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面臨多事之秋。
沈石佛結婚當天,迎親車隊開往楊家迎娶楊英妮,花費一個小時終於讓新娘登上禮車,回程途中,沈石佛便接到電話,祖父的病情突然惡化,被送往大醫院急救,沈淵先趕去醫院,奶奶和谷夜嵐留在家裡招待一屋子的親戚,先不要驚動賓客,教沈石佛先把新娘娶回家再說。
中午在大飯店宴客,沈淵趕回來主持大局,但比較親近的親友都聽說老總裁情況不妙,耳語便在宴席間流傳,大家不由自主地賣力觀察主人的臉色,這時候沈石佛不笑的臉反而被認為是正常的,唯一的孫子憂心祖父的病情嘛!然後,就有好事者討論新娘子的笑容太多了,可不要一進門就喜事變喪事……
不曉得是不是大家都太敏感,覺得今天上菜的速度特別快,不到兩點便要曲終人散,只留下一對新人恭送賓客,沈淵和谷夜嵐不知何時先離去了,不用說,一定是趕去醫院,眾人議論紛紛。
楊英妮這才開始感到不安,等客人散盡,沈石佛竟然交代一位伴郎送她回家,然後自己也走了。
情況特殊,她不敢使性子,待在沈家的新房裡,其實是沈石佛原本的房間,只
是換了新的傢俱和床單,她脫下新娘禮服,換上新買的名牌裙裝,突然感到非常不安,眼見天色漸漸暗了,沒有一個人回來,她想打電話叫石佛回來陪她也不敢,只好打回娘家跟母親商量。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你也趕快過去看看吧!」楊媽媽十分憂心。
「我也要去?」楊英妮作夢也沒想過結婚當天便要跑醫院。
「不然你要一個人在家裡嗎?一定很冷清吧!原本要好的親戚朋友都會過去熱鬧到晚上,現在老總裁突然病危……唉,英妮,你要堅強一點。」
「媽,那歐洲蜜月旅行怎麼辦?」楊英妮不勝焦急的驚呼著。
「你還有心情想這個?趕快去醫院看看情況如何。」
「好啦!老天爺拜託,要死也等我們蜜月旅行回來再死。」
楊英妮掛了電話,坐車趕去醫院。
開刀房外,坐了一排沈家的親友,沈奶奶不時掉淚,旁邊有人幫她擦眼淚,氣氛十分凝重。
楊英妮定近谷夜嵐,「媽,石佛呢?」
谷夜嵐一臉疲倦,「他去幫大家買咖啡。」
「我去找他。」
楊英妮心想到電梯前面等,一定可以等到人。
她想待在老公身邊,排解內心的不安,原本該是喜洋洋的一天呀!她還為了今晚的新婚之夜,準備了最性感華麗的蕾絲睡衣……
叮!電梯門開了,沈石佛一手提著一袋咖啡走出來,一邊講手機:「……我心情還好,你不用擔心我……嗯,看情況吧!今晚應該會留守醫院……你自己才要記得乖乖吃飯乖乖睡覺,不要又貧血。我最近很忙,可能沒辦法回去……」他終於看到故意堵在他面前的新娘子,繼續對手機道:「你乖,我再跟你聯絡,好,我會記得吃飯,拜。」
楊英妮實際上並不瞭解老總裁的病情如何,她只在乎自己受到嚴重的漠視、忽略、冷待,現在又聽到老公跟別人講電話的聲音好有耐心,一定是女人!
