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說我該死,當初我就應該死在怒江裡……」她咬緊嘴唇,「你來看我真是太好了,要不然我都找不到一個可以商量事情的人。雅婷,先把我和他的事情放下,前不久有人偷偷跑到江南我的房間去,而且,手持利刃。」
趙雅婷張大眼,「是要殺你嗎?」
「是要殺我還是殺他,我不清楚。但是如果是為了殺他,他才不會當一回事,因為想殺他的人太多了,可他如此堅持要回京甚至帶上我,很有可能那人的目標是我。」
「會是誰要殺你,還是來自京城的人?」她驚呼道:「莫非是季道遠的人?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我猜他已經開始懷疑慕容眉沒有死。兵敗消息傳來之後,季道遠特意冬門慰問,那副殷殷關切的樣子啊,簡直令人作嘔。我只恨自己是個女人,不能登基稱帝,否則我肯定會罷免了他的丞相之位,只有先帝才相信他是個鞠躬盡瘁的好人。」
「好了,不要說他了,我想回慕容府一趨,但你看我現在的樣子,根本沒辦法出去。你幫我傳個話給府裡,就說我近日一定會回去。」
「我正是為這件事來的,你知道府裡有太多人等著見你了。」趙雅婷歎口氣,「不過你這位王爺實在是太難對付了,我不敢保證能把你從他眼皮底下偷走。」
姬明煙想了想,「這件事還是交給我吧,我是該與他好好談一次了。」
趙雅婷沒有留在王府用膳,吃晚飯的時候只有兩個人在座。
姬明煙的筷子在盤子前停了很久,眼睛一直偷偷貓著軒轅策的反應。
平對她若是有表現出沒胃口、不想吃的樣予,他都會自作主張地夾很多菜到她的飯碗裡,逼著她吃,但今天他只是悶著頭吃自己的飯菜,連話都不願意和她多說一句。
「你生氣了?」她忽然開口。
他的筷子在空中一停,悶聲說:「是的。」
她嫣然一笑,調侃他,「堂堂一位王爺,號令千軍萬馬,生氣的樣子卻和小孩子一樣。」
他霍然抬起頭盯著她,「那你想讓我怎樣?趙雅婷必然給你帶來慕容眉的消息了吧?你憋了一個晚上,不是想讓我放你回去與他共續前緣?」
地悄悄伸出一隻手爬到他緊繃的唇角旁,輕輕撫摸,「你這樣是在吃醋?」
他抓住她的手,將她拉近了些,「吃醋?還算不上。畢竟你現在就在我身邊,我有什麼人的醋值得吃?」
「你最怕的不就是得到我的人,卻得不到我的心嗎?現在我心歸屬之地近在咫尺,你必然心存恐懼。」她對著他微笑,是從未見過的狡結和得意,
「軒轅策,你是個膽小鬼,既然如此害怕,一開始你又為何要堅持帶我回來?」
「夠了!」他將手上的筷子一摔,「姬明煙,我受夠了和你這樣真真假假地說話,你覺得我們一直這樣彼此傷害地過日子有意思嗎?不錯,是我強行把你扣在我身邊的,而且我還會扣一輩子!你最好認命!」
姬明煙望著他。在他的眼中有種以前甚少出現的絕望,幾乎是絕望到了極點。他對她如此失望,卻依然不肯放開手。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此時卻顯得如此無助的可憐。
忽然,她抱住他的身子,用盡力氣坐到他的懷中,重重地吻上他的唇。
軒轅策頓時愣住。她從未主動碰觸過他,更不要說吻他,這幾乎是她相當深惡痛絕的一件事。但是此刻的她卻表現得如此熱情奔放,與平日簡直是判若兩人。
「你想做什麼?」向來都是她會被他的吻搞得方寸大亂,今日亂了方寸的人卻是他—完全的茫然、完全的慌亂。
她不回應,只是繼續吻著他的嘴唇、他的鼻子、他的下巴,就如同他平日調戲她一般。
他忍受不住,喉呢中發出一聲低吟,將她抱起放到旁邊的床榻上,立刻反客為主。
