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配 第三者
    「公主,你千萬別這麼想,皇爺不是也說了,你命帶煞星只是前任國師胡謅而已,你是千金之軀,絕對不是剋夫的人。」喜春慌張了,畢竟明日便是公主的大婚之日,新娘子都還沒過門就怕會剋死丈夫,實在不是好兆頭。

    「喜春,難道你都忘了?那人說的話,全都應驗了。他說我年紀尚幼就會失去母親,從此以後在宮中孤立無援,這點應驗了。想要娶我的男子會死於非命,也應驗了。這讓我如何不相信我的命格就如他所說的?」

    金伝懿早已習慣沒有母親的陪伴,與喜春一起安靜的在宮中一角生活,如今要她嫁人,然後也許會剋死丈夫,她萬萬做不到。

    但是皇帝的賜婚聖旨已下,絕對不可能收回,讓她只能無助的鎮日擔憂、害怕會害慘皇甫邵。

    「公主,請你別再擔這個心了,只要期待未來的日子一定會幸福美滿就好。」喜春很努力的不流下眼淚,哽咽的話語卻洩漏了情緒。

    她跟著金伝懿將近十個年頭,金伝懿雖然貴為公主,但是從未受過公主的待遇,反而飽受冷落、漠視和言語奚落,不過從不說苦,總是笑著說自己一點也不在意,在宮中吃得飽,穿得暖,還有她的陪伴,跟其它困苦的百姓比起來,幸運了一千萬倍,所以絕對不怨天尤人,還得要感謝上天讓她生在帝王家。

    像主子這樣的好姑娘,值得丈夫無條件的疼愛,未來嫁人後,她相信主子一定能過得十分快樂,而非在嫁人前還得擔憂自己命帶煞星,會剋死丈夫。

    「喜春,謝謝你。」

    瞧喜春因為自己而心情低落,這並非金伝懿樂見的,伸手拍了拍喜春的手背,揚起淺淺的笑容。

    喜春的心意,她收到了。

    既然她即將嫁人,就該抱持著樂觀的態度面對未來的風雨,杞人憂天並非她的個性,也無濟於事。

    雨勢滂沱,從皇甫邵將金伝懿從皇宮迎入家門開始,雷聲轟隆作響,掩蓋了震天的炮竹聲。

    來得較晚的與會來賓淋得全身濕透,全都在心底咒罵這該死的天氣。

    坐在上位的金浚勾著嘴角,同幾位大臣談天,內容無非是國家大事與邊疆戰事,他深沉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一切,除了幾位與皇甫邵有拜把之交的好兄弟外,其它人全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

    皇甫邵怎麼會不知道這點,當他執著另一端由金伝懿拉著的紅綵帶走入大廳時,狹長的雙眸瞥見的是一群人努力隱忍著訕笑的模樣。

    薄唇微勾,他知道他們是怎麼看待這樁婚姻,心想,他一定會讓他們這群戲迷失望,因為他會活得好好的。

    什麼剋夫命?什麼命帶煞星?完全是無稽之談,人生就要自己掌握才會有趣。

    低頭瞧見自己手裡執著的紅綵帶,他不禁啞然失笑。

    唉,前一刻還說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如今他握在手裡的卻不是自己的決定。

    「良辰到。」禮儀官聲如洪鐘,打斷了皇甫邵的思緒。

    此時,在媒人婆的引領下,皇甫邵與金伝懿站在大廳前,面對正位,皇甫邵的父親皇甫驊坐在上頭,另一邊的座位則是一個檀木靈位。

    皇甫邵與金伝懿順著禮儀官的指令,先拜了天地,再拜高堂,然後兩人交拜,最後他領著她往內室走去。

    「唉,皇甫將軍小命休矣。」陳官員小聲的說。

    「就是說,只可惜了國家棟樑即將命喪黃泉。」林官員佯裝遺憾的說,實際上卻是訕笑著。

    這樣的言論在檯面下暗潮洶湧,誰教皇甫邵跟金浚是拜把之交,金浚一手操辦金伝懿的婚事,首選受害者就是他的多年好友。

    「真不曉得皇爺和將軍到底是不是好友。」陳官員又說話了。

    「怎麼說?」林官員反問。金浚與皇甫邵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培養出深厚的情誼,在朝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如果皇爺與將軍是好友,怎麼會要好友娶剋夫的十七公主?」陳官員說。

