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竟已下午兩點,丁綺玉想了一想,連自己都不禁佩服起自己的隨遇而安與豁達。
昨天她住的地方才發生火災,她怎麼能睡得這麼安穩,連個夢都沒作呢?真是太了不起了。
她搔了搔頭,下床走出客房,先到盥洗室解決生理需求順便梳洗了一下之後,這才在安靜的屋裡轉了一圈。
沒看到人,大神還在睡嗎?
才這麼想完而已,她便聽見大門方向傳來開門的聲音。
她轉頭看去,只見大門被推開,她以為還在睡的蕭大神從門外走了進來,抬頭看見她時,對她勾唇一笑。
「起來了?」他說。
「你去哪兒回來?」她點點頭,好奇的問道。
「你的東西。」他將大門關上,走到她面前,將提在手中的袋子遞給她。
「我的東西?」她一臉疑惑的接過那袋東西,低下頭一看就呆住了。
袋子裡頭全是她被浸濕或熱熔到變形的私人物品,包括皮包、手機、筆電、存折之類比較貴重的東西。
「你去過火災現場了?」她抬頭問他,這是廢話。
他點頭。「衣櫥和床都被火燒掉了,書桌雖然沒被燒到,但上頭的東西全泡過水了。所幸被你丟在書桌抽屜裡的皮包沒被燒到,證件都還在裡頭。」
她一點都不覺得幸運,因為——
「筆電和手機都不能用了……」她哭喪著臉說。這些都是錢呀,而她現在最缺的就是錢,沒錢買新的呀。
「對了,早上有一個名叫葉倚心的女生打電話找你。」蕭御開口說,轉移她的注意力。
「倚心?」她訝然的看向他,「她什麼時候打來的?」她完全沒聽到電話響的聲音。
「十一點左右。我告訴她,你沒事,還在睡,等你醒了之後會回電話給她。」
「電話號碼!」她激動的叫道,「你有沒有幫我留下她的電話號碼?我手機壞掉了,沒有她的電話號碼呀。」
「家裡的電話有來電記錄的功能。」
丁綺玉呆了一下,眨了眨眼才幹笑出聲。「我忘了現在的家用電話大多有這功能了。」
「沒關係,我已經越來越習慣你的狀況外了。」他一本正經的搖頭說。
她無言以對。
蕭御輕揚嘴角。
「你去回電話吧,你朋友應該等得很心急。我去弄吃的。」他說。
「大神會做菜?」她吃驚的問。
「會微波比薩。」
「幸好。」她拍著胸口放心的說。
「幸好什麼?」他好奇的問。
「幸好你不是連煮飯做菜都一把罩,要不然我會真以為大神不是人,因為太神了!」她咧嘴笑道。
蕭御扯了下唇瓣,無話可說的搖搖頭,轉身進廚房去弄吃的,她則笑嘻嘻坐到沙發上回電話給倚心。
電話一接通,她馬上就被倚心給罵了。而且重點是,倚心電話裡罵不夠,還把她叫出門說要聯合菲菲和妙華三個人當面罵她才過癮。
她原本不想理她的,因為去了只有被罵的份,她又不是呆子。
可偏偏倚心握有爸媽的手機號碼,還拿要通知爸媽說她遇到火災的事要脅她,身為不想壞了父母遊興的孝女,她只能乖乖認命的被威脅了。
算了,去就去,誰怕誰呀?反正除死無大事啦。
所以,一個小時之後,她就從坐在蕭御家的客廳,變到坐在牧家客廳,然後看著大腹便便的牧少夫人葉倚心好命的窩在客廳沙發上吃人家削好的水果,一口接一口,連問都沒問她這位客人要不要吃,真的是太過份了!