「你在跟誰講電話?」她氣壞了。
「朋友。」聲音冷淡,朝家人休息的方向走。
「是不是辛雨澄?」她怒不可遏的追在旁邊質問。
他停下腳步,譏誚的微抬起一道濃眉,「當我說是『朋友』時,是給你面子,不需要再追問下去,懂嗎?」繼續往前走。
她氣得臉色發白,「我偏要問!那個狐狸精連你結婚這一天都不放棄勾引你,該不會半夜也打電話找你吧!」
他面罩寒霜的攫住她的胳臂,「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是我主動打電話給她,你想怎樣?你要在沈家過日子,就不要干涉我的事。」放開她,朝左轉。
「你……」她渾身震顫的咬牙道。「你忘了我才是你的新娘子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一個人在家裡等不到你一通電話,你卻有心情打電話給那個女人!你都不關心我的心情嗎?我今天當新娘耶!你都不心疼我,不給我好言好語的安慰,還說這些話氣我,你不怕我回娘家告狀嗎?還有,我們的蜜月旅行怎麼辦?你到底有沒有打算?我很期待去歐洲度蜜月……」
她情緒激動的追著老公吶喊,直到一張張寫滿震動驚愕的容顏映入眼簾。
沈淵不滿道:「你們在吵什麼?」
她驚慌失措的挪開了視線,不敢看公婆的臉。
沈石佛凝重而深沉的道:「英妮,我知道爺爺突然住院讓你深感委屈,你要回娘家訴苦我也無話可說,但你總不能要我跟你道歉說,對不起,我爺爺不應該在今天生病!這像話嗎?至於你最在乎的蜜月旅行,你想去的話還是可以去,不過,你一個人去,我不能丟下生病的爺爺不管。」
楊英妮方寸大亂,百口莫辯,「我……一時啞口無言。
長輩們的眼光似乎在說「都幾歲了?真是不知輕重、不懂事的新媳婦」,令她大感委屈,她雖然很在乎蜜月旅行,但只要新婚丈夫好言好語的說服她「以後再去」,她不會那麼不理性的動怒發飆。明明是沈石佛惹得她大動肝火,她現在卻不知如何解釋才好,也沒人有心情聽她的心酸。
沈石佛分完咖啡,看著臉色憔悴的奶奶,一臉誠摯的說:「奶奶年紀大了,先回家休息吧,不能連奶奶也病倒了。英妮,你陪奶奶回家,煮一些熱食給奶奶吃,然後在家裡陪著奶奶,把奶奶照顧好。」
楊英妮想說「我想陪在你身邊」,但沈石佛已經將奶奶扶起來交給她,連公婆都同聲道:「這樣安排很好,讓新娘子留守醫院不好意思,跟奶奶一起在家裡等消息,趕快回去吧!」
楊英妮望著新婚丈夫,但他沒空看她,正以手機交代司機來接人,她只好沒奈何的扶著沈奶奶先離去,心緒紊亂、腳步沉重,這是她的新婚生活?
沈石佛端著自己的咖啡,走到離親人較遠的窗邊看著天色暗了,路燈亮起,沉澱自己的心情。
奇怪,他一點也不期待他與楊英妮的新婚之夜,留守醫院不感覺辛苦。
等待的時間太磨人,動動嘴皮子比較不會無聊。
一位表姑確定沈石佛離得夠遠,低聲向谷夜嵐道:「有關你家新媳婦的傳聞,你有聽說嗎?」
谷夜嵐斜睨著她,「英妮怎麼了?」
表姑喝一口咖啡,抿抿嘴,「你媳婦之前傳了一封簡訊給很多人,大意是她很高興要嫁入豪門了,不是處女又何妨?只要投胎投對了,結婚前愛怎麼玩就怎麼玩。真夠大膽的!」
「什麼?她怎麼會傳這種簡訊?」
「我也覺得太三八了,不太敢相信,但是聽說英妮傳給不下二十個人,她其中一個姊妹淘又傳給我女兒看,的確是英妮的手機傳出來的,我女兒她們都在討論英妮好勇敢哦,正面挑戰你們沈家的保守門風。」表姑犀利的說:「現在的年輕人這麼開放,有幾個人新婚之夜是第一次?本來這也沒啥大不了的,但也不需要到處宣傳吧!欽,表嫂,我只是好心告訴你一聲,你可別告訴石佛,免得石佛真的鬧離婚。」
