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劭棠的濃眉攏得更近了,先是來了個「媒婆」,然後又出現「上司仰慕者」,看來她近期的生活過得挺精彩的,工作沒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還有人在為她努力爭取復職呢。
大手再度按下刪除鍵。
這些留言全給他刪了,而她手機的電源他也關了,他倒要看看她的「第二春」如何開始?哼!
才這麼想,電話又再度響起,他的眉立即挑得高高的。繼媒婆、仰慕者之後,這回又是哪位?
「媽咪,我是萬人迷……」
好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人的一生中,如果要選一處最討厭去的地方,醫院應該是很多人共同的選擇。
繼手機被停話、租屋處被強迫退租,以及強迫休學後,她的人生還有多少事是不由自主任人安排的呢?一思及此,董茗菲馬上紅了眼眶。
看著躺在病床上日漸消瘦、幾乎沒什麼生氣的清秀臉龐,伸出手握住對方的手。「玉修哥,我現在……該怎麼辦?」
之前玉修哥還能跟她聊好多事,學校的、同學朋友的;好笑的、不開心的,以及……和風劭棠之間的事。
他知道她交了男友,很替她開心,有時她假期和風劭棠約會不能回宋家,玉修哥總會替她找借口。
他也告誡她,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還有交男友的事……一定要瞞著家中二老。
原本她解讀玉修哥的話,是以為宋家二老想用她去利益聯姻,玉修哥可能早知道這才警告她,後來她卻已是進無退路了。
半個月前玉修哥突然在家中暈倒,緊急送醫後雖無立即危險,可情況卻是急轉直下的陷入昏迷,就算偶爾恢復意識,也很快又昏沉睡去。
而在兒子這種狀況反覆沒法子改善的第三天,宋母突然對她提出「沖喜」的想法。
但沖喜這種完全沒有科學根據的奇怪做法,她當然不肯答應。
當天,玉修哥有短暫的清醒,看她在哭,他問明原因,歎了口氣後只對她說:「你跑吧,跑得遠遠的,別再待在宋家了,繼續待下去,你不知道要被剝奪快樂到什麼時候……」
那次談話後,玉修哥就真的陷入昏迷,沒再清醒過。
可是一個對她這麼好的人,她怎麼可以真的一走了之?
她想了很多,考慮很久,終於在風劭棠出國前下定決心,要接受沖喜這個方式。如果因為這樣玉修哥能醒來,她犧牲一點有何不可?
在她的想法中,「沖喜」只是個儀式,不是真的結婚,但她萬萬沒想到宋家二老是真有讓她嫁兒子的想法。他們認為雖然宋家有錢,可兒子已是一腳踩進棺木的人,嫁過來也許得守活寡,哪個好人家的女兒願意嫁?真的肯嫁的人,他們還要擔心對方是不是來謀圖財產的呢。
不過董茗菲不同,她是他們看大、養大的,品行不必說,最重要的是宋家對她恩重如山,有了這樣的恩情,讓她嫁給兒子,照顧他一輩子並不過分,甚至是應該的!
可惜當董茗菲得知這一切時,她已經被迫簽了證書,而且宋母可能偷聽到她和風劭棠的通話,收走她的手機、退了她租賃的房子,還替她辦了修學,又軟禁她,派人日夜監視著她。
就是在被軟禁的這一個多月,她發現自己懷孕了,但這件稱得上喜事的事並沒有為她帶來喜悅,因為她在「人妻」的身份下,根本不知要怎麼跟孩子的爸說這件事,畢竟她和玉修哥的婚姻關係是真實成立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也不知是否沖喜真的奏了效,玉修哥果然在婚後的一個月左右清醒了。她抱著他痛哭,為他開心,也為自己高興她總算有人可以商量!
玉修哥告訴她,要她去找風劭棠,對他實話實說,可是她找不到他,原來的手機號碼不通,她就不知道有什麼管道可以找他了。
也許沒人相信,交往了半年,她知道男友叫風劭棠、家中很富有,也和他母親吃過幾次飯,但對於他在哪裡上班、做什麼職務卻完全不清楚,因為這部分一向就不是她在意的。
又過了一陣子,有天她在一家婚紗會館外和風劭棠不期而遇,那時他正沉著臉要走進婚紗店——
她叫住了他。「風……」
風劭棠不可置信的止步,回眸看向她。
董茗菲看到他開心得直落淚,見他倏地轉身走向她,她以為他是要緊緊擁抱她,問她這陣子跑去哪裡了……
可他來到距她一步的距離卻高揚起手做勢要掌摑她,她錯愕不解的看著他的動作,只能反射性的閉上眼。
巴掌始終沒落下,她臉上感到一陣暖,熟悉的大掌撫觸著她的臉,她睜開眼。「你……為什麼?」
「原來……我也有這麼軟弱的時候。」風劭棠放下手,留下讓她不明白的話語,轉身要進婚紗館。
「風少?」
他回身撇唇冷笑,亮了亮左手上的戒指。「我訂婚了,今天和未婚妻拍婚紗照……何必驚訝?你不也結婚了嗎?」
董茗菲還想說些什麼,可都這種狀況了,她能說什麼?他在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內訂婚,等於和對方才交往一個多月就要結婚?不!以他的性子不可能這樣,可是……這擺在眼前的事實又是怎麼回事?
而且,他又是從何得知她結婚的事?
「怎麼?還要對我說什麼?」風劭棠看著她,無法諒解自己曾那樣深深著迷的女人會如此傷他,她對他只有同情?呵,太可笑了!「我想……我們以後最好不要再見面,下一次再見面,就是仇人了。」
董茗菲不懂他說這話的意思,在她看來,就算她有不對,但是他也有錯吧?他憑什麼對她這樣說?
