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
又是一個宿醉的早晨。
人在放縱的時候,是不會想到出來混早晚都要還的。
「真是見鬼了!」
二十四歲的裴夙,頭痛地看著眼前「放縱後的代價」,昨夜的宿醉還沒醒,稍微一點聲音就讓他劇烈頭疼,更何況是驚天動地的嬰兒哭聲……
沒錯,就是嬰兒,一團小肉球哭得聲嘶力竭,皺皺的小臉用力得通紅,像一隻小猴子。
雖然是夏天,清晨的氣溫仍然稍涼,嬰兒被衣服以及毛毯層層包裡,好似一顆粽子擺在嬰兒籃裡,籃子裡面還有一張紙,上頭使用新細明體十六號字,註明了嬰兒的出生年月日和時間,以及一串指名給他的留言——
裴夙,她是你的女兒。
就這樣,沒有落款,沒讓他知道孩子的媽是誰。
「媽的!愚人節已經過了,誰開這種爛玩笑?誰?還給我躲!還不快點把這團肉球帶走,玩笑開太大了吧?」
裴夙站在學生套房門口怒咆,眼神四下察看,想找出哪個愛玩的死黨躲在暗處偷窺他的反應,要是被他逮到,他一定把人拖出來毒打一頓。
這次,他以為自己會看見那群愛玩的死黨們跳出來,拿著V8或相機拍下他現在剉個半死的表情,瘋狂嘲笑他被整了,拍到他值得紀念的蠢樣……但是沒有,他一個人也沒看到。
可惡!
裴夙暗罵一聲,這輩子從沒有這麼希望那群人這樣整他。
他知道不可能,因為昨夜他們慶祝研究所畢業,凌晨三點才一同離開PUB,每個人都喝得爛醉,還有人在店門口直接脫了褲子尿尿……
而現在不過清晨六點鐘,誰有那個體力起來整人?
「干,吵死了!誰家小孩啊?靠夭喔——」
住在裴夙隔壁的鄰居,一個大四生,頂著一雙睡眠不足的熊貓眼,一開門就用三字經破口大罵。
頭好痛……裴夙蹲了下來,看著地上的嬰兒籃,伸手戳了一下籃中那個哭不停的女嬰——
唔,肉肉的,還滿好摸啦,只是這團球……真是他的女兒嗎?孩子的媽到底是誰呢?
「不好意思喔,這小孩……聽說是我的。」裴夙皺著眉,分不清自己現在是因為宿醉還是這件事情讓他頭痛。
他的鄰居聞言一楞,又罵了一聲三字經,露出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裴夙不用看也知道,他的一世英名毀了——
因為研究所畢業隔天,他住處門口便多了個嚎陶大哭的嬰兒,而他被指名是小孩的爹……
捧起那個嬰兒籃,他走進房間裡,把女嬰擺在床上,任憑她繼續嚎哭。
他思索著一般人若在自家門口發現一個棄嬰,會是什麼反應?
