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他讚美她,她高興得兩眼亮了起來,「夏大哥,你終於看到我了,我比她更好對不對?」
他沒搖頭也沒點頭,只是輕輕扯下她掛在他脖子上的手。「這麼美麗的你怎會愛上我呢!你該是男人捧在手上的珍珠,不應專屬某人。」
「嗄?」他這是讚美嗎?怎麼聽來有點刺耳,讓她打從心底不舒服。
「我不是你幸福的終點站,你的目標在遠方,老假裝愛我是得不到真愛的。」她的錯愛他無福消受。
她一聽,氣得臉色漲紅。「我哪有假裝愛你!我是真的很愛你,比任何人都愛你!」
愛能假裝嗎?要是他不一再拒絕她,他會感受到她付出的愛,滿滿的足以淹沒他。藍若雅非常氣憤他將她的感情當是遊戲,心下更加執著地非要他愛她不可,只有愛上她才能知道她的愛不是玩笑。
夏仲夜的笑轉為嚴肅。「如果你真愛過一個人,你會送上祝福,祝福他和愛人在一起,祝福他們幸福快樂。」
「不可能,我為什麼要祝福你?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他的幸福終點站是她,她會給他很多很多的快樂。
愛是佔有,所有的他全部屬於她,沒人能分走一絲一毫。
「所以你的愛是不成熟的,缺乏理性,你的愛只會傷害你愛的人,因為你自私得不懂愛。」他語氣嚴厲,不再放縱。
「對,我很自私,得不到的我寧可親手毀去,也不讓別人得到,那你呢?你愛的人不愛你,你真會祝福她走向別的男人?」
哪來的聖人,人本來就自私自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我……」他一窒,心口抽痛,再無半絲言語。
換成是他做得到嗎?
捫心自問的夏仲夜竟說不出一句話來。道理用在說服別人簡單,可是若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承認比割心還痛,他想都不敢想。
光是想像兩人即將離別,他已痛得難以呼吸,何況是目送心愛女子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那將是折磨他下半生的地獄。
「夏大哥,我們何必談那些傷感情的事,人生要及時行樂,痛痛快快地為自己而活。」她媚笑地輕送秋波,一指含在口中,模樣誘人。
人吶!要為自己找出路,傻傻地枯等只會浪費大好時機。
「若雅,你在幹什麼?」黑瞳微瞇,不帶半絲情慾。
她笑著,一腳踢開足下的高跟鞋。「你看不出來嗎?我要你愛我,放浪形骸的愛我。」
風在吹著,一件單薄的小外套落地。
「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愛不能勉強。」他也給不起。
又一件小可愛隨風飄落,一雙雪足踩著斜格地磚,狀似在跳舞。
「愛我吧!夏仲夜,你抵擋不住我的女性魅力,快抱住我。」她像絢爛的翩翩彩蝶,舞動著身軀向他飛撲而去。
夏仲夜及時閃開。「你夠了沒?不要自取其辱。」
「你不愛我前,什麼都不夠!看看我曼妙的曲線、惹火的身段,和男人無法一手掌握的雪乳,你會不想摸摸它,用你的嘴巴含.住……」她嬌喘,想像他正埋首在她胸前,品嚐動情的紅莓。
豁出去的藍若雅拋棄矜持,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減少,醫院頂樓上散落她脫下的衣物,有的因為質地太輕而被風吹遠了。
幾近赤裸的她正在解開輕薄的性感內衣,薄如輕紗的蕾絲底褲若隱若現,根本遮不住茂盛的三角地.帶。
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反正她也不會再復活,只能在夢裡勾引他,讓他跟她一樣回不去,永遠在夢中廝守。
「住口,你還知不知道自己是誰?藍家大小姐。」出身名門的千金小姐,她在糟蹋她自己。
藍若雅淫.蕩地貼近他,雪臂如蛇地想往他身體攀。「要了我,不要猶豫,我可以帶給你極致的快樂。」
「快樂?」他狠狠地扭過她的手,重重推倒在地。「你令我作嘔。」
「作嘔?」她臉色驟變。
「你是很美,但美得像一隻毒蜘蛛,我看到你根本提不起一絲性致,就算你光著身子向我求歡,我還是沒有碰你的欲.望,因為你是我擺脫不去的惡夢。」只想深深埋葬的惡夢,然後遠離。
「我是你的惡夢……你的惡夢……」她突然仰頭,笑得滿臉猙獰。「好呀!我就讓你作一輩子的惡夢,別想有醒來的一天。」
她光著腳,像個瘋子似的爬上圍牆,兩手大張,橫走窄小的貓道。
「下來,你不會想死。」夏仲夜眼中有怒氣。生命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嗎?
