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擺放在沙發上摺疊整齊、衣扣完整的襯衫,的心情沮喪到極點。
早上她匆匆忙忙幫鐵沙掌穿上衣服,發現襯衫上一顆扣子快掉了,可要縫已經沒時間,索性將它拔下,用領帶遮住,心想晚上等他回家再縫上,孰料,方纔她和婆婆一進辦公室,就見到朱秘書正在縫襯衫上的那顆扣子。
鐵沙掌穿放在休息室內的另一件襯衫去開會。他早上穿的那件,正是此刻擺在她眼前摺疊整齊的這件。
朱秘書將扣子縫好後,很自然地摺好,原本要拿進休息室的,但婆婆一句交給總經理夫人處理,朱秘書遂將襯衫放在沙發上,不正眼看她,高傲地陪總公司的副董事長去巡視。
原本該是她陪婆婆去巡視的,但穿上高跟鞋的她走都走不穩,只好窩在辦公室裡「面壁思過」。
她的確該好好反省,原以為自己反應快、動作快會得婆婆讚賞,但卻得了反效果,婆婆非但沒摸摸她的頭說她乖,還搖頭歎氣說她舉止不夠優雅,連她穿的衣服也被嫌棄。來公司之前,婆婆先帶她去了一趟百貨公司,將她身上的衣物全換過,包括害她連路都不會走的高跟鞋……
喪氣的坐在沙發上,她不禁揣測婆婆眼中的自己,一定一無是處。
反觀朱秘書,方纔她們一進門,朱秘書向婆婆說明她正在幫總經理縫扣子,先前已拿備用襯衫讓他換下,婆婆聽了很高興說了句「做得好」,當場讓她覺得自己被一個秘書比下去。
可不是嗎?鐵沙掌一脫下外套,秘書就細心的發現襯衫扣子掉了,並且馬上做處理,而她,卻一心想等到晚上再做處理……
對,是她的錯,她不夠積極!但這是她還沒進入狀況,下次,哼哼,她知道怎麼做了,下回若有同樣狀況,她會坐上他的車,在車子駛到公司之前,把扣子縫好,絕不讓朱秘書有「下手」的機會。
沒錯,她什麼都沒有,就是有一顆不服輸的心。
站起身,欲將襯衫拿進休息室,但腳突然扭了下,她彎身揉腳時,門突然被推開——
「你哪位?」開完會的鐵沙掌一進辦公室,發現裡頭有個穿米色套裝、挽著髮髻的女子,身形比朱秘書嬌小些,看起來頗眼熟,但一時說不出是誰。
「你老婆啦!」跌坐回沙發,痛得哀叫了聲。
「妮妮,你怎麼來了?」丟下卷宗,鐵沙掌仔細一看,又驚又喜又心疼,「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一坐到她身邊,馬上摟住她,「不舒服就別來,怎不在家好好休息?」
「不是……」她尷尬的捶他一下,「是我的腳扭到。」
「腳扭到?」視線往下,他的眉心微蹙,「你幹麼穿高跟鞋?」他蹲下身,幫她把高跟鞋脫掉。
「我還穿了套裝,還挽髮髻呢!」她自嘲,這打扮真不適合她。
「好痛,你不能輕一點嗎?」他的揉推痛得她慘叫。
「這樣呢?」他改用摸的,惹她發噱。
「也不用那麼輕,會癢。」她笑拍他的肩,他卻一時玩心大起,巨掌在她小腿上上下下輕撫游移,逗得她忍不住咯咯笑著。
沒想到門再度被推開,朱秘書的驚呼聲後,她婆婆威厲的聲音響起——
「你們在做什麼?」
嚇得從沙發上馬上彈跳起來。完蛋了,她又再一次把婆婆的要求拋到腦後,這回,神仙也難救她了!
一早就起床打理簡單的行李準備離家,不是負氣,也不是被趕出門,而是要跟婆婆南下去探望奶奶。
昨天神仙沒出現,倒是她的守護天使,超大只的天使——她老公鐵沙掌替她領訓。
昨天離開公司時,婆婆一句話也沒說,大概覺得她是朽木不可雕,懶得理她。
她也知夫妻倆在辦公室裡玩鬧實在不得體,但當時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真的令她笑到無法克制。
所以她主動道歉,婆婆聽了只歎了聲沒多說,晚上鐵沙掌回家,母子倆就關在書房裡吵得很激烈。事後他跟她說不用在意,做她自己就好,她知道他為了她和婆婆據理力爭,這點她很感動,只是她怎麼能不顧慮婆婆的感受?
