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的時節,繁華的洛陽城也顯得格外熱鬧。
位於洛陽城南有一幢十分壯觀的府邸,不僅門面氣派,屋內更是雕樑畫棟,處處彰顯出屋主的富貴榮華。
這裡是洛陽赫赫有名的穆家,過去三十多年來在洛陽一帶經營玉石買賣,是方圓百里最大的玉石商人,財勢雄厚、富甲一方。
午後,一抹挺拔的身影穿過穆家迴廊,往大廳而去。
他瞧起來約莫二十多歲,擁有一張俊朗出色的臉孔,五官宛如刀鑿般深邃,一雙墨黑的眼眸炯炯有神,舉手投足不僅流露出奕奕的神采,更散發出一股優雅尊貴的氣息。
儘管並非皇親貴戚,然而他那耀眼的神采和出眾的氣質,與之相比卻是毫不遜色。
他就是穆家的少爺,穆雲非,也是目前穆家家業的掌管者。
穆雲非一走進大廳,見到他爹穆名聰已經在那兒等著了。
「爹找我有事?」
剛才他一從外頭返家,就聽總管田叔說爹要找他。
「嗯。」穆名聰點了點頭。
五十多歲的他,有著一張嚴肅端正的臉孔和高瘦的身軀,此刻他望著佇立在面前的兒子,眼底有著滿滿為人父的驕傲。
他這個獨生子今年剛滿二十五歲,外貌挺拔俊朗,不僅自幼天資聰穎、才能出眾,射御書數更是樣樣精通。
這麼多年來,他對兒子的各種期許,這孩子不但一一辦到,而且做得遠比他預期的還要出色,也因為如此,從去年初開始,他便安心地將偌大的家業交由兒子來打理。
這一年多來,穆雲非果然不負期望地將家中玉石鋪打理得有聲有色,甚至還計劃過陣子要在江南開設分號。
「雲非,兩個月後是虹影的生辰,你沒忘了吧?」
「當然沒忘。」穆雲非點頭答道。
爹口中的虹影,是他的遠房表妹姜虹影,今年將滿十七歲,而她爹姜煜立是娘的表哥,也就是他的表舅。
由於兩家人都住在洛陽城裡,交情一直很好,不光是姜虹影的生辰,每年姜氏夫婦的生辰他們也必定會送上賀禮致意。
不過,這會兒距離虹影表妹的生辰還有兩個月之久,爹怎麼會這麼早就提起這件事?
穆雲非雖然對此感到有些疑惑,但還是開口問:「那麼今年就比照以往,挑選上等玉石,請師傅打造成首飾當作賀禮?」
「不,今年我打算送虹影一份不同以往的賀禮。」
「是什麼?」
「爹先前聽你表舅提起,虹影對於上回她姨母帶她參觀的狩獵聚會興致高昂,還對一位郡主所持有的寶石匕首讚不絕口,所以爹想了想,今年的生辰賀禮不如就送她一把鑲嵌玉石的匕首吧!」
那位最疼愛姜虹影的姨母幾年前嫁給一位郡王,偶爾會邀姜虹影一起參加各式皇親貴族的宴會。前陣子正好有狩獵的聚會,就帶著她一塊兒去了。
「我明白了,就照爹說的做吧!」
穆雲非在心裡盤算起來,這幾天找鐵匠打造匕首,再挑選上等玉石鑲嵌上去,時間上還算充裕。
「那好,這件事就交給你了。」穆名聰說道。
「沒問題,爹放心。」
穆雲非點頭承諾,他有把握能夠輕鬆辦好這件事,就像過去他順利辦妥任何一件事一樣。
剛下過一場春雨的午後,氣候格外涼爽。
一輛氣派的馬車往城北行駛,穆雲非氣定神閒地坐在馬車中,等著車伕載著他前往目的地。
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最好——這是他一貫的作風。
就像過去這些年來,爹娘對他的種種期許也好、接掌龐大的家業也好,既然那些是自己必須面對的一切,那麼他理所當然就該完全發揮自己的才能與實力,將一切做到最完美。
昨日他派手下打聽消息,得知位於城北的花家鐵匠鋪,幾代以來都以打鐵、鑄劍為業,而目前當家的花立業是一名擁有數十年經驗的鐵匠,技藝極為精良,絕對能夠為他打造出一把好匕首。
為此,今日他特地前往拜訪,希望一切能夠順利。
又行駛了一會兒之後,馬車緩緩停下。
「少爺,花家鐵匠鋪到了。」隨從陳廣在車外稟告。
「嗯。」
穆雲非應了聲,走下馬車。
抬頭望去,在他面前的是一間瞧起來不怎麼起眼的鐵匠鋪,如果不是手下已確實打聽過,實在很難相信這裡鐵匠的技藝是全洛陽城最好的。
「進去吧!」
