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米達家,看到了破舊的房子,令戚妍回憶起,自己在香港那間小小的違章鐵皮屋,也是同樣的寒傖。
忽然,她心裡泛起感同身受的難過,現在她終於明白,米達媽媽為什麼要靠靠自己雙手,也不願靠別人接濟了,因為米達媽媽怕被人瞧不起,就像她自己一樣,以前即使她在最窮途末路的時候,她也絕不下海賣身,為的就是『自尊』二字!
「怎麼了?」杜懷之感覺到戚妍異常的沈默了。
「沒事。」戚妍搖搖頭,甩開過往那些不愉快。
「還說沒有,眼眶都紅了。」杜懷之既擔心又心疼地看著她。
戚妍望著他溫柔的眼,突然好想靠著他大哭一場,好發洩那十六年的悲慘,但她吸吸鼻子,硬是忍住鼻酸,因為她發過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再掉下一滴眼淚!
她擠出一抹笑。「真的沒事,進去吧。」
戚妍走進屋子,朝裡頭喊道:「米達媽媽,我們來了!」
杜懷之擔心地看著戚妍強顏歡笑的側臉,忽然發覺這段日子以來,自己為了學校和學生的事,根本沒機會深入地了解她。
到底在她意氣風發,張著有如孔雀般彩羽的外表下,還藏著什麼心事?為什麼她會突然感傷起來?他突然好想知道她過去的生活,心底更為自己沒能參與她的過去,而感到有一絲遺憾。
「杜校長!你們怎麼這麼快就來了?」米達媽媽從廚房跑出來,一瞼驚訝地看著他們。她也不過是剛到家而已,什麼都還沒開始準備呀!
「米達媽媽你不用忙了,這些是從學校廚房拿來的,我們再熱一下就可以吃了。」戚妍亮亮手上的便當盒。
杜懷之眼神深遠地看著戚妍的笑容,一直都沒說話,總覺得她的笑容很牽強。
「這怎麼好意思。」
「不用客氣,能吃的東西就別浪費。」戚妍笑道。
「好好好!」米達媽媽接過便當盒,開始張羅著餐桌,而戚妍則是進房間扶米達走出來。
「咦?杜校長,你也過來坐啊,怎麼發起呆了?」笑得開懷的米達媽媽,熱情地叫著思緒仍在戚妍身上的杜懷之。
「喔∼∼好。」發現自己竟然發起呆來,杜懷之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來幫你。」
這一頓飯,大家都吃得很愉快,尤其是戚妍,喝了不少小米酒。她知道自己這次不是為著貪小便宜,而是有些借酒澆愁,至於澆什麼愁,答案是——不知道!
她的樣子令杜懷之皺起了眉。「戚老師,別喝了!」
這些小米酒的酒精濃度高達百分之三十八,她這樣喝明天肯定後悔。
「不要!為什麼不能喝?」戚妍又替自己倒了一杯,已經有些微醺。「米達媽媽,你釀的酒這麼好喝,為什麼不拿到山下去賣,這樣你就不用那麼辛苦種菜賣錢了。」
「我也想,可是私釀米酒是違法的。」
「放心,我有管道。」戚妍拍拍胸脯道。「從現在起,你就專心釀酒,我來幫你賣,這些小米酒一般餐廳求都求不到呢!到時候,我們五五——不是,是二八分帳,如何呀?」看在她的家境和她以前一樣,她就好心點,少賺點傭金。
米達媽媽感動得眼眶一熱,突然跪了下來,向戚妍和杜懷之猛磕頭。「謝謝你們,杜校長、戚老師,你們一定是山神派來的守護神,感謝山神、感謝你們!」
「米達媽媽,別這樣,我們受不起的。」杜懷之連忙扶起米達媽媽,然後轉眼看著熱心助人的戚妍,心底那對她已產生的愛意,不自覺地又往下紮深,想抗拒都坑拒不了。
吃完飯後,杜懷之立刻拉著戚妍回家,他怕再待下去戚妍肯定會繼續把小米酒當水喝。
