心的那把火,大聲怒吼著。
西川家一整年的開銷,包含古宅每年高額的修繕費用,也就大概這個數字了,但那個老頭居然一次就借了兩千萬日幣
「不過是兩千萬日幣,又不是兩千萬美金,用不著這麼生氣吧。」淺野久義笑嘻嘻的說著。
「不過是兩千萬日幣?」西川隆一用力握緊手中的借條。「住持,我不是要您別再借錢給我爺爺了嗎?」
「是啊,我是答應過你日後不再借錢給西川爺爺,但是他老人家一直苦苦哀求我,還說什麼他很痛苦,活不下去了,你想我怎麼有辦法眼睜睜的看著一個老人家痛苦,所以我只好把錢借給他了。」
西川隆一真的快被爺爺給氣死了!他將幾乎揉爛的借條丟進垃圾桶裡。「我明天會讓人把錢還給你。」
「好。」淺野久義還是一臉笑咪咪的,一點也不在乎兩千萬日幣的借條已經被「銷毀」了,因為他知道隆一這小子會還錢。「對了,就跟平常一樣,我要收點利息,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
西川隆一哼了聲,跟著他走進旁邊的偏廳,看著榻榻米上所擺放的東西,一個大花瓶以及各類枝條很長的花朵,一看就知道這次的利息是「立花」。
「隆一小子,你應該知道我想要什麼,明天前殿有場祭祀,所以幫我插盆立花,我要雄偉大氣一點的。」淺野久義自行找了地方坐下,一臉準備好好觀賞某場花道表演的表情。
雖說西川隆一是在付「利息」,但這真的是場名副其實的花道表演,別看隆一小子一副黑道老大的模樣,他可是花道世家的傳人。
日本花道有著上千流派,但不管哪個流派,均是以有五百年之久的「池坊」為元祖,而西川家的祖先輩曾為「池坊」的老師,因此社會地位崇高,西川隆一則是西川花道世家的第四十三代傳人。
西川隆一跪坐著,姿態立挺優雅,他緩緩動作著,開始插花。
他知道自己的脾氣不好,但只要一碰觸到花朵,他暴躁的個性就會莫名的沉靜下來,連臉上的那抹戾氣都消失殆盡。
淺野久義看著他插花,舉手投足間充滿著藝術家的美感,不愧是系出名門。花道大概分成五大類,生花、立花、盛花、投入花和自由花,但每一類又可千變萬化,上次他收到的利息是自由花,當時隆一所使用的花朵並不多,但所展現的意境很美,當他擺放到前殿時,見過的人莫不驚艷,在得知插花者是西川隆一後,大家更是讚歎不已,來神社參拜的人也變多了呢,呵呵。
自己是看著這個小子長大的,二十多年前在他父親離家後,當時大家都覺得西川家應該就此沒落了,誰會料到被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給撐了起來,那個時候的他就已經展現天才花道的高超技藝了。
「我聽說你和聖也打算成立分公司是嗎?感覺好像很有趣,也讓我投資一起合作,如何呢?」淺野久義笑問著。聖也是他的外甥,中學時和隆一念同一所學校,因此成為好朋友。
手上握著花朵,西川隆一難得語氣溫和。「您已經很有錢了,不需要來搶賺我們的錢。」
淺野久義不以為意。「話不是這麼說的,開公司哪有穩賺不賠的,你想想,如果你們的新公司倒了,不就可以少賠一點嗎?」
「謝謝您的擔心,我們的公司營運很好。」西川隆一完全不受影響,神情專注在插花上。
「隆一小子,你有沒有想過,這萬一哪天要是被外界知道你跟什麼樣的人一起合開了間公司,不怕壞了西川家的名聲嗎?」因為他的外甥黑部聖也,身份非常的特別。
三十多年前,他的二妹離家,當時他父親怕丟臉,因此對外說他二妹去美國留學,其實他二妹是跑去當日本最大黑道組織山口組組長的情婦,然後生下聖也,那小子受到他父親重用,是最被看好接任組長的人選。
西川是名門的花道世家,萬一被人知道繼承者和黑道少爺有所掛勾,甚至還一起合作開公司,那絕對是醜聞。
「不勞您替我們擔心,不會有那樣的事情發生。」跟他合作的是聖也,不是山口組,算是個人私下的投資,何況公司所有的文件完全看不到黑部聖也的名字,他們講求的是絕佳的默契和信任。「好了。」
閒談間,一盆氣派又華麗的立花已經完成了,它美得讓淺野久義無法移開視線的拍手叫好,「真是太美了!」
付完「利息」,西川隆一站起身準備走人。
「隆一小子,等一下。」
西川隆一皺了眉,不知道他還想幹麼?
