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怎麼定義幸福的她不知道,但若由她下定義,那就是每天早上和白震剛一起醒來,晚上一起甜蜜的入眠,這就是她的幸福,只要有他陪伴,即使是一杯白開水也是甜的。
她知道這就是愛,也許五年前曾經溜走,可是現在她已牢牢抓在手中。
她的改變是那麼明顯,她的嘴角、眼角總是帶著一種滿足的快樂,同事們雖不清楚她和白震剛的狀況,可是大家現在都祝福他們,她已很久沒有再聽到黑寡婦的事。
「歆亞,你是搽什麼保養品?愈來愈漂亮。」
「白震剛還只是前夫嗎?」
不管是什麼探問,黑歆亞都一副八風吹不動,現在她只要敞開心去接受單純的生活,簡單的幸福,便已足夠。
「歆亞姊,有個女人一早就送來這信,還說她在對街的那家咖啡屋等你,請你一定要過去。」工讀小妹拿了一個普通信封給她。
「這是什麼?」黑歆亞接過,邊說邊打開信封,當看到信封裡的一張照片,還有一張用電腦打著黑寡婦的紙張時,她倒抽了一口冷氣,全身血液彷彿凝結。
「歆亞姊,你還好吧?」工讀小妹第一次見到血色可以那麼快的從一個人的臉上退去,不禁擔心的問。
「對街咖啡屋?她有說幾點嗎?」
「沒有。」
「我出去一下。」黑歆亞抓起自己的皮包像是要趕飛機一股的倉卒離開。
對方究竟是誰?為什麼要給她這封信,更重要的是為何她有趙駿文的照片!
柴玉妍手裡的攪拌棒,在精緻的咖啡杯裡不停的攪動,但她的視線直盯著對街。她當然清楚黑歆亞的長相,可是她要「欣賞」她此刻的表情,那照片和黑寡婦的字條,勢必會讓她赴約。
她受不了了!她再也受不了黑歆亞臉上那甜蜜、快樂的表情,趙駿文死了,她孤苦一生,找不到人生的意義,而黑歆亞呢?
她竟愈嫁愈好!如果她的日子和她一樣悲慘,她還可以忍受,但如今黑歆亞太幸福了,她無法原諒!
黑歆亞趕到了咖啡屋,推開咖啡屋的門時,甚至聽不見門上大響的風鈴聲,一心只急著找人。
角落有個女人用眼神和她示意,不用揚手、不用出聲,光是一個目光,就已經昭告了她的身份,她正是黑歆亞要找的女人。
她朝對方直直走去。那個女人看起來蒼白、瘦弱,但目光冷峻。
在坐下的同時,她很快的跟朝她定來的服務生要了杯咖啡,然後專注的看著坐在她對面的陌生女人。
「你的名字不是秘密吧?」黑歆亞決定主動出擊,她已經挨悶棍挨太久了。
「柴玉妍。」她冷冷的報上自個兒的名字。
「我們認識嗎?」
「我知道你是黑歆亞,你現在知道我是柴玉妍,所以你說我們認不認識?」
她看黑歆亞的眼神祇能用陰森來形容,但黑歆亞無懼的追問:「你為什麼有趙駿文的照片?」
「你到現在還猜不出原因?」柴玉妍話裡透著濃濃的譏誚意味。
「我又不認識趙駿文所有的朋友!」連他對她而一百都幾乎是陌生人。
「你以為我是他的朋友?」柴玉妍表情苦澀的問她。
「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不想浪費時間胡亂猜,她想快快弄清楚一切。
「如果不是你的介入,駿文和我是打算結婚的。」柴玉妍憤恨的指控她的不是。「我知道我家是平凡人家,配不上豪門,但是我和駿文是真心相愛的!」
黑歆亞沒有接腔,靜靜聽著她的控訴。
「他迫於家庭的壓力、迫於無法當個不孝子,所以必須娶你,因而犧牲了我!」
黑歆亞突然想通了,「所以那一晚是你打電話來?」
「沒錯,是我!我要他出來見我。」柴玉妍痛不欲生的承認。「因為我告訴他我懷孕了。」
黑歆亞看向柴玉妍的肚子,如果照時間來推算,她應該要臨盆了才對,但她看到的是平坦的小腹。
「我騙他的。」柴玉妍自己招認。「我怕他不肯在新婚之夜出來。」
「難怪駿文說什麼都要出去一趟。」黑歆亞釋懷了。「聽你這麼說,他不能不去。」
「但我沒有想到他會發生車禍……」眼淚早已流光,她眼神空洞的望著黑歆亞。「我只是想再看看他,假裝他還是我的,卻不料從此與他天人永隔……」柴玉妍心中有很多的苦無法對其他人說,很多的恨排解不了。
