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片上的署名是:還愛著你的震剛。
黑歆亞的用意是洗刷惡名,可不是要引起騷動或是為自己增加更多的困擾,但現在給他這麼一搞,只怕她的日子—
「震剛……歆亞,是那個常上理財節目的白震剛嗎?」
「去年我們雜誌辦過票選,獲得台北第五名的黃金單身漢嗎?」
「他和你什麼關係?」
「你們在交往」
這會白震剛是願意充當她活著的前夫嗎?不管了!
「他是我的前夫。」黑歆亞決定孤注一擲。
「你們結過婚什麼時候?」
「白震剛是你的前夫?去年他接受訪問時明明是未婚!」
「而且他居然還活著?!」
當其中一個女同事脫口說出這句話,大家就找借口做鳥獸散,一下子,黑歆亞的辦公桌前只剩那束美麗的黑色鬱金香,好像剛剛的吵雜不曾發生過。
那天他主動留了手機號碼給她,她拿起手機撥給他。
「收到花了?」白震剛先開口。
「那什麼意思?」她直接問。
「你不是想洗刷惡名?」
「我是。」把握住機會,黑歆亞道出她做了什麼,「所以我告訴大家你是我的前夫。」
手機的那一頭一片死寂,白震剛沒料到她會自作主張。
「我卡片上並沒有前夫這兩個字。」
「我自己加的!一群女人圍在我的辦公桌前七嘴八舌,為了堵她們的嘴,又想這正是破除謠言的好機會,我才說你是我的前夫。我不知道你有參加去年社內的黃金單身漢選拔,你是第五名—-」
「黑歆亞,這是重點嗎?」他的語氣裡隱隱透出不平和氣憤。「所以,在你同事眼裡,我現在是你的前夫了?」
「你生氣了?對不起,我只想到要解決自己的問題,自作主張的把你拖下水……」她深深表達歉意。「要不……我再向大家解釋好了。」
「只怕愈描愈黑。」
「那……」
「晚上見!」他說了一個他們以前常去的老地方,不想再多說便掛了電話。
歷史博物館旁就是二二八和平紀念公園,以前逛完西門町,他們總會到和平紀念公園走走,再坐在歷史博物館前的階梯上,喝著附近有名的酸梅湯,從交往開始,大男人的白震剛就堅持要支付所有的花費,即使用小錢也能創造出最大的快樂。
坐在歷史博物館前的階梯,如今的他不再是學生,身為成功的財經人士,他吃得起高級餐館,有能力開高級跑車、穿昂貴的訂製服,但他卻好懷念那一段純真、甜美的時光。
穿著窄裙,踩著高跟鞋的黑歆亞一臉歉意。「震剛,我很抱歉—」
「歆亞,要我當你的前夫也行,不過,」白震剛站起身,手裡拿著酸梅湯,一開口就擲出令人震驚的話語,「我們先結婚吧!」
「你剛喝酒了嗎?」他知道他在說什麼嗎?
「一年。」他沉穩的說:「我們當一年的夫妻,不管你認為這算復合或是交易,總之如果不結婚,我就不配合,到時你可能又得換工作,也許黑寡婦的名號會流傳得更廣。」
「你為什麼想要和我結婚,難道你不怕死嗎?」她對他的心態不解。
「你真當你自己是黑寡婦?」
「我不這麼認為,但是……」
「你是今天才認識我的嗎?」他神色堅定。「我是會聽信謠言被左右的人嗎?你的丈夫在你們新婚之夜就死了,那是意外!」
黑歆亞愣愣的看著他。
「我就是要和你結婚,如果你不想公開,我們可以公證結婚,一年之後,如果你想解除婚約……」他一個聳肩,看不出真實的情緒。「反正我只是要打破謠言,證明你不會剋夫。」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不需要犧牲你的婚姻。」她溫柔但堅定的表示。她當然感謝他的「挺身相助」,但是,她只需要一個前夫,而不是一個丈夫。
白震剛當然知道他們不必結婚,只是分開五年,他也沒料到,再見到她仍令他心動,她的出現讓他體悟到,他本以為早已經放下的那段愛情一直都在,這次,他不能再錯過她!
