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朱苡宸卯足全力「說服」安凊敘,並且在每次的說服過後,笑容可掬地問:「我說服你了嗎?」
他呢,則是一臉莫測高深的反問:「你說呢?」
上星期,她給他做了生日蛋糕和滿桌菜餚,送他一個久隔二十年,都不曾有人慶祝的生日,他終於承認,關於家事廚藝,她是不為也,非不能也。
那個晚上賓主盡歡,她趴在他的床上,笑瞇兩顆圓眼睛問:「我說服你了嗎?」
他的回答是揚揚眉,一句反問,「你說呢?」然後翻身,背著她。
她不是第一次和他同床共枕了,他翻身,她亦翻身,背著他,一句一句把雪後的故事念一遍。
這個星期二,她買一瓶加拿大冰酒,酒精濃度很低,甜味很高,兩人喝光酒,她把瓶子裝滿清水,插上酒紅玫瑰,開始說起那年夏天,一個國中男孩走向她,問她願不願意和他做朋友。
很簡單的初戀故事,但戀情只進行短短三個星期,就因為男孩的學業成績大退步,被父母狠揍一頓後,結束。
故事說完,她趴在他的背上,臉頰相貼,笑問:「我的戀愛運是不是很爛?」
他沒告訴她,這樣的戀愛運爛得不夠徹底,但她的初戀惹火了他,然後他帶著幾分挑釁的口氣說:「我交過一個金髮女友,她是毒藥……」
聽到這裡,朱苡宸用力拍手,「一爛還有一爛高。我服輸,輸得五體投地。不過,我還認識一個男網友,他想約我出去。」
「你們出去沒?」他心頭的火又被點燃了,可惜她沒發現他那把妒火。
「我本來想去的,但教授臨時丟給我一個工作,讓我去不成,不過,幸好沒去成。」
「為什麼?」
「我一個同事覺得好奇,她看著照片裡高大威猛的帥哥,心想,這麼優的型男,為什麼需要靠網絡認識女人?」
「照片是假的,事實上他是噴火龍?」安凊敘心胸狹隘地猜測。
「沒有,照片是真的,而對方看起來比照片還帥,後來同事頂著我的名字去赴會,三杯酒下肚,那男人竟開始對她毛手毛腳,不過,她說被那麼賞心悅目的男人毛兩下,也算小賺一筆。她本來打算裝暈,看那個男人會不會再對她更進一步,誰知道……」
「怎樣?」他有了興致,因為被毛手毛腳的不是他的笨阿紫。
「那男人看她暈趴在桌上,竟然動手去掏她的錢包,幸好那天她錢包裡只有兩千元,她就當吃了碗昂貴豆腐,讓他拿走錢,揚長而去。」
「如果只是裝暈,她大可以當場揭發對方。」
「那個男的一八五,身上兩塊肌,三塊肌,到處都是肌,一個沒搞好,她隔天要帶黑輪上班嗎?這啊,叫做花錢買平安。」
「後來呢?」
「哪有後來,他在我留言板上銷聲匿跡,我則把他的惡劣行徑PO上網,這件事過後,教授要我別在網站上亂認識男人,從此,他就開始積極幫我介紹相親對象。」
「當中有不錯的嗎?」安凊敘冷聲問。剛被澆熄的心頭火,又隱隱冒出火苗。
「身世職業都不錯,但是有一點很慘。」
「哪一點?」
「我始終記不起他們的模樣。」不過她記不得男人長相,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
她的「慘」讓他愉悅萬分,他點頭同意。「你的男人運果然很糟。」
「對啊,我的男人運在五歲過後就結束了,幸好,現在又重新好轉。」朱苡宸笑著勾了一下他的下巴,小小地給他性騷擾一下。
這句話絕對是甜言蜜語,這個舉動也絕對不是性騷擾,所以他忍不住恣意歡欣。
她曖昧地靠上他的胸口,微抬頭,細看著他的粗眉大眼,看著他堅毅的鼻樑,以及讓人很想侵犯的雙唇,如果他的冷漠是某種偽裝,那麼她願意當散發高溫的夏陽,融化他眼底的真心意。
她笑著湊近,兩手環在他的脖子上,嘴唇在他耳邊調皮,「真是的,你的酒量怎麼這麼好?」
他的酒量有好嗎?那瓶冰酒才幾西西,酒精濃度又低,難不成她以為這樣就可以把他撂倒?
