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裡有白天有黑夜,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對被軟禁的人來說,很是難熬。
世祁離去後,品臻站在窗邊看了一個上午的海,餓了就吃世祁早上端進來的餐包和柳橙汁;她曾嘗試睡個午覺,可是一躺下卻是輾轉難眠。
她只好起身,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裡;這不難,難的是媽媽在世祁手上。
此時,她身上既沒錢也沒有任何通迅設備,她又騙過孫世祁,他必然對她充滿了戒心,她此時的處境還真是進無路退無步。
只是她想不通,孫世祁大費周章把她抓到這裡來,既不是要她還錢,也不是為了傷害她,那他真正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她再度站回窗前,看著火紅的太陽落入海裡,如果不是被囚禁,她會發現這裡的風景確實很美,可是儘管她因時差問題而有些頭昏腦脹,但隨著時間分秒經過,她還是漸漸感到飢餓,她開始頻繁地看著門外,可是那扇門始終沒有再開啟過,她忍不住懷疑,孫世祁是不是打算餓死她?
不行!
在不能確定老媽還安全之際,她無論如何不能死。不僅不能死,還必須保持最佳狀態。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出去找找,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
她推開門,發現自己在二樓,一整個樓層便是房間,中間有一座雕琢得非常精細美麗的白色樓梯,樓下大廳的擺設則是非常維多利亞式的英式風格,不知道孫世祁在哪個房間?怕驚擾到他,所以她赤著腳下樓,從最角落的房間開始找起;要解決飢餓,總得先找到廚房。
可是她一一推開樓下二十三扇房門,竟沒有一間是廚房,這真是太詭異了!實在餓得發昏,她只好站在大廳裡,盯著牆上一幅巨大的宴客圖發呆。不曉得這位畫家是誰?把那只烤雞也畫得太完美了吧,那金黃油亮的雞身簡直是惡魔的化身。
「你是不是餓了?」
孫世祁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把她嚇得後退了一步。
最後,那堵畫著宴客圖的牆面緩緩往右側移動,一間佈置華麗的餐廳赫然在她眼前出現,鋪著桌巾的長桌上擺了銀製餐具,孫世祁就站在裡面對她微笑著。
她緩緩走進去,可是當她看清桌上一盤一盤的「食物」時,頓時嚇得張大眼睛,因為整桌的食物全部是「生猛」海鮮,因為全是活的。
她不確定他是什麼意思,只好望著他。
他兩手一攤。
「冰箱只有麵包、鮮乳和水果,所以我開了船出去海釣,桌上這些都是成果。但是我不會烹飪,如果你不想生吃,恐怕得自己動手。」
她還有別的選擇嗎?恐怕沒有。
所以她很平靜地望著他。「廚房在哪裡?」
他對著牆邊的圓柱按下一個開關,他身後的牆自動往兩邊滑開,一個媲美飯店的完美中央廚房在她眼前出現。
「你可以嗎?」孫世祁笑問。
「必要的時候,要我殺了你都可以。」說完,她拿起桌上那盤嘴巴不停一張一合的魚,無所懼地往廚房走去。
他替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坐在高背椅子上,欣賞著她在廚房手腳俐落、熟練地拿著刀片魚及操作鍋鏟的模樣。
這樣能幹的女人,當初扮吳英美,得裝瘸,裝無辜,不是太為難她了嗎?
為了錢,她究竟可以犧牲自我到什麼程度?丁品臻啊,丁品臻,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竟有那本事讓他魂牽夢縈那麼久。
二十分鐘後,一盤煎魚、一盤燙熟的墨魚及一盅綜合海鮮湯便上了桌,還很厲害地用意大利麵條炒出一盤鮮蚵炒麵。
桌上食物的香氣四溢。
兩人對坐,世祁表情驚喜,品臻則一臉無奈。
「可以吃了嗎?」品臻問。
「當然!」
品臻餓壞了,她認真地享受著自己煮的美食。今天算孫世祁走運,能吃到她做的菜,之前她接受委託,要替一位飯店大亨拿回被兒子奪走的產權,為了接近目標,她可是下過功夫,參加那間國際頗負盛名的飯店所舉辦的廚藝比賽拿下冠軍。
世祁也是美食的愛好者,發現她原來廚藝這麼好,不覺另眼相看。
品臻一點都不在乎他對她有什麼看法,看他吃得還算愉快,她認為這是一個好時機。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我走?」她開門見山地問。
「老實說,我還沒決定。」
這是什麼該死的鬼答案?!但她要忍耐,此時此地,她絕不能激怒他。
她盡量保持和顏悅色。「你把時間耗在這裡,公司怎麼辦?你奶奶會同意嗎?」
聞言,他無法抑制地大笑著。「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她揚眉。
好笑嗎?好像有一點。
他補充說明:「現在科技很發達,要把公司管理好,不必然得成天坐在公司裡。至於我奶奶啊,她很同情我的遭遇,對於我想挽回男性尊嚴的這點小小願望,她表示理解及支持。」
意思就是他有很多時間和正當理由可以耗在軟禁她這件事就對了!
