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暖和得讓人昏昏欲睡。
君無痕閉著雙眼,斜躺在臥榻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心裡頭期待著服藥時間趕快來。
近來,他享受著每日下午韓冰兒在他服完藥後,邀他一同去園子散步、對弈的時光。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期待的情緒,或許是因為不認輸的關係吧!
原本他以為自己棋藝高超,卻沒料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韓冰兒那個孤女棋藝竟比他更勝一籌。
猶記得和她下第一盤棋時,他輸她三子,當時他除了驚訝、錯愕外,還有初次因為輸棋而生的怒氣,於是,隔日他又和她再次對弈,依然輸她三子,這也讓他更加想贏過她。
結果和她連續對弈半個月下來,他才驚覺到,她根本是在讓他,否則哪會那麼湊巧,每一盤棋皆輸她三子,而這也讓在棋局從未嘗過挫敗的他,體內興起一股不曾有過的熱血沸騰。
好久了,久到讓他幾乎快忘記什麼是挑戰的感覺,真沒想到這種感覺竟然是被一個孤女所挑起。
君無痕一想到韓冰兒和他下棋時那股從容不迫、冷靜沉著的嬌容,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幾乎看不見的笑意。
然而開心的情緒並沒有維持多久,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打斷他的思緒。
君無痕緩緩地睜開雙眼,看著下屬走進屋子,「城裡如何?」
「明爭暗鬥,風起雲湧。」展雲簡單扼要的說出玄武城裡的近況。
「還是旗鼓相當嗎?」說話同時,君無痕坐起身子。
「是的,看不出來高低。」展雲照實回答。
「搶糧是大哥做的吧?」君無痕冷冷的問。
從他有記憶以來,大哥和二哥就一直在競爭,他們不但私下較勁,暗拉人脈,甚至在政策上為了自身利益,互相打擊對方,明明是好的政策,也會被他們弄得不像樣。
這幾年來,他們行為更加離譜,為了不讓對方在朝廷繼續擴張勢力,還會互使毒計陷害對方,為的就是要讓對方在父皇心中大打折扣。
其實他們兩個之所以會鬥得這麼厲害,全是因為儲君之位至今仍懸空,父皇讓他的兒子們有種人人皆有機會當上皇帝的感覺,才會造成今日手足相殘的局面。
「是的。」這事並不難查,只是二皇子找錯了方向。
「父皇那有什麼動靜?」
「一點動靜也沒有。」
君無痕沉吟了片刻,「也就是說,決定權仍在父皇手裡?」二哥辦事不力,父皇卻沒有任何指責之意,只會讓旁人更加費猜疑,他要立的是君無天,或者是君無旭。
無法猜測君王心思,展雲只問他想知道的事,「三爺,您必須選擇。」
「現在還不到選擇的時候,必須再觀察些日子,你再去探探。」雖然他不想介入皇位之爭,但大哥、二哥既然已經找上門來,他想置身事外,很難。
「是。」
君無痕見展雲接令後,還站在原地,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再加上欲言又止的態度,讓他覺得有些奇怪,「還有事?」
展雲遲疑了半晌,最後決定說出來,「那位姑娘不可再留。」
