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刃劫紅顏 第一章
    大多數時候,蒼龍堡裡都是熱鬧非凡的。

    不過有幾個地方例外。

    一是副堡主黎子敘的院落,二是玉面鐵扇西門玉的住處。

    雖然他們兩人都不排斥與這群兄弟多多親近,卻又不約而同地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以至於蒼龍堡兄弟們即使再怎麼愛鬧、好開玩笑,也鮮少扯他們下水,省得到頭來自己遭殃。

    但是每年新春時節,大夥兒還是會輪流往西門玉的院落跑,為的是一嘗他高明泡茶技巧所沖泡出來的春茶。

    今天依舊滿園子飄著茶點與春茶的香氣,西門玉的園子裡滿滿的綠意,籐椅木桌旁的空位讓兄弟們佔滿,不時地傳出笑音,帶一點熱鬧的氣氛,卻又不至於過分喧鬧。

    只是這群同為江湖俠客的兄弟們聚在一塊兒,談的也不是什麼風花雪月的輕鬆事,隨口聊到的,依舊是近日來四處傳聞的各種賊人消息……

    「石谷鎮的官銀給人劫了?」

    到口的熱茶停在唇邊,風千流揚起眉梢,視線直勾勾地往西門玉望去。

    「你沒聽說?」西門玉沒問反答,眼神往一旁猛挑著茶點吃的天城隸滿瞥了眼,「我以為有隸滿在你身邊打轉,你應該早聽聞了。」

    天城隸滿算是蒼龍堡裡最常外出,消息也靈通的兄弟,雖排不上第一,至少也在前三。

    而且天城隸滿還喜歡跟風千流鬥嘴,所以西門玉還當風千流對什麼大小事都是早早聽聞。

    「沒聽說,因為隸滿前兩天辦事去了。」風千流搖頭道:「副堡主派了幾個人去玉草城郊外驅趕馬賊。」

    「而且石谷鎮小到沒花街,就只有兩家小酒館兼客棧……」一旁的衛涼謙跟著點頭迸聲,話尾卻吞沒在嘴裡,像是意有所指。

    他就是那個被副堡主派去驅馬賊的兄弟之一,對於天城隸滿的花心習性,他早就練成了視而不見的本事。

    在他看來,這回石谷鎮的消息之所以沒由天城隸滿口中傳入風千流耳裡,純粹是因為近來天城隸滿娶了愛妻,行為收斂不少,因此消息變得不靈光了,否則從前,哪兒有花街,天城隸滿的消息就是哪兒靈通。

    「喂喂喂!我不開口反駁,你們就把我當啞巴還是聾子是吧?一人一句說個沒完沒了。」天城隸滿悠哉地吞下滿杯春茶,抬頭往兄弟們掃了眼,語氣多有怨懟。

    「如果你真是啞巴或聾子,蒼龍堡還能因此安靜點。」風千流露出挑釁的笑容。

    「哪天我就拿長刀斬了你的九節鞭,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天城隸滿白了風千流一眼,回頭往西門玉應道:「話說回來,石谷鎮那種小地方,就算是劫官銀,也沒多少吧?是哪來的小毛賊在作怪啊?」

    「據說是有一幫流竄的匪賊想占山滋事,所以不只搶了石谷鎮的官銀,還將官府裡的兵器劫走了。」西門玉一張白淨的臉蛋顯得很是平靜,跟他說出來的內容相當不搭襯。

    「你還真能冷靜著聽這種消息。」風千流對於惡賊歹人,向來是絕不放過的,聽聞這消息,他忍不住挑高了眉梢,露出不怎麼愉快的表情來。

    「冷不冷靜,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不是?」西門玉回看了風千流一眼,「再說,會發生這種事,官府自己也得負上大半責任。」