「你……想做什麼?」
「我想把你灌醉,上下其手,讓自己不再夜夜吞著口水,想像你的裸體,搞得夜夜輾轉難眠。」
「我應該把這話當成恭維嗎?」
「不是恭維,是真心讚美。」
朱苡宸用手指在他胸口圈圈畫畫,企圖學習風情萬種的龐德女郎,卻沒想到自己動作拙劣,學了形體卻學不出精髓,惹不來男人的慾火焚身,只逗出他的哈哈大笑。
她的唇貼上他的唇,她再度問:「我說服你了嗎?」
不意外的,他仍然回她一句,「你說呢?」
她沒氣餒,掌拍桌面,氣勢萬鈞的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匍匐在我的石榴裙下。」
於是他又大笑,回答,「我想匍匐石榴裙下,至少你也穿穿裙子吧。」
她攤攤手,好吧,是她的錯,是她貪圖行動方便,剪除女人嬌美特徵,但她還是沒氣餒,在他耳邊問:「你喜歡我穿普通裙子,還是夏威夷草裙?」
安凊敘三度大笑,俯下身,再也忍受不住,他封上她的唇,那熱得像太陽的紅唇,在呼吸間,在舔吮裡,一點一寸,融了他的硬心。
整個「說服」的過程裡,安凊敘沒松過口,但明顯的,他的笑容一日多過一日,連拉小提琴時,臉上也會帶著醉人醇笑。他的話也變多了,不再讓朱苡宸挑戰「如何一個人完成千場談話」,不管他的話是不是帶著幾分調侃,幾分嘲笑,她都甘之如飴。
朱苡宸深信,成功是給做足準備的人。
因此,她不斷在他身上做準備,不斷為他種起一株株名為「幸福」的秧苗。她想,當一個人擁有的幸福太多,多到心口再裝不下時,很自然會被擠壓出來,以便留出更大的空間容納愛。
他痛恨髒亂,她習慣髒亂,但他不會亂吼,亂叫,亂罵人,只會走過去,把她製造出來的髒亂,不動聲色地整理乾淨。
她喜歡這個感覺,好像她總是闖禍,而他尾隨在後,為她處理解決,這種感覺叫不叫寵溺?也許在別人眼裡算不上,但她認為它是。
她喜歡安凊敘用這種方式寵愛自己。
不過,有一片髒亂是他看著礙眼,卻不打算動手整理的。
那次,她從外面頂著滿身濕,走進他屋裡,她不肯先去換衣服,任由雨水從她的褲角一滴滴落下。
她才不理呢,她走進他的書房,把一大片軟木片用膠帶固定在牆壁上。
那個丑啊。任誰都看不順眼,何況是熱愛整齊清潔,具有高度美感的安凊敘。
終於她把軟木片固定好,拍拍手,走近走遠,熱情的欣賞了好一陣,才滿意點頭。
他歎氣問:「現在你可以先去洗澡了吧?」
她又不是不曉得,自己和感冒病毒是莫逆之交,難道要搞到昏倒才爽?擔心她的安凊敘在心底埋怨著。
「好啊,可你要先發誓,」她抓起他拿著大毛巾的手。
「發什麼誓?」
「發誓你不會趁我洗澡的時候,把它處理掉。」
他的確有這個意思,不過她先把話說出口,他只好打消念頭,很勉強,但還是點了下頭。
取得承諾,朱苡宸得意地回到自己家裡,洗個香噴噴的澎澎澡。
兩天後,安凊敘找來設計師,硬是把被她破壞的那面牆,做成藝術空間,雖然全開的軟木片減少了三分之一面積,但聊勝於無,好歹這是兩人都能接受的妥協。
那天過後,她三不五時就拿來一些風景照片,用圖釘釘上。
「你在做什麼?」他理所當然地對她這種奇怪的動作發出疑問。
「我在策劃我們的蜜月旅行。」
「蜜月旅行?」
她會不會想太多?見他皺起濃眉,害她心底冒出一點一點的小疙瘩,但她依然飛快地揚起笑臉。
「知道,我知道,兩年內不會結婚的嘛,這句話我還記得,我只不過是未雨綢繆。」
「綢繆什麼?」
