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星城後,一切彷彿都回到從前。
然而路祈心裡明白,還是有些事不一樣了,譬如妻子不再到西廂,也很少再到院子裡。
深夜裡,兩人一起躺在床上時,對於他親暱的碰觸,她會下意識的閃躲。
她最常待的地方是那間放置了嬰兒床、嬰兒推車和搖籃的房間,她每回去都輕輕的擦拭著上面的灰塵,然後推著空無一物的嬰兒推車,在房裡來來回回走著,神情溫柔得就宛如他們的孩子坐在嬰兒推車裡。
回來,在門前看著這一幕,路祈眼眶濕了,他輕輕撩起衣袖擦拭,須臾,他臉上綻開明快的笑容,揚聲道:「嵐吟,我帶剛做好的首飾回來了,你快過來看看。」
聽到他的話,她怔了瞬,然後將木製的嬰兒推車推回原位擺好,慢條斯理的走出來。
「路祈哥哥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以往他都是過午才回來。
「因為這批首飾做好了,我想盡快帶回來讓你看。」
他牽著她走回寢房,將帶回來的那盒首飾與一箱金元寶擺在桌上。
她最愛這些亮晶晶的金銀珠寶,他希望它們能稍微弭平她的喪子之痛。
她輕輕朝桌上瞥去一眼,清澈的眸裡不再像以前那樣熠熠發亮,見他一臉期待的看著她,她隨意挑了幾件首飾。
見這些以往她最愛的金銀財寶都無法再引得她綻開喜悅的笑容,路祈胸口微微一痛,握住她的手,道:「我央人找了座宅子,待會我們一起去看看你喜不喜歡,若是喜歡,我們就買下搬過去住。」
「我們不住這兒了嗎?」她抬起眼,疑惑的問。
「嗯,換個環境住,也許你的心情會轉好。」這裡對她而言有太多不好的回憶,他清楚,繼續住在這裡,她是無法忘記以前在這裡發生的那些事。
裴嵐吟沉默著沒有開口。
她努力試著想遺忘,然而回來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做不到。
就在這座她與路祈哥哥一起打造的宅院裡,處處都可以看到寧兒的身影。
她住過的廂房、她走過的地方,路祈哥哥與她在一起歡快唱著歌的情景,彷彿歷歷在目,不時的提醒著她,她腹中的骨肉是如何失去的。
明明決定不再介懷,可想起不幸夭折的孩兒,她的胸口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揪疼,她曾不只一次告訴自己,都過去了,別再想了、別再想了。
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要徹底淡忘,也許還要一段很長的時間……
像路祈哥哥說的,換個環境也好,否則不只她不快樂,連他也受到她的影響,這是她所不樂見的。
不久,他們搬家了。
路祈命人在新宅裡種了上百株桂樹,此刻已過了桂樹開花的時節,但等來年,這裡將綻滿桂花。
兩年後
核對完太星作坊和太星閣的帳簿後,裴嵐吟揉了下微酸的頸子起身。
走出房門,此刻日已西斜,一陣秋風拂來,帶著桂花淡淡的香氣,她深吸了一口,臉上綻露一抹笑容,覷向園中綴滿金黃色小花的桂樹,盤算著等花再開得茂盛一點,可以摘些來釀酒和做茶。
在園中慢慢走著,她不經意瞟見一個儲放雜物的房間,她下意識停下腳步,伸手輕撫著腹部,接著緩緩走向那間雜物房。
此時房門輕掩著,似乎有人在裡面,她不解的探頭望進去,竟外的瞅見是丈夫。
他佇立在嬰兒床邊,語氣幽然的訴說著,「寶寶,今天是你兩週年的忌日,都是爹不好,讓你來不及出生就夭折了……」
聞言,裴嵐吟輕輕推開房門走進去,握住他的手,眸裡帶著溫柔的笑意,告訴他一個好消息,「路祈哥哥別傷心,寶寶又回來了。」由於癸水遲遲未來,她今天晌午到太和醫館請盛大夫把過脈了。
路祈怔怔看著她,一時間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牽起他的手撫上她的腹部,再說一遍,「路祈哥哥,寶寶又回來了。」
他一震,接著面露驚喜,「你是說……你又有身孕了?!」
「嗯。」她輕輕頷首。
「太好了、太好了!」他激動得緊緊抱住她。
她神情柔和的輕撫著他俊逸的臉龐。
新的生命代表新的開始,過去的事即使無法遺忘,但都已成為過去,若一直無法放下,將沉重得無法邁開腳步,為了能與他一起走向未來,這兩年來,她一點一點的努力卸去心上的包袱,終於,曾有的芥蒂已煙消雲散,不再成為她的心結。
指著房裡這些當初為孩子準備的物品,她清雅的臉龐上染著暖亮的笑意,不再有一絲陰霾,「路祈哥哥,等幾個月後,這些東西可以拿出來用了。」
「嗯。」路祈綻開笑顏,彷彿雨後的晴空,燦爛而耀眼。
她的笑靨讓他明白,一切終於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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