    「官府要是有用,咱們蒼龍堡也就不會存在了。」風千流不以為然地搖頭。

    他對官差那套敷衍了事的態度,向來是不信任的。

    說不定石谷鎮根本不是被劫,而是有了內賊也說不定。

    「關於這事……」衛涼謙苦笑著出聲打岔道:「現在比較重要的,是石谷鎮接下來的情況吧?」

    西門玉向來走謹慎處事、平靜淡然面對的方式,而風千流則是有話直說,毫不掩飾,個性也較烈、較冷,說起話來還帶點毒辣、帶點刺,可他們兩人其實都沒什麼惡意,偏偏每回說起話來都像在吵架。

    「對啊!石谷鎮後來怎麼啦?官府就這樣擱著嗎?沒人來委託咱們出面?」平時許多官府辦不了的案子,都會私下拜託蒼龍堡幫忙,可這回倒是沒聽說石谷鎮有派官差上門求助。

    「石谷鎮太小了,即使受到惡賊侵擾,也毫無反抗能力,要往上頭呈報,請地方官派兵動員,又耗時費事,說不準還沒人理會。」西門玉一臉沉靜地為每個人斟上春茶,又道:「即使想求助蒼龍堡,他們距此有半個月路程,算起來相當遠,所以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吧!」

    「不怕之後那批惡徒反過來血洗石谷鎮?」風千流的眉心越蹙越緊。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有能力反抗的。」西門玉瞄了風千流一眼,迸聲道:「偶爾替那些普通百姓想想。」

    「嘿!這話說得好,我贊成。」天城隸滿舉手附和道:「要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麼厲害,本少俠在外哪能這麼吃香?所以俠客還是少點好。」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往天城隸滿瞟去,眼神大有希望他閉嘴別打岔的意味存在。

    「玉,你是否聽說那幫賊人後來如何了?」衛涼謙向來是個俠義心腸,雖不愛出風頭,純粹是喜歡助人,但外頭有什麼跟賊人相關的案子,他幾乎都會挺身而出,插上一手。

    「聽說他們打算在萬風鎮附近的火煬山扎山寨,因此……現在多半是從石谷鎮出發,趁夜摸黑趕路,想將兵器與官銀遇往火煬山吧!」西門玉應聲道。

    這話聽得風千流臉色一變。

    「萬風鎮?」那可是座大城,如果讓賊人在那附近定居下來,將來必定會有更多人出事。

    「嘖嘖!看來官府又要忙碌了。」天城隸滿露出事不關己的笑容。

    「涼謙,由蒼龍堡快馬趕到萬風鎮,大概要多久?」風千流撇下總是不怎麼正經談事的天城隸滿,轉往衛涼謙探問。

    「你不是想去查探情況吧?」衛涼謙沉下臉來,顯得相當嚴肅。

    雖說他們也常私下去處理一些個別看不順眼的小賊,但這幫匪徒可是劫了兵器在手的,輕忽不得。

    倘若風千流妄想獨自前往,他是絕不會贊同的。

    「我不能坐視不管。」風千流擰起眉心,繃著臉應道:「再放任下去,他們的勢力只會越來越大,再想收拾就難了。」

    「你想怎麼做?」要胡鬧,天城隸滿向來是第一個跟上的人。

    「劫走他們的官銀跟兵器,再掃蕩這幫賊人。」風千流應得很是乾脆。

    「千流,這只是傳聞。」西門玉出聲制止道:「再怎麼樣,都應該先求證消息再提。」

    「你有耐性,我沒有。」風千流坦白地應道:「派人探消息再去制止,太慢了,倒不如自己親自去查。」

    他又不是坊間那些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哥兒,騎快馬趕路,他可是絕對沒問題的。

    「這點我贊同千流的話。」天城隸滿順勢當起了牆頭草,舉手附和道:「咱們自己求證是最好的法子,況且近來天涯鎮還挺平靜的,玉草城的馬賊又剛剷除,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人上門求救。」

    再說,蒼龍堡裡人才眾多,少他們幾個人不會有事的。

    「你說得好像咱們四個人都要一塊兒去似的。」衛涼謙苦笑。

    都還沒跟堡主或副堡主說一聲,取得同意,就打算直接出門了?