「小心走好。」杜懷之眉頭緊皺,緊扶著腳步有些輕浮的戚妍。
「我沒醉啦……」戚妍推開他,腳步不穩地迎向風。「今晚的山風好舒服喔,我們別回去了。」
杜懷之著迷地看著腳步微顛、體態婀娜的戚妍,她有些醉意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好可愛呀。
「那你想去哪裡?」他走向她,將身上的外套脫下,輕輕地替她披上,臉上全是寵溺的笑。
「那裡!」戚妍傻氣地指著天上最亮的一顆星。她記得孤兒院的院長告訴過她,爸媽就住在那裡。看到米達有媽媽疼,她突然也好想自己的爸媽喔。
杜懷之順著她的指尖,不解地看向靛黑黑的天。
「小時候孤兒院的院長告訴我,爸媽就住在那裡,我信了她的話,所以有一天夜裡,我偷偷離開孤兒院,朝著星星的方向走。哼哼∼∼我很笨,對不對?」她輕笑兩聲,語氣裡有著難掩的寂寞和愁愴。
杜懷之搖頭,知道戚妍原來是個孤兒,他一陣心疼。
「那年我才七歲,沒想到走了那麼久,我還是沒走到那裡。嘻嘻∼∼唉∼∼」她又笑又嘆氣的,表情裡有著濃濃的失望。
醉意醺然的戚妍看來真的好脆弱,讓原本勒令自己得將心從戚妍身上收回的杜懷之,又一寸寸不自覺地往她身上移去。
「我不知道你以前過得這麼辛苦。」
「我辛苦?不會呀,我開心得很!哈哈哈∼∼」奇怪?為什麼像她這樣『開心』的人,此刻卻笑得心底發苦?
她腳步又是一顛,杜懷之連忙扶住她。「戚妍,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她推開他,拿起髮簪,一頭黑髮瞬間流瀉而下。「陪陪我,我不要回去,家裡一點溫暖也沒有。」她以為自己現在還住在南京西路的公寓裡。
「好吧。那你能不能再多說些有關你的事讓我聽聽?」杜懷之扶著她,坐在路旁一棵枯倒的老木上。
戚妍清醒時有如刺蝟、又有如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只有現在,他才能見到她真實的內心世界。
戚妍半瞇著眼,忽然問道:」你有什麼企圖?」
杜懷之嚇了一跳,以為她又清醒了,不過看她醺然的樣子,應該不是。看來,那句話只是她的口頭禪。果然,戚妍又是一陣傻笑,然後往他懷裡靠去,信任地將全身的重量全都放在他身上。
「你一定不會明白,沒錢有多麼的痛苦,不但會受人侮辱,連一點點自尊心也窮得保不住。有時候,窮到好幾天都吃不到一頓飽呢!還要跟一大堆人搶東西吃,如果你動作慢一點,就得挨餓。那時候,我差點窮到去當『女牆人』。」或許是酒意在戚妍體內發酵著,才會讓她說了這麼多藏在心底的話。
「女強人?為什麼人窮到最後會當起『女強人』?」這個語法怪怪的,杜懷之實在聽不懂。
「就是下海賣身啦!說了你也不懂。那時候要不是鳳姊救了我,嘿嘿∼∼」戚妍媚眼曖昧地瞅著他。「你現在『坐』在我身邊,可是要付坐檯費的喔。」
聽到這兒,杜懷之心一揪。此時此刻,他的心,因為對她的疼惜而完全淪陷。
他心疼地更緊摟著她。「誰是鳳姊?」
戚妍雖然醉,但還沒有醉到糊塗的地步一發現自己說溜了嘴,連忙結束話題。「不提也罷。」
「怎麼能不提呢?這位善心的鳳姊救了你啊。」這位鳳姊救了戚妍,他一定想辦法報答她。
善心?戚妍差點失笑,如果陰狠的鳳姊是好人,那世上就沒有壞人了。
杜懷之真是個好人,在他眼裡恐怕大家都是善良的吧。
「我知道,我已經報答過她了。」從進入鳳園到現在,她不知道替鳳姊賺了多少錢呢!