    「本王會要皇甫邵娶伝懿,全然是因為伝懿一定會是個好妻子。」一道低啞的嗓音自兩人的身後響起。

    兩名五品官不寒而慄,迅速轉頭,看見金浚,嚇得以很不自然的方式轉身,趕緊參拜,「參見皇爺。」

    「看著吧!這將會是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好婚事。」金浚分別拍了拍兩名官員的肩膀,以很輕鬆的口吻說話,然後雙手負在身後,從兩人的中間穿過,往內堂走去。

    是的,沒有任何原因,他就是深信他們兩人一定會締結好姻緣。

    入夜後,雨勢雖然小了一些,但是夜風狂吹,夾雜寒氣逼人,使得賓客全都躲在室內,一邊喝酒吃菜說著吉祥話,一邊卻等著看笑話。

    就說嘛,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昨天還是萬里無雲的好天氣,今天開始狂風大作,雨勢綿密,有如在天地罩了一層紗,這不是老天爺也替皇甫邵掬一把同情的眼淚,不然會是什麼?

    在宮中走動的人幾乎無人不曉,十七公主剛出世,就被精通占星的前任國師斷言命帶煞星,實在不宜嫁人,免得害得自己成為寡婦,連帶也害了丈夫娶妻後命喪黃泉。

    不只在大廳裡吃喜酒的官員與眷屬這麼想,就連被派去服侍新嫁娘的婢女也是這般心思。

    「小麗姐,少爺不會有事吧?」身為將軍府的家僕是不該這樣講主子的背後話,但小夏就是害怕。

    「別胡說,今日是駙馬爺的大喜之日,不准隨意亂說話。還有,以後要改稱少爺為駙馬爺,知道嗎?」小麗低聲斥責,雖然心底也是對新夫人的命格有所疑慮,但大喜之日決計不能亂說話。

    小夏努了努嘴,點了點頭,趕緊將盛著合巹酒的托盤端入新房。

    「妹妹辛苦了。」喜春不愧是待過皇宮的宮奴,深知在新環境裡首要之務就是打好關係。

    「不會。」小夏從小就被賣至將軍府當婢女,這是第一次見到皇宮中的奴婢。

    喜春待小夏將托盤放在圓桌上後,不疾不徐的從腰際間取出一包用紅紙包裹的碎銀,塞入小夏的手中。「這是我家公主給你的,說你今日辛苦了。」

    「謝謝公主,也謝謝姐姐。」小夏感覺這紅包沉甸甸的,應當是她一個多月的薪俸有餘。

    「別客氣,將來我們都是一家人了,還請妹妹未來多多擔待。」喜春拍了拍小夏的手背,口吻裡滿是親暱。

    這一來一往之間,待在新房裡待命的奴僕全都被喜春拉攏了,心底想著從皇宮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

