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來到台北已經將近一個月,聶兮遠平時也總是在飯店裡工作、休息,但他對台北的街道並不熟悉,問了許多路人,他才找到陶子安居住的地方。
聶兮遠把車停在陶子安租住的樓房下,這是一整棟私人的住宅大樓,樓房分為四層,每一層都劃分成獨立的單元向外招租。
數據上顯示,陶子安就住在這棟公寓的三樓,聶兮遠在車裡坐著,對著後照鏡反覆練習見面時應該說什麼。
聶兮遠使出殺手鑭,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和煦如陽光普照,他朝著後照鏡笑著,嘴裡說:「嗨,陶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可不可以請我進去坐一下?」
「呃……」聶兮遠對著鏡中的自己愣了愣,又自言自語起來:「這樣會不會太假了?不行、不行,一定要自然親切!應該說……陶小姐,我是為上次的事來道歉的,其實……」
聶兮遠對鏡中的自己翻翻白眼,拜託,上次明明是她偷看我洗澡,我幹嘛向她道歉?真像白癡!他無語地把手臂貼在車窗上,右手捂著自己的半邊臉,心中暗自歎氣,為什麼一想到要見陶子安,他就會緊張呢?
「先生……先生!你需要幫忙嗎?」
聶兮遠愣住,迎著對面探究的目光推開門走下車,眼前的男人有著一張張揚而又魅惑的臉,頂著一頭金黃色的頭髮,陽光下像是跳躍的金絲。
譚玨年感到很奇怪,自己家出租的公寓也算比較偏僻的地方,除了街坊鄰居,很少有外人來這裡的,更何況還是一個開著名貴跑車、身穿名牌的帥哥?
他已經遠遠地觀察這帥哥很久了,自己一個人對著後照鏡,不知道自言自語地在嘀咕些什麼,看他眉目清明的樣子,應該不是精神有問題,所以就是遇到了什麼問題。
譚玨年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幾年,也算是地頭蛇了,既然有人在此遇到了麻煩,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幫助別人。
「先生,你需要幫忙嗎?」譚玨年又問了一遍,「這附近我很熟的,如果是找人或者是迷路了,我都可以幫得上忙;你看,這裡就是我家。」
譚玨年左手拎著剛從購物超市買回來的食物,右手指著身後的公寓。
聶兮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挑起眉頭,終於開口說道:「這裡是你家?」
譚玨年點頭,「是呀,這是我家出租的公寓,我就住在四樓,你是來找人的嗎?」
他手裡拎著的食物是為陶子安買回來的,她已經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好幾天沒有出過門了,家裡的冰箱都空了,就連瓶水都找不出來;他邊說邊準備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這麼多東西他一個人提不上去,譚玨年準備叫陶子安來幫忙。
譚玨年見聶兮遠點頭,隨即熱絡地又問:「你朋友就住在這裡嗎?叫什麼名字,我一定認識的。」
「我是來找陶子安的,我叫聶兮遠,是她公司的總經理……」
聶兮遠的回答讓譚玨年的大腦有一瞬間突然空白,掏手機的動作僵硬,左手一鬆,整袋食物都掉在地上,「啪」的一聲。
「你怎麼了?」聶兮遠感到奇怪,心中想了想剛才自己提起的名字,隨即明白過來,「你認識陶子安嗎?」
忽然,聶兮遠眼前一花,他還沒反應過來,對面那人迎頭就是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唔!」聶兮遠被打退好幾步,捂著下巴瞇著眼,憤怒又不解地看著對面的男人,剛剛還是和善的一個好心人,轉眼間就成了另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活像自己欠了他多少錢沒還似的,「該死的,你吃錯藥了?」
即使是再好的脾氣,也不能忍受無緣無故地被挨揍,嘴角傳來火辣辣的痛楚,聶兮遠咬著牙和譚玨年如兩隻猛虎般對視,誰也不肯認輸的架勢,恨不得馬上就上演一場廝殺。
譚玨年冷哼地啐了一口,「聶兮遠,你還好意思來!」
「你認識我?」聶兮遠聽他的口吻,心中疑惑更重。
「哼,我才不屑認識你這種狼心狗肺的男人。」譚玨年動了動手腕,一副要打架的模樣。
聶兮遠收起溫和的笑容,冷眼一掃,「既然不認識我,為何出手相向?」
「本少爺今天就是看你不爽,我就是不爽有人叫『聶兮遠』這個名字!現在你有兩條路可以選擇,第一,立刻滾出我的視線;第二,被我揍一頓再滾出我的視線!」
火藥味越來越濃重,聶兮遠也被對面無理的傢伙惹怒,可是一向冷靜如他,他自然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在聽到「陶子安」的名字後,態度忽然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肯定和陶子安那女人有關;他現在心中不只怒火沖天,更莫名的煩躁起來,他突然很想知道這個男人和陶子安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和陶子安什麼關係?」問完後,聶兮遠都嚇了一跳,他竟然如此在意這個問題。
譚玨年眉梢微挑,心中反覆琢磨了一下他問這句話的意思,痞子味十足地笑了,「子安是我的女人,所以任何男人找她都是對我挑釁,我勸你趁早放棄對子安不該有的想法!」
同樣是男人,譚玨年自然聽出聶兮遠話裡酸味十足的語氣,他會這麼問表示他在意,不管這在意是吃醋的表現、還是屈辱的反應,他都不會讓這個曾經拋棄過陶子安的男人好受!