稍晚,她再度去向婆婆道歉,並保證以後絕不在公司和他玩鬧,且婆婆其實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也許是因為他據理力爭,婆婆對於她的穿著已不再緊持非得穿套裝挽髮髻不可,高跟鞋可以改低跟,但婆婆依舊不能接受她太隨興的穿著,要她的衣著一定要在水準之上。
可以不穿套裝挽髮髻,表示婆婆已讓步,那她也該努力,試著去穿看起來有氣質的衣服。至於高跟鞋,她相信那兩根幾寸高的東西,絕難不倒她。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婆婆跟她說要南下探望爺爺和奶奶,討論補辦喜宴一事,當下她怯怯詢問可不可以跟去,婆婆忽地一笑,說她又不是虎姑婆,她幹麼畏畏縮縮的,還告訴她想去就去。
她才明白婆婆也是有豆腐心的一面,只是以她的立場,當然會希望媳婦和她一樣精明幹練,可以輔佐丈夫事業飛黃騰達,才會對她諸多要求。
「妮妮,不要去。」拉上包包的拉鏈,某頭牛忽地從背後環住了她,聲音頗為哀怨。「過兩天,等我手上工作忙完,我再陪你去看奶奶。」
「你左手上的工作忙完,右手又會遞工作給你。」這話沒有抱怨,她老公事業做得大,她做人老婆的與有榮焉。
「那我就砍掉我的右手。」環住她胸前的兩隻手上演兄弟閱牆的戲碼,左手做出砍右手的動作。
苦笑,兩手用力握住砍殺的暴力雙手,「沒有右手,你怎麼抱我?」往後抬眼笑睞他,她隨即害羞地低頭。
「我用一隻手就可以抱你。」他毫無預警的就用單手將她整個人抱起,她不小心驚呼出聲,忙不迭用手掩嘴。
「快放我下來!」她拍打他的手臂。「你忘了昨天的事嗎?」
「這裡不是公司,現在也不是上班時間……」他放她下來,扳過她的身子,將她摟在懷中,「對了,你也有工作,你走了,你的網拍事業怎麼辦?」
「說到這個,我真的不得不說,本人真的是個很有幫夫運的賢內助,某人娶了我之後,事業越做越大,但……」她故意歎了聲,「唉,我是成功男人背後那個偉大的女人,可惜,我的背後沒有偉大的男人,我老公沒幫妻運,所以我的事業……一蹶不振,很久沒生意,所以我無後顧之憂。」
這當然是玩笑話,她深知網拍事業需用心經營,但這陣子事務繁忙,很難兼顧,才會讓主顧客都跑光了。
他一臉正色地說:「那乾脆結束掉,來公司上班。」
「對,那樣我們就可以每天在公司打情罵俏,然後每天都挨罵。」
「不會,我媽不可能一直待在台灣。」
「喂……」她笑睨他。他還真的給她認真起來!
玩笑歸玩笑,心頭因分別在即而揪成一團。看著她,他黑眸浮現落寞,情不自禁吻她,「你走了,我會想你。」
聽他說出這麼感性的話語,她好感動又不捨,「我也捨不得你,也會想你,但是,我也想奶奶。」
鐵沙掌點頭,他不是真的幼稚到想將她拴在身邊,不許她離開他一步。「幫我問候奶奶和爺爺,告訴他們,想抱曾孫子的話,就讓你盡快回來。」
曾孫子?她怔愣了下。她、她還沒想過這件事……
沒讓她有多想的時間,鐵沙掌已吻住了她。在她出發前,每一分一秒,他都要好好珍惜,吻她,是他唯一想做的事。
在綠能屋的餐桌上,奶奶夾了大頭菜湯裡的雞腿給她,霎時泫然欲泣,不是因為太久沒吃到奶奶做的菜,而是看見雞腿,她突然想起鐵沙掌,她好想把雞腿讓給他吃。
她對他的思念,竟藏在雞腿裡!