「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丁綺玉不滿的說。
「說教你不讓蕭先生留下來。」葉倚心回道。
「拜託,這種事是我讓得了的嗎?況且你們又不認識,要他留下來做什麼?」她皺眉反駁。
「就是不認識才要他留下來好好的讓我們認識呀。」
「認識誰呀?」
芮妙華從玄關走進客廳,後頭跟了賈菲菲,以及剛去替她們開門,領她們進屋的李嫂。
「你們來啦。」葉倚心對她們笑道,然後才回答芮妙華的問題。「那位勇氣可嘉的蕭先生。」
「哇,偶像在哪裡?偶像來了嗎?我要看偶像!」芮妙華立刻誇張的左右張望著找人道,讓走在她身後的賈菲菲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
「開車載米蟲來了之後就離開了。」葉倚心說。
丁綺玉嘟了嘟嘴。竟然當她不存在似的,東一名米西一句米蟲的,好過分。
「什麼,你竟然讓他走了?!」芮妙華露出一臉難以置信,大受打擊的表情瞪著丁米蟲。
「我也正在為這件向我們米蟲小姐興師問罪中,歡迎你的加入。請坐。」葉倚心說。
芮妙華立刻大步走過去坐下,然後轉身面向丁綺玉,目光炯炯的盯著她,「說吧!」
「說什麼?」她噘嘴不滿道。
「那位蕭先生、蕭偶像你是怎麼認識的?做什麼的?今年幾歲、長什麼樣子、帥不帥、有不有錢,你們倆進展到什麼地步了?一壘、二壘、三壘,還是已經全壘打了?」芮妙華連珠炮似的問句,問得丁綺玉頭都暈了。
「你在說什麼,我和蕭大哥只是普通朋友。」她回神義正詞嚴的說。
「鬼才相信。」芮妙華哼道。
「我說的是真的。」她皺緊眉頭。
「那好,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芮妙華雙手盤胸,好整以暇的問她,打算一步一步慢慢來。
「就上回我車禍小腿骨折,我不是說除了肇事者阿凱外,還有一位老大先生?就是他呀。」
「他?那個孔武有力,抱你上下樓的黑道老大?」芮妙華瞠大眼愕然的叫道。
「他不是黑道老大啦,他是個設計師,專業的舞台設計師。」她迅速的為蕭御平反。
葉倚心和賈菲菲頓時對看了一眼,同時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看綺玉的反應不像是沒譜呀。
「舞台設計師這個職業還真特別。」葉倚心心有所感的說。
「那不是重點啦!」芮妙華的雙眼仍然緊盯著丁綺玉。「重點是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和這個老大先生暗渡陳倉的,竟然沒告訴我們?!」
「什麼暗渡陳倉?你別亂用成語。」她真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都已經住進人家家裡了,還不叫暗渡陳倉要叫什麼?」芮妙華似笑非笑的挑眉道。
「那是因為昨晚我無處可去,手機掉在火災現場,沒有你們的電話號碼,根本沒辦法聯絡你們。」她解釋。
「沒辦法聯絡我們,卻可以聯絡他?」葉倚心涼涼的插了一句。
「那是——」丁綺玉欲言又止。
「是什麼?」
面對三個人六隻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視,她終於受不了壓力的開口道:「那是因為他有玩『聖域』。」
「所以,你和他是從網戀走到現實的?!」
甲乙丙三人不約而同的瞪大了雙眼。這消息驚人呀!
網戀?!誰想得到!
「不是!我不是說我和蕭大哥只是普通朋友嗎?」丁綺玉真是快哭了,原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就是這種感覺呀。
「好,那你告訴我們,你和你的蕭大哥在遊戲裡是什麼關係?」葉倚心問道,一頓後又追加了一句,「別忘了我老公是什麼人。」意思就是,開發「聖域」的遊戲公司老闆要查某玩家的資料是輕而易舉的事,所以別想撒謊。
丁綺玉這下子真的是欲哭無淚。她若把「夫妻」這答案說出來,肯定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但若說謊或不說,等倚心自己挖出這個答案,她極有可能會罪加一等。
想來想去,她也只能希望坦白從寬了。
「夫妻。」輕輕地嚅動了下嘴巴,她不情不願的咕噥道。
「哇哈哈……」芮妙華倏然放聲大笑,一雙手還不住的拍打沙發,亢奮不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啦!」她急忙解釋,「我和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真的,我發誓!」
「綺玉,你幹麼這麼認真想和他撇清關係,難道你不喜歡他嗎?」葉倚心好奇的盯著她問。
丁綺玉呆一呆,她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
在蕭御還是老大先生時,她只覺得這男人有點可怕,不僅嚴肅得嚇人,還孔武有力得嚇人,好像一拳就可以把她打扁的感覺。
等他變成蕭大哥的時候,他則讓她充滿了安全感,以及油然而生的信任,總覺得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再等他變成大神後,她真的是既驚訝又有些難以置信,因為她壓根兒沒想過像他這樣的人也會玩線上遊戲,而且還是她認識、讓她敬仰到無以復加的大神,她遊戲裡的夫君。
喜歡、心動、愛慕這種東西,隨著她與大神越來越熟之後,一直隔著電腦和網路在她心底偷偷地萌芽,卻被她小心地壓抑著,免得它們長大到無法拔除之後會換來心碎。因為她不認為大神會喜歡一個在現實中平凡無奇,沒有任何優點長處,只會宅在家裡玩遊戲的女人。
要知道就連她的親生父母都受不了她了,她又怎敢覬覦、幻想現實中的他會喜歡她呢?
