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親不怕磨 第一章
    言震鼎下了計程車後,腳步飛快的朝台北世貿展覽館走去。

    一年一度的學生設計博覽會—「青年才子設計展」,以這裡為切磋技藝的場所,展開為期四天的活動。

    當然,他沒那種閒情逸致參加什麼設計展,畢竟他「鼎石建築事務所」接的案子已排到一年半後,光是跟各個業主商討溝通,就已經令他分身乏術。

    「這裡塞車呀,用走的比較快……還不是當年的指導教授老毛特別吩咐我,要去看一下他準備推薦到我那裡實習的學生,不然那這麼閒?」

    言震鼎戴上藍芽耳機,邊跑邊說話,手機另一頭是他相戀多年的女友白熙嫣,正關心他的聲音為什麼聽起來這麼喘。

    「你該不會以為我跟哪個女人在『忙』吧?」忽然察覺女友問這問題的用意,他反問。

    「神經!」心虛的白熙嫣啐了一口。

    「我今天晚上去找你。」他突然改變話題道。

    「找我幹麼?」她心下惴然,卻仍故作鎮定,不直接回覆。

    言震鼎也沒有正面回答,他知道要是說出來了,她一定又會閃躲他,這樣一來,他便又找不到機會談和她分手的事。

    繼續哈啦了一兩句,掛上電話後,言震鼎神情黯然。

    當初他喜歡白熙嫣的理由,是因為自己在每一方面都要秉持第一,他只接受最好的,所以設計的建築是業界第一;開設的事務所,接案數也是同業第一;而他的外貌談吐知識及優雅的人品,自認是數一數二,更別說從前在老毛教授底下的求學生涯,成績也是全校第一!

    因此,他挑女人也一樣,為了要配上優秀出色的白熙嫣,他一直很努力。

    但是,再怎麼努力,她的父親都不滿意,再怎麼努力,她還是偷偷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言震鼎穿過小巷,經過一間專做壓克力招牌的店,不經意的瞥了一眼,一抹不適宜的身影出現在他眼角餘光中,讓他狐疑的回過頭看。

    「不要催了,就快做完了嘛。」何小葵一腳踩在木板上,一手拿著又長又大的鋸刀,努力的把一塊木板切割成每個角度都圓鈍的「凸」字型,並將另一塊長而橢圓的木板放到一台巨大的機器中間,讓高速輪運的鋸齒圓刀因切割而發出「嗄吱—」這樣又長又尖銳的金屬聲音。

    他盯著這個戴黑框眼鏡、綁著馬尾的年輕女孩,驚訝於她竟做著粗壯男人才能做的事,木頭在她手裡像是拼裝黏土一樣,只見經她切切割割、鋸一鋸,揮汗組裝,就變成一隻純樸的可愛木馬。