通常是報警對不對?可他是裴夙,他的反應跟一般人不一樣。
他睞了一眼持續大哭的嬰兒,沉默地掏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鈴聲響了超過三十聲,對方才受不了的接起。
「誰啊?一大清早吵什麼吵?你最好是有很重要的事……」
「媽,是我。」明明母親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裴夙在電話這一頭,還是很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我有個麻煩。」
「你有麻煩?你給我玩進警察局了嗎?」裴夫人火氣旺盛的咆嚀。
「嗯,我想比那更慘一點……」他含糊地回答。
「更慘?慢著,為什麼你那裡那麼吵?怎麼會有小孩的哭聲?」裴夫人耳力可好得很。
「嗯……好問題。媽,那個……好像是我女兒。」
「原來是你女兒……女兒?!」裴夫人慢半拍才醒悟不肖兒說了什麼,當她反應過來後,隨之而來的咆嚀怒吼幾乎要把兒子的耳朵給震聾。
裴夙連忙將話筒移開耳朵三秒,再好言安撫母親大人的怒火,一五一十說明嬰兒出現的經過。
「隨便一個嬰兒放在們口就說是你女兒……我說兒子啊,你有沒有印象小孩的媽是誰?」
「好問題,我還真想不起來。」裴夙的回答十分欠揍。
沒辦法,身為一個人見人愛的男人,就是桃花比較旺,但可惜桃花雖旺,卻沒有人可以跟他長久,鳴……就連小孩的媽也只想把小孩丟給他。
「想不起來?小孩出生日期往前推九個月,你總會知道自己那陣子跟哪個女孩比較親密吧?」裴夫人不禁心想一定是她的教育太失敗,兒子才這麼蠢。
「太多了,我名字和臉有些都對不上……」他小小聲回答,等待母親下一波的怒火。
「所以,你也不確定被丟在你套房門口的小孩是不是你的嘍?你這個小王八蛋!你再玩啊?玩出人命來,你死定了!」裴夫人對著電話怒聲哮,吼到嗓子啞掉後,掛他電話。
裴夙摸摸鼻子,無奈地回頭,看著那團依舊哭個不停的肉球。
「也太可憐了……」哭成這樣。臉紅脖子粗,而且好像快喘不過氣?
他上前笨手笨腳地把孩子抱起來,怕摔壞了軟綿綿的嬰兒,可一將嬰兒抱離嬰兒籃,他就看見籃子中有一條銀色項鏈。
他疑惑地持拎起它,立刻認出這是自己的東西。
這項鏈是他十八歲的時候,特地請珠寶工匠打造的墜子,戒指造型的白金墜子外圍刻了頭獅子,內圈則以精細的刻主刻上他的名字——夙。
遺失超過半年的貼身物品隨著女嬰的來到回到他手中,證明了孩子的母親的確跟他有一過段情。
但是,是誰呢?
女嬰在他懷裡哭得好傷心,也哭得好醜,根本看不出來她長得像他還是像母親。皮膚也紅紅皺皺的,對照一下出生日期,原來只出生五天而已,根本就未足月啊。
有種詭異的柔軟感覺鑽入他心胸,他現在才知道出生五天的嬰兒這麼軟、這麼小、這麼脆弱……
「乖,不哭。」他笨拙的搖晃著嬰兒,企圖讓她止住哭聲,但成效實在不彰。
就在裴夙沮喪得快跟嬰兒一起哭的時候,他住處的大門被人用力猛敲。
「來了來了!」他抱著嬰兒上前打開門,果然是他那容光煥發、年近五十仍保養得宜的母親,一身貴婦打扮地出現在他這小小的學生宿舍。「媽。」救星到了。
「你真是——」裴夫人才想要數落兒子兩句,雙手立刻被塞進哭鬧不休的嬰兒,畢竟為人母,她立即很順手的接過,熟練地哄起嬰兒。「秀秀,不哭喔……完了。」不愧是有經驗的媽媽,兩三下把哭泣的女嬰哄得不再哭,可一等女嬰閉上嘴、乖乖的入睡,裴夫人就大叫糟糕。
「怎樣?」
「這小鬼……跟你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我看是你女兒的機率很高。」
「不可能,我這麼帥,她長得跟猴子一樣。」裴夙這時還有開玩笑的心情,苦中作樂。
「你懂什麼?小孩子會變,我看啊……這小丫頭皮膚很白,鼻頭長得好,以後一定會很可愛……還坐在那裡幹麼?想睡啊?你捅的樓子要我幫你收尾?你找死!」裴夙的野蠻老媽溫柔的抱著嬰兒,一邊伸出踩著三寸高跟鞋的腳,狠踹他的屁股。「走了啦!」
「走去哪?」裴夙哀嚎,母親的大嗓門讓他的頭痛加劇。
「醫院啊。什麼爛問題?當然是去驗DNA,確定小孩是不是你的啊。」
「媽,別這麼大聲,我還要做人。」裴夙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住處大門沒關,他貴婦般的母親就站在門口,扯著嗓門吼得人盡皆知。