「你不是我,又怎知我在想什麼。」她咯咯地笑起來,身體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愛我,另一個是我跳下去。」
樓高十二層的風景十分宜人,微風輕送,白雲飄過,白鷺鷥低飛入池塘。
「你不准跳,我也不愛你,立刻給我從牆上下來。」他死命盯著她腳下的每一步,唯恐她一腳踩空了。
不知為什麼?他眼皮直跳,似乎曾見她如失速的燕子,筆直往下掉落。
她搖著食指,笑得陰森。「不行喔!人不可以太貪心,只能選擇一樣。你要抱著我,和我作夢,還是看著我往下跳?快選,你只有一次機會。」
「……」他抿起唇,不發一語。
「哈哈……到最後還是不肯愛我是吧!那我就要你永遠的記住我,一輩子背負著害死我的罪惡感,不停地作著我為你而死的惡夢……」
風飄走藍若雅的聲音,那一聲「我愛你」竟帶著哭腔,她後仰的身軀就像一朵白茉莉,輕輕飄在無垠的天空下。
她在笑著,不停止的笑聲隨風飛揚,好像她做了一件讓人後悔莫及的事,她縱使死了也痛快。
只是,那眼角滑出的清透液體是什麼?她到死也得不到她想要的愛。
「她……她跳樓了?」
神色驚駭的夏仲夜難以置信,瞠大的雙瞳裡充斥血絲,一條條,一絲絲,似詭絲般纏繞瞳眸深處。
那是情、那是債,那是一條不該消失的生命。
是什麼力量促使她縱身一躍,飛翔的影子不是春天的乳燕,而是殯落的星辰,生命停頓在秒針不再走動的時間,凝滯了。
她說過的惡夢,一輩子洗刷不掉的罪惡感。
用死來讓人後悔未免太愚昧了,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呀!
伸直的手臂抓不住往下墜落的身影,她下墜速度太快了,而他反應不夠快,以為是千金小姐一時的任性,知道達不成目的便會放棄。
可是她跳了,一副義無反顧的模樣,好似死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還是來遲了一步,她終究難逃重蹈覆轍的下場。」
空無一物的頂樓平空多出了一扇白紋銅門,它由內拉開,走出一臉憐憫的趙瀠青,她輕步如蓮,款款移到圍牆旁,手扶著它往下瞧。
夢裡沒有鮮艷色彩,所以看不到暈散開來的鮮紅血液,四肢怪異扭折的藍若雅脖子斷了,以九十度彎向左肩,正面向上躺在暗色血泊中。
她又死了一回,在夢境之中。
「我害死了她,我害死了她,我是兇手……」他的話是凶刀,狠狠地戳向她的心窩。
「不,不是你的錯,她的心已經扭曲,感受不到世間的溫暖。」她太偏執了,終究入了魔。
一股溫柔的氣息包圍週身,眼神渙散的夏仲夜貪婪地汲取皓腕所帶來的暖意。
「織夢……」
好暖和,像和煦的春日照拂,驅走他心底的陰影。
「真的不是你的錯,不要怪罪自己,你只是忠於自己的心,不願用謊言去褻瀆神聖的愛情。」她明白他的痛,人的心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我沒有錯嗎?不是我害死她……」沉痛的眸微微抬起,尋求著救贖。
趙瀠青輕輕擁著他,輕柔地在他耳邊低喃,「當然不是,不愛她是一種錯嗎?對於感情,誰都有選擇的權利。」
就僅是不愛而已,哪是什麼罪不可恕的大錯,愛是美好的,不該被拿來當作脅迫的借口,錯的是執著,錯的是不放手。