「她救了你之後,你又是怎麼生活的?」
「後來呀——」就是一連串的訓練,有整整一年的時間,她都沒踏出訓練中心一步,但這些她全不能說。
她漾著笑,似真似假地說道:「後來呀,我努力讀書,然後就當上老師嘍!」
她俏皮的笑容,襯著皎潔的月光,清純得就像黑夜裡的天使,令杜懷之著迷地深深望著她,眼底那濃濃的情感,怎麼也藏不住。
戚妍回望著他,心臟又開始不規律地狂跳,她雙頰發熱,想避開他奪人心魂的眼神,卻又捨不得離開。她的心漸漸化了,看著他豐厚柔軟的唇,令她憶起那一次的輕吻,她貪戀地盯著他的唇,眼神變得好深遠……
她雙眼迷濛,忽然輕聲說道:「你……可不可以再吻我一次?」
不知為何,他的吻總是能令她疲累的心安下、令她感到被疼惜。
「咳!」杜懷之差點又被她的話嗆到,連忙移開視線。「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她嘟起嘴。
「總之就是不行。」他已經踰矩一次了,再這麼下去,他怕自己會習慣,到時候一定會離不開她的。
「那我吻你好了。」說著,她竟霸氣地捧著他的臉吻了起來,她吮著他豐厚的唇,小小的舌尖在他齒間流連著。「喂,你的嘴裡有小米酒香耶∼∼」
杜懷之全身緊繃,雙拳緊握在側,怕自己真會受不了她的誘惑。
戚妍愈嚐愈深,舌尖在他嘴裡繞著,好似要把他嘴裡所有的酒香全攫走。
她笨拙的動作極為挑逗,令杜懷之再也忍不住澎湃的情感,放下所有顧慮,深深地吻住她,由被動變成主動的掠奪者。
算了,現實面的責任與道德包袱,怎麼也比不上這一刻珍貴,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戚妍被杜懷之突然的奪取嚇了一跳,可是她又覺得這樣感覺好好,好像把自己全部交給他,就可以安心了,於是她更雀躍地回吻著他,甘心承受著在他狂吻下,那微微痛楚所帶來的刺麻感。
胸腔裡空氣被吸空的窒息感,讓兩人不得不暫時離開對方。
戚妍急喘吁吁。她額頭抵著杜懷之起伏劇烈的胸膛,喃喃地問道:「我們的吻好奇怪呀∼∼」為什麼她會有種靈魂被吸走的感覺?而且體內還有種情緒在波動、發酵著?
對感情事遲鈍的戚妍,一點也沒有察覺,在她體內發酵的陌生情感,正是鳳姊三令五申要她千萬別碰的『愛』。
杜懷之穩住呼吸,沒有回答她。因為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次的吻很奇怪,竟讓他有種想將她融入體內的極度渴望!
他表情複雜,扶起了她。「夜深了,我們回去吧。」
戚妍輕輕點頭,就這樣理所當然的靠著他,彷彿靠著他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經過昨夜的深吻之後,杜懷之才發現自己根本放不開戚妍,但是,他又該如何開口向辛玉茹交代呢?他能為了戚妍而悔婚嗎?
唉……為什麼一碰到感情,所有事情都變得複雜了?
他看著手中的考卷發呆著……
「杜老師,『又』有一個辛玉茹來了!」喃唄衝進校長室急急地叫著。
因為喃唄早已將戚妍當成杜懷之的未婚妻辛玉茹,所以現在又有一個『辛玉茹』出現,他當然驚訝。
杜懷之不懂喃唄在說什麼,直到溫柔婉約的辛玉茹提著行李,緩緩地走進來,他才明白。
在看到辛玉茹的第一刻,杜懷之心裡閃過一絲背叛的內疚。
辛玉茹帶箸恬靜、溫柔的笑容,輕言細語地喚道:「杜大哥。」
杜懷之連忙起身替嬌弱的辛玉茹提行李。「不是說好下個月初才開始上課的嗎,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他都還沒想到要如何面對她呢!
「我發了好多封E-Mail給你,可是你一直沒有回信,所以我就先來看看了。」
「是嗎?我沒有收到,對不起,玉茹。」想想,他有多久沒碰電腦了?