「鬧離婚?你怎麼說這種觸霉頭的話?」谷夜嵐輕斥。
「不是我觸霉頭,是你家英妮觸自己的霉頭,你不覺得嗎?結婚前我看石佛對她就不親熱了,還得意洋洋的傳那種簡訊炫耀自己釣到凱子,結果你看,今天第一天結婚就出事了,阿彌陀佛,可別是掃把星進門,喜事變喪事!」表姑的眉毛挑得半天高,一副怕怕的表情。
谷夜嵐氣不打一處來,但不知是氣楊英妮的多,還是氣表姑的烏鴉嘴多。她當然明白沈石佛的心裡有人,對楊英妮一直非常冷淡,偏偏楊英妮不爭氣,一再的惹惱沈石佛,居然還傳那種簡訊丟人現眼,石佛如果知道別人在背後議論他的老婆「婚前愛玩」,肯定氣炸了。
可是,烏鴉嘴通常特別靈,當天晚上十一點多,醫生們宣告急救無效,八十三歲的沈總裁逃不過死神的召喚,與世長辭。
女人們哭成一團,男人趕緊回家撕掉剛貼上的大紅嘻字、喜幛、紅聯,換上全黑的素服,忙著處理喪葬事宜。
楊英妮嚇傻了,全新的衣櫃、梳妝檯上的小小喜字也被撕掉了,沈石佛看她還是一身華服,皺眉道:「你沒有比較素的衣服嗎?還有,不許大濃妝,把首飾全摘下來。」
「石佛……」楊英妮沒遇過這種事,五臟六腑都緊縮在一塊。她極度渴望老公愛的抱抱、軟語安慰,幫助她度過這異類的新婚之夜。
沈石佛身為沈家唯一年輕的男丁,有太多事情必須承擔起來,沒心情關注女人的情緒,最好楊英妮像他母親一樣自己知道要做什麼。
他換好衣服直接走出新房,發現手機忘了帶,又轉回頭,楊英妮正坐在床上向娘家哭訴:「媽,怎麼辦?他爺爺什麼時候不死,為什麼要今天死?我是新娘子耶,卻要在靈堂過新婚生活,我不要啦……赫,石佛……」驚慌的掛電話。
他面無表情的拿了自己的手機又轉身出房,下樓後直接對父母道:「英妮正在向她娘家的媽媽哭訴不要去靈堂,那就別讓她過來,教她留在家裡負責照顧奶奶就好。她如果又過來跟我吵,我會煩死!」
沈淵和谷夜嵐都不敢恭維的頻頻搖頭。
沈家由喜事變喪事非常轟動,親戚朋友也跟著十分忙碌,喝完喜酒的第二天又趕著去靈堂上香,關心的詢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紛紛擾擾的雜事多如牛毛,辦完喪事,緊接著是繼承事宜,等一切塵埃落定,
已經是兩個月後的事了。
沈淵接掌「盛泰金融集團」總裁之位兼銀行董事長,沈石佛接任銀行總經理和正泰保險公司的副總,谷夜嵐如願當上保險公司的董事長,將家事和照顧沈奶奶的重任全交由新媳婦楊英妮負責。
辛雨澄的人生也進入另一個階段。
那時割腕自殺住院三天,沈石佛便代她辭去專櫃小姐的工作,希望她在家裡好好調養身體,他不喜歡她工作到那麼晚才下班,站一整天也不好。
去普吉島度假回來,又搬到豪華的新家居住,雖然沈石佛給她很充足的生活
費,信用卡也隨她刷,但她始終抱著「居安思危」的不安全感,還是想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免得與社會脫節。
得知孫彤亞在征助理,雨澄第一時間投履歷表去應徵,孫彤亞第二天便通知她去面試,不過不是她要錄用辛雨澄,而是代孫震亞找可以接任的秘書人才。
「孫先生的秘書嗎?」雨澄一頭霧水。
「我要找位助理很容易,我哥要找位女秘書很難。」孫彤亞輕輕抿嘴笑了,笑得既親切又有點狡黠。「辛小姐也知道我哥長得俊帥又多金,簡直是女性殺手,多少女人搶著要當他的女秘書方便『近水樓台』,如果他天生風流種也就罷了,偏偏像我爸一樣是個正經八百、討厭吃窩邊草的男人。現任的黃秘書是難得的專業人才,絕不花癡,讓我哥很放心,可惜她懷孕了,而且是高齡產婦,她老公希望她三個月至半年內辭職。黃秘書是有介紹她表妹來當助理秘書,但我怎麼看都不放心,所以,辛雨澄小姐也一起擔任助理秘書怎麼樣?」
