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你答應我的話,只要我家爺不肯插手管你的事,你從此之後就不能再出現在這裡。」展元頻頻的往後看,對著尾隨著他的纖弱身影不斷的吩咐。
儘管主子曾事先叮囑過別理會季仲殷,他仍因心生惻隱,違背主子的意思將人帶進別館內。
「我會的,謝謝展大哥。」季仲茵感激的點頭。
她連續兩天的苦守,終於博得負責別館安全的展元的同情,讓她能夠再次見到聿頊的面。
她憂心如焚,沒得到聿頊的幫忙,她不肯死心。
其實,她很堅強、勇敢,從小到大沒吃過苦頭的她在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之下,敢於女扮男裝、拋頭露面,為拯救兄長而辛苦奔走。
要是換作一般養在深閨的女子,可能只會哭哭啼啼,根本束手無策。
「你說到就得做到!」展元再次叮嚀。
他真希望這個小子沒有一張比娘兒們還要花俏的臉蛋,如果不是他那張臉看起來楚楚可憐,對他的蠻纏一定飽拳伺候。
他帶著她穿過曾來過的大廳,又轉過幾個川廊後,來到一個院落停住了腳,「你先在外面等著,我去裡面通報爺。」對她說完,他便往書房的方向前去。
季仲茵看著展元消失的背影,順從的佇立在有樹葉簌簌作響的院落。
環顧眼前陌生的環境,季仲茵心的感覺很異樣。
雖說她是為了救哥哥的性命,逼不得已跑來求助這個她不知道名字的大人,可是……今天若不為哥哥,她居然還是很想見他。
才不過見他一次面,為何對他念念不忘?難不成……自己對他一見鍾情嗎?她害羞的摀住倏地熱起來的臉頰。
怎麼可能?才一面之緣,一下子就喜歡上人家,這未免太快了吧!
不是,一定不是!有可能是自己從沒見過像他這麼氣宇不凡的男子,所以一時迷亂……其實談不上喜歡,只是欣賞罷了!
她忽然凝神遠望,輕歎一聲,事情真是如此簡單就好辦了……
冷不防帶上門的聲音,提醒了她展元的出現。
就怕期待落空,季仲茵怔忡不安的看著展元邁開腳步走向她,「展大哥……」
直到她面前,展元才停下來,「我家爺請你進去。」
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草民拜見大人。」季仲茵必恭必敬的行禮,顯然已將聿頊當成朝中官吏。
再次見到聿頊,她整個人顯得侷促不安,有種害怕又期待的感覺在心口流竄。
她心悚悚的看著他驕傲揚起的俊臉。無論怎麼否認都沒用,她的腦海已將他的身影深刻的鑿入。
坐在書案後的聿頊擰起眉,「我不是什麼大人。」
他的地位雖然顯貴,卻不是因為他在朝廷為官的關係。
他也看著季仲殷,對他那張過分女性化的容顏感到不可思議,不管是杏眼、翹鼻或者是那張豐滿的紅唇,都長得比一般女子還要嬌艷動人。
就是這張粉妝玉琢的俏臉,讓他每次看見就蠢蠢欲動。
他不認為自己有斷袖之癖,卻又不由自主的被他深深的迷惑……
除非季仲殷不是他,而是她!
驀地,他眼神斂起,不再放在季仲茵身上研究。
「這、這……」季仲茵霍地不知所措。他若不是官府的人,那他是什麼身份?
聿頊並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對她板起臉,「你若對求助我沒信心的話,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他一下子就看穿季仲殷對他的信心產生動搖。
季仲茵因為被看出心事,臉上有些羞愧的酡紅,「不,草民沒有。」隨後仰起頭,有些雀躍的問:「大人的意思是答應幫草民的忙嗎?」
不管怎麼說,他是她最後的希望,她不認為整個鄭縣還有人可以敢和孫家的勢力抗衡。
聿頊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嫌惡的揮手,「別再叫我大人。」然後定定的打量她,「要我救出你哥哥很容易,得看你的誠意。」
季仲茵猛然一驚,整個人差點往後跳,「什麼?」
他口中的誠意指的是什麼?