他一回到靜心莊,就聽到紅袖她們說近日來主子和韓冰兒相處的情形,這讓他感到很不安,韓冰兒的前未婚夫可是大皇子眼前的紅人,再者,縱使主子不是儲君,但他畢竟是皇子,他的婚事是由皇上決定,他不可以自主。
知道下屬指的是誰,君無痕胸口沒來由的掀起一股怒氣。討厭他人來干涉他和韓冰兒的事,而且此時他和韓冰兒相處得好好的,根本就不想送她走。
「這是本爺的事。」
無視主子的怒容,展雲又道:「三爺,那位姑娘的身份會影響您的未來。」
跟在主子身邊這麼久了,他瞭解他心高氣傲、倔強的脾氣,一旦他決定的事,誰也無法改變他的意思,若主子執意要娶,而皇上不答應的話,他是會做出捨皇子身份,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事來。
聞言,君無痕嗤之以鼻,他是個病人,不知何時會撒手人寰,像他這種隨時會走的人,根本就沒什麼未來可言。
「我還有未來嗎?」因為他體弱多病,無法為朝廷效忠的緣故,父皇對他是不理不睬,一個連親情都沒法得到的皇子,憑什麼去想未來。
「只要主子您肯,就會有未來,您的才能……」
「夠了。」君無痕大聲一喝,阻止下屬說些不該說出來的瘋言,「如果你想現在就氣死我,你就再繼續說下去。」
恐嚇似的言語令展雲不敢再說下去,就怕主子當真氣血一個不順,被他氣暈了過去,那時他就算萬死也不足以贖罪,只好倒著步子退下。
君無痕在展雲走後,才吐了口大氣。
他不屑當皇帝,也不認為當皇帝有什麼好的,他最在乎的是一份親情、一份真心的關懷,可是在爭權奪利的宮廷中,親情是一份奢求,更別說真心二字。
如果能夠,他倒希望下輩子他能夠生在平凡百姓家,享受從未有過的親情。
合黑的眼眸掠過一抹孤獨的冷清,突然間他好想趕快見到她,那個只要在一起,就會令他忘了什麼叫做寂寞感覺的孤女。
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坐在君無痕面前的韓冰兒,不動聲色,靜靜地看著面色凝重的男人。
經過這半個月來的對弈,她明顯感受到他的脾氣不再喜怒無常,有時候還會給她和顏悅色,而與她在棋盤上廝殺時,他整個人是全神貫注、仔細思量,不似此時……
唉,他又下錯了一子。
故意不去包圍他下錯的棋子,她從棋碗裡拿出一隻白棋,下在必須多費一番功夫才見收穫的位置上。
君無痕皺著眉頭,研究著變化莫測的棋局,半晌,拈來黑棋落下。
韓冰兒一見到他落下的棋子,不由在心底一歎,他又下錯了一子,由此可見他根本就無心在棋局上。
奇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自負、高傲、非要贏她一局的君無痕,竟然連連失心的下錯棋?
她抬起頭來,望著表情依舊凝重,但實際上,心思根本就不知道飛到哪去的男人,再這麼下去,她可就沒辦法讓輸贏只在三子。
「三爺,你有心事?」
「沒有。」抬起頭,君無痕一口否認。
畢竟也相處了一段時間,韓冰兒多少知道他高傲、不願在人前示弱的性子,還有他那極強的自尊心。
韓冰兒揚起一抹淺淺的微笑,「每個人都會有心事,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富人有富人的煩惱,窮人也有窮人的苦惱。」
君無痕怔怔地凝視著眼前這個清麗脫俗的女子,擾了一整個早上的煩惱倏地沉澱下來,讓他驚愕的發現到,這個有時候很笨,有時候又很聰明的孤女,竟然會有左右他情緒的能力!