別看她平時總是大剌剌的,其實她也有女生纖細的那一面。
「不喜歡他嗎?」葉倚心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眼帶笑意的又問她一次。
「喜歡。」她無法說謊,就算說謊,遲早也會被眼前這三個比她還要瞭解她自己的姐姐們拆穿。
「看吧、看吧,我就說有鬼咩!」芮妙華得意的大聲笑道。
「是我單方面喜歡他而已,我們真的是普通朋友啦!」丁綺玉急忙表明,臉有點紅。
「現在是普通朋友,將來未必呀。」賈菲菲突然微笑提醒。
「沒錯。」葉倚心也笑著應和。
「好!」芮妙華霍然大叫一聲,然後幹勁十足的建議,「我們來想辦法。」
「你們想幹麼?」她警戒的問,總覺得她們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點不懷好意。
「你不是說喜歡你的蕭大哥嗎?我們幫你想辦法將他捉來做老公。」葉倚心笑容滿面的說。
丁綺玉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有點期待,但又有點擔心,生怕一個弄不好,她和蕭御的普通關係就會被玩完了。
可是話又說回來,如果要她一直待在他身邊以普通朋友的身份默默喜歡他,她遲早有一天會被自己給虐死,不如快刀斬亂麻,早死早超生算了。
而且俗話不也說了嗎?富貴險中求。大神的條件很好呀,絕對養得起她這只米蟲。
「怎麼樣,考慮得怎麼樣了,要不要姐姐們幫你呀?」芮妙華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問。
「好。」她深吸一口氣後,毅然決然的點頭道,決定豁出去了。
大神,你等著接招吧!
把老公的原則有四——
一,女追男隔紗。
二,先下手為強。
三,霸王硬上弓。
四,生米煮熟飯。
這個討論結果出來之後,丁綺玉很有一種想直接昏倒的感覺。她這三個好朋友怎麼結了婚之後,全成了豺狼虎豹呀?一整個很恐怖,竟然連霸王硬上弓和生米煮熟飯這話都說得出來。
可是想一想她不成功便成仁的處境,的確需要不擇手段,否則的話還不如直接放棄算了。
「怎麼這麼安靜,你在想什麼?」從上車和他打聲招呼後,丁綺玉便一路沉默不語,讓蕭御不由得出聲問道。
「我在想繼續住你那兒,會不會太打擾你了?她們三個沒義氣,都不打算要收留我,所以——」她故意以煩惱的語氣說,決定從現在開始撒網。
「不會,有你作伴我覺得很開心。」他打斷她說。
「真的嗎?」她欣喜的問。
「真的。」
「可是我什麼都不會,大家都說我是只米蟲,你不怕被米蟲纏上嗎?」她試探的問。
「不怕,你這一隻米蟲我還養得起。」他微笑道。
她的心怦怦狂跳了起來。他說他養得起的意思是要養她嗎?
「蕭大哥,我是說真的。」她抑制住內心裡的雀躍,認真的看著他。「我就是因為無所事事、不事生產,每天賴在家裡當米蟲,才會被我爸媽趕出來獨立的。結果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我都搬出來快半年了,還是一事無成,每天賴在家裡玩遊戲當奼女。這就是我的本性。」
「很能自得其樂、隨遇而安,這種樂觀的個性很好呀,和我想的一樣。」他笑著道。
「和你想的?」
「和你一起玩遊戲時,大概就可以感覺到你是怎樣的人。」
「但你不是早就知道遊戲裡的『我是路人』就是我嗎?」她不解的問。
「知道是你那時,我們只是點頭之交而已,但對於你這個人和你的個性,我根本一點也不瞭解。」他解釋道。
「所以你接近我是為了要瞭解我?」
「不是,是因為好玩,因為好奇。」他嘴角噙笑。
「什麼意思?」
「還記得在遊戲裡我和你說的第一句話嗎?」
她想了一下,皺眉道:「好像是問我為什麼自殺?」
「不對,是問你,你的興趣是自殺嗎?我很好奇你怎會在同一隻怪手上三次了,還樂此不疲的一直跑去送死。一般人知道打不過後,都會想辦法找幫手,像你這樣連續三次都直接自己衝上去送死的人,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一頓,他問她,「你那時候在想什麼?」
「我在想也許會有奇跡發生呀,果然你這尊大神就從天而降來幫我了。」她笑咪咪的說。
「所以我才說你很能自得其樂、隨遇而安。」他笑道。
「這算優點嗎?」她疑惑的問,看他好像因此挺高興、挺欣賞她的模樣。
「對我來說是。」蕭御微笑的點頭道。