「我嗎?我沒這方面的經驗。」雨澄客謙的笑道。
「沒關係,我會安排秘書的課長用心教導你一個月,再把你調到我哥身邊去,這樣可以吧?」
「為什麼是我呢?」
「因為辛雨澄小姐心裡有鍾愛的人,不會對我哥發花癡,而我哥知道你是誰的女人,他也不會動你,彼此相安無事。」孫彤亞眨眨眼,一臉精怪的望著她。「辛小姐在皇玉專櫃上班時十分認真,業績亮眼,因為你對顧客有耐心、始終笑臉迎人,我相信你擔任秘書也會很稱職。」其實很佩服她明明有男人包養,還願意努力工作。
能夠在一流的「皇德集團」上班,雨澄十分心動。
當她告訴沈石佛,沈石佛納悶道:「為什麼你一定要出去工作?」他希望她在家裡享福,不須再為錢煩惱。
雨澄輕輕綻出一朵如花的笑容。「我希望從工作中找到成就感,整天在家裡太閒了,會胡思亂想你和你太太如何如何,這樣真的不健康。」
那時沈石佛剛辦完喪事,抽空來看她,她下廚做了牛肉壽喜鍋給他補充營養,兩人一起吃飯時,她提出想上班的要求。
沈石佛還是有身為男人的基本道德,不提他到現在還沒跟楊英妮上床,更不希望雨澄胡思亂想,終於答應讓她去上班。
雨澄開心的笑了,拿出在普吉島買的白金對戒,只是簡單的環戒,嵌入一顆小碎鑽,她拿起女戒戴上,坦率道:「助理秘書戴鑽戒去上班太張揚了,戴這個表示『名花有主』,你可以放心吧!」
沈石佛的眼裡多了一分欣賞的光芒,「我相信你,而且孫震亞也不敢碰我的枕邊人。」從來不戴戒指的他,拿起男戒遞給雨澄,甘願被她套上。
雨澄開心的摟住他的脖子,坐在他大腿上呢喃著:「我好想你哦!也很擔心你太傷心你祖父的去世,可是我不敢打電話給你,怕你為難。我自己一個人在家裡想了很多,最後還是決定出去上班比較好,我想我把自己的生活過好了,才有能力給你幸福,不讓你感到麻煩。」
「你永遠不會是我的麻煩!」他用力的抱緊她,頭跟著俯下,熾唇熱切地覆蓋了她的,唇舌幾近蹂躪地攻城略地,眼底燃燒著兩團火焰,男人不滿足地將她攔腰抱起,筆直往房間走去。
男人與女人儘管未說出愛,但在這夜裡,卻以肢體的語言,回應了彼此的示愛,像回到青春的最初,毫無保留的被慾望吞噬。
三個月後。
沈石佛走進總經理辦公室,立刻將蔡秘書叫進去。
「找一位日語家教,須女性,年紀不要太大,一對一教學,星期三、五的晚上七點至八點半,來這裡上課。最好這星期就能開始。」
「是的,總經理。請問是誰要上課?」她曉得沈石佛通英、日、德文。
「辛雨澄小姐會過來上課,她是我的枕邊人,其餘的不許好奇,也不要多問。記住提醒家教,不要探問辛小姐的私事。」
「是。」蔡秘書退出門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消化這個大八卦。
通常「枕邊人」不是指太太嗎?總經理的妻子明明是楊英妮,他卻說辛雨澄是他的枕邊人,表示辛雨澄才是常常睡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天哪,天哪,之前傳言老總的喪禮,楊英妮都沒出現,聽說他們結婚第一天就鬧不合,楊英妮吵著要去度蜜月,沈石佛當然不肯,吵得連長輩都看下下去……原來傳言都是真的。
蔡秘書認真的透過人力銀行找到一位符合條件的日文家教,不免又聯想到總經理辦公室裡的那對馬克杯,上面的人物肖像,那女生會是辛雨澄嗎?