「但你總不可能一直無限期地把我關在這裡,對吧?」
「我會放你走的,只要我能釐清一些……事情。」他驚覺自己差點不小心洩露了不該讓她知道的事。
「譬如?」
「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我自然會說。」
看來他對她防衛至深,既然無法跨越,也就只好先靜觀其變了。
飯後,她心事重重地隨他走到起居室。
坐在舒服的沙發上,她想到老媽要是一連幾天打電話找不到她,鐵定會很擔心,搞不好會吵著要回來,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世祁拿起遙控器對著牆上的超大螢幕一按,獨自走到角落去。
她媽媽和秋麗阿姨竟雙雙出現在螢幕上,正對著她招手,接著她聽見媽媽激動地大叫著:「品臻啊,你究竟跑到哪兒去了?!怎麼電話都不接?」
「媽,你好嗎?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什麼?為難什麼?聽不懂啦!不過這裡真的很好玩咧,只是沒聽見你的聲音怪想念的。對了,你現在到底在哪裡?」
世祁警告地咳了一聲。
「呃,我在朋友家裡渡假,可能要等幾天才能回去。」
「嗯,好吧,我要和你秋麗阿姨去看表演了,店沒開不要緊,我們就休幾天,你也好好玩,拜拜!」
「拜拜。」
道別完,螢幕上的影像也消失了。
她怔怔望著那已經沒有影像的螢幕,突然想到「天人永隔」四個字。
如果她就這樣死在法國的一個小島,超然媽媽一定會崩潰。不行!為了媽媽,她無論如何一定得安然回去。
以他的立場而言,讓她們母女知道彼此都平安,多少要冒點風險,所以,因為他的慷慨,她紅著眼眶垂眼說道:「謝謝。」
世祁認真地看著她。「不是說她不是你媽媽嗎?以同居的關係而論,你的感情也未免太充沛了。」
唉,這是她是不願去觸碰的一塊,可如今遇上了,她也不想閃躲。
「你有沒有煙?」
世祁拿出自己的煙,幫她點上一根。
她看著裊裊輕煙,娓娓道來:「我說我是孤兒並沒有騙你。我媽是酒家小姐,因為和一家鞋業小開有了我,後來那名小開拋棄了我媽,我媽想不開,在他們同住的地方往下跳,走了;遺書中把我交給她的好朋友,就是我的養母丁超然。當時我一歲多,還沒報戶口,所以就跟著超然媽媽姓,她把我當親生女兒養大,想想,真的很不容易。」
「福伯給我的資料上說你是經濟系學士,且還是會計碩士,為什麼你不好好找個工作,偏偏要去經營詐騙集團呢。」
「既然你調查過我,應該知道我們家炸雞店的生意很差,超然媽媽是酒家女出身,她哪會做什麼生意,從良後還帶著我,日子根本就很難過得下去,是有位角頭大哥很喜歡超然媽媽,常常接濟她,我才能念到碩士。不過,後來他年紀大了,他經營的地下錢莊和兄弟們需要照顧,所以開口要我繼承他的事業;我們母女欠人家這麼多,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我只好先把他的事業接下來再慢慢轉型,最後我們改以接企業財團要我們協助、配合的各種案子為主,像吳英美這種角色也是當初我們經過調查分析,為了迎合你的需要才創造出來的。認真說起來,你也是共犯。」
「資料上還說,你出道十年還沒有被抓的記錄,因為你擅長易裝,連平常在家都會化妝,裝聾啞?」
品臻吐出圓圓一圈一圈的煙圈。「那是超然媽媽保護我的方法。店裡出入分子複雜,扮丑、裝聾啞才可以降低失身的危險。」
「這樣過日子不累嗎?」他忍不住感到心疼。
「人各有命,認命就好。」她淡然說道。
「沒有遇過被騙的人回頭找你麻煩的嗎?」
「是人都有弱點,只要我拿住的把柄強度夠,多數人知道我要的只是錢,大都會乖乖認了不去張揚。」
「但這次,難道你沒發現我的弱點,沒想過要拿住我的把柄嗎?」