他從未想到,重溫那一夜美好的機會競來得如此倉卒突然,當他摹脹的欲 望第二次在她身體上逞歡時,她沒有第一次的杭拒,反而羞澀的附和,小心翼翼地逢迎他,竭盡全才地配合著他的佔有。
這是不對的!軒轅策的心中深深知道這一點,但是他已控制不位自己的欲 望,尤其是在自己渴望她這麼久之後。
敦入她身體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好,當所有的緊繃、汗水、糾纏、低喊都化作了風一般的呼嘯釋放出身體時,他感覺到心底像是有個什麼東西正在悄悄地碎裂。
他知道她成功用自己的身體攻破了他堅硬的心防。
以前他只是想要她,現在則是更加的想愛她。
為了愛她,哪怕獻出自己的生命都在所不惜。
「你想要什麼`?」天已黑透,他猶抱著她不肯放手。聽著彼此的呼吸,知道她也沒睡。
他會沉聲問出這個問題,是因為知道她今夜的反常必然是有所求。所以他努力維持冷靜,生怕她下一刻提出的要求會讓他癲狂。
但是,她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恐懼,輕輕說出的話幾乎在一瞬間毀天掉他全部的冷靜希望—
「我要回慕容府一趨。」
良久良久,他溫熱的雙臂彷彿瞬間冰冷如鐵,像是被點住穴道一樣僵在那裡,沒有反應。
她知道自已傷了他,有些心慌的斟的著措詞解釋,「我只是要回去一趨,沒說我就要回去。」他聽得懂她的意思嗎?
「你是要回去和慕容眉做個了斷,還是為了去慕容家請罪?」
「都有。」
他冷冷吐出兩個字,「不准。」
她像是被吹遷來的夜風凍著了,哆嗦了一下,身子蜷縮得更緊,「軒轅策,你一定要逼我說出我最不敢說的那句話來,你才肯放我去嗎?」
「你要說什麼?」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這世上還有什麼話是她不敢說出口的?
像是等了百年的光陰,她才開口,那聲音雖然低微,卻清晰地傳入他耳裡—
「我愛上你了」
一瞬間的驚愣,軒轅策『比嗯得好像被人丟進了一個極樂的深淵,不知道是喜還是痛。
「這是……為了回去而付的代價?」他遲疑著,不敢相信這句話的真實性。
她像被冒犯似的,努力掙開他的雙臂想離開他,但是那條傷腿剛剛踩到地面,就被他從後面一把拉了回去。
「煙……即使你是為了回慕容府而騙我,我也認了。因為這條件太過誘人,誘人到根本無法拒絕。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軟肋在哪,對不對?我說過,我先喜歡上了你,所以我先輸了,可是你不該一直贏我,這實在是……太冷酷無情了。」
他低啞地呻 吟,將她緊緊圈抱在懷中,不敢放開一絲一毫。
然後,他才極其艱澀地說:「好,我……讓你回去。」
當馬車停在慕容府門前對,姬明煙不解地回頭看著坐在車內一動不動的男人,「你真的不想和我一起進去?」
「不。」軒轅策從早上開始臉色就很難看,「我在門口等你,一個時辰讓你敘舊、交代事項應該足夠了。我不想和慕容家的人打照面,你也應該知道,這兩扇大門後,有多少人恨不得殺了我。明煙,我不想進去,是不想起了衝突讓你為難,但是一個時辰之後倘若你不出來,我就只有登門要人了。」
「我說過只是去見他們一面,你不用威脅我。」她淡淡一笑,起身推開車門,身後他忽然將她的手腕拉住。
她再度回頭,「怎麼?後悔了?」
「不。」他的眼神幽深,波潤暗湧。「明煙,昨夜你和我說的話……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
姬明煙的唇角輕揚,「你怕我騙你?」
「我只是不敢信。」