    雖說他確實不會放著兄弟不管,這事他既然知曉了,九成九也會跟去,不過還是先向堡主他們報備一下比較妥當。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啊!」天城隸滿很是得意。

    「我不想跟你同享同當。」西門玉果斷地拒絕著。

    「你的福氣我消受不起,你的災難我也擔待不起。」風千流難得地點頭跟進。

    「喂!你們兩個,這算什麼好兄弟啊?」天城隸滿翻了個白眼,很是埋怨。

    「跟你當兄弟,是上輩子欠下的孽緣!」

    這回,不只是意見相同,風千流跟西門玉根本就是異口同聲,教天城隸滿吐出了哀怨的抗議聲,也讓衛涼謙忍不住迸開了笑意。

    果然他們蒼龍堡的兄弟們,都只是表面個性合不來,但私底下都是相當有默契的好兄弟啊!

    ※※※

    月黑風高。

    淡淡的星子微光,弱得像是要被雲霧抹殺,卻依然將冷清的山道上行走的人群身影,映了個大概。

    風千流為首的四個蒼龍堡俠客,在向堡主與副堡主說明事情原委後,便趁夜趕路,一邊打聽賊人的消息,一邊往火煬山前進。

    堡主在聽說石谷鎮賊人的事情後,也相當贊同風千流的看法,於是便讓他們親自前往,要他們查個清楚,倘若真有此事,直接抄了這批賊人的壓箱本,並送回石谷鎮問刑。

    因此當他們早一步趕到通往火煬山的山道小徑,看見有人趁著黑夜,偷偷摸摸運送東西時,自然直接斷定為石谷鎮的劫銀賊人。

    「那幾輛板車上載著的箱子,八成就是官銀跟兵器。」風千流想也沒想地摸出了腰上的九節鞭。

    「這麼說來,這趟是沒白跑了?」天城隸滿跟著將手握上了腰際的長刀刀柄。

    瞧著這兩個躍躍欲試,一點都沒打算先看清楚對方面貌,或是觀察一下賊人情況的衛涼謙,只能對著身旁靜默不吭聲的西門玉苦笑。

    「不先查清楚嗎?」西門玉終究還是謹慎些。

    「千流、隸滿,我們連對方到底有多少人都不清楚,還是尾隨其後,先看情況吧!」衛涼謙試著要兩個衝動行事的同伴冷靜點。

    「有什麼好看情況的?這山道上就他們這三車,人數頂多十幾個,我們四個人會打不過嗎?」風千流堅持道。

    「你眼力倒好。」西門玉半瞇起眸子,往山道上望去。

    情況確實如風千流所說,前後只來了三輛車,總人數更是加一加不超過十五個。

    他們有四個人,功夫究竟高不高明,光看每年蒼龍堡上門求助的委託多到忙不完就知道。

    在蒼龍堡裡,沒點真材實料是混不下去的。

    再說,他們幾個人在堡內的功夫,也算得上是頂尖了,衛涼謙的一雙飛爪常是掃得惡徒身上傷痕纍纍,天城隸滿的長刀可以一次砍掉三個人的腦袋,風千流的九節鞭則是一揮出去,沒人能近他的身。

    有他們幾個人在,十來騎的人馬確實不讓人放在眼裡。

    所以他很能理解風千流急著想掃蕩這些賊人的心情,但他們並不清楚對方來歷,如果就這樣仗著自己身手好而衝上前去,萬一遇上的對象並不好對付,兄弟們可就要受傷了。

    「趁現在他們覺得四下無人的時候一擁而上,對我們才有利,總不能等到他們連寨子都建好了再來吧?」說到底,風千流還是想說服大夥兒一起上,別給賊人有逃走或壯大聲勢的機會。