品臻心虛地睞了他一眼。
「這個問題我不想回答。」
「是不想回答還是不敢回答?」
她臉色發白地看著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唯一的錯誤就是不該對你一時心軟。」
「心軟?要不是我的開車技術太好,你對我的車子動的手腳可是足以讓我在那條山路上喪命。」
這件事還有誰比她更清楚呢。出事的那天,她同樣嚇出一身冷汗,就是因為這件事,她對他第一次感到內疚,所以處處手下留情,怕他對她付出太多感情。也是因為這場意外,她決定以最快的速度收手。
「那的確是一場人為疏失,我的手下認為應該沒人會在下坡路段加速,所以才做那樣的故障設計。」
「所以那場驚險萬分的奪命演出全是因為我沒照你們的計算來開車才會出了事?」
「我知道你很不以為然,但事實的確如此。」
「你言下之意,是對你及你的團隊充滿信心,要不是你一時心軟,我的損失恐怕不只如此嘍?」
她的眼神犀利。「的確如此。」
「我不懂。既然你自認已掌握住我的弱點了,照理說你其實可以在我這裡拿到更多利益,為什麼要匆匆收手?」
她突然懷疑這是他把她抓到這裡的真正原因。
「是不是我把你想知道的都說清楚,你就會讓我走?」
「首先,因為你是個騙子,所以只要你不再對我說謊,我會認真考慮。」
「好!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匆匆收手嗎?第一,因為我發現你不是壞人,所以我便失去了教訓你的興致。第二,我雖然是個騙子,但我從不欺騙別人的感情,尤其當那個人還不壞的時候。」
「為什麼?」
「因為那會破壞我心裡的正當感。」
「換言之,那幾天對你而言只是工作,你心裡想的只是趕快把這一切結束,然後拿錢走人是嗎?」
因為他的語氣很不尋常,所以她心裡便忽然有些明白。
如果她答是,他可能會很受傷,而她也撒了謊。
如果她答不是,又能如何?
但他也不是傻瓜,她胡亂說謊唬弄他,只怕會自找麻煩。
他的問題教她陷入了兩難。
「這一整天裡都是你在問我問題,也該讓我問問你吧。」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人就在這裡,你何必擔心我不說呢?」
「好吧,你問。」
「你是怎麼發現吳英美、邱雅芳全是一場騙局的?」
孫世祁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怪異,品臻便知道自己問對了。
孫世祁望著她。
好個機靈的丁品臻,自己在許多關鍵問題上遮遮掩掩的,卻要套出他的真心話。
他瞪著她。「無可奉告。」
她笑了,笑得異常美艷動人。
「我們總算有了共同點,正巧你問我的問題,同樣也是:無可奉告。」
他寬容地望著她。
「好吧,那就等你想說時再說吧,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你可以考慮要早點告訴我答案,還是開始編故事,以備你媽回來時,告知她為什麼你住朋友家會一住就是無限期。當然,如果你覺得要解釋太麻煩,我也可以幫忙,讓你媽晚點回來。」
「孫世祁,你別太過分了!」她按熄煙蒂叫道。
「比起你對我做的,這只算小兒科。」
「哼!」話不投機半句多,她憤而起身回房去。
世祁走出大廳,抬頭看著海上的明月。風吹著他的頭髮,卻吹不走他的煩擾。
為什麼?為什麼他偏偏要愛上一個女騙子?
究竟她說的話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他用力的捶著欄杆。她竟還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慚地說她沒有欺騙別人的感情!
這個可惡的女人!