由於奶奶身體恢復得比預期好,所以大人們決定要在國外辦喜宴,爺爺奶奶一個星期後要和婆婆一起去加拿大,婆婆還有些客戶要拜訪,所以先行離去,而她,打算陪奶奶到她出國。
來到這裡已經三天了,還要再待一星期,加起來她總共整整十天都看不到鐵沙掌,但才過三天,她對他的思念,就比玉米濃湯還濃。
其實不只雞腿,稍早吃到蚵仔煎,她也想到他,昨天婆婆煮蛤蜊豆枝麵筋粥,她也想到他,還有看到圍牆邊的風車、庭院種的香草和大搖大擺閒逛的雞,甚至屋頂的太陽能板,在在都能讓她想到他……
「怎麼不吃,不是在減肥吧?」鐵堂郎揶揄著,「我那個孫子除了身高體重贏我,什麼都比不上我,看看,我已經把你奶奶養胖了些,他呢,卻沒讓你多加幾兩肉,輸了、輸了,他又輸我了。」
一番話,逗得祖孫倆哈哈笑。
「奶奶,你煎的紅蘿蔔炒蛋好嫩好好吃。」幫爺爺和奶奶夾了蛋,也給自己夾一些。
「好吃你就要學起來煮給沙掌吃……」高黃雀溺愛的笑斥,「也得煮給你婆婆吃,昨天你還好意思讓你婆婆煮粥給你吃,我都羞得沒臉吃了。」
「厚!奶奶。」她羞窘地笑著。
前天她和婆婆來到綠能屋,中午爺爺請她們到附近餐廳吃飯,晚上阿福伯熱烈邀請他們一家到家裡作客,一整天家裡都沒開伙。昨天早上爺爺去買饅頭豆漿,早餐解決後,她陪奶奶去附近散步,怎麼中午回到家,婆婆已煮好一鍋蛤蜊豆枝麵筋粥等她們回來吃。
她原以為中餐還是一樣會到外頭吃,沒想到居然是婆婆親自下廚,她當然很不好意思,不過婆婆倒是不介意。就如她所言,她注重的是她能不能輔佐鐵沙掌,而不是日常生活瑣事,這些家事平常自有傭人會做,她偶爾做一次也無妨。
「都說了,阿英不會介意這種事的,如果說煮飯是媳婦該做的事,阿英是我媳婦,那她煮給我吃也是應該的。」鐵堂郎呵呵笑著,「不用在這種小事上計較,阿英計較的是大事。」
「她啊,被阿蘭訓練得很精明幹練。師妹,你還記得吧,阿英當初剛被娶進門是多溫柔的一個人,但自從我們搬到台北又搬到國外去,她的個性變了很多,每天和阿蘭在公司和那些外國人劈哩啪啦的吼,嗓門變大、脾氣也變大,越來越像女強人……」
「可不是,我還真是嚇一跳,想說阿英怎麼變那麼多,原來都是阿蘭調教出來的。」
興致勃勃聽著二老的對話,這才知原來婆婆並不是一開始就是女強人,也是被調教過的。婆婆大概就是依循她的婆婆,也就是鐵奶奶教導她的方式在教導她,所以,婆婆是把她當成媳婦在調教嘍!