    「我贊成。」天城隸滿的一雙黑瞳動也沒動,還是盯著對方車隊瞧。

    「那麼先以制伏賊人為主,留他們活口好問話,送石谷鎮官府時,也不會讓人覺得蒼龍堡太殘忍,如何?」衛涼謙居中協調著。

    「涼謙的主意好。」西門玉知道,再不搭幾句話,這兩個衝動性子就要殺上前去了。

    「就這樣吧!」風千流與天城隸滿同時應聲。

    「那麼我打頭陣,隸滿斷後路,千流跟玉一起劫車。」衛涼謙迸出低音吩咐。

    大夥兒沒再吭聲,而是互相瞄了眼,點頭。

    「好,動手!」

    ※※※

    賊人沒有料想中的強烈抵抗,卻是很快的就做鳥獸散。

    這一仗打得輕鬆漂亮,卻讓想好好發揮、活動筋骨的天城隸滿感到些許不滿。

    「沒想到這群賊這麼弱。」

    「所以他們只敢打劫石谷鎮這種小地方吧!」

    「不過他們連馬都直接扔下,倒是省了我們不少事。」

    四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各自檢查起板車來,風千流跳上其中一輛,只見到上頭擺著的,是個相當厚實的木箱,上邊是格紋蓋,隱約可見下方有著起伏不平的蓋布。

    風千流撬開了箱上的鎖頭,將箱蓋一翻,蓋布一挑,本以為裡頭應是官銀或兵器,沒料到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女人!

    箱子裡不是官銀,不是兵器,而是個身形嬌小纖瘦的姑娘家!

    她動也不動,但有著輕微的呼吸聲,想來應該是昏過去了。

    風千流作夢也沒想到,來劫官銀卻變成了劫人,讓他一時之間無法反應。

    怎麼箱子裡會有人?

    難不成這批惡徒,除了劫走官銀之外,還帶走某個官爺的家眷?

    這倒是有可能,否則石谷鎮怎會對此事完全不敢吭聲?

    又或者這是賊人從別的地方打劫來的姑娘,妄想帶入寨中享用,或是賣到花樓?

    出乎意料之外的狀況,讓風千流徹底地愣住了,萬千思緒掠過他的腦海,卻讓他找不到最合理的解釋。

    「喂!千流!這輛車裡確實是銀子,但不是官銀啊!」天城隸滿等人正在檢查其他板車上的東西,在翻開箱子後,他們也傻住了。

    因為剩下的兩輛車子裡,確實都放置著裝滿銀兩的箱子,但問題是他們發現,這批銀子並非官銀。

    官銀受到嚴格的規定,都會在銀子底下印有官府印記,可是這些銀兩不管是上下左右都沒有任何官印。

    也就是說,他們若非劫錯對象,就是惡徒早已偷偷熔了銀子重新打造,所以銀子底下才少了官印的標記。

    三個人前後檢查了一遍,發現只有風千流窩在車上的箱子旁沒吭聲,索性往他這輛車聚集過來。

    「怎麼回事?箱裡有什麼?」西門玉覺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於是跟著踏上板車察看。