    「快點!三分鐘之內要是不把彩繪噴漆完成,我們就要被慶豐大學拚過去了啦!」邵巧芬握拳,激動的在何小葵身邊催促著。

    慶豐大學?言震鼎對這個學校非常熟悉,因為它跟他的母校朝志大學敵對數十年,而且當年全校第一的他跟慶豐第一的紀超凡互拚,過程之激烈,足以寫進雙方校史。

    一群看似從南部上來台北校外教學的幼稚園學童,經過這裡時興奮的嘩然大叫:「哇!是木馬耶!木馬……」

    小朋友們睜大眼睛,因為他們從沒看過正在組合中的小巧木馬,而且它好可愛。

    「老闆,不好意思,再借我十分鐘,十分鐘後一定把工作台還你。」何小葵叫道。

    「沒關係,反正早上都沒什麼客人。」老闆豪氣的說。

    「什麼十分鐘?都跟你講只剩三分鐘了!」綽號大貓同學氣呼呼的搶先噴漆。

    「什麼三分鐘?剛才已經過去一分鐘了,你快給我弄出來!」因為名字叫木村柏,而被何小葵戲稱為「拓哉」的同學這麼說。

    「兩分鐘就要弄出來?你這麼弱啊?哈哈!」何小葵竟然還有心情開黃腔。

    她此話一出,手邊各有工作在忙的邵巧芬、大貓、拓哉,全都緩緩轉過頭,一臉不可置信的瞪著她。

    接收到大家驚疑的眼神,何小葵樂得差點笑出聲,但她不想惹怒眾人,只得苦苦隱忍笑意。

    言震鼎覺得在一旁偷聽的自己很糟糕,因為他也差點笑出來,要不是他把嘴角抿緊,可能就會被他們發現,場面可就尷尬了。

    「打擾一下,可不可以也幫我們園裡做兩隻木馬?我想放在教室裡。」帶領這班學童的老師問道。

    「可以啊,但我現在要趕著應付設計展的下單,你把你們學校和班級寫在紙上,一忙完手上的事情,我就做去給你。」何小葵揮汗笑著跟她說。

    老師詳細的將資料寫了下來,滿懷期待的一再向她道謝,接著便帶著孩子們離開了。

    言震鼎心想,原來這幾個人是參展的學生,大概因為作品太受歡迎了,才不得不臨時跟這裡的招牌店借場所和工具,好跟另一所同性質的大學拚。

    這樣的熱情拚勁,真是學生時代才有的啊!

    他不由得回憶起自己從前在朝志大學的生活,那時他也是這般不顧一切的往前衝,然而這段日子……已被他遺忘了很久。不過,他根本也很少有時間去回憶,畢竟光是事務所的事情就讓他忙得要死,哪還有時間重溫往日情懷?

    看著時間快到了,他繼續往世貿展覽館走,準備去見自己的恩師老毛。

    吵雜的會場被人群擠得水洩不通,言震鼎一進去便皺眉推開人潮,好一會才找到老毛所在攤位的招牌—「朝志大學建築暨室內設計系」。

    「丁老怪跟我打賭你一定會來,結果你還真的來了,怎麼不先跟我說一聲,害我輸給他一萬塊。」毛教授一見愛徒,興高采烈的拍了拍他的肩,半開玩笑地說。

    居然賭這種事?當年言震鼎唯一一次被當掉的紀錄,就是丁老怪給的,而丁老怪那傢伙竟還說中了他會來……哼,早知道他就不要來,好讓他輸錢。

    室設系的丁教授與天龍八部裡的星宿老怪同名,所以朝志大學的學生就乾脆稱他為丁老怪,他是繫上的資深講師,擅長以立體模型來教學,也被稱為朝志木工廠的廠長,因為他把木工作品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帥哥美女你們快過來,這就是你們學長,鼎石建築事務所的言震鼎。」毛教授搭著他的肩,把他介紹給朝志大學的學生。

    大夥兒停下動作,不敢置信的全湧上來看—這就是那個不到二十七歲就開設建築事務所的言震鼎?是那個甫畢業就考上建築師執照的學長言震鼎?

    無論是商業週刊或是政商雜誌,都曾以他當過封面人物,而以建築為主的月志,他更是長期合作的專欄作者,同時還是「建築人物網站」的副站長,除了忙碌自己應接不暇的案子外,他總是不吝分享自己的所學。

    沒想到這樣成功會賺錢又有才華的天才建築師,居然長得這麼好看,真令大家又嫉又羨。

    言震鼎有著細長而迷人的雙眼,當他笑起來,眼下象徵風流桃花的臥蠶便會隨之鼓起厚薄適中的唇,抿緊時又是那麼嚴謹兼性感,光是靜靜站在眾人眼前,他就有威風凜凜的態勢,任誰都會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他有著「天下第一鼎」的封號,這原本是老毛在學校時對他的調侃,怎知出社會後,這外號居然變成了他個人形象的代名詞。

    看來言震鼎真不愧是朝志大學之光、整個建築系學生的偶像呀!

    「學長……沒想到我能親眼看見你……」

    學弟妹們紛紛靠去,而在其他大學攤位的學生們,一聽到朝志大學之光言震鼎親臨學弟妹的成果展,也禁不住一窺天才的渴望,陸續湧來一睹偶像的風采。

    「老毛……你是叫我來這裡開簽名會的嗎?」言震鼎討厭熱鬧,見人越來越多不禁蹙眉。

    「哪知道你這麼受歡迎呀?哈哈哈!」老毛頑皮的笑著。

    「你不是說要介紹一個實習生給我?在哪裡?」他一邊回答學生們的問題,一邊抽空質問恩師,只想盡快解決事情好快點走人。

    「她跑出去做東西了,等一下才回來。」

    「我沒空等她了。反正是你交代的人,我代表事務所錄用她就是了。」

    「我希望你可以見她一面,跟她好好認識一下,她會給你許多幫助的。」

    「呵,原來我的鼎石還需要幫助啊?」言震鼎嘴裡嘲弄著,手裡則忙著替學生遞來的建築人物雜誌簽名。

    「不然下學期你回來母校擔任客座教授時,她擔任你的TA,若你們沒有一定的默契,我怕會配合不來。」毛教授說。

    「什麼配合不配合的?回朝志當客座教授也是被丁老怪所逼,我本來就沒打算要成為人師,只是把我想告訴學生的事情傳授下去罷了,所以你想推薦給我的那傢伙到時只要照我的指令做事,不需要默契。」他斬釘截鐵的表示,他不需要和任何人培養感情。