她早該體會到婆婆的用心,那天婆婆要她陪同去公司視察,還將她從頭到尾打扮一番,其實是想向公司員工正式介紹她這個總經理夫人。是她自己不爭氣,穿著高跟鞋竟連路都不會走,後來還和他在辦公室嬉鬧,那種情形下,婆婆大概也沒心情介紹她這個新媳婦了……
不過,建築界赫赫有名的黃金鐵牛「秘婚」一事,倒是沸沸揚揚傳了開來,他不愛理媒體記者,記者們反倒更加好奇,成天跟蹤他,無非想知道他娶的是哪家的千金。
千金?若記者知道她是個窮女,大概會賞她一個「麻雀變鳳凰」的大標題。
這是事實,也無不妥,只是她畢竟不是什麼公眾人物,把自己的隱私大刺刺攤在世人面前,總是有那麼一分彆扭。
想來,她做出留在綠能屋一個星期的決定是對的,至少記者暫時不會找到她,這話題也許過兩天就冷掉,屆時,她應該可以如同往常的過著平靜的生活。
「這鹵白菜你也愛吃,多吃點。」高黃雀疼愛的幫孫女夾菜。
「謝謝奶奶。」
「咦,晚餐都吃這麼久了,沙掌怎麼沒打電話來?」她笑看著孫女,「我這個孫女婿可真愛我們詠春,天天照三餐打電話問候。喲,該不會忙得忘了晚餐時間已經到了……詠春,你去打個電話給沙掌,問他吃了沒?」
「何必那麼麻煩,等會他就自己打來了,吃吃吃,別管他。」鐵堂郎揶揄著,「那頭牛,什麼事都有可能會忘記,唯有吃飯不會忘,他隨時隨地都在餓呢!」
「爺爺……」笑道:「厚,你說話還真是實在。」
餐桌上,笑聲不斷,她硬將對鐵沙掌的想念藏在心底。在奶奶出國前,她要好好陪她,時時刻刻展現歡顏,至於苦澀思念,回房後,她有得是時間和他通話、向他索取甜言蜜語,將一肚子的苦澀調成如蜂蜜般的甜味,夢裡再三回味。
我吃,我吃,我吃吃吃。
我啃,我啃,我啃啃啃。
坐在客廳,俏顏泛怒,她用力啃著方嫂買的有機水果玉米,水果玉米不用煮直接剝皮啃,飽滿多汁甜滋滋,甜味直逼水梨等級,可惜甜不進她心頭,因她心頭火正旺盛著。
一早,在司機護送下,她送爺爺奶奶和婆婆到機場,鐵沙掌僅和三位長輩通電話人未到,她以為他真的很忙,結果……
盯著今天的報紙,再度用力啃一下玉米,她恨得牙癢癢的罵著,「鐵沙掌,你這隻大笨牛!」
報紙上寫著他秘婚的對象疑似是他的秘書朱欣蕊,因為接連幾晚攝影記者都拍到朱欣蕊進出他家。
接連幾晚?所以,之前有幾個晚上她聯絡不上他,就是因為他和朱秘書在家裡幽會?過分!
虧她在綠能屋陪奶奶的那十天裡,還一直對將他一個人丟在家滿懷愧疚,且對他萬分想念,可萬萬沒料到他非但不寂寞,或許還很Happy!
稍早她一離開機場就直奔公司,原想給他一個驚喜,孰料他人不在,朱秘書也不在,司機告訴她,他好幾天沒看見總經理了,昨天總經理僅用電話告知他今天去綠能屋接董事長和總公司的副董事長去機場。
而請了一段長假的方嫂,今天才回來,也不知他去哪裡。
她離開公司後,打了好幾通電話找他,可明明在機場時,他還和三位長輩通電話的,才隔一兩個鐘頭他又關機了,沒一個人知他身在何處……這頭牛,該不會是人間蒸發了吧!
方嫂從樓梯下來,見她在吃水果玉米,笑瞇瞇的問:「夫人,這種玉米很甜很好吃吧?」
「噢。對。」回神,見桌上擺了兩條啃光的玉米梗,她手中拿的玉米已啃了一半,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不知不覺中她竟已吃掉兩根半的玉米,可見她有多氣。
「對了,少奶奶,你放在主臥房浴室裡的那雙絲襪有勾破,要丟嗎?」感念僱主讓她放長假,方嫂一回來就馬上盡責打掃。
「絲、絲襪?」一臉不明所以。別說搬進這屋裡她從未穿過絲襪,她長到二十三歲,穿絲襪的次數亦屈指可數。
方纔她進主臥房見他不在,放下包包就出來,沒進浴室去看,方嫂說浴室有一雙勾破的絲襪,那意思是……
心中警鐘大響,那頭牛該不會……
「噢,還有,你在床上掉了一隻耳環,我把它放在桌上了。」
耳環……她在家從不戴耳環的!