他記得一年前從明立口中知道邱雅芳因心臟病身亡時,他托人到處打聽她家高雄的住址,等他查到之後立即趕到她家,可管理員卻告訴他,邱雅芳已經下葬了,她家的人也搬離了該處,他還瘋了似地硬要明立留在高雄找到她的下葬處。等他知道她下葬的地方,他連著十二個月,每個月初都親自到她的墓地獻花,直到最後一次,他遇到墓地管理員,一陣閒聊後,管理員才告訴他,墓裡根本沒埋人,那是個空墳,連名字都是假的,至於為什麼這麼做,他說他活到七十幾歲了,也是第一次碰到。
他記得那天明明是個艷陽天,他卻全身發冷。
原來他竟像個白癡似地被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耍得團團轉。
那天,他一回家,馬上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一遍,每一個關鍵點、時間點未免都太密合,他才驚覺到自己可能遇上詐騙集團。他開始調查吳英美和邱雅芳,竟發現兩人奇妙地相偕從世上蒸發,而她們所謂的家也都恰巧只租住了三個月;吳英美一與他離婚,所有相關的親人、朋友及債主全部平空消失。
他忍不住開始懷疑,吳英美和邱雅芳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儘管她們除了身高之外其它都很不一樣。
這個秘密除了福伯和明立之外沒有人知道,所以他請他們兩人無論花多少錢、用多少關係,都要幫他把這個女人找出來。
那件事之後,他一方面為了彌補自己的荒唐,一方面也是想證明自己的能力,一邊找丁品臻,一邊用心經營公司,總算在半年後都有了眉目和成績——他找到要找的人,公司的業務也在穩定中成長。
所以,他決定好好休個長假,順便和這個將他當白癡耍的女人把帳算一算。
可是,一切的憤怒在見到她的個人資料及本人後,卻消失了一大半。
這不符常理。
他曾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他把自己的疑惑告訴福伯,福伯笑著回答他:「少爺,你只要想想,你究竟覺得她真的死去好,還是雖然騙了你,卻好好活在世上,比較符合你的期待,你自然就會有答案了。」
那天,他便想通了。
他的確希望她好好活著。
儘管她很可惡地騙走了他的錢和感情,但他還是希望有一天能再見她一面。
他希望她能給他一個理由,為什麼要騙他的理由。
還有,他始終想不明白,她絕對有機會從他身上挖更多的錢,只要她停留得更久,可是,她卻選擇匆匆離去。
這同樣不合常理。
比對過他已經知道的資料,至少他很慶幸她今天沒有對他說謊。雖然不能排除是因為他手上握有丁超然這張王牌。
但他多麼希望自己可以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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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裡的品臻同樣陷入惡劣情緒的泥沼裡。
從小她就被告知要小心提防男人,哪怕是她的親生父親都曾是她破碎童年的製造者。
所以她接的每個案子裡,幾乎無法避免地都有一個可惡的男主角——也許是變心的丈夫,也許是貪婪的兒子,抑或是不負責任的父親;她下手從不手軟,也從不曾在心裡有過任何的罪惡感;打她十歲接下松伯的擔子,十年了,她不曾後悔過。
對孫世祁而言,她是吳英美。但在許多、許多次的騙局裡,她都曾當過吳英美,只是名字不同;但從沒有人像他那樣,擔心又醜又瘸的吳英美睡覺是否會著涼,在陌生的家庭裡會不會無聊,有沒有不好說出口的需要;而且他是唯一提出要治療她耳疾的人。雖然當初他是為了自己的方便及報復奶奶才娶她,但他不是個壞心腸的男人,所以知道他在她的計劃下差點出了意外,她當時不僅嚇壞了,還非常自責。
也許是因為覺得他為人真誠,為了平衡心裡那種對他的不公平,多些內心的正當性,所以她選擇用真面目當邱雅芳。
只是他對她毫不設防,全然相信毫不保留;對她虛擬的困境,一樣感同身受且慷慨解囊,她知道那是因為他喜歡她。
更糟的是,她喜歡他迷戀的目光和那種受寵愛的感覺,和他在一起,她感覺到溫暖,而且舒適。
她不必擔心他是不是會騙她,因為他的熱誠幾乎讓人一目瞭然。倒是她以漫天謊言設下的局,隨著相處的日子增加,越發教她感到不安。
她開始想到後果。
她擔心他會受傷,所以,她必須速戰速決。
可是當案子到了尾聲,她看見世祁來到邱雅芳的住處,親眼目睹他因為知道邱雅芳過世,那難過哀慟的神情和那紅紅的眼眶,她難堪的心都碎了。
她,怎麼配得起他那樣真摯的感情?
