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心狂情 第四章
    不只舞鳶家,不只樓蘭王室,整個樓蘭城似乎都陷在一種淒風苦雨的氣氛之中。烈日驕陽依然當空高掛,然而窒悶的空氣沉甸甸的,似乎加重了每一個人心靈的負擔。王室悲慟地準備王子的喪禮,樓蘭王哀傷過度,病倒在床。

    舞羚哀慟、哭號,終至淚珠落盡,剩下無聲的乾哭,她仍不放棄任何一個哀傷的機會,哭得教人肝腸寸斷。

    除了睡覺的時間,舞羚醒來時多半只是呆瞪著,靜默不語。

    舞鳶知道她姊姊從小便把她的未來寄托在殷闐身上,就像舞鳶對自己的未來總只有一種想像安胥的妻。

    然而現在,舞羚的人生彷彿猝然停止了,霎時茫茫無著處,毫無目標。

    舞鳶想盡了所有安慰姊姊的話,陪著掉眼淚,然而舞羚仍是一般消沉,懨懨了無生氣。

    再也想不出話來撫慰姊姊,舞鳶煩躁地離開臥室,行經父親的書房時,她隱約聽見父母親似乎在房間裡專心討論著什麼,她好奇的停下腳步側耳傾聽。

    「王后的提議你想過沒有?舞羚的事也該安排安排了。」舞鳶聽見她娘這麼說。

    舞羚?什麼行不行?怎麼,殷闐才剛死,爹娘就急著為舞羚作決定了?既然是舞羚的事,那麼就算她沒有權利發表意見,至少也該先知道吧?

    舞鳶想也沒想,咚咚地奔回房間,搖醒在床上休憩的舞羚。

    「羚,爹娘在討論你的將來……你快起來,我們去書房外面聽。」

    「別煩我。」舞羚側身面牆,消沉地說:「他們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吧,反正我的人生已經完了。」

    「羚,你這是什麼話!」舞鳶叫了起來,實在難以再忍受舞羚的消極,她重重搖晃她。

    「你醒醒吧!起來勇敢面對將來的一切!」

    「我不要聽這些!」舞羚叫道,雙手摀住耳朵。

    「舞羚,你要聽!」舞鳶用力地扯下她的雙手,對著她的耳朵大喊:「你還年輕,你知不知道你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死了殷闐不是死了一切,你會再遇上一個好男人來照顧你的!就算沒有,你自己也得活下去啊!難道你希望你的一輩子就這麼隨著殷闐活埋」舞羚放下手,臉上逐漸有了悲傷以外的表情,逐漸有了淚水以外的面容……終於,她幽幽開了口:「鳶,我知道你說得對,可是你忘了,我不是你,你勇敢、堅強,可我不是,我根本就是個什麼也不會的弱女子……」

    「那你更應該堅強起來啊,是不是?」舞鳶打斷她的話,拉起她的手,把舞羚拖到書房外。

    舞羚不得已,只好順從地隨著妹妹在門外偷聽。

    「那麼,就這樣吧,照王后的提議,趕快辦安胥的婚事,沖沖喜。」討論似乎已近尾聲,華嫽結論似地說。

    歸耆歎了一口氣,「舞羚溫順的性子,可能並不會有太大的反對,可是舞鳶的個性一向剛烈,受不得一點委屈……」怎麼?不是討論舞羚的嗎?怎麼她也有份?舞鳶的一顆心不由得提到了喉嚨口。

    「就因為舞羚柔順,所以王后才這麼喜歡她吧,唉,還好舞鳶堅強,以她的聰明機智,嫁到匈奴應該比較不會被欺負。」這是什麼意思舞鳶聽得臉色慘白,從書房裡傳來的聲音在空中轉啊轉,似乎化成了一隻蚊子,在她身邊嗡嗡嗡地繞著她飛,她只想一記把它打死。

    「鳶、鳶……」這些話同樣讓舞羚驚訝,可是就如同華嫽所說,舞羚是順從的,不像舞鳶一樣有這麼大的反應。她驚駭地看著妹妹臉色發青,無血色的唇發顫,嚇得她重重拉著舞鳶的手大喊。