所以不管是用什麼理由或借口,哪怕要他說出一年不只有四季,只要讓他有機會擁有她,他都願意。
「震剛,事情不必搞得那麼複雜。」
「如果你不接受,最簡單的辦法你只要把那些流言當耳邊風。」
一個有名無實的婚姻不是黑歆亞要的,更何況如果他們跑去公證,不通知雙方父母,以後要怎麼面對雙方長輩?而且只維持一年,這算哪門子的婚姻啊
「震剛,你真的想結婚?」她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任性、凡事以自我為中心的公主,現在的她會深思熟慮,不再莽撞行事。
「我該結了。」
「但依你的條件,一定有很多女人想嫁給你。」
「可是沒有一個會叫我假裝是她的前夫。」一句話堵得她無法反駁。「你只有一個選擇,嫁給我,並且搬來和我一起住,如果你在擔心上床那件事,我不會勉強你,畢竟我沒有霸王硬上弓的習慣。」
和他住一起?不只是公證結婚
「要玩就要玩大一點,只是當你前夫有什麼樂趣,如果我們復合再婚,那才精采!」喝完了酸梅湯,他把杯子拿到不遠處的垃圾桶丟棄,踏出的每一個步伐都充滿自信的魅力。
黑歆亞不禁看得入迷了。
如果她點頭,他會成為她的丈夫,他們有機會再續前緣,感覺雖然繞了一大圈,他們並沒有失去彼此。
他走了回來,站在低她一層的台階上,但仍然比她高,他的身形總能給她安全感。
「只是一年,又不是要綁住你一輩子。」見她遲遲沒答應,他開口說服,打定主意讓她點頭。
「為什麼是一年?」
「現代婚姻都不長。」他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如果一年都玩不下去,那大家好聚好散。」只有他心裡明白,他不可能放手。
這算是一種體貼,還是一種無情?
一旦和他共同生活一年,她一定會深陷其中,無法全身而退,到時如果她得再次失去他,恐怕她會心碎而死。
不,她必須拒絕他!
「我看算了。」她寧願活在謠言中,頂多再找工作,換個環境,她不必拿自己的心和一輩子去賭。
「你說算了?!」這答案出乎白震剛的預料之外,他板著臉收回手,有點僵硬的放進自己西裝褲口袋裡。「如果被你同事們知道……」
「黑寡婦就黑寡婦,嘴巴長在人家身上,我無法制止她們不說。」
「歆亞,嫁給我會比被謠言纏身痛苦?」他猜不透她的心。
怕他誤會,她趕緊解釋,「不!我只是不要你犧牲這麼大。」
「是我自願和你結婚。」他再次表明。
「不、我拒絕。」若終究得離開他,她寧願不曾擁有過。
隔天早上十點半,知名連鎖咖啡店送來了咖啡和蛋糕,不只黑歆亞一份,雜誌社裡的每個人都有,那濃郁的咖啡香瀰漫了整間辦公室,還有漂亮、精緻的蛋糕,這又讓辦公室頓時成了菜市場。
送咖啡和蛋糕的人擺明了是愛屋及烏,大家全圍到黑歆亞的辦公桌前。
「白震剛要重新追回你嗎?」
「你們舊情復燃?我查過資料,你們上的是同一所大學,但何時結婚的?」
「他好浪漫喔!當初你們為什麼離婚?」
黑歆亞除了乾笑,實在不知道該做何反應。白震剛已表明了他的企圖,但她還是不能點頭。
擔心他還會使出其他花招,提心吊膽一整天,原以為自己白操心,但就在接近六點下班時,那高大、瀟灑的身影突地出現在她的辦公桌前。
「白震剛……」她一臉錯愕。
白震剛的態度自然,俯身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眼神無比溫柔的望著她,好像他每天都這麼做。「可以離開了嗎?」
「你為什麼來?」
「我這個前夫來接你下班啊!」
話是她自己說出去的,她總不能在這時自打嘴巴,說兩人沒有關係,說實在,她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不想離開這裡。看看他身後那些虎視眈眈的注視,所有人都在盯著他們……
「你到外面等我,我一會就出去。」
「我就在這裡等你。」白震剛站直身。「事實上我還可以和你的總編輯聊聊,她去年訪問過我。」
「不要,我好了!」她馬上拿起自己的皮包起身。「現在就走!」
「我不介意等—-」
「我介意。」不給他機會,她拉著他直奔向辦公室大門。
即使坐進了白震剛的車裡,黑歆亞仍繃緊神經,事情變成這樣,並非她所樂見。
「有專車、專人來接,你還眉頭深鎖?」他伸手想要撥開她頰邊的髮絲。
她側身避開了他的手。現在車內只有他們倆,沒有觀眾,他不必表現出兩人舊情復燃的恩愛樣。