穆雲非正打算邁開步伐,另一頭的街邊卻傳來一陣吵嚷叱喝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停下腳步,轉頭望去,原來是兩個孩子在起衝突。
其中那個塊頭高大的少年約莫十五歲,滿臉戾氣,不僅將一名體型瘦小、約莫十歲的男孩推倒在地,還狠狠踹了對方一腳。
看見那一幕,穆雲非的眉心一皺。就在他打算上前制止的時候,一抹纖細的身影忽然從一旁奔出來。
由於那身影剛好背對著他,穆雲非沒辦法看見對方的長相,但是從那衣著以及嬌小的體型來看,應該是個相當年輕的姑娘。
那姑娘的手裡抓著一根長長的竹條,二話不說就朝那名還想施暴的少年揮去,咻地一聲,狠狠打中了他的手臂。
「啊——痛!痛死了!」少年痛呼著縮了手。
「你這個傢伙,我早就已經警告過你了,你竟然又欺負弱小!」花小月橫眉豎目地瞪著眼前的少年。
她是這間鐵匠鋪老闆花立業的獨生女,雖然已經滿十八歲了,不過體型卻比眼前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還要嬌小。
但,儘管個頭比不過對方,她的氣勢可一點兒也不輸人,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怒氣騰騰地瞪著他,五官精緻的俏臉也佈滿了怒意。
剛才她正打算幫爹收拾堆在屋外的雜物,忽然聽見一陣爭吵聲,原來又是這個臭傢伙在欺負弱小。
這個叫阿彪的少年,是附近豬肉販的兒子,平日游手好閒、好逸惡勞,最喜歡欺負弱小,有時甚至連小女孩也不放過,實在可惡極了!
這會兒受到欺凌的是附近一位大嬸的兒子,名叫小弘。由於小弘從小體弱多病,手無縛雞之力,時常受到阿彪的欺負。
「關妳什麼事?滾開!」
面對阿彪惡狠狠的瞪視,花小月揚著下巴,一點也不懼怕。
「我偏偏就是要管!」
她從小就正義感十足,尤其最看不慣這個老愛欺負弱小的傢伙。
以前她就曾經警告過阿彪不許隨便欺負弱小,他非但不聽,這會兒竟然還在她家的鐵匠鋪外打人,她怎麼可能坐視不管?
「妳……別以為我會怕妳!」
阿彪不甘被打又被訓,掄起拳頭想要狠狠地揍她一頓出氣。
眼看那少年想對那名姑娘動粗,穆雲非的眉頭皺得更緊,立刻邁開步伐,打算過去制止。
想不到,他才剛跨出一步,那姑娘就「咻——咻——咻——」地一連打了那少年幾下,瞧她出手的利落架式,還挺有幾分俠女的氣勢。
由於完全沒料到會看見這樣的場面,穆雲非詫異地愣住,腳步也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阿彪完全招架不住她的攻擊,半個拳頭都沒機會招呼到她身上,自己就已被打得唉唉叫。
「哇啊——痛、痛!別打了!」
「哼!有我在,你休想再繼續欺負弱小!不光是小弘,還有附近所有的大、小孩子全部都歸我保護!你要是再敢欺負弱小,我絕對不放過你,聽見沒有?」花小月開口叱喝。
她雖然是一個姑娘家,但因為從小在鐵匠鋪裡幫爹爹的忙,不僅手腳利落,力氣也比一般姑娘大上許多。
不過說起來,這會兒她能夠三兩下就打敗身材比她高壯的阿彪,全都要歸功於好幾年前曾向爹爹訂製刀劍的一名俠士。
那位俠士是個熱心又爽朗的人,或許是她直率的個性對了他的脾性,又見她對武功挺感興趣的,於是就教了她好幾招劍法。
由於並未正式拜師學藝,也沒有長年習武,因此她只會依樣畫葫蘆地比劃那些劍招,根本就沒有任何內力,然而光是這樣,要對付沒半點拳腳功夫的男孩已是綽綽有餘。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欺負弱小?」花小月叱道。
她下手算是很有分寸了,不但沒朝脆弱的部位攻擊,還刻意挑皮厚肉多的地方下手,沒有真的打傷人。
阿彪打不贏她,氣不過地惡言相譏。
「哼!像妳這麼粗暴的姑娘,簡直就和男人沒什麼兩樣!自己不覺得噁心嗎?難怪到現在還沒有人敢上門提親,男人全都被妳給嚇跑了吧!」
花小月一手抓著竹條,一手插腰,那挺身保護弱小的架式和氣勢看起來還真有幾分「男子氣概」。