    這些聲響驚動了書房裡的人,歸耆一推開房門,就看見兩個面色異常的女兒。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華嫽先責備了起來。

    「爹!」舞鳶不顧娘的責罵,焦急地抓住爹的手,眼神中仍存著一絲絲希望,「你們在說什麼?誰要嫁到匈奴?舞羚呢?你們要她去哪兒?」歸耆沉沉歎了一聲,認真而無奈地看著舞鳶。

    「匈奴派使者來和談,表示願意重修舊好,並且主動提出願娶樓蘭公主和親,我們哪能不答應?」

    「舞鳶,這也是不得已的。」華嫽幽幽地說:「不論你們任何一個,爹娘都不忍心看著你們遠嫁他鄉,可是這已經不單單是我們的事,而是整個樓蘭的事。樓蘭王又因重病在床,王后想先辦安胥的喜事來沖沖喜,而她心中屬意的王妃人選一直是舞羚,既然殷闐無緣,那麼就讓安胥娶……」舞鳶心痛而悲憤,臉色漸漸發白、發青,顫抖著無血色的唇。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不……」舞鳶的喉頭抽緊,只能虛弱地吐出這一個字,她太驚訝了,要她遠嫁匈奴,而舞羚卻成為安胥的妻她才應該是安胥的妻啊,不是嗎?她不要!不要!「為什麼是我?可以找別人嫁到匈奴,為什麼是我」

    「舞鳶……」華嫽軟言勸慰:「不是我們希望這麼做,可是……也沒有其他適合年齡的王室貴族女子了。」

    「為什麼一定要我」舞鳶還是不講理地胡鬧著,她為什麼不能自私?所有的人都是自私的,要她嫁去匈奴,而她喜歡的男人卻娶了她姊姊,誰來想想她會有什麼樣的心情「舞鳶,別再鬧了。」歸耆別無他法,只得拿出爹的威嚴來,他下達命令:「就這麼決定了吧!」舞鳶知道再怎麼跟爹娘說,他們都不會懂的,他們當年的婚姻是由父母作的主,他們的子女也應如此,這是傳統,這是理所當然。

    對了,她可以求助於舞羚,舞羚也不願意吧!是不是?她愛的是殷闐啊,除了殷闐,她還願意嫁其他的人嗎?然而,舞羚從剛才到現在,都只是一直安靜柔順地站在一旁,不發一言。

    「舞羚,你說話啊!」舞鳶焦慮地去拉她的手,「你不想嫁給安胥的,不是嗎?你向來把他當弟弟一樣的,不是嗎?」舞羚卻只是瞅著她看,幽幽的眼神,略帶悲哀的眼睛,靜靜地瞅著她,然後仍是一句話不說,慢慢走了出去。

    「舞羚!」舞鳶追出去,一手拉住她。

    「殷闐才剛死,你真的願意就這麼嫁給安胥?」

    「你要我說什麼?」舞羚哀怨煩躁地甩開妹妹,「我不想嫁安胥,可是我能怎麼樣?說不嗎?沒有用的,誰會聽我?」舞鳶寒了心。她早該知道姊姊的個性,她逆來順受,就像成千上萬個樓蘭女子一樣,一輩子交由父母安排。

    舞鳶也是樓蘭女子,可是她不甘。她放棄舞羚,轉而求助另一個希望,她衝出家門,直直奔進王宮,她只剩下安胥了,安胥……

    舞鳶滿懷著把握,安胥不會願意娶舞羚的,他說過要一輩子待她好的不是嗎?那麼,安胥可以去向王后請求,請她收回成命,那一切就可以恢復原狀,她不必嫁去匈奴,仍然可以跟安胥在一起一看見安胥,舞鳶壓抑已久的淚水就忍不住決堤,一串串如珍珠般滾落雙頰。