「玩成這樣還想要面子?你給我出來!」
看著母親帥氣的抱嬰兒踩著三寸高跟鞋離開,裴夙歎了口氣,尾隨上去。
「少爺。」賓士車旁的司機見了他,對他一點頭。
「康叔。」他微笑回禮。
「還站在那裡幹麼?上車!」裴夫人抱著她的「孫女」坐進車子裡。
此刻,裴夙愛笑的臉龐不禁佈滿愁雲,他回頭看向自己住了兩年的學生套房, 簡陋的舊公寓是比不上他從小住到大的豪宅華廈,但卻是他步入社會之前,度過最後快樂時光的地方。
他有一種預感,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嘻嘻哈哈的過日子了。他玩樂了二十四年,該扛的責任,也許得從現在就開始扛起。
神情一斂,他上了車,關上車門,讓司機將車子駛向醫院的方向。
當車子駛遠後,一抹清瘦身影自一旁騎樓暗處走出來,她面向車子離去的方向佇足了一會兒,最後才腳步躊躇,往車子行進的反方向離去……
午夜,生日派對的狂歡過後,無論是場地還心境,只剩一片狼藉。
裴夙無視深秋夜裡的寒意,在陽台吹著風抽煙,他喝了酒,俊臉酷紅,但雙目透亮,神智無比清醒。
這個歡樂的夜晚就像回到從前,他的死黨們都來了,玩鬧了一個晚上,但曲終人散後,反而感覺更空虛。許多回憶浮上心頭,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呈現,女兒來到他身邊的那一天,仍歷歷在目。
毛書薇原本要走了,卻又被留下來,直到派對結束,她陪同玩了一晚的裴泠上床睡覺,哄小公主入睡後才準備離開。
此時客廳看來沒人了,她可以不用招呼一聲便離開,可雙腳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來到裴家大宅的陽台,看見裴夙一個人站在那裡。
他穿著黑西裝,身影彷彿融進夜色裡,看起來……好孤單。
她的腳步,就這樣不動了。
「你還沒回去?」裴夙回頭發現她,緩緩吐了一口煙圈問。
白煙迷漫眼前,模糊了他的五官,但毛書薇卻有一種感覺,覺得他的雙眼穿透了煙霧,定定看著她。
「急著走嗎?不急的話,陪我喝一杯吧。」他邀約道,彎腰在腳邊成堆的啤酒中撿出一瓶新的,為她打開。
毛書薇發現自己沒有辦法抗拒他的要求,她走向他,站在他身旁,倚著陽台喝啤酒、吹冷風。
「抱歉,我突然情緒有點差。」他只有心情差到極點的時候才會抽煙,平時是沒有煙癮的。
「嗯,看得出來。」她不知道該回他什麼,他看起來真的有點糟。
但是,怎麼會這樣?今晚不是還滿開心的嗎?他的生日派對很熱鬧,身邊也有很多朋友陪伴,幾個小時前,他不是還很開心?
是什麼事改變了他的心情?她不解。
「書薇,謝謝你。」他突如其來地道謝,低低笑了。「我是一個爛人。」
聽見他如此情緒化的發言,她有些錯愕,回頭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他雖然在笑,卻笑得有些淒諒,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緊縮。
「我是一個差勁到極點的男人,所以才會有女人生下我的小孩,卻不願承認自己是小孩的母親……我沒有辦法告訴我的女兒她媽媽是誰,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是哪個人……」裴夙連珠炮似地講了一堆他的心情,根本沒有讓她插話的餘地。
毛書薇從他口中斷斷續續的抱怨,拼湊出他想表達的意思。
「畢業了,準備服完役正要開始大展長才,我卻突然冒出一個女兒,從那時候起,我父親就沒給過我好臉色看。我不只讓裴泠的親生母親不抱希望,也讓我父親失望了……但我就沒有不甘嗎?怎麼可能……」他將快燃盡的煙捻熄。
可不是嗎?含著金湯匙出生,家世好,自身條件也不差,學業一帆風順,人緣又極佳,家裡人早就等著他學成役畢之後投入家族事業中,為接班做準備。
然而,一個母不詳的嬰兒,打亂了所有的計畫。
說真的,他沒有一點點的埋怨嗎?就這麼自然的接受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沒有半點的懷疑與委屈?