「什麼?!你真的是杜老師的未婚妻——辛玉茹?」喃唄聽到杜懷之叫這個女人『玉茹』後,才突然怪叫道。
辛玉茹點點頭。
「那戚老師到底是誰?她為什麼也是你的未婚妻?」喃唄遲鈍的腦袋依然分析不出,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
「喃唄,別胡說!我和戚老師……」
「戚老師是誰呀?」辛玉茹好奇地問道。
「誰找我?」身著褲裝的戚妍神采奕奕地走進來,那亮眼、意氣風發的樣子,令辛玉茹眼睛一亮,有那麼一瞬間,辛玉茹還以為是她死去的愛人——蔣燕平又活回來了。
「你就是戚老師?」辛玉茹仔細地看著戚妍,發現她的神態真的很像蔣燕平。
「你又是誰?」一般漂亮的女人,只要是看到和自己一樣漂亮的女人,通常會起敵意,戚妍也不例外。
「我叫辛玉茹。」她禮貌地自我介紹著。
原來她就是杜懷之的未婚妻辛玉茹!於是戚妍敵意更甚,心還不斷泛酸,瞧他們兩個郎才女貌的站在一起,她的心就痛。
「那不打擾你們敘舊了。」說完,氣呼呼地轉身就走。
「戚老師!」杜懷之著急地想追出去,但礙於辛玉茹在場,只能定住腳步,可是眼神卻跟著走出去的戚妍。
「戚老師怎麼了?」辛玉茹臉上閃著自責,莫非是自己惹她生氣了嗎?
「她……」杜懷之欲回答,卻被喃唄搶著回答。
「還能怎麼樣?當然是吃醋了!在我們村裡,誰都知道杜老師和戚老師是一對的。」喃唄真為戚妍抱不平,不管她是誰,他早就根深蒂固認為好心腸的戚妍和杜懷之是一對了。
辛玉茹不解地看向杜懷之。
「玉茹,你別聽他胡說。」杜懷之連忙否認著,但他心虛的眼神,一下子就讓心思敏銳的辛玉茹給看穿了。原來杜懷之和戚妍之間,真的存在著微妙的情感關係。
「我才沒胡說!杜老師,你還不去追。」
「我……」杜懷之左右為難,他又何嘗不想追出去?
「杜大哥,去吧。」辛玉茹說道,眼裡有著成全。
「可是……」杜懷之到現在還顧慮著辛玉茹的感覺,因為不管他們的關係如何,她畢竟還是他的未婚妻。
「去吧,我沒關係的。」辛玉茹勸道。
得到辛玉茹的允許,杜懷之點點頭,連忙追了出去,終於在花圃旁邊找到氣呼呼、正拔著花出氣的戚妍。
「戚老師!」
「你不去陪你的未婚妻,跑來這裡做什麼?」戚妍一見到他,更氣!
她氣杜懷之眼裡只有辛玉茹,剛才她進校長室時,他竟然沒有和她打招呼!以前他不會這樣的!她還氣自己好像被溫柔美麗的辛玉茹比下去;她更氣辛玉茹就是杜懷之的未、婚、妻!
這一大團的怒源,氣得戚妍腦子都亂了,壓根兒忘了人家可是早已有婚約在先,更忘了她這個鳳園裡碰不得愛情的『無情』根本沒資格管,還在這裡亂吃飛醋。
「我擔心你……」杜懷之眉頭緊皺,看著她的怒顏。
戚妍語氣尖酸地打斷他的話。「哈!看不出來你這麼多心,又要照顧未婚妻,還要擔心我?」
「不是的,其實我和玉茹沒什麼——」杜懷之急急地想解釋。
「沒什麼?!都要結婚的人,竟然還說和她沒什麼?我真是錯看你了,想不到你是這麼的不負責任。」
「不是,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著急地想把一切實情說開,可是,事關辛玉茹的名聲,他又不能說出她其實是同性戀,而他和辛玉茹的婚姻則只不過是兩個不想結婚的人,對彼此父母的一場交代而已。
「我看,從今以後,我們兩個還是離彼此遠一點好了,要是讓你的『未婚妻』誤會,那我就罪過了。」
「戚妍你聽我說……」杜懷之上前拉住她的手想解釋,但又不知該如何說起,此時,他真的是又急又為難。
戚妍甩開他,賭氣地說道:「學校的學生沒多少人,不需要太多的老師。既然辛老師來了,那麼我也可以下山了。」說完,她真的轉身就走。
她情緒這麼差,根本也沒心情偷圖了,干脆下山,免得被杜懷之氣死。
「學校不需要你,但我需要呀!」杜懷之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你……」戚妍心忽地一緊,她轉過頭想知道他話裡的意思,但看進他那深遠難懂的眼底,仍讀不出他真正的心思。
「戚妍,你難道對學校一點依戀也沒有?」其實他想問的是——對他有無半分依戀,但他沒資格問,不是嗎?