果不其然,聶兮遠一聽譚玨年如此直白的回答,心中震動了一下,一種說不出來酸楚,從心底向四面八方湧上來,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甚至剛才稍平息的怒意,比剛才更加迅猛地折磨著他。
好像他不揍一頓眼前這男人,就對不起心中的熾烈的怒火;一向如紳士的聶兮遠現在就如同一頭覺醒的獅子,蓄勢待發地握緊拳頭,他要發洩、要揍扁這個自稱是陶子安男人的傢伙!
「子安、子安」的叫得如此親密,什麼紳士風度,都統統見鬼去吧!
聶兮遠此時就如同離弦的箭,他剛邁出一步,忽然被前方樓梯口一抹亮麗的色彩轉移了注意力。
只聽到一聲清脆聲音狂野地咆哮:「譚玨年!你把食物扔在樓下幹嘛?我都快餓死了,還不上來餵食!」
出現在樓梯口的人正是陶子安,她午覺剛睡醒,看見譚玨年留了紙條說去採購,誰知道她久久不見他回來,就親自下樓來,結果發現譚玨年把食物扔在樓梯口。
陶子安一身桃粉色吊帶睡衣,頭髮也亂糟糟的,她丟下話轉身就走,誰知沒走兩步,突然頓住。
她……剛剛看到了誰?那個人……是聶兮遠?
以前,陶子安和聶兮遠戀愛時,每次約會走散,陶子安總是能夠在茫茫人群中立刻找到聶兮遠,他永遠是她心中的一抹亮色,好像不管隔著多遠,他都離自己那麼近,他總是溫和地朝自己笑著,可是她就是覺得那樣的笑容和別人不一樣,那樣的笑容就好像給了她全世界。
陶子安走上樓的腳步停下,僵直著後背站在樓梯口,她能感覺到有四束目光一起射過來,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地把她看個遍。
她的心「噗通、噗通」越來越快地跳著,這身睡衣還是他們結婚的時候,他送她的;回台北後她一直住在朋友家,所以她的東西都沒有被大火燒燬,這也是他留給她為數不多的東西之一。
記得那時她總是在家穿著這身睡衣等他回家,聶兮遠總會假裝嗔怪地訓斥她穿得太單薄。
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就如同烙鐵一般,深深地印在她的記憶深處,陶子安想忘卻無能為力,那深入骨髓的愛戀讓她一輩子癡狂,她活下去的動力,也僅僅是靠著這點僅存的記憶。
不知多少個日日夜夜,她的夢裡徘徊著他的身影,半夜驚醒,卻只餘下她哭泣的淚痕。
陶子安就那樣愣在原地久久,身後的人看著她也沉默起來,那一刻,時間彷彿被凝結了。
譚玨年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陶子安,無視聶兮遠的存在,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身上,故作親暱地刮了刮陶子安的鼻子,假裝嗔怪地說:「怎麼跑下樓了?我都說馬上回來,妳是不是餓了?還穿得這麼少,萬一感冒怎麼辦?」
陶子安心中一動,果然物是人非啊!如今在她面前說這話的人居然換了人,她垂下眼簾,讓人看不出她的哀傷。
「譚玨年,你先上樓吧!我看到……聶總經理來了,大概是來找我的,我想我們應該有些事要談。」
「聶總經理?」譚玨年回頭鄙夷地看了一眼聶兮遠,鼻子一哼,眼神輕蔑,隨即轉過頭拍了拍陶子安的頭,「好,我的女人說什麼我都聽;不過,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給你們五分鐘時間好了。」譚玨年故意揚聲說話,好讓聶兮遠也聽見,他朝陶子安壞壞地一咧嘴,示意她配合自己的說詞。