當然不可能。
一股想醉的衝動,讓已多年不沾酒的毛書薇拿起啤酒狂飲。
裴夙的自白,讓她想起自己當初對女兒的遺棄,一個痛得不能再痛的決定。
她是苦,但裴夙也說有不出的苦,而她卻連道歉都沒有辦法對他說,因為她怕,怕開了口就會失去待在女兒身邊的資格。
「你知道嗎?驅使我接受事實的,是敢做敢當的責任感。」裴夙苦笑,因為他不能否認自已曾經荒唐過。「可現在,我很愛芽芽,她是我的寶貝女兒,我不能沒有她……不過有時還是會幻想,如果沒有當年的意外,我的人生也許大不相同。」
「是嗎?真可惜。」毛書薇逼自己裝作一副不在乎的表惰,藉著喝酒的動作掩飾內心的慌亂。
她在意裴夙。
她自己騙自己,說自己討厭他,處處跟他針鋒相對、跟他競爭,以為這樣子就能壓下對他所有的欣賞和動心。
其實,在她還是學生的時候,她就喜歡他了,就因為這份彆扭的喜歡,覺得自己配不上、得不到他,才讓她事事都跟他作對,不給他好臉色看。
但是……都過了這麼多年,那種心動的感覺她應該已經忘了才對,對他的感情會這麼複雜,也許是因為他是她孩子的爸爸吧?
他會這樣對她說心事,也沒有別的意義,只是正逢情緒低落,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她剛好出現而已……
他沒有別的想法,毛書薇,你不要多想。
「……有時候我會想,我究竟是不是一個好爸爸?」
「好了吧?」她深吸口氣,打斷他的心情告白,不想讓他對自己透露太多心事,那會令她錯覺他對她……有一點點的好感。「想那麼多做什麼?反正你遇到了,也把女兒照顧得很好,還有什麼好自責的?」
「你啊……還真是一點變都沒有。」裴夙凝視著她的臉,笑了起來。「這才是你……書薇,溫柔路線不適合你。」
毛書薇無言了,瞇眼看他,一臉的不悅。「你醉了嗎?醉了就去睡覺!」
莫名其妙!她方才竟然對一個醉鬼講的話心癢騷動,簡直就是大白癡。
「我也希望大醉一場……我很愛芽芽,我感謝上帝把她賜給我,我只是想……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我沒有意外成為父親、沒有非扛不可的枷鎖,我們……現在應該在一起很多年了吧?」
啥?他講什麼?
毛書薇傻眼,楞楞的看著他,懷疑不是他醉了亂講話,就是她醉了幻聽。
「我曾想去找你的……在你休學十個月之後,我透過關係,查到你人在大陸四川,我想見你,因為……我忘不掉你。」他緩緩的說。
幻聽幻聽幻聽,一定是幻聽,這一切都是幻覺,騙不倒她的……
什麼忘不掉她?他在講哪一國語言?
「你大一剛入學的時候,我們第一次家聚,你卻因為要打工遲到又早退。一開始,我只是想這女生怎麼老那麼嚴肅,所以才總愛逗你、找你麻煩,刻意在你面前出現……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才發現,我喜歡你。
「我故意惹你生氣、引起你的注意,也只是想你多看看我而已。可惜,我對別人無往不利的魅力,對你卻一點用處也沒有……我從沒有告訴過別人我喜歡書薇學妹,因為我怕被你打槍……」
天呀,這可真是天大的秘密……
「喔……啊?嗯……」聽到他遲來的親口告白,毛書薇嚇到不知該怎麼反應。
沒什麼的,都過去的事了,可……為什麼她還會覺得有點開心?