「萬一我們不小心玩出小生命,萬一哪天你發神經,萬一哪天我的『說服』水到渠成,萬一娶我變成萬眾歸心,我可不想隨隨便便找家旅行社,就定下我的蜜月旅行。」她笑得很熱情,熱情得足以順開他的濃眉毛。
他笑道:「與其擔心這個,倒不如多花點力氣想辦法『說服』我。」
「說得也有道理。」
她同意,然後勾下他的頭,送上自己的吻,甜甜軟軟的嘴唇,讓他再度入迷沉淪。
她吻得兩人呼吸急促,吻得兩人心跳加速,逾矩的身子交纏,沒人想到會不會玩出小生命,他們只想憑本心。
然,理智在最後時刻回籠,朱苡宸用力推開他,閉上眼睛,退到牆邊,她對自己猛搖頭,再深吸幾口氣,竟然發現北極冰人和自己一樣狼狽。
這是個重大發現,原來北極冰人也有失控的時候。
安凊敘臉色潮紅,整齊的襯衫和頭髮被她的魔手揉得一團亂,他兩手叉腰,胸口起伏不定,好像剛完成萬人馬拉松,他直直盯著她,眼底燒著熊熊慾火。
她想找出一句適當的話來緩和情勢,但混沌腦袋及語言中樞混濁到不行,可她偏偏要裝出一副泰然自在,天下無大事的安定模樣,於是一句找死的話出現了。
她說:「呃……我那個『說服』的用力度,還不賴吧?」
果然找死吧。他赤紅了眼,一把勾起她的腰,咬牙切齒吐出兩個字,「不夠。」
緊接著,不由分說,他將她一把抱起,吻再度落下,不過這回的用力度……
唉,男人的體力就是比女人好上許多,所以他一面吻,一面把不知死活的女人抱進寢室,再一面脫掉她的衣服,裸裎相見,唇舌滑過每個讓她心靈激盪的部位,就這樣,在這個漫漫長夜,她的「說服」進級,變得更具說服力。
日子這樣過下來了,他們在彼此的「說服」中,一天天親密,朱苡宸留在他房裡的時間,也因為男人的體力充沛……越來越長。
這幾個星期,她甚至把工作帶到他家裡進行,好像非要時刻看見彼此,才能證明這麼幸福的日子是真不是假。
安凊敘想過,這樣的生活持續下去,也許他會一笑泯恩仇,把那個跟父親,哥哥,大媽的記憶一筆勾消,也許他會珍重未來甚於回顧過去。
只不過,計劃永遠跟不上變化,他的想法在找到母親後,徹底顛覆。
他找到母親了。
她在療養院裡,一待將近二十年。
當他牽著朱苡宸的手站在病房前,任他鼓起再多的勇氣,都無力推開那扇沉重的門。
是她握住他的手,助他一臂,他才有辦法將門打開。
靠窗的輪椅上,一個枯瘦的婦人凝望著窗外,無助的表情,任誰見了都心疼不已。
安凊敘頓時心潮沸騰,他以為可以彌平的恨意翻江倒海而來,憤怒盈滿雙瞳,五官在狂怒中扭曲變形,額間青筋畢露,他雙手緊緊攢住拳頭,眼睛瞇起一絲危險氣息。
他的母親,為一段沒有價值的愛情,竟在這四面白牆的牢籠中,虛度多年歲月,她美好的人生被誰親手摧折?她的世界因誰頹傾?這一刻,他向上蒼發誓,他絕對要讓那一家子為此付出代價。
朱苡宸放開他的手,走到阿姨跟前,輕輕撫過她滿頭銀絲,朱苡宸的手微微顫抖著。
婦人偏過頭,茫然的眼睛童稚地望向她,她不認得她了,可朱苡宸記得她,記得清清楚楚。
她擠出笑臉,緩緩蹲下身,與婦人平視,「阿姨,你還記不記得阿紫?阿紫答應你的事做到了喲,我把大哥哥從雪後手裡搶回來了呢。」
婦人沒說話,只是隨著她的笑,癡憨笑著。
朱苡宸看一眼滿面忿然的男人,他站在門口,不肯移動腳步。
她想,他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平穩心情。
「阿姨,你是小龍女哦,成天關在這裡,不哭不笑不激動,臉上半點皺紋都沒有,看起來像三、四十歲呢。我舅媽要是見到你,肯定要嫉妒到不行。」朱苡宸發揮親和的談話技巧,她仍然笑著,純粹的笑,不帶心機的笑,笑得婦人的眉眼也染上笑意。