「像男人又怎麼樣?也沒什麼不好的呀!」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阿彪說的其實也沒錯,或許是因為她的個性實在太不像個姑娘家了,所以至今沒人上門來提親。
對於阿彪的譏諷,花小月一點兒也沒放在心上,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確沒半點姑娘家該有的樣子。
什麼琴棋書畫、針黹功夫,她真是半點興趣也沒有。和精通那些事情的姑娘們相比,說她像個男人倒還真是一點兒也沒錯。
對於這樣的自己,她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爹也從來沒有要求她做些違背自己天生個性的事情。
事實上,要她故意裝出矜持溫柔、含蓄嬌羞的模樣,不僅可能會害週遭熟識她的人笑得滿地找牙,就連她自己肯定也會受不了。
「我才不在乎男人會不會被我給嚇跑,倒是你,被打幾下就大呼小叫的,還真像極了姑娘家!」
阿彪面紅耳赤地怒吼辯駁。「還不是因為妳這臭婆娘打人太痛!」
「知道被打會痛,那就不要去欺負別人!你會痛,別人難道不會痛嗎?」花小月一臉正色地訓斥道:「你若是吃飽了撐著,不會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情嗎?當個人見人厭的傢伙有什麼好得意的?要是不希望別人打從心裡厭惡你、瞧不起你,那就不要再做這種只會讓人討厭的事情了!」
她的聲音雖然嬌脆,但嗓門可不算小,訓斥起人來氣勢十足,完全將阿彪給震懾住,讓他再沒有半點氣焰。
「哼!囉唆死了!不要妳多管閒事!」阿彪心有不甘地扔下這句話之後,神色狼狽地轉身跑掉。
見他跑遠了,花小月低頭安撫一旁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來的小男孩。
「別怕,小弘,已經沒事了,快點回家去吧!」
小弘點了點頭,伸手擦乾眼角的淚水之後,朝著另一個方向跑掉。
「好了,事情解決!」
花小月扔開手上的竹條,愉悅地彎起嘴角。一轉過身,冷不防被佇立在後頭的高大身影嚇了一大跳。
她抬頭一看,就見一名面容俊朗的公子,正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
從對方的衣著打扮還有他身後跟著的隨從看來,這位公子非富即貴,不是她會有交集的人,而她也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他。
這樣一位陌生的富家公子,為什麼要這樣盯著她?找她有事嗎?
心中的疑惑,讓花小月不自覺地偏著頭,美眸帶著好奇地望向他。
當兩人的目光一對上,他那雙熠熠的黑眸不知怎地讓她的思緒忽然變得有些混亂,像是腦子驀地失去了思考的作用,就這麼直直地望著他。
穆雲非不是不知道盯著一個姑娘猛瞧是件相當唐突的事,然而心中的驚訝讓他忘了應有的禮儀,只能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眼前的姑娘。
從剛才她動手教訓那名少年的舉動和氣勢,他原本猜想她不光是言行舉止頗有「男子氣概」,就連五官相貌應該也有幾分像男孩子才是。
想不到,事實跟他原本預想的完全不同,她竟有著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姑娘還要嬌美清麗的容顏。
那張巴掌大的臉蛋上,有著細緻的柳眉、黑白分明的水眸,還有一張柔潤小巧的紅唇。儘管她的肌膚和「白皙似雪」有一段距離,然而那蜜一般的色澤卻讓人感覺溫暖。
單單以容貌來看,就算是用「沈魚落雁」來形容她也不為過,然而這麼一個嬌美俏麗的姑娘,從頭到腳卻找不出半點姑娘家溫柔婉約的氣質,眉宇之間反而散發出一股耀眼勃發的英氣。
她……還真是與眾不同啊!