    「鳶,別哭,別哭,你怎麼了?」眼見四下無人,安胥攬她入懷,心疼而焦慮地撫慰著她。

    「我剛才聽我爹說……」她抽了抽鼻子,珠淚漣漣,眼中還閃著晶瑩淚光。

    「他們要你娶舞羚啊!還要把我嫁去匈奴!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舞鳶把頭埋在安胥的胸前,一句一句激動地埋怨著,滿心以為安胥會認同她,跟她一起為自己的未來堅持,然而舞鳶等了許久許久,他都不發一言,而他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怎麼了?舞鳶倏地抬頭,清楚看見安胥斯文俊秀的臉龐上有的只是痛苦掙扎的表情,無奈,卻又無能為力。剎那間,彷若有根鞭子往舞鳶的心狠狠一抽,她又痛又難過……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舞鳶無力地推開他,無法置信地望進他的眼睛深處。

    「鳶,你要知道,我現在什麼權力也沒有,母命難違,我根本就沒有說話的餘地」安胥閉了閉眼,痛苦而無奈,他的心中已經掙扎了很久,雖然殷闐死了,他將是樓蘭理所當然的王儲,可是在他坐上王位之前,他沒有權勢。他甚至於想到,如果現在因為舞鳶的事而去忤逆父母,對他的未來是否有影響?

    舞鳶盯著安胥,緊緊盯著他,想努力找尋僅存的一絲機會,她急促地抓住他的手。

    「可是我們可以努力的,不是嗎?你可以去要求王后,我可以去說服我的爹娘,我們試試看!我不想嫁去匈奴啊!」

    「我當然不想你嫁,可是……」他長歎,「不可能,沒有用的。」

    「你連試都不試,怎麼知道沒用?」舞鳶氣極,淚水直落而下。

    「鳶」他緊緊抓著她的手,想讓她安靜下來,可是那一剎那,舞鳶忽然明白了他不肯。即使是為他們倆的未來付出那麼一點點努力,他也做不到。

    她心冷、絕望,徹底的絕望,對這整個狀況絕望,對安胥也絕望。枉費她從小認定她必是他的妻,然而這個原本應該是她丈夫的人,說過愛她、說過這一輩子都要好好待她的人,在困難來臨的時候,竟願意將她拱手讓人。

    她看清了他,他甚至算不上是一個男人。

    一個男人,應該勇敢堅定,任憑風風雨雨,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保護自己所要的,目空一切,傲然挺立,就像棠靖翾……

    舞鳶什麼話也不再說,她扭頭就走。

    「鳶……鳶……」安胥追上她,她卻理也不理。安胥心疼如絞,卻不得不安慰舞鳶,更像是安慰他自己。

    「鳶,你要明白,我們都是身不由己,匈奴其實也不是要你去和親,他們只是想要個人去當人質,等世局安定,你立刻就能回來……」舞鳶冷笑著,就算她能回來,回來之後她算什麼呢?她轉過身來,順手給了安胥一巴掌!

    啪!清脆響亮的一聲。她打了他,他們倆以前的所有情意就此算是完了。她繼續往前走,知道這會兒安胥不可能再追她了。

    舞鳶無意識地在街上走著,她不想回家,回家做什麼呢?等著嫁到匈奴去?她也不再流淚了,淚水已經因絕望而乾涸;而且,不管淚水再怎麼掉,一切也不可能跟從前一樣了。

    絕望愈來愈深,像個無底深淵將她捲進去,她將萬劫不復了,是不是?去匈奴,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匈奴人?多可笑啊!

    說無意識,然而她的腳卻不知不覺的帶著她來到棠靖翾的門前。

    大門開敞,馬匹、貨車來來去去,許多人忙碌地將箱子一箱箱地送上馬背,送上車……怎麼?棠靖翾要回長安去了?這麼快?

    淚水居然又模糊了雙眼。

    他也走了嗎?她身邊所有的好事都消失了,包括棠靖翾……

    有工人來了。舞鳶下意識地閃避在大宅旁的一棵樹下,她泛著水霧的眼眸看著宅裡的人忙進忙出,她咬了咬牙,不敢去追究自己心裡真正的心意,但是心中明顯卻有個怦然跳動的意念,在等著跳出來。

    舞鳶是如此專注於與自己心中的那個念頭掙扎,以至於完全沒發現不遠處有個人正疑惑地望著她,又直接走近她的身邊,直到一隻手溫柔地落在她的肩上,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怎麼在這兒?為什麼哭了?」舞鳶迅速轉過頭來,眼中還盈著淚,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棠靖翾,他俊逸非凡的臉龐,深沉、關切而憐惜的眼光……彷彿是很久以前,曾經有一個男人在羅布泊畔撿起一個落入泥沼的女孩,又有一次,他在匈奴的夜襲下撿她上馬,而現在,他又撿到了她。