「你怎麼都不說話?叫一聲阿紫啊,阿紫很想你呢。」她跪在輪椅前,兩手環抱住婦人的腰,頭躺在她的膝蓋上,像小時候那樣。
婦人沒有排斥,茫然的眼裡出現一抹溫柔,她低下頭,輕撫著朱苡宸的頭髮。
她在婦人膝間不停說話,「阿姨,好久不見,你過得好不好啊?阿紫過得很好耶,我在大學裡當助教,不是臭蓋的,有學生在偷偷暗戀我呢。」
然後,她聽見婦人的笑聲,她跪直身子,認真地看著婦人的笑靨。
回來了,阿姨的溫柔笑臉,她拉起阿姨的手,貼在自己臉上。「阿姨,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不喜歡這裡。」
「回家?」終於,乾涸的喉嚨發出聲音,她無措的眼神帶著哀戚。
朱苡宸回想護士跟他們說的話,護士說,阿姨的病在精神疾病中並不算嚴重,她只是沉溺在自己編織的世界中不願出來,醫生不明白她為何而固執,再好的藥,都對她產生不了效果。
為什麼不願意走出來?是因為在等待兒子回家嗎?那好,兒子回家了,她也該從那個虛無縹緲的世界裡回來。
「是啊,我們回家,阿姨,阿紫還有阿敘,一起回家。」朱苡宸用力點頭,幫她把散亂在頰邊的頭髮順到耳後。
婦人看著她認真的眼神,喃喃地,重複她的語句。「阿敘?」
「對,你兒子阿敘。」
她笑了,「阿敘喜歡星星。」
「對啊對啊,好棒哦,阿姨記起來了,告訴你,阿敘可有出息的呢,他隨便在電腦前敲打幾下,就能賺很多錢,他賺很多錢做什麼呢?他要養媽媽呀,阿敘最愛媽媽了……」
不管阿姨聽不聽得懂,她就是要一句一句說下去,朱苡宸注意到了,每次說到「阿敘」兩字,阿姨就會笑得歡喜,笑得眼底茫然散去,阿敘是她心口上無法割捨的痛,對吧。
終於,安凊敘把思緒整理好,來到母親面前,朱苡宸讓出位置,讓思念母親多年的孩子重回母親懷抱。
他抱住母親,哽咽道:「媽,阿敘回來了……」
這句話,他在夢中說過千萬次,夢裡的他,是個十歲的孩子,他坐火車,坐公車,回到種滿夜來香的家,他打開一扇門,兩扇門,他奔到落地窗前,一把抱住母親的纖腰,哭道:「媽,阿敘回來了……」
婦人的眼神聚出焦點,輕輕撫摸他的臉龐。
「阿敘……阿敘……」她喚著,一聲聲輕喚,像每個清晨,她對著空無一人的床鋪喊阿敘起床,像每個黃昏,她等著房門被打開,然後,她再笑著轉身問上一聲,「阿敘回來了呀,快去洗手,吃點心嘍。」
「對,我是阿敘,阿敘回來了。」安凊敘一把抱住母親瘦削的雙肩,雙眼蘊淚,那串晶瑩終是滑下臉龐。
他們帶阿姨回家,朱苡宸更是理直氣壯地搬到安凊敘家長住。
雖然家裡請了看護,但除了上課,上節目的時間外,她把剩餘時間全花在照顧阿姨身上。
十二月,阿姨終於會與人對話,不再與空氣裡的虛幻人物搭腔。
一月,朱苡宸突發奇想,把小提琴塞到阿姨手上,她僵硬的手指頭,在幾日的練習之後,慢慢地拉出昔日熟悉的旋律。
二月的某一天,朱苡宸在廚房洗碗,倒完垃圾的安凊敘從屋外進來,阿姨竟然走到他面前,笑著說:「阿敘回來啦,快去洗手,吃點心嘍。」
那樣一句話,讓他再度紅了眼眶。
四月,今年的冬天待得特別久,好不容易等到四月,阿姨才換上一襲粉色洋裝,那是安凊敘訂做的,他畫出記憶裡的洋裝款式給設計師,請他為母親裁製。
穿上新洋裝,阿姨顯得很興奮,她問:「我們家阿敘長大了,我還穿這樣,好嗎?」
她的話讓兩人當場愣住,齊齊轉頭,她……恢復了?