好吧,不只是有點而已。
「然後,我也真的被打搶了。」裴夙對著她露出苦笑。「你不記得了嗎?」
「蛤?」
「我跟你告白過。」他笑著說。「九年前吧?在我們一起過生日的那天,我對你告白了。」
聞言,她全身血液凍結,腦子一片空白,看著他啞然失聲。
她當然記得那一天,她喝了酒,主動吻了他,而他,也對她說出那具有魔法的一句話——
「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
她為了那句話留下來,一整晚都沒離開,就跟他在一起。
那是她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生日的這一天,和喜歡她、她也喜歡的人在一起。
但也是在同一天,發生另一件事,讓她從天堂墜落谷底……
不,她不要想起來!她要忘掉!
「我從來沒有想到,當我鼓起勇氣告白後,得來的卻是你的音訊全無。這是我第一次被甩,非常不滿,花了十個月的時間想忘掉你,卻還是忘不了。」
「音訊全無?」他在說什麼啊?
毛書薇思緒一團亂,但臉上的表情依舊鎮定,不想被他看出端倪。
「我吻了你、也告白了,但是你沒有給我回應,人就消失了。」裴夙苦笑。
「因此我只能猜想,那天我大概酒後失態,嚇到了你……」
「所以那天你醉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她抓到他話中的重點,追問道。
他點了點頭,繼續說:「我的自尊心不容許我緊抓著一個拒絕我的女孩子不放,但是,我就是沒辦法克制自己……我想見你。
「不過就在我查到你人在四川,決定親自去找你、把話說清楚的時候,裴泠就出現了。她被扔在我住處門口,出生才五天,哭得聲嘶力竭……那一刻,我清醒了,那樣的我,已沒有追求你的資格。」
毛書薇看著他的臉,聽他說著過去種種,發現他是真的不記得了。他不記得那一晚他們不只是接吻,還做了更多……
這項認知讓她心情複雜,鬆了一口氣之餘,也有說不出口的苦澀。
原來那夜她與他溫存過的一切,他全忘了,連半點印象都沒有。
「不要說了……」他說得越多,她心裡越難過,他們之間是怎樣的緣分啊?怎麼會走到這種地步呢?
「我是不是演得太好,你才沒有發現我一直喜歡你?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休學之後不再跟我聯絡嗎?就這麼討厭我?」
「我休學跟你沒有關係,家裡出了事,我沒辦法再唸書。」
「不能唸書,那總可以跟我聯絡吧?」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她用冷淡的語調回應他過於熱切的期待。「那時我連書都沒得念了,怎麼還有力氣去想你的事?裴夙,看來我們之間沒有緣分,就是這樣,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她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越想越遺憾。
「可是你回來了。」他不贊同她的話,比星星還閃耀的雙眸凝望著她。「芽芽說,這場派對是她請你幫忙準備的,為了我的生日,你找了我所有的死黨們來。」
「我跟芽芽很投緣,視她如己出。」在他說出更多話之前,她搶先一步說:「我只是滿足一個小女孩的心願……」
「那個女孩是我女兒。」他打斷她的話。「你替我籌備生日派對,我研究所的死黨們全都到了,一個也沒少……書薇,你對我用了心,別想否認了。」
毛書薇皺起眉,瞪著眼前這個厚臉皮的男人。
「你喝醉了嗎?」因為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她只能用這種方式掩飾自己的心慌。「我不想跟一個酒醉的人講話,酒醒後你根本不記得自己說過哪些話。」就像九年前一樣,他喝了酒,忘記她曾和他共度一夜。
所以,她不要再聽他的這些話,影響她的心情,動搖她的決心。
「我沒醉。」今夜裴夙喝了酒,但卻很清醒,夜色掩蓋不了他雙眼透露出的狩獵意圖。
她想逃,可是逃不了,雙腳像被網住的獵物動彈不得。
他步步侵略,她被他巨大的黑色身影籠罩。
「我是有小孩,但我一直單身,你說我們沒有緣分,過去幾年我也許相信,不過……現在你出現了,我相信我們之間斷掉的緣分可以再接續。」
面對他充滿自信的掠奪神情,毛書薇發現自己無力招架,她想說「我跟你不可能」,但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便在喉間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