因為他的工作關係到太多人,包括表演者的成功與否,還有現場的觀眾們,甚至搭場景佈置的工人們,關係到太多、太多,所以在設計舞台的時候,每一個環節他都要以杞人憂天的心情去思考一切,相對的,也就特別羨慕和佩服像她這樣什麼都不想,只憑本能生活的人。
而她隨遇而安的本能也挺讓他刮目相看的,例如車禍陪償的事,她沒有算計,只是單純的表達需求,像她這樣沒心機、沒計劃、個性又大剌剌的小女生,能一個人在外生活上半年,既沒餓死也沒變壞或把自己賣了也算是有本事。
總而言之,和她在一起讓他覺得很輕鬆、很開心,心裡的疲憊總會不翼而飛,他真的很喜歡她。
「所以,我可以假設你並不討厭我嗎?」她試探的問。
「我做了什麼事讓你覺得我討厭你?」他轉頭看了她一眼,訝異的問。
「沒有,我的意思是,在你知道我是一隻不事生產的米蟲這個真面目之後,你不討厭我嗎?」
「我早就知道你是只米蟲了,要討厭的話早就離你遠遠的了。」
「你早就知道?」訝異的人換成她。
「你忘了嗎?」
「忘了什麼?」
「你曾經跟我說過你的擇偶條件,其中一條就是要願意養一隻不事生產的米蟲在家裡。」他笑著道。
她愣了一愣,仔細的回想,好像真有這件事。而且——
「你說要幫我介紹。」突然有點悶。
「對。」他咧嘴道。
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丁綺玉瞬間只覺得更悶。如果他對她有一點意思的話,在談論這種話題時,他不該是這樣的表情吧?他果然只把她當成妹妹看待嗎?
「那找到對象了嗎?」她隨口問。
「找到了。」他勾著唇答覆。「要不要我明天就介紹給你們認識?」
「蕭大哥這麼迫不及待嗎?」心有點受傷。
「是有一點。」
她悶悶地轉頭看向車窗外的方向,不想說話了。
「怎麼樣?明天好嗎?」他出聲問道。
「不好。」她抑鬱的悶聲回答。
「為什麼?」早點見面,他才能早點和她正式交往呀。
「因為我很忙,我還要去找房東討論退租金的事,因為我之前預繳了一年的租金,還要去買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原有的東西都被燒掉了,而且我也得開始找房子,總不能一直打擾蕭大哥你。」她低聲說。
「我剛剛不是說了不打擾嗎?」
如果不打擾的話,為什麼這麼急著想將我介紹給別的男人呢?她在心裡悶悶地反問,卻沒真把話說出口,只覺得很悶、很煩。
原以為他對她好,又在遊戲裡娶了她,可能是對她有點興趣,所以對於大伙獻計想幫自己將他把來當老公這事她才會沒拒絕,打算順水推舟的做下去,因為只要兩情相悅,由誰主動根本就沒差。
可是如果他真的對她只有兄妹之情,而無一絲男女之愛的話,那就差很多了。
試想一對兄妹,做妹妹的突然倒追、倒貼起哥哥,還想對哥哥霸王硬上弓,那感覺是多麼的變態、噁心?她一點也不想讓他對自己的那種厭惡感呀。
所以,她真的還要照原定計劃做嗎?
「蕭大哥,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她悶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開口說。
「什麼問題?」
「你喜歡我嗎?我不是指兄妹的那種喜歡,而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哪怕只有一點點?」她說完後不由自主的屏住氣息等待他的回答。
「一點點嗎?」他問。
「嗯。」只要有一點就有希望。
「不只一點點。」半晌後,他含蓄的說。
她有些愣住,傻傻的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喜歡她,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而且還不只一點點。她整個人、整顆心都要高興得飛起來了,他喜歡她!他喜歡她!
「蕭大哥,我也喜歡你!」她興奮的衝口道,說完後整個人頓時害羞了起來。
乍然聽見她的告白,蕭御很高興,但臉上笑容卻有點苦,因為他沒想到自己計劃了許久的告白會這樣突如其來的讓她給搶先了,真的是很無言。
但是,至少他現在已經確定一件事,那就是她也喜歡他,而且是女人對男人的喜歡。
原來她也喜歡他呀……
蕭御不知不覺的傻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