不知何時開始,他在乎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和她相處時,他除了覺得平靜、快樂外,還有著他許久未嘗過的溫暖,如同他娘親在世時一樣。
他的娘親雖是虎族之女,但卻不似父皇那些妃子,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企圖迷惑父皇的眼,也不會耳提面命,要他在父皇面前多展抱負,討父皇歡心,那些妃子所做的一切,就只為了往後儲君之位在打算。
而娘對他的關心很單純,純粹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關心,不像那些娘娘,對兒子的關心都帶有其他目的,縱使心有關懷之意,但權勢地位卻是更重要。
而韓冰兒,不知道他的身份,對他的關懷卻很真,擔心會傷了他的自尊,便以另一種方式激起他潛伏在骨子底的挑戰情緒,誘他走出他不願意動,也懶得出來的陰寒處。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用心,只是從未去思索過他們的未來,直到展雲的提醒。
雖然,他氣惱展雲的干涉,但怒氣過後,冷靜下來想想,展雲會有他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
一個不受父皇重視的皇子,若為了一個平凡女子而起衝突,被父皇在一氣之下將他趕出皇宮,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更別提,皇子、皇女的終身大事,所選擇的對象,都是以鞏固地位為主,至於喜不喜歡對方,那都不重要。
明知道縱使他對她有不一樣的感覺,但皇子的身份、他這病弱的身子,竟讓他膽怯的不敢去想他們往後的可能性,他沒有把握可以保護她一輩子。
可,他卻還是忍不住對她說出心頭的煩悶,「我爹有十一個兒子,其中有兩個兒子一直在覬覦我爹的位置,為了權力,兄弟相殘,可說是刀刀見骨。」
他歎了一口氣,又繼續道:「我不想捲入是非,可偏偏他們就想拉我下水,真煩。」
君無痕清楚虎族人的心思,他們希望登上皇位的人是他,而展雲正是虎族人。
原本只是說說而已,韓冰兒沒料到會聽到他內心深處的想法,心頭一陣泛疼,「他們難道不知你在養病?」
君無痕嗤之以鼻,「知道又如何?在他們眼裡,只有權力,沒有親情,我在這裡養了三年的病,他們從來沒有來探望過我,直到最近,為了尋求我的支持才過來。」
望著他那像是在壓抑什麼的神情,韓冰兒頓時覺得心好痛,眼前的他,不見任何狂妄、任性,只有孤獨、寂寞深深的籠罩著他。她看得出來他眼中那抹祈盼的情緒,那股只是想得到親人關懷的感覺。
「權力的確是會讓人六親不認,違反道德。」她有感而發。
「瞧你,說得好像親身經歷過。」他淡淡的瞥她一眼,狀似嗤笑。
實際上他早就從銀心的回報中,知道她的出身,知道那一日自己為什麼會在湖畔遇見她。
離宮前,他曾見過葉離數面,看得出他是一個有野心,為了權力可以六親不認的男人,這種眼睛裡只有權勢的男人,配不上單純、善良的韓冰兒,她值得一個更好的男人來守護著她。
她咬著嫩唇,思索著該不該對他說?
這段日子以來,他從來沒有問過她的來歷,也沒有問過她對往後的打算,她就這麼住了下來,彷彿這一切是很正常的事。
自從她送藥給他那一天開始,她就再也沒有思索過自己的未來,她每天都在想著明日該怎麼讓他服下藥,卻沒想到,用不著她多想,他自己會主動的將藥喝完,之後,為了讓他能夠走出房,她可是費盡心思的保持他挑戰的心情,她幾乎忘了當初會被帶來靜心莊的本意。
如今,聽到他感傷的心情,也勾起了她最不願想起的回憶。
抬起清澈見底的水眸,她望進一雙深幽黑潭,很深、很沉,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唯一捕捉得到的是在他眼底深處那抹最不願讓人窺見的孤單,同時腦中突然閃過初見面時,他曾經說過的話。
原來你也和我一樣!
當時,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如今相處過後,才知道他有多麼想得到家人的關心,一份真誠沒有任何目的的關懷。
難怪他的脾氣會這麼的喜怒無常,有時候簡直和任性的小孩子沒啥兩樣,其實他只是一個渴望得到溫暖、關懷的男人。
心念一動,她將韓家如何從富有到沒落,以及自己來玄武城投靠葉離,又如何被趕一事,簡單扼要的說給他知曉。