「沒有!」戚妍氣極地朝他吼道。
原來他是為了學校才會說出那句需要她的話,她還以為……以為需要她的人是他自己,她好失望,失望得心都擰了。
「你說謊,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為這個學校和這群學生的。」
「那是你多心了,總之,明天我會把辭呈遞上的。」戚妍轉頭就走。
其實,原本她的目的就不是來教書的,本不該對這裡產生太多依戀,可是現在,一想到自己將要離開,她忽然覺得好難過、好捨不得……
「小妍!別走。」杜懷之急急地叫住她。
戚妍定住了腳步,這飽含疼惜與不捨的呼喚,令她心頭一熱,眼淚在眼眶裡轉著。
她想回頭,但她的心好亂,亂到已經無法思考自己來這裡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了。所以,她必須先離開這個讓她一直感到窒息的地方。至於工程圖,等他完工後再來偷吧。
「我要走,你管不著,我們沒簽合約不是嗎?」
「戚妍,難道你不明白我,其實我……」杜懷之擋在戚妍面前,顫抖的手緊緊抓住她的肩,所有想要表達的情感,一下子又全卡在喉嚨說不出來。
戚妍看著他的眼,期盼著他能說些什麼話,但他只是深深的看著她,眼底的著急和不捨,始終拼不成文字說出。
杜懷之的沈默,令她很生氣,她氣憤地推開他,然後拔腿就跑。
杜懷之腳步一顛,來不及抓住她,只能無奈地、痛心地看著戚妍頭也不回地離去。
戚妍已經離開好幾天了,這幾天下來,杜懷之除了上課,其餘時間幾乎都在發呆。
辛玉茹看到這種情形,實在不忍心。
她又替杜懷之換了一杯茶後,才說道:「杜大哥,你真的捨得讓戚老師離開?」
「戚妍的個性我最清楚,她向來說到做到。」杜懷之看著戚妍的辭呈又發起呆來。
原以為那天戚妍只是說說氣話而已,沒想到她真的丟下辭呈走了,而且連一句再見也沒來和他說。
「這幾天,我在村裡晃了一圈,發現大家都把她當成山神派來的守護神了,還說,她和你才是天生的一對。」辛玉茹一想到村民的敵意就覺得好笑,彷彿她才是那個介入杜懷之和戚妍的第三者。
「玉茹,你別誤會,我和戚老師沒什麼的。」杜懷之連忙解釋道。就算他不愛她,但身為她的未婚夫,他也應該對她忠心的,不是嗎?
「杜大哥,你別再自己騙自己了。我看得出來,你對戚妍是真的動了情,如果你不是對她有著特殊的情感在,你也不會為了她,而荒廢了你最愛的教育事業。」她指指滿桌子擱了好幾天沒批改的考卷。
杜懷之知道自已在心思細膩的辛玉茹面前,根本掩藏不了任何情緒,於是他終於承認了。
他滿臉愧疚地低下頭。「對不起,玉茹,我真的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既然你喜歡她,就去把她追回來呀。」辛玉茹大方地鼓勵著。
既然杜懷之和戚妍彼此相愛,她何不好心一點成全他們,讓這兩個相愛的人能永遠在一起?她真心祝福他們,也希望他們不要和她一樣感惰路波波折折的。
至於那場『交代性』的婚禮,有沒有已經無所謂了,反正她已經決定要在山裡終老一輩子了。
「但追回來也沒用,不是嗎?我根本給不了她任何承諾。」
「為什麼給不了?如果你是擔心和我之間的婚約,那你大可放心,我已經決定不嫁你了。」
杜懷之激動地緊握住她的手。「你——你說的是真的嗎?可是,你為什麼又不嫁了?你父親他——」
辛玉茹點點頭。「燕平剛去世時,好事的媒體不斷地揣測著我和燕平的曖昧情感。當時要不是你挺身而出,為我掩飾我是女同志的事,讓那些好事的媒體沒機會去傷害我父親,恐怕我父親早就被我氣死了。那時候,我答應要嫁給你也只是權宜之計,目的是想哄哄那些媒體。現在,我退出演藝圈都這麼久了,又打算在山裡教書,已經不會有人再注意到我了,所以,有沒有婚姻真的無所謂了。再說,這輩子,除了蔣燕平,我真的不想為任何人披上婚紗。」說到這兒,她再度難掩心痛地低下頭。
「杜大哥,愛情來時就得把握,千萬別像我一樣,等到失去了心愛的人才知道要後悔。」她永遠也忘不了蔣燕平對她的愛,更忘不了燕平為了救她,而慘死在輪下。
杜懷之感謝地凝著她。「玉茹,我真不知該如何謝你。」
「如果要謝我,就請你一定要幸福。去吧,把戚妍找回來,千萬別錯過她。」
「我會的,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開她了。」
杜懷之望向晴朗的天空,向同在這片天空下,卻遠在另一端的戚妍發誓著。
日本 東京——
「笨蛋!要你們偷張圖,這麼多天都偷不到,你們是怎麼辦事的!」禾風會社的社長道明佐,怒不可遏地罵吼著。
他愈罵,山本中竹和武田一的腰就彎得愈低,頭都快要貼到地上了。
「報……報告社長,實在是杜懷之的密碼太難解了,連一流的商業間諜——金彥也解不出來,還說——他要回來日本研究、研究。」武田一解釋著。
「你還敢說——」道明佐高舉起手,真想從武田一的笨腦袋敲下去。
「社長!對不起!」武田一反射性地連忙退了一步,嚇得心臟伻怦跳的。
「哼!難怪田中貴次那個老狐狸,寧願花大錢請特務組織幫他偷圖。」要不是禾風會社的預算沒那麼多,他早就也像田中貴次那樣,花錢請個專業的特務來幫他,根本用不著被這兩個笨蛋氣!