到了星期三下午,沈石佛交代秘書向日式餐廳訂雙人套餐,六點鐘送來,已經決定用隔壁的小型會議室當成臨時的日語教室。
六點前,下班後的豐雨澄開著沈石佛買給她的小型進口車抵達,警衛已得到指示,讓她將車子停進去,請她上樓。
蔡秘書第一眼見到辛雨澄便難掩驚訝之色,好正點又好可愛的女生,是馬克懷的女主人,只是褪去了大學時的青澀,穿著粉紅真絲襯衫搭配端莊的窄裙,沈石佛一見到她便牽住了她的手,兩人戴著一樣的對戒。
「我沒有時間找教材親自教你,只好請老師過來。」
「謝謝你,石佛。」
「在上課之前先吃飯。」
等晚餐送來,沈石佛便讓蔡秘書先下班了。
兩人有一個小時邊吃飯邊聊天,雨澄還好奇的參觀他的辦公室,見到馬克杯還在,眼眶立刻紅了。
「我以為你早將它們扔了或砸了。」
「好幾次都想那麼做,終究狠不下心,那是我們愛得最美的時候拍的照片。」他擁著她的香肩,沉靜地望著她。
「對不起,曾經讓你那樣痛苦……」
「你心裡更不好受吧,當我存心報復你的時候。」
雨澄在他懷裡搖頭, 「我當自己在贖罪,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Love conquers all』,我只要靜靜的愛你就好了,隨便命運之神如何安排我的未來。」
沈石佛親吻她一下,「『愛征服一切』,不如說,你的愛征服了我。」唇湊近,再啄吻一次。
他們找到了彼此,享受著前所未有的靈魂契合。
直到日語家教準時報到,兩人才放開彼此。
雨澄在會議室裡上課,沈石佛便留在自己的辦公室加班。當了助理秘書之後,她發現自己的英文還勉強能應付,日語則完全不行,必須加強進修。另一位助理秘書是日語系畢業的,必須去補強英文能力。
愛人有上進心,沈石佛樂見其成,平時相處便常與她用英文對話,教她用英文思考事情。她想學日語,他便從吃飯開始,告訴她每一樣食物的日語念法,用輕鬆自然的態度幫助她學習,但絕不考她學得如何。
星期三五的晚間日語課持續了半年,蔡秘書才被沈淵找去悄悄問話,沈淵問明白之後並無意見,只問蔡秘書一句:「總經理快樂嗎?」
蔡秘書怔了怔,老實道:「每次辛小姐一來,總經理便笑了。」
沈淵喃喃道:「果然只有跟自己真心所愛的女人在一起,才會感到快樂。」他的兒子,從小不愛笑,記憶中是個沒有笑容的不快樂小孩。
真是可憐的孩子!而辛雨澄,也是不被親人所愛的可憐孩子。
「我怎麼忍心剝奪他的笑容呢?」
沈淵毅然決然的對蔡秘書下達指令:「不准任何人打擾總經理下班後的時間,通知警衛室,即使是我媳婦要來找總經理,也必須先請示過總經理,由總經理決定要不要請她上樓。」