過去他所見慣的大家閨秀們總是端莊優雅,別說是拿竹條打人了,就連厲聲叱喝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說也奇怪,那些極不合宜的舉止由這個姑娘做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粗魯鄙惡,反而還覺得她相當直率。
想到她保護弱小的舉動,還有她那一番正色訓斥的話語,他的心裡甚至湧上一絲欣賞之情。
他們兩人靜靜相望了一會兒後,花小月先回過神來。她趕緊揮開胸中那股她還搞不清楚所為何來的微妙騷動,開口打破沉默。
「這位公子,有事嗎?」
「不,沒什麼。」穆雲非開口解釋。「剛才見到那孩子想對姑娘動粗,本來想出手相助的。」
「原來是這樣,那點小事我自己就可以解決了,不過還是多謝公子。」花小月微笑地道謝。
那爽朗的笑容宛如春風一般拂過心頭,令人打從心底感到舒服,也讓穆雲非的目光不自禁地再度停在她的臉上。
「倘若公子沒別的事,那我先走了。」
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穆雲非差一點就脫口喊住她。
但,喊住她要做什麼?
他……又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衝動?
穆雲非詫異地怔了怔,還沒來得及仔細思忖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不尋常的反應,就見她已轉身走進花家鐵匠鋪。
難道……她跟這間鐵匠鋪有關係?
懷著這樣的猜想,他邁開步伐往鐵匠鋪走去。
花小月才剛進屋,就聽見後頭有人跟著進來的聲音。
她旋身一看,原來是剛才那位公子和他的隨從。
「公子,還有事嗎?」她問道,還以為他有什麼事情剛才忘了說。
「在下是特地來找鐵匠師傅花老闆的。」穆雲非開口回答,同時在心裡暗暗猜測著她的身份。
「咦?要找我爹?有什麼事嗎?」花小月好奇地問。
爹?原來她是花立業的女兒。
有這麼一個性情直率、熱心助人的女兒,想必那花立業應該也是個不難親近的豪爽之人吧!
「自然是有事要請令尊幫忙,不知可否請姑娘代為知會一聲?」穆雲非客氣地詢問。
「當然可以,兩位請在這兒稍等一會兒,我這就去跟我爹說。」
「有勞姑娘了。」
「別客氣。」
花小月笑了笑,轉身走到鐵匠鋪後頭。
過了一會兒,她和一名肌膚黝黑、身材結實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就是花小月的爹爹——花立業。
「爹,就是這位公子說有事要找您。」
「喔?」
花立業走過來,炯炯有神的雙眼打量著面前的陌生人。
「這位公子找我有什麼事?」
「晚輩穆雲非,想要打造一把匕首,聽聞花老闆的技藝精良,特地前來請花老闆幫忙。」穆雲非開口道明來意。
「穆雲非?喔……是穆家玉石鋪的老闆吧?」
花立業雖不曾見過穆雲非,但是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畢竟穆家可是洛陽赫赫有名的富商。
「正是晚輩。」
花立業瞅著穆雲非,接著又問:「穆公子為什麼想要打造匕首?」
「是要作為生辰賀禮,致贈用的。」穆雲非據實以告。
「生辰賀禮?怎麼會想要送匕首?」花立業好奇地問。
「實不相瞞,晚輩的表妹前陣子參與狩獵活動,見著了一柄精緻的寶石匕首,心中甚是喜愛,兩個月之後是她的生辰,為此晚輩才打算打造一把匕首,再嵌上玉石作為賀禮之用。」
花立業聞言不僅皺起了眉心,還連連搖頭。
「不成不成,我可沒興趣鑄造一把華麗無用、只是為了吸引旁人目光的匕首,穆公子還是找其它人做吧!」
他一向以身為一名技藝精湛的鐵匠為傲,也因此有著自己的堅持——倘若不是真正懂得欣賞他技藝的人找上門來,他就一點兒也不想做。
穆雲非一愣,沒想到會被這麼直接地拒絕。
他婉言解釋道:「我相信表妹絕不會只將匕首當作炫耀物,她必定會好好地珍惜——」
花立業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
「即便如此,我手邊的工作早已經排定了,倘若要接下穆公子的單子,勢必會因為多出的工作而變得更加忙碌,我又為什麼要打亂原先的計劃?」花立業反問,對於為一名姑娘打造生辰賀禮一事興趣缺缺。
「這……」
穆雲非的眉頭微皺,想不到事情比他預期的還要棘手。
儘管洛陽城裡並非只有這間鐵匠鋪,但是既然這花立業的技藝是全洛陽城裡最精良的,他也實在不想輕易改找其它的鐵匠。但是,該怎麼做,才能讓花立業改變主意呢?
