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恩典就是想不透,所以才會這麼害怕的呀!
「你到底有什麼企圖?」她什麼都沒有,他能從她身上撈到什麼好處?
韋樞心疼地瞅著她,「為什麼我就不能毫無企圖地幫助你?」他不明白,她為何會對人性這麼不信任,對人的戒備又這麼深?她過去究竟是遭遇到了什麼情況?
「沒有人會無條件地付出這麼多,卻不要求任何回報的。」小時候週遭那些鄙夷的嘴臉,像噩夢般地浮現在她腦海,汪恩典不禁憤世嫉俗地嗤鼻說道。
「那你呢?」韋樞問她,「你對那些流浪狗的付出稱得上是無怨無悔,你有想過要得到什麼回報?你又曾有什麼企圖?」
「那不一樣。」汪恩典立刻反駁。
「有什麼不一樣?」很多事情,韋樞沒有辦法告訴她,只能讓她自己去感受。
「這……」汪恩典一時語塞。
是呀,他說得對,這有什麼不一樣?
嗯……不對,是有很多的地方不一樣,「我願意為那些流浪狗付出,是因為我把它們當自己家人看待,我愛它們,我……」
他的微笑隨著她的話語而變得越來越詭譎,她霍然意會了過來,連忙住口。
原來他也是基於這同樣的理由,做出和她同樣的事
淚水不知怎的,竟一滴一滴地滑落下來……她沒有察覺,直到他輕柔地用指腹幫她抹去。
「那個網站,你一定花了不少心血吧?」這種渾身暖烘烘、熱騰騰,彷彿遠離冬天的感覺,就是「感動」嗎?
「還好啦。」韋樞聳聳肩,「比較麻煩的部分,是用數字相機幫那一群傻狗拍『個人寫真』。你知道的,我連它們誰是誰都搞不清楚,偏偏它們又特別好動。」
聽他這麼一說,汪恩典不禁破涕為笑。
她可以想像當時的混亂場面,畢竟要維持一大群狗的秩序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也真是難為他了。
「我很高興你沒走。」這是她第一次坦率地表達自己的情感。
「我也是。」韋樞慢慢地把她拉進懷裡。
她倚在他的胸前,聽著他規律的心跳,聞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她覺得心裡好踏實,好想永遠這麼靠著他,又好希望時光能夠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覺得好矛盾;她不斷地提醒自己要推開他,她不能這樣沉淪迷失,因為期望越多,失望也就越大。
她不是早就學會對任何事物,都不該存有任何幻想了嗎?但是……就這麼一次吧!就這麼一次讓她做夢奢侈一下也好。
是啊,就這麼一次……
為了保持生態平衡,造物主在創造大地時是以互補作為準則。
所以有陰必有陽,有得必有失,有所謂的計算機天才,就必定會有所謂的計算機白癡;有計算機高手的存在,就必定會有計算機殺手的產生。
這是韋樞在教了汪恩典三個星期的計算機之後的最大認知。
平時他在教她之前,都會先將計算機打開,然後再進行一些基本操作課程,但是今天他剛好公司有事,因此他決定放她單飛一天。
結果他在開主管會議時,就接到了她的電話——
「喂。」她每次都這麼叫他,不過韋樞不確定她用的是不是「韋」的諧音,「計算機壞掉了。」
「怎麼會?」他昨天使用時還好好的,而且這款計算機才剛上市時,他們公司就賣了不曉得幾十萬台了,直至現在也從沒聽說有哪個客戶在一年之內就用到掛掉的,更何況她才使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我怎麼知道?我在計算機前等了快半個小時了,但是它就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汪恩典的語調顯示她的耐性已經耗盡。
「你檢查過插頭嗎?有沒有鬆掉或是沒插好?」韋樞抬手跟其他主管致意,然後躲到角落繼續問她。
「你當我白癡呀!我早檢查過了。」計算機要插電的道理她會不懂嗎?啐!真是太小覷她汪恩典了。
「那你打開開關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或是計算機屏幕上有出現什麼樣的信息?」韋樞又問。
「啊?開關?」汪恩典感到納悶,「什麼開關?」
韋樞差點當場吐血,「就是主機上面那個……什麼?」他大叫,一時忘了自己還在開會的現場,「你問我什麼是主機?」
哇咧——看來他這幾個星期對她所做的特訓全部失敗。
他轉身正巧看到主管們在竊笑。這也難怪,任何懂計算機的人聽到他這種對話內容,沒有立刻爆笑出來已經算是很人道了,更何況在場的全是這方面的專家。
「對不起。」他不好意思地向主管們道歉,趕緊壓低音量回過頭來,對她下達指令:「你現在什麼都不准碰,我馬上過去。」
「怎麼?客戶用的計算機有問題嗎?」萬利是公司的頭號大當家,理所當然的要關心一下。
「只能算是人為技術上的問題啦!」韋樞說得夠婉轉了,「不好意思,我現在就去處理。」
計算機有問題應該找的是維修部門,就算對方是再大的客戶,那也輪不到他這個副總經理出面吧。由此可見,他急著要去處理的,是哪位「客戶」。關於這一點道理,萬利豈會不明白。
「你趕快去吧,讓『客戶』久等可就不好了。」萬利不忘對他眨眨眼,「記得代我向她問好。」
殺手!