該死的鐵沙掌,難道真的和朱秘書……
心口漲滿憤怒,可在方嫂面前她又不宜發作。也許方嫂也是婆婆的眼線,若她和鐵沙掌吵架的事傳到婆婆耳中,奶奶一定也會知道,她不想讓奶奶擔心。
「方嫂,謝謝你,絲襪等會我自己丟。」她一定要保留「鐵證」才能質問他。
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的同時,她的手機鈴聲突地響起,她一直想找外加想狠狠揍他的那個人,終於從某個星球打電話回來給她了——
「他們已經搭機了……我人在家……什麼,你、你在醫院?」倏地彈坐起身,前一秒鐘想揍他的心情,隨著驚嚇起身的動作被甩到腦後,此刻,她的心懸掛著,「你怎麼了?為什麼人在醫院?很嚴重嗎?」
那頭牛,若不是很嚴重,他絕不會進醫院的。
心頭漲滿擔心,火速衝上樓拿了錢包,但看見梳妝台上陌生的一隻耳環,心不禁一沉。
終究忍不住將腳步移向浴室。果然如方嫂所言,一雙被勾破的絲襪掛在浴缸邊,似囂張的告訴她——「我來過!」
她知道那個「我」是誰,但前一刻的憤怒因聽到他住院頓轉為悶悶不悅,他住院的原因勝過她想質問他的心情。漠視那雙囂張的破絲襪,她要先趕到醫院看他。
不知他究竟怎麼了?心,懸掛在半空中,令她侷促不安。
到了醫院,發現他腳上裹了一大包,經他解釋她才知,原來某天晚餐沒接到他的電話,他就是在那天巡視工地時被一大落的磚塊砸傷腳,本以為沒事,只隨便擦了藥便回家休息,結果隔天腳腫了好大一包,神經大條的他還覺得它會自己消去,照常上班,直到中午痛到受不了才就醫,結果……就一直住院到現在。
他說,因為不想讓三位長輩擔心,也不想讓她陪伴奶奶又掛心他,才沒告知實情。
如果沒發生囂張的破絲襪事件,她一定會很感動也很不捨。
可是,看過那雙破絲襪後,心中忐忑不安、胡思亂想的她的解讀自然不同,他不想讓她知道是因為她若知道他受傷一定會趕回來,那就一定會「打擾」到他和朱秘書的幽會。
是她傻、是她笨,看到報紙登出朱秘書進入他家,她還單純的以為他只是一個人待在家無聊,請朱秘書幫他帶消夜並且陪他聊天,或許還打情罵俏一番……
是,他們的確有打情罵俏,不過不是在客廳,而是在床上,又是掉耳環又是勾破絲襪,打得頗激烈的嘛!
「妮妮,你生氣了?」
「我當然生氣!」縱使心頭火很旺,看到他坐在病床上,她的心仍不由得軟下來,想針對破絲襪事件質問他卻開不了口。
因為來的路上,她突然想起自己曾對他說過她容許他去找別人,但那是因為一開始她認定是假結婚,並沒有把他當成真正的老公才會說那種話,但後來、後來她已經願意當他真正的妻子,他就該專心對待她,不可以和別的女人……搞七捻三!
或許是他的腦袋直,以為她仍是一本初衷,容許他去找小三,好,是她之後沒再把話說清楚,這回,她可以原諒他,忍痛忍怒不追究。
她從包包中掏出今天的報紙丟給他,佯裝發怒,不,她是真的怒了,「你自己看,看到這個我不生氣嗎?」
鐵沙掌把報紙拿過來看,看到記者錯把朱秘書當他的秘婚妻,他為之氣結。
「這是誰寫的?光看到朱秘書去家裡幫我拿東西,就說她是我老婆,我老婆明明是你,怎麼會是朱秘書呢?」他大為光火,「妮妮,幫我把手機拿過來,我打電話去報社要求他們道歉並更正。」
「我不要,不需要特意去做這種事。」她把報紙給他看的用意,是要讓他知道她在意他和朱秘書之間的曖昧關係,至於誰是他的妻子,身份證的配偶欄已有明確答案,無須多此一舉的公開。
有些事她不能大刺刺的說,說出來不僅彼此尷尬,而且倘若他認為自己沒錯,又或者表面認錯卻暗渡陳倉,那她該如何是好?狠踹他一腳,瀟灑離開?不,她做不到。
別說奶奶正高興的飛往加拿大準備幫她張羅喜宴,現在要她離開他,她真的做不到,她的心和人都離不開他。
她相信,這件事還可以溝通,只要她退一步,忍一忍,端出真心誠意,就算他真的是頭大笨牛,也該知道要珍惜。
「你不要我……去向報社要求道歉和更正?」他苦思無解,反問她,「既然這樣,你在生什麼氣?」
「我……」居然還給她裝傻!「我希望你行得正、坐得直,不要讓報社記者有機可乘。」
她的一番話,讓他眉頭不禁緊蹙,「我鐵沙掌不管做任何事都是行得正、坐得直。」他堅定的表示。
又氣又無奈。看來他真的把她當初說的話當真了,認為他和朱秘書搞外遇,是屬於行得正、坐得直那一類!