黑歆亞只能沉默,感情的事不是別人可以置喙的。
「是我害死他的嗎?」柴五妍有些失神的問。
「是命吧!」黑歆亞中肯的說。
「這是你害死他的?」柴玉妍眼睛一瞇,眼神變得銳利。
「我害死他?!」
「如果你不點頭嫁他,會變成今天這個局面嗎?」柴玉妍怒火沸騰,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黑歆亞身上。「你敢說你愛他?你想和他共度一生?」
她被問倒了。
「你根本不愛他,可是你卻同意嫁給他,為什麼?」柴玉妍咬牙切齒指責她。「為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不相愛的人卻要結婚生活在一起?!」
她無法回答。
「我恨你!」柴玉妍的目光裡有著濃濃的恨意。
「我之前並不知道駿文和你的事。如果我知道,你以為我還會想要嫁給他嗎?而且駿文為什麼不為自己的愛情爭取?如果你們這麼相愛,他該為你們的愛挺身而出。」她並不是在推卸責任,但柴玉妍也不該把錯全要她一個人扛。
「他必須聽從父母的安排。」柴玉妍為死去的男友說話。「他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
「人死不能復生,我難過、遺憾,但無能為力。」黑歆亞一歎。她也是聽從父親的安排,雖說兩人不相愛,但她從沒想過兩人的緣份這麼短暫。
「黑歆亞,你以為駿文死了,你就可以快樂、輕鬆的過日子嗎?」她的說法並不能平復柴玉妍心中的恨意,她冷哼道:「『黑寡婦』這個名號會一輩子跟著你,不管你走到那!」
「是你。」黑歆亞恍然大悟。「是你一直在散播謠言。」
「如果不是你,今天我和駿文會在一起,也許辛苦了點,也許會有阻撓,但是不至於到天人永隔。」柴玉妍認定黑歆亞是破壞她幸福的兇手。
「柴小姐,我認為你該去看心理醫生。」
「你以為你可以和白震剛快快樂樂的在一起?」柴玉妍突地拋出一個震撼彈。
「你知道震剛?!」她以為這個女人只把焦點放在她身上,沒有想到她連震剛也一起關注。
柴玉妍露出恐怖的笑。「有關你的一切,我全知道。」
「你瘋了!柴小姐,你真的需要一些心理諮詢和心理治療。」黑歆亞心急的說。「震剛和這事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根本不認識駿文,和你更扯不上半點關係!」
「沒關係……」柴玉妍笑著,卻看來一臉猙獰可怕。「馬上就有關係了。」
白震剛今天回來的比較晚,因為最近股市震盪加劇,空頭和多頭交戰激烈,所以收盤之後他仍有許多行程,可是不管多忙,他總是惦記著嬌妻,會不自覺的想著她。
五年前曾經錯過,五年後能失而復得,他除了一次次感謝上天之外,只能對她更好、更愛她。她不只是他的生命,更是他的陽光、空氣和水,他不能沒有她。
「歆亞……」一進門,他想看到的人就是她,想第一眼就見到她的笑臉。
但是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靜。
他找了主臥室、洗手問,她原來住的客房、書房、廚房,都沒有她的影子。
進門時有看到她早上穿出門的鞋就脫在玄關,她的包包也放在梳妝台上,人該在家的,只剩下大露台沒找。
黑歆亞的確在這裡,露台上擺著一個四方桌和兩張海灘椅,白天可以在這裡看報紙、喝咖啡,享受那種遠離塵囂的感覺,尤其露台地板上鋪著長條木板,感覺就像是來到了度假小村。
坐在這裡,該是全身放鬆、愉悅的,在辛勞了一天之後,該要有段美好的時光。
但是,黑歆亞此刻的表情卻不是如此,她看起來嚴肅,眼中有著以往不曾見過的憤怒和挫折,看得他好擔心。
他沒有急著開口詢問,反而在另一張海灘椅上坐下。有時陪伴就是最好的打氣與鼓舞,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如果歆亞想說,她會主動開口。