汪恩典絕對是百分之百的計算機殺手!
韋樞真的不敢相信,當他十萬火急趕到時,她居然在……居然在……
「你這是做什麼?」他的聲音完全變了調兒。
「你沒眼睛不會看呀!」她嫌他大驚小怪似的瞄了他一眼,可是她對於他的隨傳隨到,卻似乎早就習以為常,認為這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
「我就是有眼睛看我才……」韋樞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壓抑住那股想從旁邊那座山跳下去的衝動,「我不是叫你別亂碰的嗎?」
「我沒亂碰啊!」汪恩典義正詞嚴地說,「這個計算機鍵盤被摸得有點髒,我只是把它浸在肥皂水裡洗一洗而已。」
對,她怕洗不乾淨,還把它一片片地拔起來洗,這還叫做沒亂碰?這還叫做「而已」?
好吧!最近兩人這麼長時間地相處下來,韋樞是知道她有潔癖,但……這未免也太扯了吧。
算了,對一個曾經拿消毒藥水來洗磁盤片,以為這樣就可以防毒,或是利用她下山打工時,把磁盤片拿去便利商店,然後放在複印機裡影印、以為這就叫作「備份」的人,他還能要求什麼?要怪就怪他教導無方、教育失敗,他無顏面對公司裡的所有員工。
「先別管這個了。」韋樞覺得好無奈又好無力,「我想我們再從最基本的計算機知識開始學起吧!」
兩個小時過後——
「休息一下吧。」韋樞以前在準備大學高考時也沒這麼累。
「我再弄一會兒。」汪恩典想打鐵趁熱,把操作練熟一點,免得老是被他譏為超級計算機大白癡。
「最近來領養狗狗的人數好像越來越多了嘛!」這就是網絡的連鎖效應。
不過領養的人數雖然增加了,可是汪汪每次出去打工時總會再撿回來那麼一兩隻,因此截至目前為止,這裡收養的流浪狗數目仍然很可觀。
「對呀,好在有你設立的這個網站。」能為狗兒們找到好的主人,是汪恩典最高興的事,「還有你介紹給我的那個獸醫,他人真的很不錯,而且收費又低廉,幫我省了不少錢。」
「物以類聚嘛!」要不是她不肯接受他的金錢支助,韋樞也不必借由這種輾轉的方式來幫助她。
汪恩典自認才疏學淺,不解地問:「這跟物以類聚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就是因為我的人品好,所以我介紹的人當然差不到哪裡去嘍!」又到了他老「韋」賣瓜的時間了。
「臭美。」汪恩典啐道。
「討厭!」韋樞故意擺了一下蓮花指,「你又在誇我了。」汪恩典忍不住翻白眼,「我才不是在誇你!」跟他在一起就是這樣,他總是有辦法讓她的血壓升高。「算了,懶得理你,我要繼續研究我的計算機……哇!」她突然大叫,「怎麼辦屏幕怎麼不見了?」
一般用過計算機的人大多都知道,計算機在開機之後久置未用,屏幕保護程序就會啟用,使得畫面呈現關機狀態;所以韋樞連瞄都不用瞄,便開出診斷方法。
「你把它搖一搖就可以了。」嗟!不是才說懶得理他嗎?怎麼不到兩秒鐘又開始喳呼著向他求救了?