溝通、溝通,你需要和他溝通!
深吸一大口氣,但她快氣死了!不能對病人發脾氣,還得把像氣球般一直漲大的怒氣塞在肚裡,她快氣瘋了!他怎麼會聽不懂她話裡的含意?不,他一定懂,只是在裝傻!
和他對視片刻,她直截了當說:「從今天起,我不希望朱秘書進出我們家。」這樣夠直白了吧!
「為什麼?她不過是去家裡幫我拿東西。」他和朱秘書又沒什麼曖昧,只是普通的上司下屬的關係,她反應也太大了。
聽了瞠目。她都把關鍵人物點出了,他還要繼續裝傻!「我每天在家裡進進出出,為什麼記者不寫我是你老婆?她『不過』是去家裡幫你拿東西,記者就認定她……」分明就是他們有做會讓人這樣理解的事!
他定睛看著發怒的她,嘴角陡地上揚。
「你笑什麼?」她都這麼生氣了,他還笑得出來。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整個人拉到床上,鎖在他懷裡。
「鐵沙掌,你幹什麼?」她氣得管不了他是傷患,猛捶他。
她捶得越用力他越高興,「在意就在意,我們是夫妻,你承認你吃醋、在意,這有什麼好難為情?你放心,我保證明天的報紙一定會登出你才是我黃金鐵牛的正牌老婆。」
「我……」話題怎又兜回原點?這個大笨牛,若不是裝傻,就是笨到聽不出她話中有話。她是要告訴他,倘若他和朱秘書沒有「偷情」,記者怎會認定對方?但他卻以為她在乎……
厚,她被他氣到無力了,直接癱軟在他懷中氣死算了。
「妮妮,你剛才說那些話的含意……」他陡地語氣低沉,神色凝重,一副認真思忖的模樣。
她眼巴巴仰望他,以為他要面對錯誤,真心懺悔。
「你說你常在家裡進出都沒有記者拍你,她不過這兩天去了幾趟家裡幫我拿東西,就被記者拍到……你該不會是以為那些記者是朱秘書特地叫去拍她的吧?」他搖頭,「朱秘書不會這麼做的,那是因為剛好這陣子有記者守在家門外,這是意外被拍到的。」
暈,給她挪一張病床吧,她也需要靜躺一下。
她不想再聊這個話題,沒想到這點他倒是和她心有靈犀。
「你看!」他興致勃勃把筆記型電腦拿到兩人的面前。
「看什麼?」要是再讓她看有關他的秘婚妻是朱秘書的電子報新聞,她一定當場打暈他!無精打采的瞥了一眼,見到熟悉的畫面,訝問:「幹麼點我的拍賣網?」
「有人下標了。」
她定睛細看,真的有人下標,而且要訂購一百頂手工水晶皇冠。「這個買家帳號我沒印象,第一次買就要一百頂……該不會是詐騙集團?」
「不會的,那是……」他點到問與答,「人家說了是社區媽媽舞蹈班,而且是對方付錢給你,又不是要你付錢,怕什麼?」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買家沒看過成品,第一次就訂這麼大的量,會不會太信任我的手藝了?」總覺得怪!
「那是因為你的手藝好,還有……」他自鳴得意,「我有幫妻運。」
她啼笑皆非。他想說的只有這個吧!