莫非他……
她緊張的垂眼,頓時覺得背脊竄過一陣涼意。
她悚然的反應,讓聿頊看得爆出笑聲,「哈哈……」
他抑止了笑聲後才說:「我沒有斷袖之癖,即使你的誠意是這個,我也不會接受。」挑明說出自己對男人沒絲毫的興趣。
他的話一落,季仲茵不禁感到安心,不過也只有片刻。
聿頊繼續說,盈滿笑意的黑眸射向她膽怯的小臉,「但是妳若是個女人,就不能相提並論。」
他並不是開玩笑,今天如果季仲殷是個女人,他一定以佔有她的肉體作為救出她哥哥一條性命的報酬。
他眼神微妙的盯著季仲茵的玉顏,莫測高深的勾起嘴角。
「很可惜,你並不是,對不對?」他耐人尋味的問,看見季仲茵遲疑的點頭後,厚顏的要求,「所以你要另外想想,你有什麼東西可以表示你對我的感激。」
季仲茵因為他這一番話而心驚肉跳,一方面是想不出拿什麼東西表達她的感激,另一方面是實在太駭異他不隱藏對她女兒身的覬覦。
他的話不是擺明就是要她嗎?只不過他還不知道她是女兒身,所以拿其他的東西來取代。
瞬間,她感覺到他知道真相是遲早的事,忍不住打了哆嗦。
聿頊沒耐心的出聲打斷她的沉吟不決,「是想不出拿什麼當報酬?還是你根本不願付出?」
季仲茵趕忙搖頭否認,吶吶的問:「是我不知道該給你什麼?」
「喔!」聿頊抬眉,拿目光梭巡她全身上下,看得出她錦衣玉食,應該是富貴人家出身。
「不妨把你全家家當拿過來。」他獅子大開口的說出條件。
「我們季家所有的家業嗎?」季仲茵驚呼。她定睛細看著聿頊,想知道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對!願不願給,隨便你。」聿頊無所謂的聳肩。
季仲茵心頭一悚。他的樣子不像在說笑,而是要她季家的產業沒錯。
她季家世代居住在鄭縣,且以開幾間米行、布行等等鋪子營生,說他們善於經商,倒不如說幾代財富累積下來,才有今天可觀的家業。
真要為了救出哥哥,而把季家財產散盡嗎?她猶豫著。
她緊盯著聿頊的臉,小心翼翼的問:「我若拿出來,你真的可以救出哥哥嗎?」她要的是一個會兌現的保證。
聿頊牽動一下嘴角,沒一絲遲疑的說出,「當然。」
他才不是貪圖著季家的財產,只不過今天他要向孫南天討人,沒有個名正言順的借口,不是教孫南天對自己為何介入季仲殷的事起疑嗎?
至於他為什麼在短短的時間內會改變心意,幫季仲殷這個忙呢?
他的說法是,孫南天從頭到尾都知道他的出現,但是會故意佯裝不知情而不來找他。可是如果孫南天都按兵不動,他哪來的機會接觸他且得到那本秘密帳簿呢?
所以念頭一轉,乾脆利用季仲殷這件事,讓他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出現在孫南天面前,這比起他絞盡腦汁想出上千的法子都好上十倍。
要不然憑什麼展元帶他進來,他就一定要見季仲殷的面?
季仲茵凝僵了半晌,最後咬牙的低頭,「好,我明天帶過來。」
只要他能救出哥哥,就算散盡季家家產到一無所有,她也認了。
「好,我就等你過來。」高興她爽快的答應,聿頊得逞似的笑說。
翌日,晌午時刻才過,在書房裡誦讀詩文的聿頊聽到門外的輕喚聲。
「進來吧!」他不往門口的方向看去,專注的視線依然停留在案上的書冊上。
「貝勒爺,屬下已將季公子帶到勁竹軒。」展元進來後,立刻稟報。
勁竹軒是聿頊住在別館休憩的院落,他在季仲茵來之前,已特地吩咐展元在她出現時,帶往至勁竹軒。
「喔!他這時候才來。」聿頊緩緩的抬頭,精明的眸子綻放亮光,很顯然他等候季仲茵多時。
「是的,請貝勒爺移駕到勁竹軒。」展元恭請。
「嗯!」聿頊闔上書本,嘴角釋出一抹詭異的笑,「我現在就去會會這個小騙子。」
當季仲茵雙眸仔細掃過眼前陳設華美的屋內時,一股疑心從胸口湧起。
這裡是哪裡?
展元有告訴過她,這裡是勁竹軒,可是她的問題不是這裡叫什麼,而是展元為何帶她來這裡呢?
連同今天,是她第三次來到別館。第一次來,那位充滿貴氣的公子在大廳接見她,接著昨天第二次來,展元是將她帶到公子的書房會見他。
然而,不管是在大廳或者是書房,季仲茵覺得還算正常,唯獨今天被帶到勁竹軒,讓她覺得不對勁。
她猶如踏人了私人空間,而且讓她覺得不該闖。是不該闖還是不能闖,她努力的去區分這其中的差異。
俄而,門掩上的聲音讓季仲茵暫時忘掉心中的疑惑,迅速的迎接聿頊的到來。
「公子。」她向聿頊欠身拱手,舉止充滿了恭敬。
聿頊對她微微點頭,算是回應她的行禮,神飛色動的從她身旁擦過。
聿頊坐下來後,指著他身旁的座位要季仲茵坐那裡,「你也坐下來。」
季仲茵訝異的瞠大眼睛。前兩次的會面,他擺高的姿態從不把她當客人看待,今天卻出乎意料要她跟他平起平坐!