黑歆亞當然知道這會白震剛在自己身邊,很神奇的,有他在,她發現自己的情緒放鬆不少,心中的壓力也減輕不少。
「你回來了。」她輕輕說了一句。
「還好嗎?」白震剛關切的問,不想給她壓迫感。「晚上有點涼,你在這裡坐多久了?」
「好一會了。」她看看他,硬是擠出一絲笑容。「想看星星、數星星。」
「那你應該等我,我的視力一點二,再小的星星我都找得到。」滿是縱容的語氣。
黑歆亞伸手握住他的,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兩手緊緊交握。
「你想告訴我嗎?別忘了我們是彼此信任的。」他柔聲的問。
她一臉為難。「我沒有忘。」
「有事我希望你直接間我。」這是上一次機場事件給他的體會,明明沒有問題,都可能因為沒有溝通、沒有詢問清楚,而引發大風暴,幸好他們有了圓滿的結局。
「震剛,不是你的問題。」她直言,不想給他任何誤導。
「那麼是你碰到了什麼事?」白震剛正色關心。「我是你的丈夫,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不要她獨自承擔所有的煩惱。
「震剛……」感受他濃濃的愛意和關懷,令她感動。
「只要你不是殺人放火、作奸犯科……」他試圖以幽默來緩和緊繃的氣氛。「我都可以想辦法幫你解決,我認識一些戰鬥力很強的律師。」
黑歆亞淺笑。「不需要律師。」
「那就不難處理。」他寬了點心。
黑歆亞看著夜空,手仍是緊緊的抓著白震剛的。她不知道柴玉妍打算如何,但她感受到她有好深的恨意,只是趙駿文已經過世,這難題該如何解?
「歆亞,你的心事不方便讓我知道嗎?」
「其實也沒有什麼事。」黑歆亞不知道該怎麼講出口。
「你都這樣還叫沒事?!」當然他的說法是誇張了一些,可是他眼睛沒瞎,如果這叫「沒事」,那真的有事,豈不是要天翻地覆,鬧得不可開交?「有問題不要放在心裡,一個人獨自煩惱。」
「震剛,讓我好好想一想,之後一定會告訴你。」不想增添他的困擾,這一刻她只想和他靜靜的度過。
「好吧!」他決定不勉強她。「那我們來找星星好了,說不定運氣好的話還可以看到流星,然後許願,這不是你們女生最愛的奇跡。」
「如果真的有流星……」黑歆亞看著天際,感受到一股神秘的力量與浩瀚星空的偉大。「你會許什麼願?」
「和你一起到老。」他想都不想,直接說:「不管以後我們變肥、變醜,我們都要愛著彼此,一直到老。」
黑歆亞忍不住咬著唇,因為怕自己會哭出來。這願望對他們算是簡單,但為什麼她會突然有種好像難以達成的疑慮?
「你呢?你許什麼願?」他看出她的隱忍與壓抑,卻沒有逼她。
「我想要……世界和平。」她想緩和氣氛,故意說。
「黑歆亞!」他佯裝動怒。
「好啦好啦,我希望我們能一直牽著手,永遠不會放開。」她搖了搖他們交握的手。「答應我你不會鬆手。」
「我絕不會鬆手。」他承諾。「我會牢牢抓著你的手,然後一起變老。」他會呵護、疼寵她一輩子。
黑歆亞以為白震剛已經熟睡,所以離開了他的臂彎,翻身背對著他。
她知道自己不該胡思亂想,柴玉妍只是見不得她快樂,要她和她一樣痛苦,如果她夠聰明,就不該掉入柴玉妍的陷阱。
但是,她做不到!
趙駿文的意外死亡,黑寡婦的惡名,到今天她威脅要讓她無法幸福……
抓著被子的手爆著青筋,她好想哭,好想好好的發洩心中那股慌亂,她是做錯了什麼?她為什麼不能擁有幸福?
一隻大手陡地伸了過來,硬是扳過她的身軀,讓她重新回到他的臂彎裡。
「安心睡吧。」
「震剛……」她不再壓抑的低聲啜泣。
「有我在,你不會有事。」這定他的保證,而且他會用行動證明。
「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
「我也一樣。」白震剛啞著嗓子。「只要我們彼此相愛,你還擔心什麼?」
黑歆亞在白震剛的安撫之下漸漸平復情緒、入了夢鄉。
但白震剛反而睡不著了。
到底是什麼事困擾了她?
