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躲在房外窗下的秋霞,捂著嘴一臉不敢置信。三小姐竟然主動招惹上她此生最害怕的人?
思緒拉到眼前,看著前方刻意與二皇子差一步距離的三小姐,終是惹惱了二皇子。就見他停下腳步,瞪了三小姐一眼,長臂一伸,摟住她纖腰,硬是要她跟上他的步伐。
看到這裡,眼看兩人快要走遠了,秋霞連忙拔腿跟上。
青麟宮未經許可是不准踏進一步的,這是皇宮內眾人皆知的事,也從來沒有人敢違背,因無人敢挑戰青麟宮主人的怒氣;就連在青麟宮內做事的太監和宮女,也都十分懂得察言觀色,只因他們服侍的是個喜怒無常、脾氣暴戾的主子。
大家在接獲消息,知道裴珊瑚要和二皇子一起用早膳,連忙準備好裴珊瑚喜歡吃的淮山粥、豆沙包、四色涼糕、鬆軟香芋糕…等。
大家都十分清楚裴珊瑚的身份有多不同,不僅深受皇上一家子的喜愛,這兩年來,二皇子對她的態度,明眼人一看便知,裴珊瑚極有可能成為二皇子妃。
好在裴珊瑚為人隨和、直爽,難得的無絲毫嬌氣,很輕易便和青麟宮內的宮女們打成一片,大家都十分期待她能常來,可以一掃青麟宮隨時處在沉悶緊繃的氛圍,多了一些歡笑。
裴珊瑚被硬帶到青麟宮東側的煙雨亭內來用膳,在看到石桌上儘是她愛吃的菜色後,忍不住在心底歎了口氣。看來自己真的是逃不過他的手掌心,八成是她一踏入宮門,就有人向他報告她進宮來了,否則又怎能早已準備好她喜歡吃的菜色?
「在想什麼?還不快吃。還是你想要本皇子餵你?」闕少麟笑得一臉邪肆,長指挑起她胸前的一繒長髮,在指間裡把玩,笑睨她的一臉無奈。
裴珊瑚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認命地端起碗來,慢條斯理地吃起早膳來。見她開始用膳,闕少麟這才鬆開指間的長髮,也專心用膳,不時幫她夾些菜到她碗裡。
這時,一名宮女雙手正端著一盤剛出爐的白糖糕,踏上煙雨亭前的白玉石階,原本低垂著頭,在抬起頭時,恰巧對上亭內一雙銳利的黑眸,心下一驚,嚇得雙手一軟,隨著清脆的碎裂聲響起,白糖糕也跟著掉在地上,宮女也在同時嚇到雙腳發軟,跪倒在地。
「二皇子饒命!」宮女嚇得渾身抖如秋天落葉,哽咽地哭著求饒。
「來人!把她拖下去,杖打二十!」冷厲如冰的嗓音一落地,兩旁的護衛隨即上前,準備將宮女拖下去執行命令。
「等一下!」裴珊瑚倏地站起來阻止,轉頭面對身旁的男人,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氣開口:「杏兒也是不小心的,就…饒了她這一次吧。你如果堅持要處罰她,那會壞了我用膳的心情。」
青麟宮裡,她每一個人都認識,自是不希望有人在她眼前受罰。
「你認識這個宮女?」闕少麟俊美臉上掛著一抹輕鬆的笑,欣賞著她難得有勇氣對他開口。「要我放了她也行,只要你答應留下來陪我一天,我就饒過她這一回。」面對她,他可是很好說話的,只要她敢對他開口要求。
裴珊瑚下意識地就想拒絕,但在對上杏兒哀求的眼神時,心下一軟,只得咬牙答應。
「好。」她苦著一張小臉頷首同意,無力地再次坐下,繼續低頭吃著未吃完的早膳-即使她現在胃口盡失,也不敢表現出來。