她將手放在他的掌心中,「若我真的騙了你,你會殺了我嗎?」
軒轅策盯著她的眼,手掌微微地顫抖,「你把我逼得無路可走的時候,也許我會。」
她又笑了,「那最好,不過我只怕你永遠下不了手。」
姬明煙推開了門,自己下了車,已經有人為她備好輪椅,她坐在輪椅中,示意跟隨左宕的婢女—
「去敲!!」吧。」
慕容府今日不僅大門緊閉,而且門外連一名守門的家丁都沒見到。
婢女敲了好一陣的門,裡面才傳出不耐煩的聲音,「老侯爺今日不見客?」
姬明煙朗聲道:「請轉告侯爺,姬明煙回來了。」
片刻的安靜之後,從裡面傳來一陣紛亂的跑步聲,緊接著大門被人從裡面用才拉開,一個鬚髮半百的老人第一個跑出來,急得連腳上的鞋子都沒有穿好,他定定地看著坐在輪椅中的她,嘴唇顫抖。
她悄悄對他使了個眼色,低聲說:「侯爺,明煙回來看您了。」
來人正是慕容府的當家慕容歸鶴,他一下子意識到什麼,看了眼在台階下靜靜停靠的那輛馬車,沒有多問,只是連聲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軒轅策在馬車內聽到外面亂烘烘的一陣嘈雜,知道姬明煙已經被接進府了。
他從未感受像現在這樣焦灼的心情。
那個人就距離自己如此近,他明知道她在哪裡,但是暫時不能接近,只因為他希望這一次短暫的分離之後,可以換來更長時間的相守。
相守,是一生一世的事情,他和明煙真的能走到生命的終結嗎?不是兩個人厭惡彼此之後被迫自絕生命、甚至是殺掉對方的生命終結,而是兩個人頭髮雪白、滿臉皺紋,牙齒都已掉光,卻還能相看兩不厭的那種相守。
但是一閉眼,他就想到了明煙站在怒江江上的船頭,帶著淡淡的微笑,舉起鋒利的短刀,狠狠扎向自己身體時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那一刻,他寧願她扎的是他的身體,而不是她自己的。
他與她,經歷了這麼多,她真的肯和他在一起,像普通的夫妻那般,寧靜而幸福地走在一起嗎?
她昨夜的話,到底是真心實意的,還是為了哄騙他?
在這扇門後,她會不會見到慕容眉?如果見到了,他會對她說什麼?她為了慕容眉曾經做過那麼多的掙扎和反抗,這一回,她又怎麼可能回頭?
越想,他越覺得心頭抽緊,時間彷彿就此凝固住了。
忽然,有人敲了敲他的車廂,「請問是臨江王嗎?」
他微睜開眼,「若是慕容府的人,就不要來煩我。」
「王爺,我不是慕容府的人,我是……宮裡的。」
這對話何其耳熟?軒轅策將車窗推開,只見外面站著一名十七、八歲的婢女,正戰戰兢兢地打量著馬車,以及從車窗口露面的他。
乍然看到他的臉,小婢女像是受了驚似地急忙退後一步,垂手肅立,「王爺,宮裡有人想見您。」
「我今日不進宮,改日自會向陛下請安。」
「王爺,想見您的人不是陛下,而且,就在不遠處的茶樓中。」
軒轅策順著那婢女手指的方向朝遠處看,果然看到一個茶樓的招牌,依稀看得出寫的是「明前茶舍」。
「轉告你家主子,我很不喜歡明前茶。」
那小婢女尷尬地笑道:「王爺,那裡不是只有明前茶。我家主子說,如果您不願意過去,她可以過來,只是她不想讓人在外面看到她。」
「難道你家主子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他嘲諷了一句,看著地面的影子思考頃刻,伸了個懶腰,「好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若你的主子在半個時辰內能說完要說的話,我可以會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