    「千流,怎麼不出聲?」衛涼謙也覺得風千流的反應有點詭異,正出聲探問時,早就搶先一步躍上車的天城隸滿,已經爆出了驚呼聲。

    「老天!怎麼箱裡竟有個女人啊?」

    「什麼?」西門玉與衛涼謙聽著也傻了。

    女人?在箱子裡?這消息,情報裡可沒提到。

    「什麼樣的女人?」西門玉沒跟著擠上板車,只是出聲詢問。

    「是個小姑娘,看樣子是被下了藥。」風千流完全沒料到會遇上這種情況,此時也只能暫且就事論事地討論起來。

    「叫得醒嗎?也許能問她這是怎麼回事。」衛涼謙跟著問道。

    「我看暫時不可能吧!瞧這板車走在顛簸不平的山路上,她都沒醒了。」天城隸滿搖頭道。

    「也不能把她扔在這裡,如果叫不醒,就只能先帶走了。」西門玉往風千流瞥了眼,認真地應道。

    「帶走?」風千流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顛。

    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西門玉那一瞥,意味頗深遠的。

    「玉說的沒錯,反正板車跟馬匹一應俱全,咱們先把這三輛車帶回鎮上,找個客棧安置小姑娘吧!」天城隸滿還在打量著箱裡的女子,頭也沒抬地迸出了回應。

    「那就先到萬風鎮,順道打探這批銀兩的來源。」衛涼謙附和道。

    「帶著兩大箱白銀太顯眼了。」西門玉搖頭,「姑且將它們存入錢莊吧!換成銀票,方便帶著走。」

    「你不是想私吞吧?」風千流狐疑地往西門玉打量了眼。

    「這是便利行事,更何況換成銀票後,白銀的數量也好核對,就算日後查出來,知道只是劫錯對象了,要還給對方也方便。」西門玉認真地考量著。

    「玉說的有理,千流、隸滿,我看就這麼辦吧!」衛涼謙的視線往板車一掃,又道:「不過將這姑娘裝入箱中未免有些引人起疑,我看先將她抱出來,用布跟披風裹住她,就說她是因病昏睡,也免得旁人懷疑。」

    「我沒意見。」天城隸滿聳聳肩,視線往風千流瞟去,「安置這姑娘的事,就交給你了,千流。」

    「什麼?」風千流看著他們有志一同地一塊兒點頭,突然覺得頭皮發麻,「等等,為何交給我?」

    再怎麼樣,跟女人有關的事,都應該是交給天城隸滿來辦吧!

    「我跟涼謙都成親了,對個小姑娘太親近總不妥吧?」天城隸滿揚起不懷好意的笑容,笑嘻嘻地跳下了板車。

    「交給玉也行吧?」聽見天城隸滿推出這個不容反駁的理由,風千流忍不住將視線轉向西門玉。

    雖然西門玉手上的鐵扇也不是好惹的,但再怎麼樣,看起來一副斯文模樣的西門玉都比他這個武人會照顧女人吧?

    「千流,你莫不是忘了蒼龍堡的規矩吧?」西門玉像是早就料到風千流會有此一問,立刻出聲反駁。

    「規矩?哪條規矩?」他們蒼龍堡裡,堡主定下來的亂七八糟規矩多得數不清啊!

    「個人造業個人擔。」西門玉一臉平靜地迸聲。

    意思就是說,自己惹來的麻煩,要懂得自己收拾。

    「慢點!我造了什麼業呀?」風千流連忙爆出抗議聲。

    「我說過要再謹慎些查證的,不是你一直堅持早點抄了這看似賊人的車隊?」西門玉毫不留情面地將風千流的話堵了回去。

    「這……我那不過是……」風千流頓時有些啞口無言。

    他提議逮住賊人有錯嗎?

    怎麼居然會惹麻煩上身啊?

    看著面前絲毫沒有商量餘地,沒半點手足之愛的三雙黑瞳直勾勾地盯住自己,風千流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

    「這是什麼地方?」

    衛涼謙等人盡可能低調地隱瞞著身份,將兩大箱白銀與小姑娘帶到了萬風鎮,找了錢莊存入銀兩後,又將身份不明的女子送入客棧暫時休息一晚。

    次日,或許是****退去了,小姑娘終於悠悠轉醒。

    「這裡是萬風鎮上的永來客棧。」風千流端坐在椅子上,不懂時機為什麼會如此湊巧。

    最知道怎麼樣對女人花言巧語的天城隸滿跟著衛涼謙出門,去酒館茶樓打聽消息,西門玉則是到附近幾家商行打轉,畢竟那一大筆白銀若非官銀,就應是商旅或商行被劫,同行之間應該多少會有消息流通。

    他們三人分頭去查這個小姑娘的身份與銀子的來由,把他獨自留在客棧裡照顧她,沒想到還真是剛好啊!