看見她愛憐地撫摸著身上的洋裝,他們互視,笑逐顏開。
安凊敘走到母親身後,環住她的腰說:「我們家媽媽是全天下最美麗的媽媽,怎麼穿都美麗。」
而朱苡宸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道:「阿姨,明天我帶你去染頭髮。」
雙臂伸展,他將母親和她一起攬入胸懷,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有能力緊緊抓住自己的幸福。
空氣裡的溫度降到冰點,兩張冷臉相互對視,聰明的「小三」和拖油瓶們早早懂事地躲進房間裡,不妨礙兩條冰川會談。
「為什麼?」阿雪冷酷地盯著安凊敘問。
「那是他欠我母親的。」他轉身,面無表情的望著窗外。
「你已經使出那麼多暗招,讓他丟掉華曙企業的董事長寶座,還不滿意?」
「他仍然出入有名車,住豪宅,吃佳餚珍饈的大老爺。」
他口中的那個男人叫做安理衛,是給他一身骨血的父親,但他冷冽含恨的口氣,教人聽不出他們的關係。
「他老婆給他戴綠帽子。」阿雪指出業界都曉得的半公開秘密。
「又如何?他老婆也不是什麼好貨,兩人不過是旗鼓相當。」
當年,就是她為了想繼續擔任「議員夫人」和「華曙企業的董事長夫人」,才會做主把他帶回家裡,逼他和親生母親一刀兩斷。
這件事,他自未曾謀面的舅母口裡得到真相。
「所以,你要他們一家子都悲慘地過下半輩子才肯歇手?」
「對。」
當初鬧了半天,安幗豪還是沒有離婚,偉大的妻子願意包容丈夫的「小失誤」,並在未來的立委選戰中,夫妻心手相攜,邁向國會殿堂。
「所以,你非要娶向喻勝的女兒,和他聯手,也搶下一席立委寶座?」
「對,向喻勝是政黨大老,他的人脈和實力不容小覷,他承諾,會想辦法讓我通過黨內初選。」
「真偉大,為打垮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願意娶個陌生女人。」
「我們並不陌生,我們已經『交往』兩個月,何況,向鈴謙喜歡我。」
「你長這麼帥,有能力,有才華,光靠自己雙手就掙得那麼多的身家財富,哪個女人不會喜歡你?」阿雪翻白眼,就像他們家那隻,如果不是她看得緊,多少小麻雀想來分一杯羹啦。
「問題她不是別人,她是向喻勝的女兒。」
「就算被你搶到立委寶座,安家還是老樣子啊,社經地位高,形象清新,那些東西是你父親花了幾十年時間經營的,不會輕易被打垮。」阿雪點出事實。
「不,向喻勝手上握有他官商勾結的貪瀆證據。」
「你還真處心積慮呵,可是那又如何?官商勾結的人還少了?不差你老爸一個。」
「一旦我浮上選舉檯面,我的過去就會被一一挖出來檢視,我的身份,我母親的際遇,以及安家如何讓一個十歲小男孩變成流浪街童,這些事實會讓安理衛數十年的經營毀於一旦,再加上妻子的不貞……」笑瞇雙眼,他彷彿看見安家落敗的那天。
「而且這回,我有政治評論家路嚴願意站在我這邊,替我分析我的政見,幫我的政治生涯鋪路。」
「這些事只要一本八卦雜誌就可以解決,不需要你用婚姻去交換,說穿了,你是想把事情搞大,讓安家永無翻身之日。」她冷笑幾聲。
「沒錯。」
八卦雜誌的爆料,經過幾個星期就會風平浪靜,有向喻勝做後盾,他可以一波一波地把安家打趴。
「看來,所有事你全算計好了?」
「是。」
「那麼你的阿紫呢?她認同你的做法?」
「她會認同的。」她親眼看見安理衛是如何傷害她母親的,這口怨恨,他無論如何都吞不下去。
「你憑什麼認為她會認同?」
「我不會和那個女人有夫妻之實,而且等我徹底將安理收打垮,我就會馬上離婚。」
「你太天真,沒有任何女人會認同你的做法,何況,到時你想離婚就能離得成?你剛也說啦,向鈴謙很喜歡你不是?她何必把一棵點石成金的發財樹往外送?」