「我從來不知道人心會因為貪婪而變得冷酷無情、忘恩負義,連顛倒是非的話也說得出來。」她忘不了葉家當時要趕她走時的嘴臉,還有他們說過的話,他們說葉家絕不會娶一個乞女,他們說爹之所以會將她許配給葉離,是因為早就知道葉離會高中狀元,說到底是韓家高攀了葉家。
可笑呀可笑,有道是一文錢也可以逼死英雄好漢,若當年不是爹親施援手,葉離縱使才高八斗,也難以上玄武赴考,光是柴米油鹽的貧困生活,便足以磨盡他的雄心壯志。
雖然早就知道她的一切,但此刻從她口中說出,君無痕的心彷彿被一把利刃,隨著她的一字一句,狠狠地刺進心裡。葉家的人,根本就是欺她心善,才會這麼做。
哼,忘恩負義的一家子,最好就不要落在他手裡,他一定不會輕饒他們。
「你心裡還有他嗎?」問話同時,君無痕幾乎是屏住氣息。
「沒有。」韓冰兒回答得斬釘截鐵。
「他曾是你的未婚夫。」雖說是父母之命,但他們相處多年,所謂青梅竹馬,日久生情也是有可能。
韓冰兒沉默了半晌,輕聲說道:「曾經我以為失去了他,等於就失去了依靠,可是,那日被他們無情的趕出葉府後,我並沒有想像中的痛苦,雖然我的心很痛,但那種痛和被信任的親友背叛的感覺是一樣的。」頓了一頓,她繼續道:「與其說未婚夫,倒不如說是我把他當作兄長還來得貼切。」
聞言,一股莫名的雀躍情緒浮上君無痕胸口,讓他幾近想歡呼,但一見到她幽幽小臉,他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你可把這裡當作你的家。」
聞言,韓冰兒錯愕地直凝視著一臉認真的君無痕。
她沒聽錯吧?他……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想開口詢問,卻愕然的發現到,她竟然發不出聲音來!她發現他的眼睛在發亮,就好像是兩簇火焰,熾熱中帶著想焚燒她似的味兒!
這種眼神會是——不,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韓冰兒收起不該有的念頭,暗深吸口氣,壓下胸口竄起的激動,刻意揚起微笑道:「三爺,謝謝你的好心。」
「你把我的心意當成好心?」君無痕挑起眉,不滿她的說詞。
「三爺?」他為什麼要生氣?難道她說錯什麼?
望著她困惑、不解的表情,君無痕心生不滿,沒好氣地哼了聲,「可不是每個女人都可以近我的身。」
韓冰兒皺了皺眉,他的話有很大的漏洞,「那紅袖和銀心呢?」
君無痕臉上表情更加難看了,「她們是我的貼身婢女,你是嗎?」
那咄咄逼人的態度,令韓冰兒感到心慌,他為什麼要這麼問?
「我……」
君無痕眉頭皺得簡直快打結,十分不滿她支支吾吾的態度,不快地道:「我可以把你當作女人看待。」
聞言,韓冰兒覺得他有點莫名其妙。
「我本來就是女人。」她說得理所當然。
君無痕臉色一變,心底一把火迅速往上竄升,這個笨女人,到底懂不懂他的意思?
「我指的是這個。」話落,他倏地站起身,大步來到她面前,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低頭吻住她柔軟的唇瓣,肆意地吸吮她的甜美。
他在做什麼?
猝不及防的熱吻,震得韓冰兒瞪大了眼,身子倏地僵住,連動也不敢動,待她想反應時,已經被他吻得暈頭轉向。
她無法思考,也不能呼吸,她的頭好暈,全身的力氣隨著愈來愈熱烈、愈來愈激情的吻,在一瞬間被抽光,整個人幾近無力的快要倒在他胸前。
君無痕退開單薄的身子,直喘著氣,看著本是清澈的眸子,此刻浮上一抹迷濛的神采,柔軟的唇瓣被他吻得又紅又腫,胸口又是一陣翻騰。
他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眸光直勾勾地瞅著仍在迷醉中,還未完全清醒過來的韓冰兒。
她的唇好香、好甜,讓他好想再吻上一次,腦中才閃過這念頭,俊容緩緩的朝她壓下,正要吻上她的唇之際,猛地一股推擠的力量令他猝不及防之下,連退了數步。
俊容在她眼前慢慢放大,待她回過神時,這才發現到他們之間距離近在咫尺,她想也沒想的,直接反應就是推開他。
韓冰兒回望著君無痕錯愕的神情,空白的腦子浮上剛才他唐突狂浪的舉動,雙頰驀地泛起羞惱的紅暈。
他……他剛才吻她!
她應該生氣的,可是心中竟然無半點怒火,有的只是不知所措的尷尬,甚至此刻她竟然有一絲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推開他?