是到那時候,她才知道,原來,愛是有重量的。
也曾一不小心蹧蹋了那樣的感情,所以她試著想辦法彌補,她多花了些錢和時間辦了一場喪禮,為的就是要他徹底把她忘了。
可是他不曉得從哪裡得知這場騙局,又不知怎地竟找到了她。
將她好不容易平靜的心緒又翻攪出來。
一年多了,她原本以為他會因為恨她而傷害她,可是沒有,他依然是一年多前那個對她未曾有過一絲壞心眼的孫世祁。
如果他對她使壞,她便有理由反擊;可是他把她捉來,卻又一副不知如何處理的態勢,這就讓她失了主意。
她想,孫世祁恐怕永遠也弄不明白,當壞人是要有天分的,而他湊巧既沒當壞人的本領也沒有那種天分。
她在亂成一團的思緒中睡著,忘了拉上窗簾,結果被天亮後的刺眼陽光給曬醒。
她伸了個懶腰,眺望了一眼窗外的藍色海面,然後去洗手間盥洗。
她不再期望孫世祁會端早餐進來,她決定自己去廚房找吃的;下了樓,卻意外看見他趴在沙發上,掀了一下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後又闔上眼睛,完全一副很沒精神的模樣。
她原本不想理他的,可走到廚房,又放心不下,畢竟這屋裡就他們兩人,他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離開這裡;還有要是他的手下接不到他的指示,不放媽媽回台灣,那可怎麼辦才好?於是她又踅回他身旁問道:「我要去做早餐,你想吃什麼?」
他痛苦地搖搖頭。「我吃不下,你自己吃就好。」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那是不是表示她逃走的機會來了?
他指著自己的背部叫著。「好痛!」
她狐疑地掀開他的衣服,叫了一聲:「哇!」
「怎麼了?」他問。
「你的背像煮熟的蝦子一樣紅。嗯,曬傷得很嚴重。」
「一定是昨天開船出去海釣曬傷的。」
「船?」她忍不住豎起耳朵。
他卻機警地不再對她提起船的事。
「你到電視機下面找找有沒有什麼藥膏幫我擦一擦吧。」
「曬成這樣,再塗什麼藥膏也沒用了,最好是有新鮮的蘆薈拿來冰敷鎮定發炎的皮膚是最好,可是這裡是海島,恐怕沒有這些東西吧?」
「誰說沒有?」
「有嗎?」不會吧?
「走,我帶你去溫室,我們去找找有沒有你說的那種新鮮蘆薈。」
他把手伸給她,她只好拉他起來。穿衣服會摩擦到皮膚,他索性把衣服脫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把頭轉開,不想看到他那精壯結實的肌肉。
一會兒工夫,他們便走到他口中的溫室,她看見那佔地至少五百坪的溫室,感到大大的驚訝。
「這麼大的溫室,應該會有一個專業的園丁吧?」
「本來是有,可是因為我要來住,所以讓園丁休假去了,所以我們得好好照顧這間溫室,要不,我姑姑可是會殺了我。」
她率先走進去,發現那是一個有著奇花異果的花園,她仔細地找著,總算在一個沙漠區的前一個區域看見蘆薈,她小心翼翼地割下一片葉子。
突然聽見有人叫著:「流血了!流血了!」
她緊張地東張西望著,當她看清說話的是一隻鸚鵡,不覺和孫世祁相視而笑。
後來世祁看見菜園。「那區是菜園區,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有什麼青菜可以摘?」
「嗯,好,過去看看。」
不一會兒工夫,他們摘了一些青蔥、萵苣、番茄和小黃瓜,像個開心的農夫一般抱著滿滿的蔬果走出溫室。
「這些菜好新鮮,你是不是要作沙拉?」
「可以啊!那我們早餐就吃烤法國麵包和蔬菜沙拉?」
世祁比了一個OK的手勢。「但你得先幫我的背塗蘆薈,真的很痛耶。」
「好,沒有問題。」跟他們之間難解的糾紛相比,這只是小事一椿。他轉頭看看不遠處的海岸和浪花,天空這樣藍,海風拂來如此宜人,還是先享受眼前的美景,至於其它的,就等用過早餐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