「把它搖一搖是吧?」汪恩典說著就捧住計算機屏幕,然後開始猛搖。
「你、你、你在幹嗎?」韋樞驚訝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汪恩典很無辜地看著他,「你不是叫我把它搖一搖嗎?」哇哩咧——韋樞又開始有想從外面那座山跳下去的衝動了。
「我是叫你把鼠標搖一搖,那麼屏幕自然就會恢復畫面啦!」
「真是的,也不早說。」汪恩典還怪他。
「我……」真是秀才遇到大頭兵,有理說不清。
韋樞不知道自己瀕臨發瘋的邊緣還有多遠,「我看我們今天就練習到這裡好了。這樣吧,我們去山下吃個飯,慶祝你的網站開張順利如何?」
「也好,我最近看計算機也看煩了。」汪恩典點頭同意。韋樞一聽她也贊同,立刻拉著她出發,因為他現在比她更不想看到計算機。
結果卻跟韋樞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原本的計劃是帶汪恩典去法國餐廳,好好地享用一頓精緻美食,可是他們此刻卻來到上一次的那家麵攤,吃著和上一次一樣的大碗牛肉麵配兩盤小菜……這跟他想的真的完全不一樣。
「快吃呀,麵糊掉了就不好吃了。」汪恩典稀里呼嚕吃得很高興。
「我說過我要請你的,你為何不找大一點又好一點的館子呢?」韋樞可不需要她來替他省錢。
「我就是喜歡吃這家的牛肉麵嘛!」她最討厭吃東西的時候有人在旁邊嘮叨。
「怎麼?小兩口又鬥嘴啦?」麵攤老伯笑容和藹地靠過來,顯然他還記得上回她忿然離去的事。
娃娃般的小臉蛋立刻通紅燥熱了起來,「不,我和他不是……」汪恩典急著否認,還差點被嘴裡的那口面給嗆到。
「是呀。」韋樞搶白,「老伯您也曉得,女人家喔,每次都會為一點小事在那邊嘀嘀咕咕的。」
汪恩典拍桌抗議:「喂,我哪有?」通常會為一點小事在那邊嘀嘀咕咕的人,明明是他耶!
「您看看。」韋樞嘖嘖有聲地攤開兩手,一副「我說的沒錯吧」的樣子。
「不理你了!」汪恩典說不過他,乾脆暫時裝作不認識。老伯哈哈大笑,另外又切了兩盤滷味上來,「這是免費送給你們的。」
「那怎麼好意思?」韋樞婉拒。
「沒關係,看到你們兩個感情這麼好,我也很開心。」老伯說。
「那就謝謝您啦!」韋樞意味深長地瞥著汪恩典。
「不,老伯您誤會了……」汪恩典尷尬地想要解釋。
「我們就別辜負老伯的一番好意。」韋樞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這樣就對啦!」老伯倚老賣老地對韋樞說,「小兄弟你別怪我老頭子多嘴,不過女人嘛,我們做男人的本來就應該多讓她們一點,是吧?」
「是,您說得是。」韋樞的眼睛仍是瞅著汪恩典在笑。
老伯走後,汪恩典立刻瞪他,「你幹嗎說那種會讓別人誤解的話?」
「我哪有?」韋樞最會擺無辜樣了。
汪恩典氣沖沖地嘟著嘴,「還說沒有老伯他誤會我們是一對,你應該跟他解釋清楚才對。」
「老伯說的又沒錯,我們本來就是一對啊,你還要叫我跟他解釋什麼?」韋樞這會兒倒是吃麵吃得很香。
「誰、誰、誰跟你是一對?」汪恩典不禁臉紅又結巴。
「你好死相,明明知道了還要問我。」韋樞又開始三八了,「那個『誰、誰、誰』除了你,還會有別人嗎?」
「你……」汪恩典的臉更紅了。
這個死男人,又在吃她的豆腐!