    老天爺是刻意整他嗎?

    怎麼衛涼謙他們前腳剛出門,下一刻小姑娘就醒了?

    不是說她被下了****嗎?怎麼效力退得這麼快?

    他還以為****這種東西,就是會讓人昏睡三天三夜都醒不來的。

    「萬風鎮?永來客棧?」小姑娘眨眨眼睛,視線四下打轉了一圈,又往風千流身上瞧去,「那……你又是誰?」

    「在下蒼龍堡的斷刃風千流。」風千流簡略地自我介紹。

    「蒼龍堡?斷刃?你的名字好長。」小姑娘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姓風,名字是千流,蒼龍堡是我家,斷刃是綽號。」風千流有些沒轍。

    看來小姑娘應該住在很偏僻的地方,因為一般大城鎮都會聽聞蒼龍堡與他們這群人的名號的。

    「喔!風千流啊!」小姑娘會意地點頭,烏溜溜的黑瞳轉了又轉,然後才吐出令風千流為之絕倒的問句來,「那麼……我能不能請問你,我是誰啊?」

    這話著實令風千流錯愕了。

    他才想問她是誰,怎麼這姑娘卻問起他來了?

    「你自己是誰,你應該最清楚吧?」風千流覺得自己在雞同鴨講。

    這姑娘究竟醒了沒有?該不是還在說夢話吧?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小姑娘露出帶點委屈的表情,搖頭道:「我想了又想,就是想不起來我是誰。」

    「什麼?」風千流這下可真是愣住了。

    他自桌旁起身,踏步踱近小姑娘,彎身與她平視,試著從她臉上找出些許蛛絲馬跡來。

    「你說你想不起來你是誰……所以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風千流認真地盯著她問道。

    「我不知道……」小姑娘近距離地瞧著風千流的黑眸,那股帶著淡淡壓迫氣勢的威嚇感,令她心生畏縮,忍不住往後退了點。

    「你沒騙我吧?」怎麼會有人什麼都不記得?除非是失憶了!

    會這麼巧嗎?他們明明是來劫回官銀,替石谷鎮出口氣的,怎麼卻遇上這麼個大麻煩?

    「我連自己是誰都不曉得了,要怎麼騙你啊?」委屈地癟了癟嘴,小姑娘皺起八字眉,圓潤的黑瞳微瞇,心情越來越悶了。

    她莫名其妙地在這個房裡醒來,卻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沒能想起半件與自己有關的事情,這男人還在懷疑她騙他?

    他到底是誰啊?為什麼他們會單獨在這個房間裡相處呢?

    孤男寡女的,如果沒關係的話,應該不會獨自留在同個房裡吧?

    難不成……

    小姑娘偷偷瞄了眼風千流,在接觸到他深沉的眸光時,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老天保佑,這男人千萬不要是她的兄弟或丈夫啊!

    如果像他這樣一臉兇惡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她一定會受不了的。

    「很難說。」風千流蹙了蹙眉心,「誰知道你是不是跟賊人串通好,想誆騙什麼人。」

    他見過太多險惡人性,至今為止,只有蒼龍堡的兄弟能讓他安心信賴,但對於堡外的人,不論男女老少,他都多少抱著懷疑的態度在看待。

    所以他盡可能不跟堡外的人打交道,旁人說他冷淡,他也不當一回事,反正他已有一票值得信任的兄弟。

    但今天,照蒼龍堡規矩來說,這個麻煩小姑娘可是他得親自扛起的責任,不好好調查清楚怎麼成?

    「我?串通賊人?誆騙?」一連串莫名其妙的對話讓小姑娘傻眼了。

    拜託!這男人到底是誰呀?為什麼拿問案的態度在對待她?