嘟嘟!道明佐按下內線。「什麼事!」
「報告社長,田中貴次先生要求見您,請問您現在有空接見嗎?」秘書小姐問道。
那隻老狐狸這時候來做什麼?雖然驚訝,但道明佐還是決定會會他。
「叫他進來。」
才說完,田中貴次就突然走進來。
「道明先生好久不見呀!」他手臂熱情的大張著,想給道明佐一個熱情的擁抱,可是卻讓道明佐給擋住了。
「有什麼事情就直說,我很忙。」對付這種道貌岸然的笑面狐狸,道明佐根本不想給他好臉色。
「道明先生真是快人快語,那我就直說了。」田中貴次沒人請他坐下,他自個兒就大剌刺地坐在沙發上,還非常自動地喝了口桌上的熱茶。「聽說禾風會社打算在福岡那兒創辦學校,是嗎?」
「哼!您的消息還真是靈通。」福岡那塊地,道明佐上個月才剛標到,這個月才在將地目變更成學校用地而已,田中貴次就知道他要辦學校了?難不成田中貴次天天盯著他不成?
「聽說,您還看中了台灣一位校長的設計圖?」
道明佐心一驚,不明白為什麼田中貴次怎麼會這麼清楚他的計劃,他看向山本中竹和武田一,但看他們坦然的神情又不像是背叛者。
「你怎麼會知道?」道明佐的聲音因過度吃驚而顯得有些顫抖。
「商場上有什麼是秘密嗎?」他會知道,是因為他日前買通了商業間諜——金彥。也幸好他即時發現道明佐也在肖想杜懷之的設計圖,否則,萬一要是讓道明佐給捷足先登了,那他那白花花的美金不就白給了鳳園!
「你到底想怎麼樣?」瞧田中貴次的表情,像是要脅他來的。
「不想怎麼樣,只是想和你談一筆生意而已。」田中貴次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福岡那塊地,上個月讓你標去了——」
道明佐明白了。他打斷他的話。「你想叫我把地賣給你?」
「沒錯。」他花了一大筆錢請鳳園的人替他偷夢想學園的工程藍圖,如果偷到了,卻沒有足夠的土地可建,也是白費。
「想都別想!」道明佐斷然拒絕。叫他把這個賺錢的機會讓給田中貴次,除非他死!
「我知道貴公司最近的財務吃緊,如果你勉強建學校,相信學校還沒蓋好,公司就先倒了。所以,如果你肯把地賣給我,我願意出市價再加兩成的價錢。」
「你、你——」道明佐氣得心臟病差點爆發。「給我送客。」
「不必了!」田中貴次站了起來。「既然道明先生身體不舒服,我下次再拜訪。」走出去前,他還轉過身說道:「不過,那塊地,我一定會弄到的,拜拜。」
看田中貴次囂張的樣子,道明佐氣得一口氣差點順不過來。
「你們——你們給我聽好,不論用——用什麼手段,也要把圖給我搶回來!」
田中貴次,就算我把地捐出去,也不賣你!道明佐握緊拳頭,恨恨地在心裡發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