算了,跟他計較只會害她短命,搞不好還會落他口實,讓他有機會又反過來逗她。
「哼,不理你了……嗄!你幹嗎呀!」她的唾罵頓時換成了驚呼,「你沒事突然笑得那麼噁心想嚇死人啊?」
「沒啦,我覺得你剛剛那樣好可愛。」韋樞的雙眸中儘是誇讚。
「拜——托!」汪恩典拿他沒轍,決定繼續裝作不認識他。
鄰桌這時來了一位身材五短肥胖的歐巴桑,不過吸引汪恩典注意的,卻是歐巴桑手裡牽的那個幹幹扁扁、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老闆,來兩碗小碗的陽春麵。」歐巴桑邊說邊坐下來,然後用手揪住小女孩的耳朵,嘴裡就開始罵:「哭哭哭,你除了哭還會做什麼?」
小女孩因為痛而哭得更大聲,歐巴桑立刻用力拍桌大罵,「你再哭!看我會不會打你!」
小女孩嚇了一跳,因為怕挨打,只好努力壓抑著哭聲,但歐巴桑的唾罵仍是沒完沒了。
後來陽春麵來了,她又開始警告:「等一下你面要給我吃完喔,不然你晚上要是敢給我喊餓,你看我會不會好好地揍你一頓。」
小女孩唯唯諾諾、噙著眼淚吃麵,小小的手掌連筷子湯匙都拿不穩,小小的身子也只是勉強夠得著桌子,結果吃沒兩口,就聽到「鏘啷」一聲,原來是她小手一滑,把面給打翻在地上了。
「啪——」歐巴桑緊接著就是揮來一巴掌。
汪恩典吃麵的動作停在半空中。
「怎麼啦?」韋樞覺得自從那兩個人坐下來之後,她的神情就一直不太對勁。
汪恩典置若罔聞,彷彿跌進了不同的時空裡。
小女孩仍在哇哇大哭,歐巴桑也依舊在尖聲大罵。
「吃個面都不會好好吃,還把人家老闆的碗打破,你存心想要氣死我是不是?啊?」
「沒關係啦,小孩子嘛,打破幾個碗是常有的事。」賣面老伯連忙過來收拾,順便充當和事老,「妹妹乖喔,碗打破就算了,不要哭,乖。」
小女孩只會哭。
歐巴桑這下脾氣就更加暴躁了,她邊打邊罵:「我為什麼會生出你這種討債鬼?啊?你還哭!再哭我就把你留在這邊給老闆洗碗……我叫你不要哭了啦!」
小女孩哭得更厲害,歐巴桑索性演起潑婦罵街,抓起小女孩的頭髮狠狠地修理。
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旁吃麵的小貓兩三隻連忙低著頭,假裝什麼都沒看見;韋樞雖然看不過去,但這畢竟是別人的家務事,他一個陌生人,似乎也沒有什麼立場說話。
正當他在考慮要不要出面時,他驚覺汪恩典嘴唇泛白、臉色鐵青、全身顫抖,雙手緊握到青筋都浮了起來。
「你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韋樞被她的模樣嚇到了,關心地伸出大掌包住了她的手。
「為什麼?」汪恩典攢眉低喃,瞠大的雙目佈滿了不安與驚慌。
時光彷彿回到了她的童稚時期,歐巴桑的謾罵聲也變得斷斷續續的,好不真實。
「嗄?」韋樞聽得莫名其妙。
「為什麼?」汪恩典忽然兩手拍著桌子,大發雷霆地站了起來,然後毫無預兆地衝過去,一把便將歐巴桑推倒在地。
這個舉動立刻駭住了全部的人。
「你這樣欺負弱小你很得意嗎?」無視於眾人驚訝的目光,汪恩典疾言厲色地斥罵著歐巴桑:「你有沒有想過,她一直哭是不是因為牙齒痛,有沒有可能是身體不舒服?或者是她在學校受了委屈?你為什麼不問她?你為什麼要一直打她、罵她?你有嘴巴不會用講的嗎?」
她愈說愈激動,讓剛才態度非常凶悍的歐巴桑傻在原地不敢吭氣。
「你既然生了她,為什麼不好好愛她?你既然不愛她,當初為什麼要生下她?」汪恩典說到後來幾乎是用嘶吼的。
接著,她還情緒失控地拿起椅子,就要往歐巴桑的身上砸。
「汪汪不可以!」韋樞在千鈞一髮之際搶下她手中的武器。
「你說這究竟是為什麼?」汪恩典瞪著歐巴桑咆哮,瘦削的肩膀因為盛怒而一上一下猛烈起伏著。
「汪汪!」韋樞現在是真的被她嚇壞了。
「啊——」汪恩典雙手握拳,仰天長嘯,然後憤懣地跑離了現場。
「汪汪!」韋樞邁步想要追出去,卻又想到面錢還沒付,忙不迭地掏出錢包,順手抽出一張大鈔放在桌上,才行色匆匆地跟上去。
「什麼嘛!」歐巴桑這時候才狼狽地緩慢從地上爬起,然後尷尬地朝著他們奔走的方向咒罵:「神經病!」
韋樞終於在街角追上了落跑的倩影,並答應了仍是怒火中燒的汪恩典要求,立刻送她回家。
途中她一直盯著窗外不肯說一句話,韋樞僅能透過玻璃窗上的倒影,猜測佳人此刻的心情。
好不容易回到了山上的這片寧靜土,她還沒等車子停妥便急著衝下車,韋樞連忙拉起手煞車,也顧不得將車子熄火,便匆促地跳出來追她。
「汪汪!」與她相識之後,他的運動量似乎也增加了許多,再這麼練下去,他搞不好可以去參加健美先生的比賽了,「你到底是怎麼了?」
他手長腳長,三兩下便把橫衝直撞的人兒撈住。
「你走開,不要管我!」汪恩典不想讓他看到她一直忍在眼中的淚。
「你突然引起一陣強烈颱風,然後刮完就跑,你好歹也要讓我有點頭緒嘛!」她現在這個樣子,韋樞哪走得開?
