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編織鞋停在三樓,巫靜妍輕輕打開一扇懸吊著萊姆黃金葛的金屬門,然後踏入整潔舒適的客廳。
「為什麼?」她眼裡盡是好奇。
門關上了,明春樹跟著她脫了鞋,再把手上的行李袋擱穿鞋椅上。
他突然攫住了她嬌嫩的手腕,將她緊緊地抵在自己身軀上,直視她的雙眼裡閃爍著熾熱的光芒,「因為你……想討好我。」
完美又理性的面具微微裂了一角,巫靜妍平靜溫婉的臉龐染上了一絲狠狽。
在她開口之前,明春樹又一次讓她措手不及──
「而我……差點讓你氣死了……」他貼在她唇瓣上凶狠的低吼,一路上的冷靜瞬間高溫蒸發。
寂寞,倉皇而逃……
究章是誰先吻上誰?誰又不甘示弱地狂野吮吻?沒人說得准。
他只覺得那柔嫩的唇瓣太過甜美,讓人一嚐再嚐,流連忘返。
明春樹緊緊的扣住巫靜妍纖細的後頸,另一只手牢牢支撐她往後微仰的背脊,再也不容她逃脫。
她明明就去了車站,為什麼又一個人離開?
她既然花了心思打扮才出門,為什麼又刻意閃躲?
她要是再用那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眼神睨著他,他肯定會不擇手段的把她脫個精光。
明春樹發狠似的重重吻著,他揉進了這兩個星期的思念,把渴望藏在舌尖,他的呼息散發著情感的熱度,每一個輾轉廝磨都是無聲的愛戀。
他和她的鼻息交錯,昂藏的身軀熨貼著嬌美的線條,雪白的藕臂有些不知所措的揪著他胸口。
氤氳的水眸是催情的春藥,教男人欲罷不能,明春樹卻在這個時候硬生生的退了開來,那雙古銅色的大手不停的在她裸露的頸項肌膚還有手臂上來回摩挲,聊解深濃的慾求。
他可以現在誘惑她上床,可是他真正想要的是……做愛。
他只想跟她做愛。
巫靜妍心神渙散地貼靠在他的胸膛,嫣紅的臉蛋上到處可見激情殘留,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情慾表現約莫還在啟蒙階段,但在她身上點火的男人說不定已經有開班授課的能耐!
她想起今天無意中聽見的八卦,忽然不發一語的用力抱住他。
她知道就算時光倒流,她也不見得能幫他做些什麼──不能阻止他的母親對他做些什麼,可是起碼她會對他友善一點,會試著收斂脾氣一些,會勇敢地對他伸出友誼的手,而不是把所有不愉快、不理性的遭遇,統統都怪在他身上。
仔細回想,他從不曾對她口出惡言,她從不曾親耳聽見他教唆別人惡整她。
反而是她對他有了成見,總是先入為主的認為他該為自己的不愉快負責。
她終於知道自己那時候為什麼老是看他不順眼,因為他跟她一樣,有一雙同樣孤寂的眼……
「靜妍?」明春樹愣住了,他忍不住擔心的環住這一副嬌小迷人的身子。
她又發著抖,將他勁瘦的腰身抱得死緊。
「我以為只有你一個,沒想到會有大哥和小瑀……」
她埋在他的懷裡,沒頭沒尾的說著,他卻一聽說懂。
「我早就等在那裡,看見了你,看見了一個女孩跑過去抱著你……」她繼續說,她有必要讓他知道。
「那是──」
明春樹急著想解釋,卻被巫靜妍打斷了。
「我知道,那是你妹妹,我後來才想起來。」但是讓她轉身離開的原因,不是因為她誤會明春樹劈腿。
她今天無意中發現了他的秘密,所以她也要透露一個自己的秘密。
巫靜妍抬起頭來注視著那雙深邃的眼眸,笑得好孤單。
「我……我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你們看起來就是一家人,我覺得我是多余的……所以我走了。」
這輩子她從來就不屬於誰。
她不屬於媽媽,因為媽媽只愛爸爸,所以當爸爸說他只愛男人,媽媽就自殺了,從來沒有想過可以活著……愛她。
她不屬於爸爸,因為爸爸的愛情在當的社會太過驚世駭俗,因此他偷偷地愛,遠遠地愛,直到他愛的人也鼓起勇氣,他們終於不再逃避……而她一直是一件會呼吸又行動自如的家具。
她不屬於任何人,因為她從小就習慣做自己的主人,從小就缺乏可以訴苦依賴的對象,從小就體會到「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的人生大道理。
而她現在心裡有了他,有了另一種奢望,她真希望,自己屬於他。
可惜她臉皮太薄,實在說不出口!