    舞鳶抬起迷濛水眸,脫口而出:「你帶我走吧!」棠靖翾震驚而訝異,甚至有點喜出望外,然而他仍有足夠的冷靜來看待眼前的意外,他問:「為什麼改變了主意?」為什麼?舞鳶緊咬著唇。好吧,他有權利知道,自己也有義務告訴他。

    「我爹娘跟王室安排安胥娶我姊姊,而我,將嫁到匈奴和親。」

    「原來是這樣……」棠靖翾的喜悅一下子降到了谷底,搞半天,他是後補的。他以譏諷的語氣道:「你不想嫁到匈奴,而你原本心愛的人也背叛你,所以你才願意跟我走。是不是?」舞鳶被說中了事實,垂下眼簾。

    棠靖翾緊抿薄唇,口氣更諷刺:「那我呢?你說我該不該冒這個誘拐樓蘭貴族的險帶你走?」舞鳶傲氣陡起,「你要帶我走就帶,不帶就罷。我如果要走,絕對不會讓家人知道,也不會拖累你。」棠靖翾沒在乎她又嗆又衝的口氣,反而眼神中還透著些失望和冰冷。

    「我當初想帶你走,是因為我喜歡你,可是你現在答應跟我走卻只是為了我的利用價值……是或不是?」舞鳶不由得抬起頭來望著他,他銳利的目光讓她的思緒彷彿在他眼前無所遁形,她知道她如果不願說謊,便無法給他滿意的回答,因此只是睜著那雙猶帶淚光的眸子瞅著他。

    他狠不下心了,歎口氣,代她回答:「我猜你並不討厭我,也許還有那麼點喜歡我,可是如果不是因為發生這樣的事,你還是寧願留在這兒當個樓蘭王妃吧!」要不還怎樣呢?她生在樓蘭、長在樓蘭,如果不是有個叫作張騫的人帶來了漢室的消息,她這輩子不會認識半個漢人!她跟他的背景如此懸殊,他還指望她如何?

    算了!舞鳶倏地絕望,她狠狠地把心裡頭這最後的希望一筆劃掉,倔強地扭頭就要走。

    「唉……脾氣還是那麼沖。」棠靖翾出人意料之外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帶了回來。

    「要跟我回長安,就別回去,現在就走吧!」她的心不禁狂跳,「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帶你走。」

    「可是……你不是說……」舞鳶吞吞吐吐的,忽然眼眶濕潤。

    「就賭吧!」棠靖翾淡淡一笑,灑脫,卻仍有拋不下的情意。

    「賭賭看,我帶你回長安,會不會將來有一天,你可以忘記你的舊情人,然後愛上我!」舞鳶一雙水眸迷濛地大睜著,心底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動直泛上來……

    比起安胥來,棠靖翾有多大的差別?其實他不必賭了,幾乎就在這一刻,她已經決定要開始愛他了。

    京都長安,有著雄偉複雜的建築,閃動瑰麗的燈火。近夜時分,舞鳶第一眼看見這富庶繁華的都城,更顯陌生。

    一座雕樑畫棟的豪宅前,棠靖翾扶舞鳶下了車,只見眾人出廳迎接他,一字排開,陣勢之浩大令人咋舌。舞鳶自認不是鄉野平民之輩,卻也不免心驚,她雖然知道他是個富有的商人,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啊!