陶子安無奈地點點頭,「好,五分鐘後我準時上樓,你上去幫我煮點東西吃吧!我快餓死了。」
「遵命,主人!」譚玨年也不糾纏太久,他提起手邊的袋子便走上台階。
其實譚玨年幾乎可以說是個十全十美的男人,不僅容貌帥氣逼人,再加上一身才氣,有時有點痞子味調調,隨隨便便向女人拋個媚眼就可以讓人淪陷;雖然看起來一臉不正經的樣子,但是對朋友十分講義氣。
偏偏陶子安竟然對他的魅力免疫,別說心動的感覺,她完完全全把譚玨年當姐妹,而且還是知心大姐姐!
提起這點,譚玨年非常有挫敗感,他不只一次明裡、暗裡地表達了對陶子安的好感,誰知她竟然完全不接招,拒絕得乾淨利落,還把他當成閨密了。
譚玨年也是越挫越勇,想他縱橫情場多少年,如今好不容易想在萬花叢中取一朵了,但這朵小野花卻偏偏不上道。
陶子安曾經對譚玨年說過:「我們做朋友、姐妹、哥們,除了情人的任何一種關係,我都會非常幸福。」
說起「幸福」這個詞,能讓自己心愛的人幸福,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因此譚玨年只好把愛戀深埋進心底,做她身邊的守護者,他以為他的默默付出,早晚會讓陶子安感動的,可是今天看來他錯了。
聶兮遠絕對是一個勁敵,不容小覷。
譚玨年心中不安地上了樓,樓梯口的陶子安和對面隔了幾步距離的聶兮遠,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彼此。
時間一點一點地消逝,兩人誰也不說話,最終還是陶子安換了個姿勢,靠著樓梯口,清清嗓子說道:「聶總經理,我……男朋友給我五分鐘的時間,現在已經過去三分鐘,所以你還剩下兩分鐘的時間說話,如果你想和我大眼瞪小眼,我也非常樂意陪你消耗掉剩下的兩分鐘。」
陶子安話音剛落,聶兮遠忽然腦子一熱,脫口而出:「回到我身邊。」
陶子安眼皮一顫,聽到他的話又驚又怒。
一來,驚訝聶兮遠如此霸道的口氣;二來,他如今有什麼資格,再來要求她回到他的身邊?
陶子安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渾身氣得發抖,「聶總經理,我和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還是請你馬上離開吧!」
她轉過身欲走,聶兮遠急忙三步並兩步跨過來,拉住陶子安的手臂,語氣緩和許多:「對不起,原諒我的失態!陶小姐,其實我的意思是……請回到金利大飯店上班。」
陶子安順著他抓住的地方,一吋吋移到他的臉上,她覺得手臂上一陣滾燙,那輕輕的碰觸讓她渾身跟著了火似的,可是她的語氣依然冰冷:「金利大飯店少了我不會破產,我想我也沒有非要回去的理由。」
「妳有!據我調查,陶小姐畢業於美國密西根大學,學的也是飯店管理,我們大飯店正需要像陶小姐這樣的人才。」
左一個「陶小姐」、右一個「陶小姐」,把陶子安叫得心煩氣躁,她揚起手甩開聶兮遠的手,「聶兮遠,你何苦假惺惺地調查我,我畢業於哪所學校你還需要調查嗎?還是你想藉此調查我這三年過得好不好?看到我過得不好你是不是很開心?這三年來,我轉來轉去還是和你們聶家脫不了關係,做了你們集團下屬的公司裡最底層的職員,現在看到了,開心了是吧?現在你達到羞辱我的目的了,可以滾了吧?收起你假惺惺的態度,我看到就想吐!」
陶子安對著聶兮遠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罵了出來,她忽然覺得心裡都輕鬆了,果然罵人也是一種解壓的方法!