想到這兒,韓冰兒覺得自己變得好奇怪,怎麼會這麼的不知羞恥?
不知道為什麼的她,氣惱地跺腳,「你太過分了。」話畢,她轉身奔離園子。
纖細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底,君無痕這才猛然回過神,一股被刺傷的感覺倏地湧上心頭。
為什麼她要急欲逃開?為什麼她說他過分?
難道,她討厭他嗎?
思及此,君無痕臉色霎時鐵青得嚇人。心頭無法接受自己被她討厭的可能性。
他邁步想追,卻在踏出第一步後停了下來。
若他追上問個清楚,她要是說討厭他的話,那他該怎麼辦?
不,他無法接受否定的答案。再者,他是皇子,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去在乎這個孤女!
可是,想是這麼想,為什麼他的心會這麼的痛呢?
從沒見過這麼任性,不顧自己身體,只會讓人擔心的人。
韓冰兒守在藥壺前,望著因沸滾而冒出來的陣陣白煙。
自從三天前,君無痕在園子裡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吻了她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跟他見過面了。
她把自己關在房裡,不敢踏出一步,只要一想到……她就覺得沒臉見人,就連葉離也沒有像他這樣唐突、放浪的碰過她。
更令她心慌、不解的是,冷靜過後,她訝異地發現,自己不但不討厭他的唐突,甚至在午夜夢迴之際,還會回想起當日的熱吻。
這種不知羞恥的奇怪心境,讓她更加不敢踏出房,直到紅袖來到她房裡,拜託她送藥去給君無痕,她才知道他和她一樣,把自己關在房裡,唯一不同的是,他吃得極少,而且連藥也不服,以至於舊疾又犯,身體虛弱,咳嗽不止。
真搞不懂他,生病不服藥,最後吃虧的可是他自己。
「韓姑娘,麻煩你了。」站在韓冰兒身旁,與她一同守著藥壺的紅袖,真心感謝。
「不麻煩。」韓冰兒扭過頭,對紅袖笑了笑,接著又轉頭看著藥壺。
紅袖若有所思的審視著專注看著藥壺的韓冰兒,腦海思考著主子和她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們兩人會不約而同的關在房裡三天,就好像是一對在鬧彆扭的情侶?
雖然展雲要她想辦法讓韓冰兒離開靜心莊,但她卻不曾這麼做,她看得出來,主子和韓冰兒在一起時,心情會特別的開心,而這有助於主子的病,其實當初主子的病遲遲未見好轉,有一大半是因為心病,就算是神仙,也難治無心要活的病人。
「三爺已經很久沒這樣子,韓姑娘,這些日子你都跟在三爺身邊,想必一定知道三爺為什麼會這樣。」
韓冰兒一愣,小臉倏地飛上兩片紅雲,紅袖的試探言語,讓她想起在園子的事。當時,她並沒注意到君無痕的表情,她已經慌得不知所措,只能逃開。
一直注視著韓冰兒表情的紅袖,見到韓冰兒泛紅的小臉上羞怯的神情,宛如是陷入愛河中的女子。她在心裡暗叫糟糕,看來展雲的顧慮成真,主子已對韓冰兒動了情。若真是如此的話,那該怎麼辦?
「紅袖,你在想什麼?」走進廚房,見紅袖難得恍神,銀心頗感訝異。
紅袖回過神,這才發現和她說話的是銀心,不是韓冰兒。
她目光望向已熄火的藥壺,有些錯愕,她竟然想事情想到連韓冰兒出了廚房都不知道。
「你要做什麼?」見銀心要升火,紅袖覺得奇怪。
銀心拿起一根木柴丟進爐火裡,沒好氣的道:「大皇子肚子餓,所以三爺吩咐小桂子下碗麵,你想想,小桂子又不會煮麵,當然就是我煮。」
紅袖皺了皺眉,「大皇子來了?」
銀心點頭,「現在在三爺房裡。」
聞言,紅袖臉色一變,「不好。」
銀心嚇了一跳,「怎麼了?」
「剛才韓姑娘送藥過去給三爺。」話一說完,紅袖連忙走出廚房,急急往三爺住處走去。
銀心驚呼一聲,連忙跟了過去。
把自己關在房裡已經有三日時間,君無痕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當日韓冰兒跑開的原因,更令他生氣的是,她竟然連藥也不給他送來!