    「你若有什麼隱情,或是受人要脅,就把話說清楚,我們蒼龍堡的兄弟會幫你到底。」說到底,風千流還是認定,這個小姑娘應該與石谷鎮官銀被劫的事情有關。

    只是瞧她這副嬌小纖弱的樣子,讓人很難猜出她究竟涉入此案多少。

    又或者……她其實心機深沉,只是外表看來柔弱無助?

    「隱情?」小姑娘聽得連連搖頭,「我說過了,我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我甚至不知道你說的這個永來客棧跟萬風鎮又在哪裡。」

    這男人非得用這麼凶的語調問話嗎?

    他還一直說什麼蒼龍堡的,該不會……

    這男人該不是個山寨野匪吧?

    小姑娘上下將風千流打量了一回,瞧他星眸劍眉,臉形俐落,稜角分明,輪廓立體,若以男人來說,可算得上是相貌堂堂,在天生氣勢中還帶著幾分凌厲,應該是個會令眾家女子愛慕的俊帥外貌。

    但是……他給她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先是說話半點不客氣,接下來又把她當賊問,也不想想她連半點記憶印象都無,還能跟他說話已經不錯了!

    「你大半夜的睡在箱子裡,跟著兩車白銀一起被運上山,這事你也半點印象都沒有?」沒能抓到石谷鎮的賊人,讓風千流相當氣惱,尤其現在身邊又多了個拖油瓶,而且似乎記憶全無,簡直是老天爺擺明了整他!

    「我睡在箱子裡?」還被運上山?

    小姑娘眨眨眼,越來越聽不懂了。

    她原本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為什麼會發生風千流說的這些事?

    老實說,在這種她想破頭都找不出半點記憶的情況下,她比他更想發火、更不安好不好?

    「別再裝傻了!」他的耐性一直都不好,所以才懶得跟兄弟們多聊天,因為他實在沒那種閒工夫慢慢聽人說話,也因此容易起口角、起爭執。

    所以他盡可能地選擇明哲保身,少跟人打交道的生活方式,哪曉得老天爺居然擺了他一道!

    「我哪有跟你裝傻啊!」一直被風千流懷疑,腦海又是一片空白,小姑娘也被惹惱了,她鼓起勇氣往風千流回瞪,氣呼呼地抱怨道:「你不相信我的回答,就不要一直問我啊!」

    「什麼?」一雙星眸危險地半瞇,風千流忍不住更往她欺近了些。

    這小姑娘倒是大膽,剛才瞧她還一副迷糊樣子,現下卻這麼大聲地跟他回吼?

    要說她是個普通姑娘家而不是跟賊人同夥的,他絕不相信!

    畢竟有哪來的小姑娘會這麼大膽?

    「我說過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問到什麼答案,你自己編一個好了。」小姑娘惱怒地迸出控訴的尖叫聲,「我失去記憶了!你不同情我也就算了,居然還一直凶我,你這人有沒有良心啊!」

    哼!管這風千流是山賊頭子還是土匪野盜,她都管不了了啦!

    她現在只想叫他閉上嘴,讓她好好靜一靜,看能不能回想起一點蛛絲馬跡來。

    「你……」風千流活了一輩子,頭一次被個小姑娘大聲吼叫,一時之間簡直是反應不及。

    「我?我什麼我啊!你要不就把我的身份告訴我,不然就請你出去,我需要一個人靜下心來回想,看看我到底還記得什麼。」小姑娘越說越覺得委屈和生氣,想想她連自己身上發生什麼事都不曉得,卻還得莫名其妙地挨罵,眼眶就不由得酸澀起來。

    不管她之前到底是殺人放火幹什麼去了,總之,她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跟一匹白布沒兩樣,腦袋裡只能找到一片空白。

    所以要問話的話,她絕對回答不出任何東西來的,因為她自己才想找個認識她的人來問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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