果然不對勁,季仲茵明白自己的疑心絕非無中生有。
看著季仲茵遲遲沒有行動,聿頊出聲詢問,「怎麼?叫你坐下來有什麼問題嗎?」
季仲茵猛力的搖頭,趕緊入座,「沒有。」
她坐立不安,太靠近聿頊的關係,讓她可以聞到一股屬於他陽剛的味道,她不自在的垂下了臉。
聿頊看著季仲茵沉默的死盯著膝蓋猛瞧,好笑似的綻開了笑臉,「季公子,我比不上你的膝蓋好看嗎?」
「什麼?」季仲茵用力的抬頭,滿臉紅暈的看著噙笑的盯著她的聿頊。
聿頊頭靠過來,像是說耳語般的貼著她細嫩的臉蛋,在她耳根喃喃的說:「我說,我不好看嗎?為什麼你不看著我?」
季仲茵太駭異了,駭得要跳起來,「公子……」
聿頊立即壓住她纖細的肩頭,困住了她的妄動,「你幹嘛這麼緊張?我以為你早該習慣。」
「習慣?」季仲茵僵硬的問。她不懂他的意思,她為什麼要習慣他突如其來的……騷擾?
聿頊笑著解釋,「你這張比女人還要嬌艷動人的花顏,難免會有輕薄男子調戲吧?」說著說著,修長的手指還不安好心的掠過她粉嫩的玉頰。
季仲茵嚇得不敢輕舉妄動。
「公子,不要……」看他不知收斂,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突然厲聲大喝,「公子,請自重!」
被她一喝,聿頊不以為忤,反而笑得前俯後仰,「哈哈哈!」
他將手縮回去,人也端坐在椅榻上。
他笑眸閃著興味,調皮的問:「嚇到季公子了,對不對?」看見她青著臉,餘悸猶存,他自以為是的說:「我還以為季公子對這些狀況應該習以為常。」
好半晌,渾身肌肉稍放鬆的季仲茵才微顫的搖頭,她鄭重的否認,「沒有,沒人會這麼做。」
「喔!那我是冒犯了季公子。」聿頊眉高高的揚起,「真是失禮了。」
但他的口吻缺乏誠意。
季仲茵不知道怎麼回應。她該生氣聿頊捉弄她,或是該起疑他是不是在試探她?
然而不管是何者,當務之急,是救出她哥哥的事重要。
她鎮定的開口,「公子,我按你的意思將我季家的房契、地契和存在錢莊的銀票帶過來了,請你過目。」她兩手高高的捧起這些她揣在身上的單據。這些東西都是她昨天回去命令帳房清算出來的房地契。
說完後,她發現聿頊無動於衷,連眉毛也不抬一下,逕自以為他是嫌她帶來的家當太少了。
「公子,時間倉卒,我先拿這些房地契過來,過幾天,帳房將幾間鋪子的帳目整理出來,我再請帳房帶給公子。」她趕忙補充。
「嗯!放到桌上吧!」聿頊文風不動,索然的看一眼後又轉回去。
他冷漠的反應讓季仲茵這下焦急了。他是不是嫌他們季家財產太少?還是他反悔不肯幫忙?
她倏地站起來,跑到聿頊的面前,拱手聽命的問:「公子是還有什麼地方不滿意嗎?請你告訴仲殷一聲,只要仲殷能做到,一定辦到!」她信誓旦旦的承諾。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盡量迎合他的需要。
果不其然,聿頊對她的話興味盎然,視線轉回牢牢的盯視她,眼中閃耀著興奮,「是不是只要我一開口,你就能做到?」
季仲茵愣了一下,才頷首,「是的。」
這應允一脫口,一股懊悔霍地莫名升起。
還不知道他要求什麼,現在答應會不會太快了?可是現下又不允許她反悔。
聿頊目不轉睛看著她,察覺她臉上有難色,「你想反悔還來得及。」他口氣很平淡,彷彿不會勉強她。
都這時候了,豈能讓她打退堂鼓。她用力的咬牙,打定豁出去了,「公子,仲殷到這個地步,已沒有反悔的餘地。」
「很好!」聿頊十分激賞她的決斷,聲音鏗鏘有力的說:「我要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