「又來了?!」何廣明哀叫。
「我是沒付你薪水嗎?」白震剛板著臉,厲聲質問。「或是叫你做你能力不及的事嗎?」
「但是這跟工作……」
「既然你是我的助理,那麼只要是我的命令或是交代的事,就是助理工作的一部份!」
「請問,黑小姐這次又怎麼了?」他知道總裁和黑小姐已經住在一起,而且兩人過得好像神仙眷侶,生活中當然會有意外、插曲,但他們可是超級相愛,至於兩人確切的關係,他不敢問也不想知道得太清楚。
「反正你去給我弄清楚。」究竟是什麼事困住她。
「總裁自己問不是比較……」何廣明想到上次他向總裁報告黑小姐和一個男模吃飯,當時總裁的表情……他真怕總裁會去拆了那家店,順便把男模的全身骨頭也卸了。
「廢話少說,盡快給我答案。」
「是!」
這一次柴玉妍是直接找來雜誌社,人就坐在會客室裡,一副要跟黑歆亞討債的模樣。
「你……」還未想通的黑歆亞整個人有點不知所措。
「忽然有點想你,所以來看你。你穿紅色洋裝?」柴玉妍一副吃定她的表情。
黑歆亞其實不喜歡紅色,但是這件洋裝是她和白震剛一起逛街時買的,他覺得紅色可以讓她的皮膚更顯得白皙,紅色讓她感覺充滿熱情,她是為他而買、為他而穿的,尤其她最近的心情……
「你到底想怎樣?」黑歆亞壓抑混亂的心緒問。
「你不想看到老朋友?」
「我和你不是朋友。」
「但是你死去的老公……」一說到趙駿文,柴玉妍的臉上又流露感傷和遺憾。「是我這輩子最愛的男人。」
「柴小姐……」
「黑歆亞,我這麼痛苦,你怎麼可以想幸福呢?」柴玉妍的表現就像是一個瀕臨崩潰的女人,「你怎麼可以自己活在天堂,卻把我推向地獄?」
「你可以試著走出來,只要你拋掉過去的包袱——」
「黑歆亞,漂亮話我比你還會講、比你更清楚,可是你不是我!」她的輕鬆以對,令柴玉妍更加怒不可遏。「你現在什麼都有,而我有什麼?沒有男人、沒有愛,只像一個遊魂整天晃蕩。」
「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她由衷表示。趙駿文的去世是個意外,她不該沉溺在過去的痛苦裡。
「你幫我?!黑歆亞,你要幫我?!」柴玉妍的笑容變得有點邪惡。「到底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你居然要幫我?!」
「我是真心的——」
「你什麼都不必說!」柴玉妍撂下狠話,絕不讓她好過。「我和你之間沒完沒了,你不要以為可以擺脫掉我!黑歆亞,我們之間還有得玩呢!」
何廣明果然沒讓白震剛失望,看著手中的紙條,人名、電話、地址都有,他的助理說只要這個女人出現,歆亞的情緒就會波動。他問過了雜誌社的工讀小妹,也拐彎抹角的查訪了下歆亞的同事,這段日子,這個女人三天兩頭的就出現。
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勒索,是不是歆亞有什麼把柄落在這個女人的手中?
不可能!
為了搞清楚這件事,也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好,白震剛按著紙條上的地址找上門,不管是什麼問題或麻煩,他都要插手解決,他不想再看到歆亞愁眉苦臉,他的女人該是每天快快樂樂過日子。
當柴玉妍看到門外站的是白震剛時,並不意外。她不認識他,但是看過他,知道他的名字,更知道他是黑歆亞的丈夫,當然也對他做了功課。
「柴小姐,我是白震剛,有點事找你方便嗎?我就站在門外和你談。」
「我知道你是誰。」柴玉妍也沒有請他進門的意思,她一手撐在門框上。「你是為了黑歆亞來的?」
「果然是你!」白震剛知道自己沒有浪費時間,找對了地方。「可以談談嗎?」
「談什麼?」柴玉妍一副高傲的姿態。
「你和歆亞到底有什麼過節?」
「過節?」柴玉妍搖搖頭,笑了,但是笑容是扭曲的。「我和她沒有過節,我只是看不得她順心如意,活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見不得她好?」白震剛耐著性子再問。
「黑歆亞沒有告訴你?」柴玉妍冷笑嘲弄著。「她沒有抱著你哭訴?」
「你希望她這樣?」白震剛眼神一冷。
「上天為什麼這麼不公平?」柴玉妍厭惡的冷哼。「有的人得到一切,有的人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