聶兮遠眉頭一皺,雖然他早就猜到他們之間不僅認識,而且發生過一些事情,現在看來,事情遠遠超過他的想像,他歎息地說道:「陶小姐,我……是真的不記得妳,我為此感到很疑惑,在前段時間,特地調查了我們之間的資料,但除了七年前我們都曾在美國密西根大學求學過外,我並沒有發現我們之間還曾經有過其它交集;我不知道我的記憶缺失是怎麼回事,我查到三年前陶小姐畢業後,曾經在美國住過一段時間才離開,說來也巧,妳離開的當天,我曾經發生過一場車禍……」
「車禍?」聽到這個詞,陶子安幾乎尖叫了起來。
「對,但是車禍並不嚴重,我只是昏迷了三天,身上並沒有骨折。」聶兮遠小心地看著陶子安臉上的表情,「我也懷疑過我那次的車禍,是不是對我的記憶缺失造成了影響,但是我打過電話給我當時的主治醫師,但是他很肯定的告訴我,我的身體一切正常;我也感到很意外,畢竟除了陶小姐的部份,我的記憶全部存在,我甚至能回想起小時候的事情,所以,陶小姐無論妳對我有什麼樣的誤會,我都無法解釋和彌補,如果妳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我們之間是否發生過什麼誤會?」
「沒有誤會!」陶子安再次尖叫;她快速的否定令聶兮遠心中的疑惑更甚。
「我們之間沒有誤會……」原來他那天出了車禍!那是不是可以解釋為,聶兮遠當時要來機場,結果出了車禍呢?如果是這樣,她這三年的怨恨和糾結又算什麼?想來也真是可笑,她為他找的借口中,竟然沒有這麼狗血的橋段。
他失憶了……可是,為什麼聶兮遠什麼都記得,偏偏不記得她的存在?還是說,對他來說自己根本不重要,可有可無?
這個假設讓陶子安再次不安起來,她不敢相信、又不想去相信他的話,因為她不知道此時的聶兮遠,是否值得她再次相信;如果連此時的話都是謊言呢?
看著陶子安臉上陰晴不定的神情,聶兮遠心中不安起來,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是否會相信自己說的話,可是他心底有個聲音瘋狂地告訴自己,無論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把陶子安留在自己的身邊。
於是,他又說道:「陶小姐,既然妳說我們之間沒有誤會,那我現在就代表魏經理之前對妳的誤解說聲抱歉,我很希望妳能繼續為金利大飯店工作,我們也需要妳這樣的人才。」
「我想……我並不適合做飯店服務。」陶子安依然不為所動,「五分鐘時間已經到了,聶總經理,我想我該回去了。」
說完,她再次轉身,身後卻傳來挽留的聲音:「陶小姐,如果我們之間沒有誤會,飯店工作將會是妳職業生涯的發展平台,如果我們之間有誤會,妳也可以藉機向我這個失憶的人,把過去對妳做過的虧欠討回去,我一定沒有任何怨言,只希望妳能給我一次機會……」
陶子安上樓的腳步越來越快,直到走上樓梯轉角,身後的聲音漸漸平息,她安撫著起伏的心口,靠著牆壁,心情久久無法恢復。
她的震驚遠遠多過剛才的緊張,原來三年前的離別只是個誤會,聶兮遠竟然出了車禍、失憶了;陶子安從來都覺得自己的生活像是一場戲劇,從四歲父母離世,到遇到白馬王子一樣的聶兮遠,直到最後與他的重逢,當初的誤會更是灑狗血一般的失憶。
到底老天爺還要捉弄她到什麼時候呢?又有誰來告訴她,她到底該怎麼做?就這樣相信了聶兮遠的一面之詞,原諒他的失憶借口?還是既然已經離異、既然失憶不記得她,他們就該橋歸橋、路歸路,從此再無瓜葛?