她原先打算用完早膳就找機會溜走,哪知卻被他逼得同意陪他一天。
闕少麟見目的達成,揮手示意護衛放人。「放開她,退下!」
「謝二皇子饒命!謝珊瑚小姐!」杏兒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後,連忙起身離開。
「多吃一點,這些可都是你喜歡吃的點心。」闕少麟見她吃完了一碗粥,將豆沙包、四色涼糕、香芋糕全都推到她面前。
裴珊瑚頭也不抬,悶頭拿了一顆豆沙包繼續吃。只要想到自己親口答應了什麼,心情就一陣鬱悶。
闕少麟俊美的臉上有抹溫柔,有她的陪伴,他的心情很好,胃口自然大開,一面吃著早膳,一面將她愛吃的點心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多吃一點。
一頓早膳,就在兩人即將吃完時,一抹美麗的身形在守衛不敢阻止下氣呼呼地踏上白玉石階,走到亭內。
「二皇兄,珊瑚明明是來找我一起吃早膳的,你怎麼又把人給搶走了?」
闕少鳳才在奇怪,今天不是初一嗎?為何遲遲不見珊瑚的人影?還是一名宮女偷偷告訴她,裴珊瑚一大清早就來了,說是要陪她一起用早膳,結果在半路就被二皇子強行帶走。
她一聽之下,便氣呼呼地上門來討人,這會在看到珊瑚求救的眼神時,火氣燒得更旺。
「你來得正好。珊瑚已答應要陪我一天,今天她的差事就交由你和秋霞替她完成。」黑眸銳利地掃向站在亭外的秋霞,秋霞連忙捧著包袱站了出來。
「怎麼可能?」珊瑚怎麼可能會答應?她一向是對二皇兄避之唯恐不及的。
「不信你可以親口問她,本皇子可沒有強迫她。對吧,珊瑚?」闕少麟俊美的臉上似笑非笑,問著身旁的人,長指把玩她的一繒長髮,那姿態十分愜意。
「珊瑚?」闕少鳳等著她的回答。
「沒錯,是我自己答應的。」但那跟強迫根本沒兩樣,她苦笑。
「好了,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就別再打擾我們了。還不離開!」闕少麟黑眸透著警告,示意她最好別再吵鬧。
闕少鳳一臉氣悶,可又不敢當面跟二皇兄搶人,望了裴珊瑚低垂認命的小臉一眼,知道是別想從二皇兄手中將人帶走了。
「秋霞,我們走!」闕少鳳只好拉著秋霞的手,轉身走人。
裴珊瑚眼見兩人離開,水眸裡泛起水霧來,心情比方才更沮喪了。
「走吧!我們出宮去走走。」闕少麟見她吃得差不多了,起身的同時也順勢將她拉起,牽著她的手離開煙雨亭。
裴珊瑚低頭瞧著握住自己柔荑的大掌,是那麼厚實有力,微斂的水眸裡有抹複雜,心底有股深沉的無奈。
這是每回被迫與他在一起時,唯一的感覺。
燦爛耀眼的陽光灑落河面,泛起點點金光。
青龍河河面上,幾艘畫舫緩慢地在河面上行駛,其中又以一艘金碧輝煌、刻繪有麒麟圖騰的巨大畫舫最引人注目。
裴珊瑚佇立船尾,任由暖陽拂照全身,微風輕揚,頑皮地吹動她的裙擺,她一點也不以為意,仍是一動也不動,耳裡聽著兩岸邊熱鬧的小販叫賣聲,心思卻早已遠揚。
坐在船裡的闕少麟啜飲了口熱茶,黑眸緊盯著船尾迎風而立的纖細身影。這丫頭一上船就刻意走到船尾,說是站在船尾比較好欣賞河面風光,實則根本是不想跟他坐在一起。她那點心思,她以為他不知道嗎?