    毛教授對自己的好意被言震鼎一一拒絕並不意外,這小子從以前在學校就自視第一,永遠以自己的方式做事,對於師長前輩的話一向不怎麼採納。

    「好吧,反正你都已經是天下第一鼎了,事業做這麼大,隨便你嘍。」

    一聽到毛教授明褒暗貶的話,言震鼎不由得翻了個白眼,知道最好讓話題就此打住,以免被毛教授繼續虧下去。

    此時,他眼一瞄,看見一旁上鎖的櫃子裡有兩個敦厚可愛的小小地藏菩薩像,目光不禁停駐在那裡。

    「這是木雕,看不出來吧?只是繪上灰漆而已,很厲害吧?」毛教授知道他在想什麼,忍不住故意的強調著,意在刺激他。

    言震鼎在學校時,所做的建築模型以堅固精確聞名,上色也鮮明生動,少有超邊的誤差,他所手繪的圖紙,每條線都像機器切割出來的又直又利,所設計的構想,沒有一次不獲得社區及廠商的青睞……但,唯有木工是他的最痛,他做的木工,就像小學生一樣拙劣!

    「室內設計系?」言震鼎故意略過老毛的酸意,他問的是做這菩薩像的人。

    「是的。」

    「丁老怪的高徒?」

    「沒錯。」

    言震鼎冷笑了下。他就知道,全世界應該只有朝志大學的室內設計系會把學生訓練成木工高手,也只有他們會如此著重木工訓練,誰教繫上有個視木如神的丁老怪。

    偏偏他一直覺得那是不必要的,丁春秋還將他當年做的唯一一件木工敗筆留在學校裡,讓後世的千萬學弟妹嘖嘖稱奇,想到這裡,他就一肚子氣。

    而這次他難得回來教一學期的課,正是因為丁老怪拿他曾經留下過的可怕證據威脅他要做大型展出,他才不得不妥協……

    哼!這筆帳他記下了。

    台南

    時序接近夏末,學校陸續開學,何小葵在朝志大學的室內設計系堂堂邁入大五,成為了延畢生。

    因為她和大貓、拓哉、邵巧芬「立體實作」那堂課都被丁老怪當了兩次,只好接受命運,多留一年把學分補完。

    老毛非常同情他們的遭遇,努力為他們四個學生的大五生涯奔走,其中讓何小葵脫離魔掌的方式,就是積極動用恩情將她推薦給言震鼎的事務所,期望她在這學期擔任他的TA,可以因此多加一點分數。

    此刻,何小葵還在悠哉悠哉的替國小教室牆邊繪上彩漆。

    由於朝志大學每學期都有必修的社區服務課,四年必須累積十二學分才能畢業,加上對於學生實際的出外習作也很重視,是故社區服務對建築系和室內設計系來說,並不只是單調的服務,從大一到大四的學生每年都有不同的服務內容及對象,而她和朋友們現在就是為了服務社區才在這裡彩繪牆壁。

    「九點半?糟了,言學長九點五十就會從高鐵站出來耶。」邵巧芬停下刷油漆的動作,驚叫道。

    「不急不急,九點五十分只是出站時間呀……」何小葵在幼幼班的教室牆邊畫了小白兔。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畫小白兔?你是言學長的TA耶,趕快去接他。」大貓搶過刷子道:「你雜誌看得不夠多,不知道他對手下的要求有多嚴格嗎?」

    幹麼講得那麼嚴重?雖然覺得不用著急,但在眾人逼迫下,何小葵也只好出門了。

    外面正下著雨,她剛好不用脫下方才為了防止顏料上身穿上的輕便雨衣,就這麼直接跑向國小學校的停車棚,騎了摩托車火速前往高鐵站。

    言震鼎九點五十分刷卡出高鐵站,看外面灰濛濛的一片雨,不禁有些困惑。

    這裡是天候溫熱的台南,竟然在他難得回母校時也下起雨來,他皺起眉,因為雨絲並沒有帶來涼意,反而將空氣弄得又濕又悶。

    「說好九點五十分出站,走出來都五十三分了,還看不到人?」見沒人來接他,有些生氣,向計程車招了招手坐進去。他與一名計畫在台南投資開發的日商有約,約在瑞都大飯店談事情,可是沒空再等下去。