把心頭的不愉快拋到腦後,她希望他珍惜兩人的感情,同樣的,她也該珍惜,看他這麼介意她說的話,也就表示他有將她放在心上吧?好,從這一刻起,不管他過去犯了什麼錯,抽刀一劃,不去計較,從這一刻起,她會好好管住他,要他只認她是唯一的另一半。
盯著螢幕,認真看著拍賣網有無其他人下標和詢問,突然,脖子一陣冰涼,她嚇了一跳,低頭一看,一條閃亮亮的項鏈貼在她頸上——
「妮妮,生日快樂。」他幫她把項鏈戴上。
「生日?我的生日是……下星期三。」她驚喜地回頭看他。
這頭牛居然記住她的生日,連奶奶那頭牛……不是,奶奶怎會是牛……厚,她太感動了,腦袋無法正常運作。
總之,奶奶大概一心只想趕快飛去加拿大幫她籌備喜宴,完全忘了下星期三是她的生日,不過,不只奶奶,若他沒提,她自己也沒想起。
「我知道,我只是想提前送你。」他從她身後環住她,「你不在的那幾天,我好想你,心想你生日快到了,我就提前買禮物,等你一回來就送你。」
低眼看著閃到令她眼睛刺痛的項鏈,聽到他提到她不在的十天,感覺突然有點消退,她悶悶的想,這是表示他的「歉意」嗎?因為他和朱秘書在家幽會,因為良心不安,所以特地買這條項鏈假借禮物之名,提前送給她……
不!不是說不要計較了嗎……她要往好處想。這是她的生日禮物,不管它包含著什麼意思,這就是她專屬的「生日禮物」,至少,他對她還有心,才會記住的她生日,至少,她是他光明正大的妻子……
「怎麼不說話,不喜歡我提前送你禮物?」
察覺自己的心情有點沉,她試著努力讓氣氛愉快些。「不是,我覺得這條項鏈有點眼熟,你該不會是從我的皮箱中偷拿一條出來送給我的吧?」
鐵沙掌爽朗大笑,「原來你皮箱中有?早知道,我就去皮箱中拿就好了,不必請……」他突地頓住話語。他學聰明了,女人是善妒的,包括他眼前這位女士,在這個非常時期,他絕對不能再提朱秘書。因為他腳傷,這條項鏈是幾天前他請朱秘書幫忙買的。
「不必什麼,為什麼不說了?」她斜睨他。
「我是說,不必花大錢去買。」他隨口說了一句搪塞。
她光看也知這條項鏈所費不菲,但和他鬥嘴豈能輸,「其實這個……只要有材料,我也能做得出來。」瞎掰無罪,嘴上贏他最重要。
「真的?需要什麼材料你開出清單,我馬上請人去買,我出錢你出力,我們來合開精品店,一定會賺大錢!」他一副認真無比的模樣,真的嚇住她了。
「我、我只是說說而已,你幹麼認真……」
「我說真的!我出錢,你來當精品店老闆娘,這樣你就不用一天到晚跑給警察追。」原本他想她什麼都不用做,在家當賢妻就好,不過這樣她可能會太無聊,她好像對做這小飾品有興趣,不如在背後支持她,再說開精品店可以請店員顧店,她愛去不去都行。
「可是,仿冒人家的貨品會吃官司的。」她拉著胸前的項鏈,一副為難樣。
見她難得傻氣的模樣,他陡地笑出聲,「我什麼時候叫你仿冒人家的東西,既然要開精品店,就順勢推出自己的品牌。創立品牌,當然要有自己的風格,就算材料一樣,也可以創作出不同風格的物品。」
當總經理就了不起呀,居然在她這個手工飾品達人面前說得頭頭是道,不過,她真的有輸給他的感覺,連感情上都被硬生生擺了一道。
氣得捶了他一下,他作勢躲她,身子一移,她發現他身後有個小盒子——
「枕頭後怎麼會有個盒子?」
她伸手欲取,他一看卻迅速地用枕頭壓住它,愀然變色。
「這沒什麼。妮妮,我好渴,幫我倒水好嗎?」
他笑得勉強,明眼人都看出來他神色怪異,但既然他不想說,也明顯不讓她碰那盒子,那她也就不追問。
是要給朱秘書的吧?否則沒必要對她遮遮掩掩的……算了,她會把那小盒子歸類於她不願再計較的「之前」,現下她該學會的是對「之前」的人事物視若無睹,對他和她,都好。
「沒水了,我去倒水。」她笑,帶著一絲苦澀。她畢竟不是聖人,此刻需要一個人靜一下。
看著合上的房門,鐵沙掌拿出盒子,盯著它,想起裡面的卡片上頭寫的文字,本因她的到來和吃醋而欣喜不已的心情,此刻全被妒火所吞噬。他內心五味雜陳,憤憤地將其實是某人送他老婆的小盒子又塞進枕頭下,用力地深呼吸,他,也需要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