她的坦承無諱卻換來明春樹的瞪視,還不由分說的捏住她的下巴,不讓她閃躲開來。
「明春樹!」她有些老羞成怒,偏偏怎麼出力都推不開那副硬邦邦的胸膛。
「以後不准再這樣想!」他十分嚴肅的板起臉來,「也不能再這樣悶不吭聲的離開!」
巫靜妍挑釁的揚起下巴,依稀可見當年孤傲青澀的影子。
「對,我就傻傻站在那裡,等你自己發現我……」或者沒發現我,留我在原地當個傻瓜。
「不對,你要馬上走過來我身邊。」明春樹湊近她的臉,讓她兩頰飛竄而出的暈紅染出一片柔情。
「靜妍,不管我在哪裡,身邊有誰,你一定要來我身邊。」他一直一直希望有她在身邊!
他用吻封緘,讓環緊她的雙臂畫上句點,他霸道無賴的堵住了所有抗議的發聲管道,卻心甘情願的讓她在胸膛上練拳。
這一天夜裡,他不驚訝巫靜妍讓他睡在客房,也不介意她搬出繁瑣的生活公約,他在偷到晚安吻之後只對一事情不恥下問──
「這件衣服到底怎麼脫?我怕下次會讓我撕破……」那就可惜了這衣服上精致的手工。
巫靜妍眨了眨眼,瞪了他好一會兒,卻什麼都沒說,就關上自己的房間門。
明春樹聳聳肩,反正緊要關頭的時候,不脫衣服也能做。
他不過是想多看一眼她嬌羞的模樣,好過她一板一眼。
明白了那一天晚上巫靜妍心生退卻的原因之後,明春樹特地約了利冬陽和陳若瑀一起吃飯,還要海小霓無論如何都得挪出時間來,日期就訂在下個星期六的晚上。
「人家那天要上課耶!很重要嗎?」海小霓正利用周末補修社工學分,能夠重回校園讓她相當振奮,除非不得已,否則鮮少缺席。
結果明春樹還沒回答,利冬陽就先下了猛藥,「你要是希望你三哥後半輩子守著你,你別來了。」
海小霓當場打了個冷顫,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了。
「哥要妹到,妹不能不到。」海小霓約莫是看多了歷史大戲,還自行竄改台詞。
開玩笑,還有什麼事情會比這些哥哥們的幸福更重要!
海小霓重回職場幾個月而已,倒是熟諳狗腿的重要性。
考量到陳若瑀和海小霓敏感的免疫系統,飲食上不能太過重口味,明春樹和利冬陽商量過後,決定把這一次聚餐,安排在一間頗負盛名的素食餐廳。
一方面是這家店以肖爽無油煙料理聞名,一方面也是因為店家可以提供隱密性高的包廂,再加上巫靜妍平日的飲食習慣也偏好蔬果谷物,所以地點就這麼決定了。
到了約定聚餐的這一天晚上,當明春樹挽著巫靜妍出現在典雅溫聲的包廂時,倒是很驚訝他們居然是最後抵達的。
利冬陽老早就坐在主位上喝茶,左右兩邊是各有風情的女友和小妹。
陳若瑀親切地朝巫靜妍笑了笑,清艷姣好的五官頓時亮麗不少。
巫靜妍記得這個大哥的女人……咳!女朋友,本能的回以一笑。
坐在利冬陽另一邊的海小霓卻不知道在研究什麼,目不轉睛地盯著巫靜妍猛看。
「看什麼?幸好你是女的,還是親妹妹……還不快點自我介紹!」利冬陽不太認真的責備,發現巫靜妍沒有明顯的不悅之後,也就沒再說什麼了。
海小霓終於回過神來,「嘿嘿!你好,我是海小霓,這是我大哥利冬陽,那是我三哥明春樹,另一位是我未來的大嫂陳若瑀,請問,你的大名是?」
海小霓笑得像三月艷陽,一整個暖洋洋的。
看看三哥那副春風滿面的表情……嘖嘖嘖!一整樹的桃花都開啦!