沒有比現在更難以抉擇的情況了,就連當初選擇是否答應聶兮遠父親的要求時,陶子安都能想到和聶兮遠遠走高飛的退路;抉擇,往往只是一瞬間。
陶子安不能否認自己還是愛著聶兮遠的,她在聽到聶兮遠車禍的一剎那,吃驚與心痛並行的感覺讓她記憶猶新;哪怕聶兮遠對她眨一眨眼,她就會立刻心軟。
其實陶子安一直在強作鎮定,她告誡自己要堅強,不能對聶兮遠表露出一絲愛戀,不然她會看不起自己;想著、想著,陶子安低頭喪氣地走到三樓,還未敲門,譚玨年打開門,陶子安一愣,他遞出手機給她,她的手機正在響著鈴聲。
「喂?」陶子安奇怪地接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你好,我是陶子安,請問是哪位?」
「妳好,陶小姐。」對方是個呆板的聲音,彷彿是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我是金利大飯店總經理助理,李奇。」
「唔……」陶子安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請問有什麼事情?」
她想了想,金利大飯店什麼時候多了「總經理助理」這個職位?
「我是代表公司打電話通知妳,妳已經在未請假的情況下,超過十五天沒有上班,也未遞出辭呈,根據妳與飯店簽定的工作合約,妳需要向飯店管理部解釋這一切,並補辦休假事宜;若不按時回來上班,我們會根據法律規定,對妳進行起訴,因為根據合約,妳是與公司簽下五年的合約……」
陶子安腦袋「嗡」地一下就醒悟過來,她也隨即想起來這個打電話的助理是誰的手下!
她咬牙切齒地心中咒罵,聶兮遠,你這只狡猾的狐狸!為了讓我回到你身邊,竟然使這種陰招!居然還敢跟她說什麼失憶!統統都是騙人的!該死的,她居然還相信了聶兮遠這隻狐狸的謊話!好你個聶兮遠,不是假裝失憶嗎?她就將計就計,按照他說的,回到他身邊,把過去他對她的虧欠,統統討回來!哼!
陶子安鼻子都快氣歪了,手裡捏著手機,終於咬牙切齒地吐出幾個字:「我、明、天、就、回、去、上、班!」
陶子安「啪」地一下掛掉手機,李奇拿著電話愣了片刻,他有些哭笑不得。
剛剛他接到聶兮遠的電話,指示他現在打電話給那天偷看聶兮遠洗澡的女員工,讓她回來上班。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即使一向好奇心少得可憐的李奇,這回都聞出了一絲異樣。
李奇微微歎氣,希望是他多心,聶兮遠應該不是一個見異思遷的人吧?不然他可怎麼跟某人交代呢?
第二天還沒天亮,陶子安就起床洗漱,把衣櫃裡的衣服全部翻出來試穿,可是試來試去,衣服就只有那幾套,完全沒得選。
最後陶子安無奈地選擇了一件保守的白色套裝,她化了點淡雅的妝,滿意地看了一眼鏡子,朝自己露出一個加油的表情。
加油吧,陶子安!經過一晚上的考慮,今天陶子安的心情頗好,她以前不想看到聶兮遠是因為恨他背棄了她,這恨裡摻雜著多少愛,只有她自己知道,關於還愛著聶兮遠這一點,她無法否認,也無法改變。
既然現在聶兮遠又出現在她面前,還表示想讓她回到他的身邊,那麼她何樂而不為呢?反正,聶兮遠的父親又不在台北,那麼就別怪她對聶兮遠……嘿嘿,下毒手了。
陶子安自認自己不是一個什麼善良的人,有仇必報,不再做軟弱的女人,是她變得堅強的最大後盾。
她想了一晚上該怎麼對付聶兮遠,結論就是,她一定要以牙還牙!過去聶兮遠無情地拋棄了她,那麼她現在就想盡辦法再次得到聶兮遠的愛,把他拐到床上,然後再狠狠地、猶如當年一樣拋棄他!