「可是她跳下去了,義無反顧的。」她的決絕令人駭然。
「那是她對生命的不尊重,扭曲了愛情的本質,以它為手段,逼迫別人必須得愛她。」她將溫熱的唇輕貼在他薄涼的冷唇上。
知覺開始回到體內,那雙又深又黑的瞳眸閃著微光。「我看著她往下跳,身體像凍結似的動彈不得,如果我動了……」
也許能救她一命。
「不是你的錯,真的,你已竭盡所能地開導她,不要有負擔,放手讓她走。」他必須先放過自己,心底的鬼魂才會消失。
「但是她死了,就在我面前了結年輕的生命。」他無法忘記她臉上那抹笑,是那麼美麗又……怨恨。
夏仲夜攤開十指,低視著,總覺得它們沾滿藍若雅身上不斷流出的鮮血。
趙瀠青又吻他,重重地令他難以忽視。「看著我,老公,我才是你的責任,不是她。」
「老婆……」他以為跟著停擺的心臟回復心跳,雖然緩慢,但規律地跳著。
「還記得你為我戴上的戒指嗎?你說你要套住我,一生一世做你的妻子,你要記著自己的承諾。」她將指上的戒指與他的男戒相並,一支箭射穿兩顆心。他們的心。
盯著款式相同的對戒一股股暖流注入他的心,驅走寒冷,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老婆,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今天還沒有。」她忽地哽咽,淚中帶笑。
「老婆,我最愛你了,今生今世只愛你一人,沒有人能讓我像愛你這般愛得那麼深……」他吻去她眼角淚滴,反手抱著她許久許久。
「我也愛你,老公,這句話我欠了你很久。」她不敢說出口,怕愛他太深。
但是即使不說,她的愛還是不受控制的流向他,在她以為把持得住前,心早就淪陷了。
「沒關係,我一向是大方的老公,你要欠便欠,我會把利息算上。」他要她欠上一輩子,永遠也還不清。
噗哧一聲,她破涕為笑。「你哪是大方?根本是吸血鬼!把人養著當糧食,照三餐吸食,餵飽你的胃。」
「老婆,我又餓了,你幾時要餵我?」他啃著她細頸,作勢吸血。
見他又能打趣了,趙瀠青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仲夜,你要相信你很好,你沒做錯什麼事,在夢裡夢外,你都要很堅決的對自己說,我沒有錯。」
「我沒有錯……」他錯了嗎?不愛一個人不是他能選擇的,他只是……不愛而已。
夏仲夜反覆地問自己,他錯在哪裡,人對自己誠實有何不對,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隨口編個謊就能自欺欺人地去愛嗎?
「沒人逼她走上絕路,是她自滿的心態使然,以為死能在你心底留下記號,佔據不屬於她的角落。」她用死當籌碼,賭他記掛她到死。
他撫向胸口,感受心跳的力道。「我該怎麼做才能走出有她的惡夢?」
聞言,趙瀠青既欣慰又感傷,分別的一刻終於來臨了。
「試著忘記她,把她從你的記憶裡徹底拔除,她的死不是你造成的,你也無須背負她因你而死的罪惡感。」
「忘記她……」他輕輕地說,熱熱的心窩好像有什麼湧了出來。
「到她的墳前放一束白玫瑰,告訴她,你不欠她的,你把她的愛情還給她。」她要的是一句道歉,化解她的癡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