也罷!就讓她喘口氣吧。她終究得習慣他的存在才行,在這之前,他不介意讓她有喘息的空間,只要她在他的視線範圍內,這一點他是可以容忍的。
「主子,已查出殷泰逃到朱雀城去,目前探子仍在追查他確切的行蹤。」李煥將剛收到的飛鴿傳書內容回報給主子知道。
「這個殷泰還真是會逃。本皇子倒要看看他如何逃得出本皇子的手掌心。」闕少麟冷笑,黑眸掠過一抹陰狠,抬眸在瞧向船尾的人兒時,眸光轉柔。
他苦心佈局了兩年,終在去年一舉殲滅邪魔教,搗破了邪魔教在白虎城外二十里苦頭山的老巢,殺了邪魔教主殷壽,卻沒想到有漏網之魚-
殷壽的兒子殷泰竟逃了,才會令他得再次費心捉拿。邪魔教徒專練一種邪功,需要童男童女的精血才可練成,據傳練此功者可永保年輕和體力。
「主子,殷泰十分狡猾,似乎知道我們在追捕他,通常在一個地方不會待超過兩天,加上他擅長易容術,所以行蹤較難掌握。」李煥憂心地說。
「多派幾個機靈的人去追查。殷泰一日不除,終究是一個禍害,不知又有多少人會遭到他的毒手。」
此人的狠毒一點也不輸給他爹。殷泰曾經為了捉拿童男童女,冷血無情地滅了一個村落,殺人的手法令人膽寒,才會引起他的注意。
「是。」
「李煥,去把珊瑚叫進來。她還打算站在那裡多久?」大掌把玩著手裡的茶杯,他可不想一趟坐船出來,只能看著她的背影。
「是。」
李煥走到船尾,低頭在裴珊瑚耳邊說了幾句,就見她雙肩垮下,認命地低頭轉身走進船裡。
「河面上的風景當真有那麼好看?讓你看到不想進來,還是你不敢面對我?」闕少麟在她走進來時,俊美的臉上似笑非笑,平淡的語氣暗藏危險。
裴珊瑚水眸微斂,迴避他太過侵略性的目光,在他對面落坐。
總是這樣,在他身旁,她總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襲來,令她喘不過氣來,讓她只想-逃。
「咳咳,站在船尾看河面上的景致特別清楚,一看就入迷了。」裴珊瑚輕咳了聲,說著別腳的謊話,不敢抬頭,低頭拿了塊桂花糕吃了起來。
闕少麟冷哼。他會信了她的話才怪!不過倒也沒再逼她。
隨著一陣絲竹絃樂聲和嘻笑聲傳來,一艘畫舫劃到巨大畫舫旁,不似其他畫舫的主人畏懼地避開,反倒刻意靠近。站在船尾的是一抹身著綠衫鳳尾裙、模樣艷麗的女子,笑得一臉嬌媚勾人,目光直視著船裡的闕少麟。
「二皇子,還真是巧啊!沒想到會在這青龍河上遇見你,不知二皇子可還記得瓊花?」
瓊花打從在迎春院裡見到二皇子後,即被他俊美的外貌和尊貴的神采所迷。沒想到這一趟和迎春院姐妹們出遊會遇上他,自是不忘替自己製造機會,主動與他打招呼。
闕少麟黑眸微瞇。他一向有過目不忘的記性,很快地便想起這艷麗女子正是迎春院的花魁瓊花。上回前去迎春院打探消息時,她頻頻討好,慇勤地伺候他;她現在的主動,不難看出此人的居心。
「李煥,讓她上船。」黑眸瞥向對坐垂首喝茶的人兒,眸底有抹深沉。
李煥一愣,沒料到主子會這麼說,但仍是遵從命令,先走到船頭命船夫將船駛近迎春院的畫舫旁停下,這才走回船尾。
「瓊花姑娘,二皇子請你上船。」李煥雖不情願,仍是負責傳達命令。
瓊花以及迎春院的花娘們皆不敢置信,紛紛帶著妒意,看著瓊花在李煥的扶持下進入二皇子的畫舫。
「瓊花拜見二皇子。」瓊花走到二皇子身旁彎身一福,艷麗的臉上掛著一抹燦笑。
「免禮。坐下吧。」闕少麟示意她在身旁落坐。
瓊花受寵若驚,臉上難掩狂喜,在他身旁落坐後,忙不迭地替他斟茶,卻也在同時發現坐在對面的裴珊瑚。
「裴三小姐,原來你也在這裡啊。」瓊花臉上的笑有絲僵硬。方纔她眼裡只有二皇子的存在,根本沒注意到一直低著頭的裴珊瑚,直到這時才注意到她;看到她出現在這裡,臉上的笑意頓失。
裴家與皇室的淵源,在聖歷王朝內並不是秘密,加上這兩年來更是傳出二皇子對裴珊瑚勢在必得,讓人更加不敢得罪裴府。
現在看到兩人一同出遊,看來傳聞不假,心下難掩嫉妒。
裴珊瑚水眸微抬,朝她淺笑頷首,又再低頭吃著桌上的糕點,那專注細細品嚐的神態,彷若她正在吃什麼美味珍饉,而不是一盤普通的桂花糕,完全無視兩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