    當計程車慢慢駛離車道,何小葵才剛抵達車站。

    她站在出口前望了望,卻沒有見到像校友刊上早就被他們翻看到爛的那張俊臉,正狐疑時,一台計程車緩緩向前駛去,她盯著後車窗露出的男人側影,立刻認出是他。

    「言學長、言學長……」她將摩托車掉頭,邊追車邊大喊。

    但車內的言震鼎依然低頭看著手上的設計草稿及業主資料,沒有注意到她的呼喊。

    「言學長,我是你的助教何小葵,朝志大學的何小葵!」她騎近計程車,往車窗裡喊。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先生認識一直追車的那個人嗎?」憑著職業的敏銳度,運將大哥察覺到有人跟車,很客氣的向言震鼎問了一聲。

    言震鼎轉頭向車窗外看,大雨嘩啦啦下著,導致景物有些模糊,他只看到一個身穿五顏六色輕便雨衣的傢伙,正飆著一台破摩托車沒命似的追趕上來,嘴裡還不知在喊叫著什麼,非常危險的試圖貼近計程車,好幾次還差點撞上來……

    「這人想幹麼?」他滿頭霧水。

    這傢伙太詭異了,他怎麼可能會認識呢?搞不好這就是傳說中故意與車子發生擦撞、好向計程車司機勒索騙錢的詐騙集團,想騙他?門都沒有!

    「我不認識,用點技巧把那個人甩開,我趕著去飯店赴約,麻煩了。」

    「好的。」

    對運將大哥來說,這一點也不難,於是計程車連連閃過幾個緊急黃燈,再撇開其他大小車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大雨中直奔瑞都大飯店。

    下車後,言震鼎拍拍淋了點雨絲的名牌外套,邁步往側廳的候客區走去,一眼就找到日商代表金田先生,對方正坐在沙發上看外頭的雨景。

    「金田先生,您好,讓您久候了。」他禮貌地向對方伸出手致意。

    「不好意思,讓你特地從台北趕來。這兩天我瀏覽了一下這座城市的街景,發現我們金田會社提出的建案真是太有遠見了。台北已經擠到讓人呼吸困難的地步,把我們宏遠的開發案用到台南來才是最好的選擇。」金田先生站在落地窗前,深呼吸一口氣,豪邁笑道:「我已經可以預見金田王國的旗子插滿整條街的景況。」

    言震鼎微微一笑,流露出氣定神閒的自信。金田會社以多大手筆來搞定這次的開發案,就代表鼎石能夠參與的建築群規模有多麼驚人,而有金田先生在前頭衝鋒陷陣,他只要一件件吃下金田丟給他們的案子就行了。

    順利做完金田會社的案子後,鼎石將不再是今天的鼎石,恐怕營業額會打破業界的紀錄……一想到自己的事務所即將成為經典,他便忍不住屏息。

    「我比較過幾位建築師,只有你的理念才符合我要的,我也相信你要的跟我一樣,就是第一、第一、第一!」金田先生用力的比划拳頭道。

    沒錯!就是要衝!言震鼎正想熱烈響應客戶的豪氣,但在他慷慨回應前,一陣窸窸窣窣的塑膠扯動聲,已伴隨著門口侍者的呼喊朝他由遠而近的撲過來—

    他頓時興起一股不妙的預感,向旁邊瞥了一眼,只見一團包在黃色雨衣下的髒污人兒,就這麼一路滴著水奔到他面前……

    他睜大眼,警戒的瞪著對方。方纔那傢伙居然跟到這來了,到底想做什麼?

    「言學長,我、我是你的TA……要接你去學校,你跑那麼快幹麼?我闖了好幾個紅燈,警察攔我我都沒停下,我、我完蛋了!」何小葵拉掉遮雨帽,露出一張被雨水打得又濕又痛的臉,本來束起的馬尾也都散亂地披在臉上和肩上,看起來就像個瘋婆子。

    他的TA是個女的?原來……一直追著他跑的可疑分子就是他的TA?