陶子安心中歎氣,其實她自己也承認這個方法實在有夠幼稚的,可是她的腦袋瓜本來就不太靈光,一遇到聶兮遠那混蛋更加成了漿糊;這可是她想了一晚上的辦法,既能留在聶兮遠的身邊,又能狠狠地教訓他,除了此計,她實在沒有更好的報復手段了。
反正陶子安心意已決,無論聶兮遠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她就不信,一個成年的男人對著她會坐懷不亂!除非他是柳下惠……
被人比喻成「柳下惠」的聶兮遠,坐在辦公室裡打了一個大噴嚏,他接過李奇遞給他的面紙,示意他繼續報告工作進度。
「飯店上一季的財務報表我已經看完了,飯店的客流量還算穩定,但是我們需要開拓新的客源,上一季的財務比去年同期稍有增長趨勢,但不明顯……」
「等等。」聶兮遠打斷了李奇的話,像是想到什麼問題,他偏過頭想了想,然後說:「昨天讓你打電話給陶小姐,你打了嗎?」
沒想到聶兮遠突然會問這個問題,李奇愣了愣隨即點頭,「總經理,昨天你已經向我確認過了,我可以再次肯定地告訴你,打過了,而且……」
李奇看聶兮遠張嘴的樣子,就知道他接下去問的話,於是繼續說:「而且,陶子安小姐已經明確答應我,她今天會準時上班的。」
聶兮遠有些擔心,「可是現在怎麼還不見她來報到?」
李奇差點無語問蒼天,他真不敢相信眼前這位總經理,真的是平常那個做事心無旁鶩的聶兮遠?「總經理,陶小姐今天上班必須要先去管理部解釋未請假的事宜,然後會去她所在的部門報到,並不會來總經理辦公室的。」李奇極其耐心地解答聶兮遠的疑問,雖然他沒有戀愛過,但是他至少聽說過一個症狀,此時這個症狀正表現在聶兮遠的身上。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戀愛的人智商都為負數嗎?
「她不是被魏怡然調到我身邊做貼身管家了嗎?難道現在她不需要到我這裡來報到?你去管理部看看怎麼回事!十分鐘內,我見不到陶子安,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了。」聶兮遠冷著臉大手一揮手,李奇無奈地飛速轉身去了管理部。
當李奇找到陶子安的時候,陶子安正從管理部出來,他低頭看了一下手錶,找她已經花了八分鐘,不等陶子安說話,他抓起陶子安的手跑到總經理直屬電梯。
「喂,你……啊!你是那個什麼助理嗎?」陶子安被李奇一路拉到電梯裡,看他覺得眼熟,便想起他就是那天在聶兮遠房間裡看到的男人,如果她沒猜錯的話,他就是昨天打電話給她的男人。
「你是要把我帶到哪去呀?」陶子安拍掉李奇抓著自己的手。
李奇這才發現自己的失禮,臉上一陣燥熱,他還從來沒和女孩子如此親近過,雖然這個女人現在並不是聶兮遠的什麼人,但是可以看出她對聶兮遠來說很重要,他紅著臉解釋:「對……對不起,陶小姐,我一時情急,忘記了男女授受不親。」
「噗!」聽了李奇的道歉,陶子安一下子就笑了,這個傢伙是古代人嗎?什麼年代了,還男女授受不親呢!抓一下手而已,臉不用這麼紅吧?
看在他如此純情的份上,陶子安難得好心地不再逗他,「李奇,李助理是吧?放心吧,抓過我的手不需要負責的;而且我都是個離過婚的女人了,不拘小節,你不需要太在意。」
「妳……」李奇詫異地瞪大了眼;她居然結過婚!這件事,總經理知不知道?
這時,李奇才認真地把陶子安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雖然這麼看一個女人很不禮貌,但是李奇心裡不免有些唏噓,以男人的眼光,他真的不覺得陶子安是個美女。
她長相平凡,頭髮披肩、臉圓圓的,整體看來只是有些俏皮可愛,也許伸手掐一掐她的臉蛋會很有肉感;唯一值得欣賞的地方,就是她那雙瑩亮的大眼睛,烏溜溜地眨呀眨,像是會說話一樣,讓人心中忍不住想親近。
只見陶子安朝他一笑,那笑容的和煦絕對不遜於聶兮遠。
看到此,李奇心中有幾分明白,為什麼聶兮遠會對陶子安如此另眼相看,這個女人從骨子裡散透出一種叫作「真誠」的東西,與其它惺惺作態的女人不一樣,她就是那麼自然,讓人很想親近她。
男人總會喜歡選擇這樣的女人當老婆的,可是為什麼陶子安的前夫會拋棄她呢?
李奇想開口問,可是電梯到了;而他渾然不知,他剛剛在電梯裡做的一切動作和表情,都落入某人眼底了,他也並不知,等待他的會是什麼樣的狂轟濫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