汪恩典憤憤地說:「你要頭緒是不是?好呀!反正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的父母是誰,還有我有哪些可愛的兄弟姐妹嗎?我告訴你,我現在就告訴你。」
她忽然仰天大笑,彷彿她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麼很好笑的笑話。
「我是個孤兒,我是個從一出生就被父母丟棄在垃圾桶旁邊的孤兒!」她的笑聲充滿了辛酸,「怎麼?你會不會很失望呀?哈哈……沒錯,我是個連親生父母是誰都不清楚的孤兒,你還要聽更精彩的嗎?」
「對不起,汪汪,我不知道……」韋樞伸手想摸摸她、抱抱她,卻被她抬起的纖臂架開。
「別碰我!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和同情。」汪恩典忿恨地宣洩心中的不滿,「像你這種人,根本無法想像一個才一歲多的孩子,為了在孤兒院裡生存,即使連站都站不穩,卻仍然要去和別人爭奪食物,否則就得餓肚子。」
她拚命地眨著眼,不讓盈眶的淚水掉下來,然後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問題是,我怎麼可能搶得過那些大哥哥、大姐姐呢?」
「……」韋樞無言,腦子裡出現了一個小小孩躲在角落挨餓哭泣的影像,他難過得心都擰了。
「還好安安那時也進了孤兒院,要不是她的照顧,我恐怕早就……」所以她才會和夏思安這麼要好,而且又情同姐妹,「後來我被送到了寄養家庭,一開始那些家人似乎都很和善,可是這種情形通常維持不到三天。」
淚水終於不聽使喚地決堤落下,汪恩典彷彿回到了她最慘淡晦暗的時空。
「他們當我是童工在使喚,我在那裡沒有尊嚴也得不到尊重,常常為了一點小事就會被他們修理,寄養家庭的小孩更是用盡辦法來打我、罵我、虐待我,我常被他們掐得到處黑青。」她抬起淚汪汪的星眸望著他,「真的!不是親身經歷,你不會相信一個看似天真的小孩子,為什麼會那麼殘忍、那麼壞!」
哀莫大於心死,汪恩典的心正是在那個時候漸漸死去的。
「他們還會故意把我的衣服、課本和學校作業撕破,害我被老師罵,被寄養父母打。」她聲淚俱下,「他們還會故意做很多很惡劣的事,害我被打被罵,然後他們就會很高興地偷笑。」
「可惡!要是被我逮到,我一定不放過他們!」韋樞忍不住為她打抱不平。
「更好笑的是,我得撿他們不要的破舊衣服來穿,他們卻還要求我要心存感激。我每次都得等到大家都吃飽了,才能去揀他們的剩飯剩菜來吃,但是往往剩下來的只是一些菜湯,有時就連飯也剩不到半碗。」汪恩典涕泗滂沱,畢生難忘那種仰人鼻息的感覺,「我每天都餓得發昏,只能拚命喝水充飢。」
韋樞聽得咬牙切齒,一想到她以前受到的苦難折磨,他就心如刀割,恨自己在當時不能幫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