「震剛,一定要搞到這個地步嗎?」
「我在幫你,你不高興?」
「你這樣一搞,大家成天都會注意我的一舉一動。」
「看久了,她們也會覺得無趣。」
他裝出一臉無辜的表情。「我只是盡量做好一個想回頭前夫應做的事,再說前夫關心前妻有錯嗎?」
「我不是你的前妻!」
「不是你說的,我是你的前夫。」
五年前的她,有嚴重的公主病,生氣只會發火,現在的她變得理性,明白鬥嘴或是口角並不能解決問題。
「震剛,你不用再來了,我自己會收拾殘局,但還是謝謝你。」她終於體悟找他充當前夫是個愚蠢的辦法,還是靠自己好。
「但如果我就這麼消失,你那些同事會怎麼想?」他雙手握緊方向盤一下,實在不願因她改變主意而放棄重新來過的計劃。
「復合無望。」她灑脫的回答。
「那造成你困擾的謠言怎麼辦?」
「就隨他們說去。」黑歆亞強迫自己要看開。「換個角度想,我會少一些麻煩或騷擾。」
白震剛一直以為要改變一個人的個性很難,可是他發現黑歆亞變了。
「和我結婚真的這麼令你難受?」他原以為她對他餘情未了,現在看來或許是自己想太多了。
「我自己可以解決。」
白震剛不習慣求女人,且強摘的瓜不甜,既然她拒絕了,他只能還她平靜的生活。
「你還有心情吃晚飯嗎?」
「我不餓。」
「那我直接送你回家?」他的語氣淡淡的,像是將滿腔的熱情壓制至最角落。
「你不用送我,我可以搭捷運回去。」
「你搭捷運上下班?」
「方便又不會塞車。」她喜歡搭捷運,讓她有種莫名的歸屬感,好像她也是台北這個城市的一份子。
她真的變了。
她的拒絕令他感到挫折,這會卻又為她感到驕傲。
「你愛坐捷運沒問題,但是今天讓我送你,然後……就照你的意思吧!」
「給你帶來困擾……很抱歉!」聽出他退讓的語氣,黑歆亞真心誠意的說:「沒想到你和我們雜誌有淵源。」
「那只是一個無聊的活動。」
「黃金單身漢第五名……你成功了。」她由衷為他高興。
白震剛用力握緊方向盤,他是成功了,但是也失去了她……
「就算我成功了,還是票選第五名的黃金單身漢,你仍然不想嫁給我。」他自我消遣。
說什麼都怪,最後她選擇沉默。
白震剛高調出現又突然銷聲匿跡後,關於黑歆亞的新流言是,她不只剋夫,且留不住任何一個男人。
她當然也聽到這些謠言,告訴自己不要受影響。無奈辦公室就這麼一點大,她不時接收到那些同情的目光和關切的問候,逼得她好想逃。
「歆亞,辦公室好久沒有花了。」
「咖啡和蛋糕的味道棒極了,什麼時候再有?」
「什麼時候可以看到你前夫?」
隨著愈來愈露骨的詢問,黑歆亞愈來愈難以招架。唉,都怪當初她逞一時口快,現在自食惡果了,更慘的是——
「歆亞,我們想訪問你前夫。」
「時尚雜誌加入財經訪談,合適嗎?」她找個借口搪塞。
「都什麼時代了,看時尚雜誌也可以同時關心財經可是一舉兩得,除了衣服、包包、鞋子,現在的女人對理財也很有概念,總編輯覺得這主題結合很好!」
「可是……他很忙。」
「所以才要麻煩你來敲時間!」見她還想找理由,對方直接道:「歆亞,這只是一件小事,又不是要你親自執筆,就這麼決定了。」
閃不掉了。黑歆亞只得硬著頭皮想法子辦妥這件事。
她沒那個臉直接找上白震剛,那找他的助理總行吧?反正只是要敲定採訪的時間。
何廣明當然清楚自己老闆的所有行程,也對她有印象,卻不敢亂做決定,總裁發起脾氣可是驚天動地。
「黑小姐,請你直接和我們總裁打個招呼,只要他點頭,我可以馬上排入——」
「你安排就可以了吧?一個小採訪花不了多少時間,麻煩你了!」
「黑小姐你都已經來到這裡,總裁就在他的辦公室,我想他一定願意……」何廣明不懂,這個黑小姐搞神秘的特地要Kelly把他找出來,約在公司門口碰面,就為了談定和總裁的採訪時間。
「我還有其他事,你只要回我個電話。」她塞了一張自己的名片給他。
「如果你想確認,我現在就可以……」何廣明拿出手機,準備聯絡上司。
「不要!」她急得抓住他的右手臂。「不要在我的面前打!」
「為什麼?」
「因為——」
「歆亞。」白震剛走出公司門口就看到這麼令人不悅的一幕,出聲喚了一聲。
背對著他的黑歆亞,頓時一僵。
「你和我的助理有約嗎?」
感受到總裁散發的怒氣,何廣明露出無辜的表情。
黑歆亞抽回手,無奈的轉身面對他。唉!該來的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