不!一定有問題,她相信他們之間肯定有什麼誤會。結婚的事,她真的是萬不得已的……「風劭……」
婚紗館內有人推門而出,一個長相甜美、氣質上和她有點相近的女子走了出來。「劭棠,你遲到了。」看著他和眼前陌生女子間的奇怪氛圍,柳依依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風劭棠笑著上前,摟著她的腰對董茗菲說:「這是我未婚妻,漂亮吧?」
董茗菲看著他,慢慢的垂下眼睫。「……很漂亮。」
柳依依隱約覺得不對勁,不想未婚夫和這名女子有太多牽扯,連忙打岔道:「劭棠,我們進去吧,攝影師等了一會兒了。」
「走吧。」他眼神複雜地望了下曾經深愛的女人,摟著未婚妻轉身離開。
進婚紗會館前,柳依依低聲的問:「她是誰?」
「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董茗菲麻木的站立在原地,心彷彿都碎得不再有知覺。
真的不相干該有多好?真的不相干,她現在就不會被這句話刺傷。他的話像刀、像箭,在她心上落處見血。
……如果你是玫瑰,那麼我就是水。離了水玫瑰無法昂 揚驕傲,無法盛放美麗……茗菲,我要你永遠離不開我?
不相干呵……他們已經……不相干了……
……親愛的,選在你生日的這天,許個願讓我為你「穿越」而來,相遇在大學校園,同為學生,談一天屬於你的十九歲平凡之戀吧。
那一天,她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一路上臉上的淚水沒有幹過……
董茗菲淚水不斷滲出眼角,哭著哭著,她又聞到了濃濃的消毒水味。
她又在醫院了嗎?
她好討厭醫院,每次來都沒好事,每一次來,她都擔心受怕的。
誰又往院了?玉修哥嗎?他怎麼了?要不要緊……
感覺有人拂了一下她的發,一個冰涼的儀器在她耳朵裡探了一下。
「三十七點五度、脈搏……」一個悅耳的女子聲音說道。
董茗菲緩緩睜開眼,看見幾位醫護人員站在自己的床緣,她有些怔忡,一時半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她想坐起來,一旁看護忙搖高她的病床讓她靠著背。
「我怎麼了嗎?」她頭仍有些暈,這回不是玉修哥住院,是她自己嗎?
不對,玉修哥走了好多年了,原來她又作了夢。
「睡眠不足、營養不良,再加上流行性感冒。」年輕的帥哥醫生態度親切地回答,「你昏迷了三天,今天是第四天早上了,慶幸的是感冒沒轉成肺炎。」
「第四天?」董茗菲嚇了一跳。「我可以出院了嗎?」她四天沒回家了?老天!她的糖糖不會怎麼樣吧?
「是可以,不過你體溫仍偏高,我建議你還是多待一天吧。」
「不行,我家裡養了動物……」
「是貓嗎?」帥哥醫生問。
「醫生知道?」
「那個啊……總之你不用擔心,有人餵了。」醫生笑笑的說。
昨天他搭「某人」的便車,看見副駕駛座的腳踏墊上有一袋東西,他順手撈起來看,結果是貓罐頭,那時他還笑著問「某人」,以為養隻貓別人就會以為他不怕貓了嗎?某個悶葫蘆只「哼」了一聲,什麼訊息也不肯透露。
他真的很好奇堂哥和這女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女的生病住院,男的就幫她到她家喂貓,照理說這種情況兩人該是有不錯的交情,可偏偏看來又好像不是這樣。
「咦?」董茗菲不明所以,只覺得醫生是在安撫她。
「嗯……可能是你工作上的朋友吧。」醫生胡謅道。有人已經警告不要提到他,自己只好從善如流,堂哥的脾氣一向惹不得。
「工作上的朋友?」她都離職了,哪來的朋友?
清醒一段時間後,董茗菲終於想起自己為什麼會住到醫院來了,她是在風劭棠的辦公室暈倒的吧?那麼,是他送她到醫院的嘍?
只是……喂貓?不,不可能是他。姑且不說他不知道她住哪裡,即使知道,那人一向怕貓,不可能那麼好心。
她思索地喃道:「是總經理嗎?不對,他不知道我養貓。維真嗎……唔……算了,我還是出院吧,我情況真的好多了。」就算是維真,也沒有她家鑰匙。
當事人堅持出院,醫生沒意見,一旁歐巴桑可有意見了。
「不行啦!時間還沒到,我收了五天的看護費用啊!」
董茗菲一怔。「誰給的?」
「就一個高高帥帥、看起來很有派頭的年輕人……好像姓風,我都叫他風先生。」
風劭棠?董茗菲沉下臉。「你安心收下吧,那個人什麼沒有,錢最多。」
帥哥醫生眉一揚。呴呴,這事不是他說的哦。不過真的很有趣,看這位小姐的表情不太像是堂哥的朋友,說仇人還貼切些。
這一對,女的提到男的,口吻絕稱不上和善,而男的提到女的,也似乎是不願多說,可奇怪的是大總裁每天無論工作到多晚,一定會來探視她,不僅常常一待就是一兩個小時,每天的電話關切更是從來不曾少。
他快好奇死了,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不認識這位小姐,可對自己堂哥有一定程度的瞭解,那個人一向不愛多管閒事,這次倒是跌破人眼鏡的佛心來著——
有趣,真的太有趣了!
什麼關係?
董茗菲腦袋一片空白,幾秒後才勉強開口,有如受到驚嚇似的連說話都會跳針。「當然沒、沒關係。」
「你一共說了兩個『沒』字,負負得正,也就是有關係。依我們法律上的術語……有關係就是沒關係,沒關係就是有關係。」陳維真挑著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