「是的,總裁。」蔡秘書明白,連總裁都認同了辛雨澄的存在。
沈淵當然知道這對楊英妮不公平,但是他也沒辦法,誰教楊英妮就是得不到沈石佛的歡心,別說是笑了,不要怒目相視就不錯了。
由於沈淵的刻意維護,辛雨澄晚間的日語課繼續下去,沈石佛調整工作量,在星期三和星期五晚上加班,直到雨澄下課,兩人一起回他們的家。
沈石佛結婚一年多,除非有特殊節日非回家不可,他幾乎只在禮拜天回家,睡一晚,星期一去上班,下班後又回辛雨澄身邊睡。
即使在家過夜,他也絕少碰楊英妮,楊英妮冷嘲熱諷說他「被辛雨澄搾乾了」,他冷冷回敬一句:「就算我是嫖客,不爽嫖你不行嗎?」
楊英妮想不到他一直記恨這一句「嫖客」,和他大吵大鬧了起來,他明天要上班,被吵得沒辦法睡,拎了被子到客房去睡,把門上鎖。
她不甘心的在門外大力敲門,鬧到長輩們也受不了,沈奶奶氣得罵道:「自從你這個掃把星進門,家裡就沒好事,先是爺爺死了,接著又把石佛逼出家門,他難得回家來看我,你就不能安靜的讓他過一天嗎?連覺也不讓他睡,逃到客房你也不放過,你是想逼得石佛從此不回家嗎?」
楊英妮受不了的大叫:「明明是他搞外遇不對,為什麼怪我?而且爺爺的死關我什麼事?我還不夠委屈嗎?忍耐得不夠多嗎?」
沈奶奶見她頂嘴,更上火,「就是娶到你這個掃把星,才會喜事變喪事,很多人都這麼說。你呀,就是跟我們沈家相剋,跟石佛八字不合,才會從婚前就一直吵吵鬧鬧到現在,沒見石佛對你親熱過,真不曉得當初夜嵐是怎麼挑的,偏偏挑到一個八字不合的掃把星進門。」
楊英妮「哇」的一聲,哭著回娘家去了。
「真受不了,三天兩頭就回娘家哭,我看有一天她娘家也會被她哭衰了。」沈奶奶邊罵邊回房去,原本喜歡楊英妮的心也在她進門後轉為厭惡,除了她與石佛不合之外,老人家真的忌諱喜事變喪事,老總裁雖然中風後需要靜養,但病情一向穩定,怎麼會突然一夕惡化,撒手歸天?
楊英妮如果忍氣吞聲、力求表現倒也罷了,偏偏她不是三十年前的谷夜嵐,先是計較沒去蜜月旅行,又跟娘家哭訴不去靈堂,沈奶奶已不喜歡了,後來教她做菜也學不好,連一頓像樣的早餐也端不出來,常常睡過頭,這在一般小家庭或許沒什麼,對沈家而言卻是不及格的新婦。
其實說穿了,一句話,沈石佛沒拿她當妻子看待,不曾為她挺身而出。
谷夜嵐盯著客房的門良久,驀然對沈淵幽幽道:「我突然發覺石佛跟你好像,對不愛的女人可以狠心到底。」
「對不起,老婆。」
沈淵輕歎一聲,擁著妻子回房。
他最後終於被妻子堅忍不拔的愛所感動了,決定下半輩子要好好回報妻子的愛,兩人喜劇收場。
可是,楊英妮有堅忍不拔的愛嗎?
當然沒有,她的堅忍不拔是用在為自己喊冤、討公道,聲討老公的不倫戀!
