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形容她目前的心情呢?
如沐春風。
是了,就是這般。
她高興地與每個人打著招呼,她還想跳舞呢!有人愛她了,有人寵她了,她高興地跳著、跑著、舞著,完全忘了這會兒她正處於大街之上,也忽略這一跑已與石磊產生一段距離。
忽地,一陣強風在瞬間掀起渡情的面紗,引來一旁觀望的人群一陣驚喊:「啊……啊……妖怪!」
一時間,場面紛亂起來,受驚嚇的商人、打翻的攤位、好奇的人群以及路上行駛的馬匹,一切一切發生得是如此的快速,渡情也受到驚嚇下意識地想逃竄反而錯開了石磊伸出的手臂。
混亂之間渡情被排擠開來,她感到周圍的人群開始追逐她,她害怕地往前奔跑,就如同上回偷喝村民的酒般,她死命地、沒命地往前奔去……
接著,就如同上回撞上石磊般,又撞進某個人的懷中,她驚喜地抬起頭來希望這回依舊是撞進大石頭的懷中。可當她接觸到一雙冷漠的眼時,她的心都冷了,這不是大石頭!
後頭的追逐聲逼近,她甩開那個人的懷抱繼續往前奔去,而那人卻伸開手臂又將渡情拉回來,並壓低她的頭沉聲地說了句:「別動!」
她滿腹疑問卻不敢再出聲,因為她感到身旁正有奔跑的腳步聲越過,想是剛才追逐的人群。
不久,那男人放開她,她抬起頭來才發現他是個約五十出頭的男子,他一身華服以及尊貴的氣勢令人產生些許距離感。
渡情還來不及細想為何覺得他有些兒眼熟,兩臂便被人給勒住,她驚慌地吼著:「別抓我啊!大石頭快來救我啊!大石頭……」
「閉嘴。」身旁的人喝道。
她不理會地繼續吼叫、踢打,傻瓜才閉嘴哩!
待會兒被他們抓走了,大石頭怎麼找得到她?
由於剛才的奔跑以及她胡亂地踢打,使得原本藏在懷中的玉珮掉了下來,身旁的男子將它拾起,交給剛才那位男人。
「喂,不准動我的東西,趕快還給我!」渡情大叫著,這可是大石頭給她的,說什麼也不能弄丟。
想到此,她又踢了身旁的男人一腳試圖擺脫男人的箝制。
而為首的男子盯視著玉珮怔了征,開口命道:「放開她。」
渡情搓著被扯痛的手臂走近剛才那位男人,而他身旁的護衛又立即上前擋住她。
她瞪視著他,「把東西還給我!」
一把劍立即抵住她的喉頭喝道:「不得無禮!」
她驚嚇地兩眼發直,這是怎麼回事啊?
師父說得一點都沒錯,外邊的人全都不講理的。
「你與石磊是什麼關係?」男人開口詢問,同時欣賞著她賽雪的肌膚,以及如玉一般的碧眸。
他愣了一下思忖,世間怎有如此美麗的女子?見過此女之後,頓覺他的後宮佳麗全失了顏色。
他貴為皇上,當然不比一般市井小民,明白世上仍有許多不同的人種、不同的眼眸,自是不會被她的碧眸所驚嚇。
「大石頭?」渡情愣了一下,以食指及大拇指小心地拿開抵住她喉頭的劍。「原來你是大石頭的朋友,早說嘛!既然都是自己人,那我就放心了。」她大而化之地說著。
「大石頭?是指石磊嗎?」男人的眉頭挑了一下。
「是啊!」她心無城府地回答。
男人沉思地看了看渡情,而後將玉珮還給她。「姑娘怎麼稱呼?」
渡情接過玉珮趕緊將它重新帶上,這是大石頭給她的寶貝,她可不能弄丟了。
她隨口答道:「渡情。」
「渡情?滿特別的名字。」男子笑了笑,「姑娘,我想你應該是與石磊走散了是不?」
渡情忙著點頭,「是啊、是啊!你知道大石頭現在人在哪裡嗎?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她央求。
「好。」他溫和地笑道,轉身命人備轎。
「姑娘,要找石磊還需費些時間,不如先與我回府等他消息可好?」
「這樣啊!那好吧。」
跟他回去等石磊,總比又被那群人逮著好吧?她如此想著。
於是渡情就這麼上了轎,這麼莫名其妙地捲入一場即來的風暴中……
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有人劫馬車……這是她昏倒前僅有的記憶。
待她睜開雙眼時,接觸到的是一張看似陌生卻又有點熟悉的臉龐。
「情兒,還記得我嗎?」
「你是誰?」
「我是你的父王耶律和,你忘了嗎?」
「父王?耶律和?」
是啊!他是父王耶律和,難怪她會覺得他看來熟悉。
他張開手臂想要攬住她,她卻刻意避開。
一直盼著父王前來接回她,等了十年他終於來了。可來的時機不對,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石磊的愛,怎麼他又來破壞?