    言震鼎一怔。她的輕便雨衣因為一路上的忙亂追趕被勾破了好幾個洞,雨衣上幾處髒亂的不明彩漆也因雨糊成一團,頭髮亂糟糟的糾結在一起,氣喘吁吁地看來又累又狼狽,簡直像是去總統府抗議靜坐一星期都沒人鳥的過氣社運分子……

    這個女生就是老毛推薦給他的TA?而且下學期要到他的事務所實習?然後他還把她當作詭異又危險的詐騙集團……

    「學長,都是因為你不停下來,我只好闖紅燈,你一定要幫我繳罰單啦!」何小葵嚷嚷。

    「小姐,請你把門口的摩托車移走,不然我們要叫拖吊車來了。」一旁一位侍者走來說。

    「再等一下嘛,我跟我們學校的講師聯絡好,一下就好了……」

    「同學……」侍者無奈地催促。

    她還把摩托車停在人家飯店門口!言震鼎面色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雖然猜到她一定是為了要追進來找他,才不得不把摩托車丟在門口,可他長這麼大,還從沒遇過像現在這樣一連串的混亂。

    金田先生狐疑的用日文向他詢問:「請問,她是你認識的人嗎?」

    言震鼎實在很想說自己不認識。

    他不知道,其實他早就在世貿旁的招牌店,看過她神乎其技的切鋸木板了,只是何小葵因為今天刷油漆穿得比較隨便,又碰上下雨再加上這一連串狀況,整個人變得狼狽不堪,不似那天整齊又有精神的模樣,他才沒認出來。

    「容我稍後解釋,我這就打發她走,麻煩您稍坐一下。」他向金田先生抱歉地致意,而後再請飯店的服務生為金田先生送上限量甜點。

    哪個客戶有什麼習慣、什麼嗜好,言震鼎都知道,所以早就事先預訂好了點心,情商飯店加碼多做一個。

    「喔,每天只做十個的金字塔,居然還有第十一個?」看見甜點,金田先生很驚喜。

    見已安撫好客戶,言震鼎把何小葵拉到一旁去,低聲命令道:「不管有什麼事要交代,等我去了學校再說。你可以走了,快走!」

    「可是老毛叫我一定要接你……」

    「我說過我是九點五十分出站。」

    「我五十三分到的時候,你剛好坐進計程車啊,我在車後追你、喊你,你也不理我。」

    「下這麼大的雨,就算我等你,也不可能坐上你的破車,懂嗎?」

    「那你降下車窗跟我說一下就好了嘛,害我還追到這裡來……」

    「是我害你的嗎?」他狠狠睨了她一眼。

    「不是……」雖然她也沒什麼大錯,但沒有早三分鐘到達,她就是理虧。

    「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談,你先回學校,我稍後會再自己去。」

    「什麼時候?」她抬起頭問他。

    言震鼎忍不住用一雙黑眸冷冷地凝睇她,事已至此,她還不懂自己該退場了嗎?

    看見他眸中隱約的火焰,不用他開口,何小葵也知道言大建築師的耐性已到底線,但不是她搞不清楚狀況,而是繫上做了一個很特別的歡迎會,大家想給他驚喜,卻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

    「那、那我先走了,這是我在學生會的名片……你出發前可以通知我,我們會派車來接你。當然,不是破摩托車,同學們會開車來……」她硬著頭皮再做最後的冒險,伸出濕冷的小手遞出口袋裡爛糊糊的名片。

    朝志大學室內設計系何小葵

    言震鼎瞄了一眼名片,想起老毛說過她是室設的。

    遞出名片後,何小葵快速逃離飯店,望見飯店門口出現一輛紅色拖吊車,她連忙又跑又跳的奔出去大叫,「喂!我在這裡!不要吊我的車,拜託拜託—」

    她的叫喊響徹整個飯店大廳,許多來往的房客、客人都回過頭去,看是哪個鄉下來的丫頭這麼沒教養,在如此高級的飯店裡大吼大叫。

    何小葵快速奔往門外,叫喊聲也隨之淹沒在雨聲中。

    夠了,她可以再丟臉一點……言震鼎難耐地閉了閉眼。

    他得跟這丫頭合作一學期?打死他都不要。

    一回頭,他便看見金田先生不解的表情,這下子不知會不會讓要求嚴謹的金田先生對他的印象扣分?會不會以為她是他事務所裡的人?

    「一定要跟老毛換另一個TA。」想到此,他更堅定自己不和她合作的決心。

    還好,這點小插曲並沒造成阻礙,他跟金田先生談了一個多小時,敲定雙方的合作案,就等下一次正式的開會簽約。

    台南有這麼多值得投資的大土地,如果能按照金田會社的計畫來開發,未來一定會變成商機無限的豪華城市。

    而他的鼎石建築事務所,將會以此立下重要的里程碑,在金田會社所開發的許多建物全權授與鼎石設計時,他將做出目前台灣設計師不敢付諸實行的代表作。

    看來,他會是台灣第一個獲得金主支援,又能將設計奇想發揮到極致的建築師。

    又是第一……言震鼎靠向身後的沙發椅,滿足地喝了一口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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