淺野久義還是笑咪咪的,但笑得有些詭異。「小子,為了謝謝你,我就跟你說一件事,你,最近紅鸞星動了,呵呵呵。」
說什麼鬼東西!西川隆一不予理會的直接步出屋子。
經過偏殿時,他停下腳步,望向台階,那個女人離開了?
想起她剛剛突來的告白,他就覺得很好笑,有人會自己告白完,然後被自己嚇到的嗎?真是白癡。
想起她嚇呆的可愛模樣,一向抿緊的薄唇微微上揚,不過她說的日文不甚標準,是外國觀光客嗎?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他一愣,他該不是被傳染髮呆症了吧?居然在這裡發呆,再說她是哪裡人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哼了聲,轉身離開。
***
西川隆一回到家裡,看見他爺爺正秀著他剛買來的「寶貝」,火氣一下子就上揚了。
「臭老頭,你去借了兩千萬,就為了買一個破碗回來?直接打破算了!」
「千萬不要啊!」西川爺爺動作很快的將陶碗給抱進懷裡。「這不是碗,這是一流的綠釉窯變的缽,你知道這是誰的作品嗎?」
「誰的作品一點也不重要,我只知道這個破碗不值得兩千萬。」他是真的生氣了,因為他爺爺實在太會敗家了。
西川家雖是名門的花道世家,但其實早就債台高築,他爺爺是標準不識人間疾苦的貴公子,年輕時就很愛亂花錢買些無用的古玩,完全不管家裡欠了多少錢,現在老了一樣愛亂花錢,想想他花了多少年的時間辛苦工作賺錢,才把龐大的債務給解決掉,結果他爺爺一下子就花掉兩千萬日幣,真的快氣死他了。
「現在,我要你把這個破碗拿去退還給人家,然後把兩千萬給拿回來,聽到了沒有?」西川隆一決定不再姑息,不能讓這個老頭為所欲為。
看來少爺這次真的生氣了,松尾管家及妻子坐在一旁不敢作聲,而西川奶奶則是若無其事的繼續喝茶。
西川爺爺緊抱著懷中的寶貝,可憐兮兮的說道:「我一個老頭子,再活也沒有多久了,你難道要我帶著遺憾離開嗎?」
「你少在那裡裝可憐了,淺野住持說你可以活過百歲,至少還有二十年以上可以活,所以,馬上給我拿去退掉,把錢拿回來,不然我就把它給砸碎!」
「哎呀,我的寶貝……」西川爺爺喊著,然後用眼神向老婆求救。
西川奶奶喝下最後一口茶,將杯子放到桌上。
「隆一啊—」她開口,語氣和藹。
「奶奶,別替爺爺求情。」那老頭以為他沒有看見他求救的眼神嗎?
「我要說的是,晚上花道講座要用的花朵剛剛已經送來了,但好像有點問題,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呢?」
聽到花朵有問題,西川隆一咬牙離開。他向來很注重插花用的花朵質量與新鮮度,畢竟那會影響作品的美感。
看著孫子走出客廳,西川爺爺鬆了口氣,然後謝謝老婆,「還是妳這個老婆子對我最好。」
「隆一他很辛苦,你不要再讓他更辛苦了。」西川奶奶只是不願意見到他們祖孫爭吵,心疼孫子的辛苦。
「我知道了,但妳不覺得我的新寶貝很漂亮嗎?」西川爺爺再度把新寶貝給放到桌上,笑得好不得意,完全沒了剛剛裝可憐的模樣。
僕人們看著,實在不怎麼懂得欣賞,也不明白這樣的一個缽,值得兩千萬嗎?
雖然西川家不如以前風光,但主人待下人極好,他們都捨不得離開,願意留下來繼續服侍。
西川爺爺很開心,其實他還看上了另一款綠釉窯變的手捏缽,不過孫子正在氣頭上,等過幾天孫子氣消了,他再去把那個寶貝也買回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