「看見我,你不開心嗎?」
沉思了會兒,渡情沒打算騙他。「本來是該高興的,可是父王來得不是時機。」
「為了那個漢人?」
「他名喚石磊。」
「不許是漢人,你忘了漢人毀我家園,殺我同胞嗎?」
「父王,您這麼說不公平。師太也是漢人,當初是你將我交給師太教養,為何那時你沒想過她是漢人?」
他盯視著她,歎了口氣。「你大傷剛愈,想必累壞了,父王不打擾你了。」
她看著父王領著若干隨從踏出門檻,又瞧了一下金碧輝煌的房間,她要的不是這些,她要的是石磊啊!
她茫然地注視著胸前垂掛的玉珮。
她想他啊!
那個尊貴的男人不是要帶她去找石磊的嗎?她怎麼會在這裡?
石磊呢?
石磊人在哪裡?
大廳之上正在大舉慶功,說是擄獲了不得了的人物。那會是誰呢?渡情好奇地往石牢走去。
石牢陰冷潮濕,渡情小心地避過水窪看清被困之人。
這不正是昨日在大街遇上的男子嗎?原來他與她全被父王劫了。
她走近他的身旁問:「你到底是誰?父王為什麼要抓你?外頭的慶功宴顯然是為了你而設,為什麼?」
男子盯視著她,發現她換上回族服飾。「你是耶律和的女兒?回族公主?」
她點頭回應。
男人盯了她良久,而後歎一口氣。
原來她是個回人,那麼有關石磊意謀造反的傳聞,就非謠傳而是屬實了。
他心痛地說:「我是石磊的爹。」
渡情愣了愣,「大石頭的爹?」說完,又仔細地瞧了瞧他,「難怪我會覺得眼熟。」她自顧自的說著。
陡地,牢房外頭一聲短促的哀號聲響起,即見牢房內奔進兩名蒙面人,看來應是劫獄,其中一人快速揮劍刺向渡情。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被困的男子出聲喝止:「別殺她,將她一併帶回。」
蒙面男人明顯地一愣,隨即聽命的點住渡情的昏穴,將她一甩背於肩頭,一起帶出石牢,並於離去時放一把火炬,將整個回營焚成一片火海。
狄府的大廳上瀰漫著一股窒人的氣息,只見大廳之上正坐著一臉肅殺之氣的石磊與眉頭緊蹙的狄艮。
「你真打算回去?」狄艮打破沉默的開口。
「明日起程。」石磊沉穩的聲音,冷冷的開口。
「為什麼?明知回去是死路一條,你也要回去嗎?」狄艮按捺不住性子地大吼。
石磊的眼神中有抹絕對的陰冷以及森然,「我沒得選擇。」
沒得選擇?
看來情兒那丫頭,果真在他心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想當初太子妃背叛他時,他也只是冷冷地拋了句:隨她去,便一走了之。
而今日換成渡情,他竟願冒著謀反的罪名回京,這之間存在著何等差異,不須外人多加揣測即可明瞭.
「不好了、不好了……少主,你快來看看!」小石頭由前院直衝進門,一路踉蹌地直奔而來。
「什麼事?」石磊聞聲站了起來,滿面焦灼,似有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皇榜上寫著,三日後處決情兒。少主,這下該如何是好?」小石頭擔憂地看著石磊。
「三日?」石磊整個心都糾結了,「小石頭快備馬,咱們立即起身,不得再有延遲。」
狄艮原想再說些什麼,但見石磊焦灼的神情他也就不再多說了。
石磊走出大門後,又想起一事,遂回頭道:「小石頭,你留下。」
「為什麼,我也要一起去!」小石頭難得地反駁他。
「你留下來幫狄艮尋找耶律和,現在只有耶律和才能證明我與情兒並非篡謀,情兒是他的女兒,他不會坐視不管。」
狄艮點點頭,他能明白石磊的深思熟慮,這一趟回京風險是必然有的,若萬一失敗也得有人出面證明他倆的清白,否則任誰也無法平反這冤獄。
「招是不招?」大牢內,淒厲的鞭打聲震天地充斥著。
渡情雙手被鐵煉銬上,雙腳跪於鐵煉之上,在這百般折磨之下,清麗如玉的容顏沾滿了泥塵,雪白的回族服飾上淨是血跡斑斑。如今的她披頭散髮、狼狽不堪,原是如玉般靈動的碧眸,此刻早已木然失神。
「說,石磊是如何計劃篡謀行動,如今他人又在哪裡?」
「說什麼呢?我不懂啊!什麼篡謀、什麼計劃?我全不知情啊!」她申吟著、哀號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那人不說他是大石頭的爹嗎?既然是大石頭的爹為何會對她用刑?這到底是為什麼?他們要她招什麼呢?她真是不明白啊!