正當穆雲非暗暗思忖著該怎麼說服花立業才好,一旁的花小月見他面露煩惱之色,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一股衝動,脫口說道:「爹,剛才這位穆公子本來好心想救我呢!」
話才剛說完,花小月自己先愣住了。
爹的事情她從來就不曾多嘴干涉過什麼,更別說是要勸爹接下原本不想接的工作,然而為什麼……剛才那些話會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她怔怔地望向穆雲非,思緒有些混亂。
聽見她的話,穆雲非也感到有些訝異。
儘管他剛才確實有意相助,但嚴格說起來他其實什麼忙也沒幫上,她自己一個人就輕而易舉地把事情解決了,根本沒有他出手的機會,然而她卻那麼說……她是想幫忙改變她爹的主意嗎?
一絲感動,驀地湧上穆雲非的心頭。
雖然剛才他就已知道她是個熱心助人的姑娘,但這會兒受到幫助的對象變成了自己,讓他的胸口蕩漾著一股暖意。
「他要救妳?」花立業一愣,立刻關心地追問:「怎麼了?小月,出了什麼事?妳沒受傷吧?」
「我沒事,爹別擔心。」花小月開口解釋道:「剛才阿彪又欺負弱小,我動手教訓了他一頓,結果那個臭小子惱羞成怒地想打我,穆公子正好瞧見了,打算要上前救我呢!」
儘管那件事情她自己解決了,但是穆公子有意相助的那份心意,並不會因此就被抹煞掉。
「原來是這樣啊……」
花立業看了看穆雲非,皺著眉頭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有了決定。
「好吧!既然如此,看在這件事情的分上,我就接下你的訂單吧!」
接下來,花立業和穆雲非針對匕首的樣式等細節談論了一會兒,有了定案之後,花立業便又轉身返回後頭繼續未完的工作了。
穆雲非望向花小月,由衷地說:「剛才多謝花姑娘了。」
「穆公子無須謝我,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啊!」花小月搖了搖頭,她也只不過是說出剛才發生的事情而已。
「不,如果不是花姑娘的話,我想這件事情恐怕沒那麼順利。」穆雲非很清楚花立業本來是一點意願也沒有的。
「這個嘛……」花小月呵呵一笑,直率地說:「那倒也是,我爹可不是那麼容易改變心意的呢!要不是因為我,恐怕我爹還真的不會答應幫你打造匕首。」
「所以說,我的確是該好好地謝謝花姑娘才是。」
他那認真的語氣讓花小月一怔,趕緊開口解釋。「穆公子別誤會,我剛才那麼說可沒有半點邀功的意思。」
「放心,我明白的。」穆雲非微笑地說道。
同樣的話若是從其它人的口中說出,或許真的會讓人感覺是在邀功,然而她卻不一樣。
儘管今日才初次與她見面,但也不知怎地,他就是全然相信她只是單純地將自己心裡所想的事情直率地說出口,不帶有任何隱含的意思。
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黑眸中閃動著欣賞的光芒。
這是多麼特別的一個姑娘啊!不論是男是女,他的身邊從來就沒有像她這樣的人出現過。
她坦白率真的性情,就像清泉一般純淨而澄澈,沒有曲折的心眼、沒有複雜的心思,一切都是那麼的單純自然。
和這樣一個姑娘相處,讓人感到格外的輕鬆自在,彷彿自己也可以用最放鬆、最真實的狀態來面對她。
「花姑娘幫了我一個大忙,我該怎麼謝妳才好?」穆雲非說道,心中驀地升起一絲衝動,想要多瞭解她一點。
花小月一聽,連忙搖頭。
「不用了,我真的沒做什麼呀!要是穆公子一直放在心上,我反而會覺得過意不去呢!」
見她一臉認真,穆雲非明白她不是在說客套話,只好說道:「好吧,那我先告辭了。」話一出口,他的心裡竟湧上一絲淡淡的不捨,但既然都已經和花立業談妥了,他也實在沒有理由繼續待著不走。
「嗯,穆公子慢走。」
花小月抬起頭朝他微微一笑,當兩人的目光交會,無形中彷彿有種微妙的吸引,讓他們的視線交纏了一會兒。
穆雲非又深深望了花小月一眼,才轉身走出鐵匠鋪。
花小月目送他和隨從離去,直到他們的身影都已經看不見了,她卻還沒收回視線,及至聽見後頭傳來一陣陣的打鐵聲,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咦?奇怪,我剛才是在發什麼呆?」
她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瓜,揮開莫名的心緒,轉身去收拾角落散亂一地的雜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