    此時,正廳中緩緩走出一名婦人,衣飾華麗,雍容莊重,兩邊有兩名小丫鬟陪侍著,想必是棠靖翾的母親。

    「翾兒,你終於回來了!」棠夫人欣喜地直走到棠靖翾面前,臉上充滿了疼惜的神情。

    「娘,您怎麼出來了?應該是我去給娘請安才是。」棠靖翾趕忙迎上前去,扶住棠夫人。

    「欸你這個兒子出去跟丟了一樣,回來是我撿著,哪還顧那麼多規矩!」棠夫人拍著兒子的手,不由得掉下淚來,正色地望著他,「這次回來,可不許動不動又離家了。」

    「娘,您放心,西域不安全了,我還能上哪兒去?」棠靖翾笑著,沒把真正的心思說出來。事實是,他還帶了個舞鳶,他希望能給她一個安定的地方居住,這才是他所在意的。

    棠夫人目光一斜,這才見到了舞鳶。

    棠靖翾輕輕拉過舞鳶向娘介紹:「這是舞鳶。」別人家人相見的場合,舞鳶覺得自己怎麼稱呼似乎都不對,她只得怯怯地喊了聲:「棠夫人。」棠夫人慈愛的臉色霎時褪去,一雙精明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物品似地盯著舞鳶看,舞鳶的頭低垂著,正好避過棠夫人臉上明顯閃過的一絲不悅。

    兒子竟然帶個西域女子回來?這算什麼棠靖翾一看情勢不對,當下立刻維護起舞鳶,他很快地說:「這一路上舟車勞頓,累壞了。先讓舞鳶去休息吧!翠瀲!」接著,又點名一個個子嬌小、大眼睛的丫鬟:「你扶小姐進去休息。」翠瀲年紀小卻靈活,她悄悄瞟著舞鳶,卻不敢多問,只是說:「小姐住哪兒?」

    「住……」棠靖翾怔了一下,舞鳶臨時決定跟他回長安,他什麼也沒來得及安排。

    「住月波清齋吧。」月波清齋?翠瀲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這大宅分兩院,東院夫人住,西院是少爺的住所,再其後便是月波清齋,那兒飛樓傑閣,名花美木,是少爺極為得意的一座宅子,平時還不准別人進去呢!沒想到如今卻要給這名西域來的女人住?

    翠瀲偷偷吐了舌頭,半句話也不敢說,扶了舞鳶快步走開。

    「翾兒,這女人是什麼來歷?怎麼沒聽你提起過?」棠夫人始終皺著眉頭,倒還算給舞鳶面子,待她走了才發作。

    棠靖翾淡淡一笑,不願多提:「舞鳶是個好人家的女孩,不是什麼來歷不明的女人。」棠夫人的不悅更甚。雖然打從棠靖翾他爹過世,這個家和家族事業就是他在作主,而且早已建立了威嚴,樹立了權威,可是這次實在是……

    「翾兒,娘知道娘管不動你,你愛弄個西域女人回來,我也沒辦法。」棠夫人不但不信任舞鳶,還覺得她這麼隨便地跟兒子回來,肯定不是什麼正經女人,心裡先對舞鳶打了折扣,看低了她。

    「你要她做妾做婢我都沒有意見,只是你叫她守規矩點,可別給我們棠家丟臉!」她蹙眉道。

    棠靖翾濃眉一蹙,覺得娘這話實在說得刻薄極了,他不願意剛到家就跟娘爭執,只得含糊其辭,試著轉變話題:「娘,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孩兒這些日子不在,娘身子可好?靖騏還在臨邛的舅父家,他有沒有捎信來?」

    「人家才聽話呢!他呀,固定都捎信回來報平安。哪像你?心裡什麼時候惦記著我這個做娘的?」說起小兒子,棠夫人不由得還是怨起棠靖翾來。

    「娘,既然這樣,我們叫靖騏回來吧!」他才剛回來,娘就管東管西的,以後怎麼得了?

    「好端端的,叫他回來做什麼?」

    「反正娘也想他,不是嗎?這下我們兩兄弟都陪在娘身邊,豈不好?」棠靖翾一笑,他怎麼能明白告訴娘,他想把弟弟叫回來,是讓她有別人好管,他可以乘機開溜?

    「我哪敢奢望?」棠夫人也不知道兒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那邊的生意還要靖騏去顧著不是嗎?」

    「是啊,不過娘可比生意重要得多了。」棠靖翾一席話果然哄得棠夫人笑逐顏開,他適時打了個呵欠,裝出一副疲憊的樣子。

    「累了?」棠夫人果然心疼。

    「趕快先去休息吧。」

    「那我就先回房了。」棠靖翾求之不得,終於脫身,他急著想去看舞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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