「你還是不肯招嗎?來人啊,給我上夾棍,看你招是不招!」
頓時,她的手被解下手銬,換上夾棍。
她驚惶地注視著她的纖纖十指被置入竹棍之中,她顫聲地求饒著:
「饒了我吧!我真是不明白要招些什麼,求求你,我再也受不了了!」虛弱的聲音聽來格外引人心憐。
「你只要在這上面畫個押,就可不必再忍受這種痛苦了。」
說著,便遞上一紙罪狀要她畫押。
她痛得迷迷糊糊,原是任人拉著手就要蓋下印,卻猛然瞧見狀紙上有著石磊的名字。
她一把搶過狀紙,仔細一瞧,不禁哈哈大笑,笑得眼角泛淚。
「你要陷害大石頭?與回族公主篡謀大宋?哈哈哈!這不是笑死人了嗎?我算哪門子的回族公主?我自七歲以後,便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漢人亦或回人,篡謀大宋?我呸!你想利用我陷害大石頭,門兒都沒有。」忍著痛楚,她憤慨地說著。
「不招?好,你硬,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給我收!」
一聲令下,夾棍一陣緊收,只聽見幾聲嘎嘎聲響,渡情十個手指頭血跡斑斑,痛楚自手指蔓延開來遍及全身,她死盯著胸前垂掛的玉珮,大石頭!你人在哪呀?
終於她忍不住,發出淒厲的哀號:「啊……」
慘叫聲在大牢內迴盪著,令人不忍聞之,就連看守的獄卒,亦露出不忍的神情。
一陣哀號後,她痛昏了過去。
「看來今天是問不出什麼了,咱們明日再來吧!」
在用刑的人走後,大牢內走進另一個人。
「太子妃?」守門的獄卒愣了一下,怎麼太子剛走,太子妃又來了?
太子妃對著頹然臥倒的身影,搖頭歎息。
「取水來,叫醒她。」
「是。」
很快的,獄卒提來一桶水往渡情身上潑去,口中嚷著:「渡情姑娘,太子妃來看你了。」
她在渾身劇痛中醒來,眉峰擰了一下,朦朧中看見一名美艷的少婦正盯視著自己。
太子妃打量著她,爾後緩緩地開口:「聽說你與石磊感情甚好?」口氣聽來有些酸澀。
渡情的唇角泛著冷笑,「怎麼,你也是來問刑的?」
「姑娘莫誤會了我的來意。」說著便走近她,拿出手絹為她輕拭唇角的血跡。
渡情圓睜著眼,注視著她溫柔的舉動。
「你識得大石頭?」她抱著一線生機的問著。
「大石頭?」
太子妃一愣,隨即輕笑出聲。
當她見到渡情的一剎那即被她的美麗所震懾住,但這會兒聽她的談吐,心想:也不過是個粗鄙女子罷了,石磊沒理由會看上她。
這麼一想,心也就放寬了些。
太子妃喃喃念道:「看來,太子想以她為餌誘回石磊,怕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我是過度擔心了。」
「太子?這兒究竟是哪裡?大石頭到底是什麼身份?」
渡情愈聽愈是糊塗,太子要誘回石磊是什麼意思?
「什麼?你連石磊的真實身份都不明白嗎?看來皇上這回是真糊塗了。」太子妃不禁搖搖頭。
石磊不可能為了一個連他的身份都不清楚的女人回京,而只要石磊一日不回京,也就不會有命危之憂。
「告訴你吧,石磊是位落難皇子,而我還曾與他有過婚約,這些你都不知道嗎?難道石磊從來就不曾與你提過?哦!對不起,失言了,或許你們的交情不深吧。」
由於女人的妒忌天性作祟,讓太子妃當場就想給這位貌若天仙的蠢丫頭來點下馬威,讓她知難而退。
渡情腦袋嗡嗡作響,她只是睜大眼晴,拚命地聽進太子妃的話,努力地想整理出這一團紊亂,可怎麼都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怎麼?大石頭原來是位皇子?
而這位太子妃曾與他有過婚約,這是怎樣的情況,怎麼大石頭從來都不曾告訴她?
一句「或許你們交情不深吧」,讓渡情跌入萬丈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