這個孤女真是好大的膽子,大到讓他想——狠狠的再吻她一次,品嚐那令他難忘的甜美。
好吧,他承認,這三日來他對她是氣也氣過、恨也恨過、怒也怒過,但最終還是想見她一面。
只要她肯來,他就考慮是否要原諒她,但休想要他紆尊降貴的去她的房裡求和,那太丟臉了,根本就是折辱他高傲的自尊心。
再怎麼說,他可以玄武國的三皇子,而韓冰兒只是一介平凡民女。
只是,想是這麼想,但心裡頭卻有一股快壓抑不住想去見她的衝動。
「三弟,考慮得如何?」略顯急切的問話自房內響起,君無天眉頭微皺的看著從自己進房後,就一直坐在床上發呆的君無痕。
惱人的剌耳聲響讓君無痕回過神來,他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大哥,你覺得我還能夠回城嗎?」此刻他無心跟大哥周旋,只想他趕快走人。
「三弟,大哥自認為待你不薄,你該不會要棄大哥吧?」君無天意有所指地問道。近來君無旭頻頻在父皇面前表現,雖然沒有得到父皇大力讚揚,有些事情甚至還失敗,但積極的態度,頗得滿朝文武大臣認同,讓他很不安心。
不薄?
哼,這種睜眼瞎話,也唯有利慾薰心的人才說得出來。
從他有記憶起,見到大哥的機會寥寥可數,就算見著了,大哥對他也是冷言冷語,甚至有好幾次聯同幾位弟弟,一同嘲笑他是個病弱活不久之人,這樣的兄長,竟然還有臉要他支持?他真想問問大哥,知不知道恥字怎麼寫。
「大哥,三弟我真的是無能為力。」話了,君無痕掩嘴劇咳。
君無天皺起眉頭,看著臉色蒼白如紙,雙頰消瘦的君無痕,不得不承認三弟看起來的確是隨時會斷氣,思索了一會兒,說出了折衷的法子,「為兄也不是非要你露面,只要你一句話就好。」
君無痕心下一驚,看來今日大哥非要他的答案不可。
正想著要不要乾脆使出昏厥一計,房外傳來一陣敲門聲響,還有令他討厭的藥味。
他閉上眼睛,口氣不善地道:「進來。」
房門外的韓冰兒,一聽到君無痕虛弱的聲音,心頭一緊,突然明白性子沉穩的紅袖,怎麼會慌張、憂心的來拜託她。
自他肯按時照三餐服藥後,他的咳嗽變少了,身子也漸漸硬朗,有好一段時間沒聽到他氣若游絲的聲音,而今卻……
輕歎一聲,她推開房門,慢步的往床邊走去。
坐離床約莫三尺的君無天,一見到端藥進來的不是紅袖或銀心,而是一位從未見過的清麗佳人,倏地瞪大了眼,月眉星眼、皓齒朱唇、婀娜多姿的曼妙身材,嘖嘖嘖,沒想到三弟身旁還有這麼個絕色美人兒!
韓冰兒在進房以後,目光緊鎖在君無痕身上,不過三日未見,他原本逐漸紅潤的臉色又被蒼白所取代,好不容易長點肉的雙頰此刻又回到初見他時的消瘦凹陷,宛如快斷氣的人!
怎麼會這樣?他為什麼不服藥?為什麼要糟蹋自己身子?他病懨懨的模樣,讓她看了好難受。
韓冰兒壓下胸口泛起的陣陣疼意,腳步在床畔停下,語氣輕柔地說道:「三爺,喝藥了。」
熟悉的嗓音自耳畔響起,君無痕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連忙睜開眼睛,一見到送藥來的人是韓冰兒,臉色一變,三日都沒過來的人,怎麼會在這時候過來?沒人阻止她進來。
「出去!」他厲聲叱責。
沒料到他會這麼生氣,韓冰兒嚇了一跳,「三……三爺?」
無視她的驚慌,君無痕臉色陰沉得駭人,語氣更冷了,「本爺叫你出去,沒聽見嗎?」
這個笨蛋,眼睛是長到哪裡去了?沒見到他身邊有個虎視眈眈,想一口把她吃下肚的男人嗎?