「就算你沒辦法為她暖床,外面多得是樂意搞一夜情的男人。有了錢,有了地位,頂著某某立委夫人的頭銜,說不定還有人肯給她一點特權,這麼好的老公啊,有點頭腦的女人都不會放手,你那位大媽不就是這樣嗎?」
「你的小三不就認同了?」
他堵得她說不出話,阿雪恨恨地看向自己養出來的小貓。好,算他狠,敢用她的老公堵他。
湊近他的臉,阿雪皮笑肉不笑地道:「第一,我老公不是小三,是『大三』;第二,你最好有我的好運氣,而你的阿紫能像我家大三一樣寬宏大量。不過……聽說女人可以藉著一層薄薄的處女膜證明自己的清白,男人就沒有這等優勢了吧,請問,到時你怎麼向阿紫證明,你的身心沒有背叛她?」
見安凊敘無言,她冷笑,小三是她在叫的,別的人請放尊重點。
「快回家吧,想一篇感人肺腑的華麗語言,看看你家阿紫會不會贊同你的孝順行為,說不定,她還真是無私的大太陽呢,願意無條件照拂她熱愛的人們。」
阿雪好笑兩聲,打開門,不送。
安凊敘離開了,阿雪還恨恨地盯著那扇緊閉的門,好似那扇門與安凊敘是同一陣線。
房間的門打開,「小三」走近她身邊,環起她的腰,柔聲笑道:「別生氣,他只是一時想不清楚,給他一點時間。」
「他啊,固執到死,有人可以說動他才有鬼,早知道就給他棄養,把養他的糧食拿去養貓,我都可以養一屋子了。」
他失笑,輕輕吻上她的臉頰,道:「千萬不要,你知道我對貓毛過敏。不過……親愛的老婆,你真的覺得我是你的好運氣嗎?」
她轉過頭,似笑非笑地問:「你說呢?」
她沒拿面鏡子照照自己,否則她會發現鏡子裡的自己,和剛剛那只她想棄養的小貓,一模一樣。
離開阿雪家後,安凊敘開始想著該怎麼說服朱苡宸,讓她等自己兩年,等所有的醜聞全數爆開,等安家那群人得到應有的報應,到時他會回來,他們一起回老家,反正他們都是電腦工作者,偶爾有必要再上台北就行。
他計劃著,然後發現已經快接近約定的時間後,他加快腳步到停車場。
他約了向喻勝和向鈴謙,他們要一起去大學裡找路教授,路嚴不只形象好,多年的政界觀察讓他有敏銳的政治嗅覺,有他相助,他相信自己會贏。
匆匆趕到約定地點,接向喻勝和向鈴謙上車,一路上笑聲不停,向喻勝對這個年輕有為的未來女婿滿意極了。
向鈴謙是個都會女子,看男人和看股票一樣准。
就如同阿雪說的,像他這樣的男人,沒有幾個女人不喜歡,除非他擺同昔日臭臉,可為達目的,他怎麼可能在向鈴謙面前耍臭臉?
因此,所有發展全掌握在他手裡,他幾乎可以預見明日的勝利。
只是誰也沒想到,在他還沒擬定計劃如何說服朱苡宸之前,他便先在路教授的辦公室碰上不該遇見的人。
朱苡宸驚訝到無法開口,目光直擊安凊敘以及……掛在他身上的向鈴謙。
他無法對她做任何解釋,因為向喻勝,向鈴謙在場,而他不願意打破計劃,所以他只能假裝與朱苡宸不熟識。
路嚴為他們介紹,「來,我向大家介紹,這是我的愛徒朱苡宸,這幾年我有許多論文都是出自她的手筆,她啊,是我接班人的唯一人選。」
向喻勝向她伸出友善的手,朱苡宸不得不禮貌性回握,只不過藏在胸口裡的那顆心再無法平靜。
問號一個接一個,像泡泡似的湧出,這個女人是誰?為什麼她和阿敘那樣親密?為什麼她的眼光離不開阿敘?為什麼……
三秒鐘,教授的幾句話解除她的疑惑。
「阿朱啊,向喻勝先生你是認識的,這們是向鈴謙小姐和安凊敘先生,他們很快要結婚了,到時喝喜酒,我們一起去……」
結婚?向鈴謙和安凊敘?誤會大了,她還以為會是朱苡宸和安凊敘呢。
太陽射出冷光,她淡淡地望向安凊敘,目光自始至終,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