巫靜妍落落大方地坐在明春樹身旁,覺得海小霓直接坦率的個性相當有趣,「你好,我是巫靜妍,叫我靜妍就好。」
她知道明春樹特地安排這個飯局是為了什麼,雖然她不認為有很大的幫助,但是她喜歡受他重視的感覺,她喜歡……被當成一家人。
「靜妍……巫靜妍……」海小霓那張蜜色小臉先是眉頭深鎖,再來雙眼圓瞠,最後則是一臉崇拜,「就是你!」
海小霓突然興奮地拍桌,還猛地一站,要不是被利冬陽給拉了回來,說不定會直接爬過桌面,就為了跟小時候的偶像握手。
「我以前好崇拜你,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酷的女生,你那時候真的一個打十個,還把女生廁所的門統統都踢壞掉嗎?那個暴牙學姊的門牙,真的是你打斷掉的嗎?還有還有……」她和巫靜妍相差兩歲,轉學的時候正要升上國中,巫靜妍這三個字可是如雷貫耳。
海小霓滔滔不絕的把她小時候聽到的關於巫靜妍的「豐功偉業」統統說了出來,沒發現包廂裡除了她之外,其他人的臉色都相當奇怪。
巫靜妍哭笑不得的接收其他人打量評估的眼光,朝明春樹露出無辜的眼神。
要不是海小電說得活靈活現,她也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多誇張的江湖傳言。
「真的沒有嗎?」海小霓好不失望,不過只有那麼一下下。
「可是,你讓三哥光明正大的暗戀你好幾年……就是真的了吧?」海小霓曖昧地笑了笑,覺得明春樹臉上尷尬的表情讓她覺得今晚真是值回票價。
巫靜妍驚訝地瞄了明春樹一眼,直覺得開口替他解圍,「也不是……我們……是幾個月前才開始交往的。」
明春樹聽了,反而意味深長的睨了巫靜妍一眼,默默喝著冒著熱氣的玄米茶。
巫靜妍被明春桔得渾身一顫,暗自慶幸自己是坐著的。
「哇!三哥好可憐,等這麼久,你才跟他交往啊!看在他對你一往情深的份上,你一定要好好愛他喔!我們家的男人對感情是絕對專一的!嘿嘿……因為花心的基因統統都被我們的老爸給獨占了。」聽得出來海小霓相當以自己的哥們為榮,還挖苦了自己的老爸一回,反倒是她在場的兩個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了,小霓,先吃飯,菜都端上來了。」陳若瑀很好心地幫腔,就怕再說下去,會沒心情吃飯了。
不過,還真難想像嬌小的巫靜妍單槍匹馬力抗十位情敵的精采畫面。
用餐的過程中,他們聊著彼此工作上的事情,而且不約而同的鼓舞每小霓說說她自己在台北工作的趣聞,還再三確認她的健康狀況,每個人的眼裡都是沒有明說的關心。
陳若瑀特別仔細的觀察一下海小霓的氣色,悄悄的遞給利冬陽一個安心的眼神,「小霓,你的老板知道你是SLE的患者嗎?你在工作上有沒有遇到比較……不好溝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