冷得讓人打從骨子裡發寒的話,讓韓冰兒頓時覺得有一把無形的利刀往她心裡頭刺進去,痛得她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他看她的表情好冷,冷得讓她知道一個事實,他討厭她,非常的討厭。
握著托盤的小手,止不住的顫抖,整個身子僵硬得讓她想動也動不了。
「這位姑娘很面生。」君無天目光直視著韓冰兒不放,尤其在見到她臉上掠過一抹受傷的神情時,更讓他有一股想好好疼惜的衝動。
不懷好意的眼神讓韓冰兒身子微微一僵,循身轉過頭去,正好對上君無天那雙含色慾的目光。心頭一驚,她連忙放下湯藥,像是只被獵人盯上的小兔子,倉惶的離開。
渾濁含欲的目光直勾勾盯著消失的背影,直到一陣沉重的劇烈咳嗽聲響起,君無天才猛然回過神,「三弟,你莊裡的美人兒還真多。」
「有比大哥府裡的小妾多嗎?」君無痕冷笑反問。
若不是他色慾過重,早就成了儲君,這世上最可悲的就是像他這種不知什麼叫作自知之明的人。
君無天嘿嘿嘿地乾笑數聲,雖然他府邸有無數嬌艷、清純的美人任他挑選,但就是沒有一個像韓冰兒這般清塵脫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女人,讓他心頭興起一股想玷污她純潔世界的念頭。
君無痕不想再和君無天周旋下去,再者他也累了,「大哥,我想歇息,你就放我一馬好嗎?」
君無天見君無痕一副快斷了氣的虛弱模樣,只好退一步,「好吧,那為兄不打擾了。」
望著君無天離去的身影,君無痕心中打了一個突,總覺得事情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剛才君無天不是急著想知道他的答案,怎麼會這麼輕易的離開?絕不可能是因為手足之情!
君無痕皺了皺眉,一股不祥的感覺倏地湧上心頭,難道會是……
思及此,君無痕顧不得身子虛弱,硬是起身想下榻。
可才剛站起身,一陣黑浪猛地朝他面門襲來,讓他頭暈目眩的往後跌坐。
「該死!」他低咒了聲。
早知道他就不要跟自己身體過去,不喝藥,飯菜也吃得少,此刻才會虛弱無力,他根本是自找罪受。
君無痕喘了一口大氣,硬是撐著搖搖晃晃的身子站起來,他一定要親眼看到那個孤女安然無恙,才能夠放下心。
才走了幾步路,紅袖、銀心兩人慌慌張張的衝了進來,讓他的心跳當下漏了一拍,該不會是那個孤女出事了?
「三爺,韓姑娘呢?」紅袖緊張的問道。
「大皇子呢?」銀心左瞧瞧、右瞧瞧,就是不見那個讓人渾身發寒的色狼。
「離開了,你們剛才沒見到他們嗎?」君無痕語氣中有些緊張。
「沒有。」
聞言,君無痕胸口那股不祥之感愈來愈深,愈想愈是心驚。他揮開兩位丫頭要扶持他的手,邁步欲走之際,小桂子出現在門口。
「三爺,二皇子來訪。」
君無痕濃眉一皺,怎麼一連串的事情都在今日發生?
君無痕掀唇欲說不見,君無旭已經出現在門口,大步地走進房。
他揮手要紅袖她們下去後,暗壓下胸口急切之情,淡淡道:「二哥,什麼話都不要說,你先跟三弟去一個地方。」
難得聽到三弟會賣關子,君無旭點頭表示同意,大大發兄弟之情的扶著三弟走出房,往他要去的目的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