沈石佛不鳥她,沈淵和谷夜嵐袖手旁觀,沈奶奶受不了她的頂嘴吵鬧,四處宣傳沈家不幸,娶到一個掃把星進門。
楊英妮更不滿、更委屈了,開始吵著要離婚,開出天價贍養費,沈石佛照樣不理不睬,任由她去吵翻天,鬧到連楊家的人都快受不了自己的女兒,簡直是疲勞轟炸。
謠言沸沸揚揚,居然不利於楊英妮的多,對於沈石佛包養女人卻語多保留。
辛雨澄躲在沈石佛張開的保護傘下,日子照樣過,日語進步神速,只要沈石佛不說的,她也絕不多問。
她順利升任孫霞亞的主要秘書。
「恭喜你,雨澄。」沈石佛舉起紅酒懷。
「謝謝。」和他輕碰酒杯,雨澄的櫻桃小嘴勾起了笑,「只是升了秘書職位,值得總經理恭喜嗎?」
「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裡。」他笑著凝望她輕染嬌意的娃娃臉,感覺她愈來愈美了,雙眼又清又亮,漾出柔得滴出水的溫暖情意。
最初的那一眼,他就是被這抹淺笑柔情,奇異地收服了。
「我愛你,雨澄。」
「石佛,我更愛你,謝謝你一直包容我的不足。」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好到我捨不得離開你。」
「我好開心聽你這麼說。」
他們剛認識那年,她只是一位青澀的大一女學生,而他卻是提早拿到博士學位回國的菁英分子,以為他眼高於頂,他也的確眼高於頂,對誰都不親熱,作夢也沒想到他真的愛上她。
沈石佛的愛是濃烈的、直接的、不打折扣的,當然,也不容她退怯,定要教她的心弦只為他顫動,付出與他同樣多的愛。
「石佛,這家的餐點很好吃。」
「那我們下次再來。」
氣氛恰人的高級餐廳,紅酒香醇,連菜色都美麗。
面對賞心悅目的愛人,他心情很好的掏出一個小珠寶盒,「為了慶祝你升職,我選了一樣小禮物。」打開盒子,一枚稀有的蜂巢造型黃寶石戒指躺在絨布上,天然的彩色寶石,散發出獨一無二的瑰麗光彩。
「好美哦!」
「把手伸出來。」
他親自將黃寶石戒指戴入她左手中指,與無名指的對戒並排,相互輝映。
「謝謝你,石佛,我好感動!」
「看你這麼認真生活,當然要給你獎勵。」
「哇,那我要努力變成女強人?」
「那可不行,我對咄咄逼人的女強人倒胃口。」
雨澄用柔情似水的眸光蠱惑著他,「別說我沒本事當女強人,即使有那本事我也不想當,我只想當你的愛人,被你疼愛。」
他火熱的眼直勾勾燃燒著她,似乎想把她一口吞下。
情深意動的男女,眼裡只有對方,連服務生的上菜動作都嫌打擾,直到有人杵在他們桌旁,不得不抬起頭來,真是令人意外的相逢。
「石佛,你真是太過分了!」楊英妮拉著她父母一起過來捉姦。
怎麼說都是岳父岳母,沈石佛站起身,雨澄也跟著起身,有禮的淺笑。
楊董和楊夫人均用責備的目光看著他們,似乎想聽他們如何為自己辯解。雨澄自知毋須多言,乖順的垂下眼,好安靜、好溫柔地站著,沈石佛第一個反應是站到她身旁保護,拿出手機按了一個鍵,很快地,司機和保鑣一起進來躬身聽命,他們是沈淵派給他使用的。
「先送小姐上車。」
「是。」
沈石佛摸摸她不安的臉,「你先回車上等我,別擔心。」
雨澄輕咬下唇,「好。」
她是個聽話的女人,啟步要走。
楊英妮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簡直快氣炸了,沈石佛居然不顧岳父岳母在場,當面維護這個狐狸精!
「辛雨澄,你怎麼可以先走呢?」楊英妮這次可是有備而來,決定一舉擊垮老公和臭小三的愛情。「你的舊情人也來了,等著和你重溫舊愛,你如果先走一步,石瑞德可是會大失所望!」她惡意地笑著,好比毒蛇吐信,揚手向一位剛走進餐廳的英挺男子揮手。
「石瑞德,在這裡!」
石瑞德?石瑞德……石瑞德……
雨澄微震,直視前方,心,很亂、很亂……揪腸刺骨、悶痛燒灼的感覺又回來了,她打了個冷顫,迷惘無助的望著沈石佛,眼眶熱了……
沈石佛當機立斷讓司機和保鑣先退出去,將雨澄擁進懷裡,目光憤恨的在楊英妮和她父母臉上梭巡一遍。
「你們居然敢對我做這種事!」
楊英妮扭著嘴角,諷刺道:「你都敢當著我的面摟這個女人,我當然要讓你明白這個女人的過去有多骯髒!」
雨澄的心湖掀起一陣翻騰糾結的浪花。
石瑞德,她的初戀情人,也是讓她被迫墮胎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