    不消兩盞茶的時間,沉穩的腳步聲從迴廊那端傳來,最後停駐在新房前面,然後推開房門。

    穿著一身喜氣紅袍的皇甫邵站在門前,狹長的雙眸沒有因為方才過度飲酒而迷離,維持一貫的冷淡,彷彿事不關己的掃視房間一圈,最後看向端坐在床沿,一身火紅嫁服的嬌小身形。

    「參見駙馬爺。」奴僕們行禮,朗聲開口。

    皇甫邵沒有說話,跨過門檻,直直的走向床鋪。

    金伝懿的心從房門被推開後便亂了節拍,無法克制的狂跳,在他黑色的鞋頭映入她僅有的視線範圍時,到達頂峰。

    一雙漠然的眼眸躍上心頭,那是在他凱旋歸來的洗塵宴後,她與他的第一次眼神交接。

    她沒有聽過有關他太多的傳聞,有的也只是他顯赫的戰績,對於他這個人沒有概念可言,因此將自己的慌張歸納成新嫁娘的必經歷程。

    「請駙馬爺揭開喜帕。」媒人婆開口。

    皇甫邵從奴僕手上的托盤拿起喜秤,將掩蓋了金伝懿一整天的紅蓋頭掀開。

    火紅燭火的映照下,她巴掌大的小臉粉嫩無比,靈動的雙眼雖然透露些許疲憊,但是另有一番迷濛的絕美風情。

    他不否認,金伝懿的確是美人胚子,尤其是那挺立翹鼻下的豐唇,令人產生想要一親芳澤的衝動。

    媒人婆說了幾句吉祥話後,接著又命人將早已斟好的合巹酒端至新人的面前。

    皇甫邵掀袍端坐在金伝懿的身旁,兩人僅差一個指頭的寬度就會碰觸在一起。

    他們兩人取過奴僕手中的紅色酒杯,交臂後,飲下皇帝御賜的桂花釀。

    熱燙的酒水入喉,隨即從喉頭散發出清香,充斥在金伝懿的檀口中,感覺臉頰微微發燙,小腹灼熱,視線變得迷濛。

    媒人婆面帶微笑,又說了一連串的吉祥話。

    皇甫邵直想打呵欠,不過還是捺著性子聽完,又和金伝懿吃了一堆隱含著雙關語的果子,折騰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一干奴僕才魚貫的離開,讓他和她獨處。

    「累嗎?」他嗓音低啞的問。

    金伝懿抬頭,望向坐在身畔的他,微微點了下頭,「的確是累了。」

    「既然公主倦了,那麼我命人幫你準備熱水,讓你沐浴。」皇甫邵勾起嘴角,不帶溫度的說,也沒等她回話,逕自打開房門,交代了待在外頭的奴僕後,又關門入內。

    望著他高挺的背影,她才知道他竟是如此霸道的人。

    也許是在戰場上發號施令慣了,他完全沒有徵求她的同意就擅作主張,但是這樣也好,金伝懿可不想他會因為她是公主而有所忍讓或改變作風,畢竟她也只是不受寵的孩子,剛剛好冠上公主的名號是她的幸運,因此希望他無需對她必恭必敬。

    她的心思飄走了,等到回過神來,才驚覺皇甫邵不知何時早已轉身,與她四目相接,不禁微微詫異。

    「稍待一會兒,就能備好熱水。」他微蹙眉頭,沒有錯過她可愛的神情。

    該怎麼說她呢?他覺得金伝懿似乎沒有公主的高傲架子,反倒像只小倉鼠,雖然算不上賊頭賊腦,卻十分容易受到驚嚇。

    皇甫邵面無表情,心底卻慶幸她融合了女孩與女人的衝突氣息,是讓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小美人,至少讓他在這樁被迫的婚姻裡,不再如第一天得知皇帝賜婚的當下那般反感。

    金伝懿不自然的回應道:「麻煩你了。」

    「不會。」他本來就不多話,更何況目前面對的是完全不熟稔的新婚妻子,話又更少了。

    安靜,是新房裡唯一的寫照。

    金伝懿知道外頭有好幾名奴僕待命著,若是新房裡的氣氛不熱絡,甚至稱得上死寂,他與她在明日過後一定會被當成笑話來看。

    她是不介意自己成為別人的笑柄,但是皇甫邵絕對不成,畢竟他還得上朝,監督弟兄練武,甚至之後還得帶兵打仗,所以讓弟兄們知道他家和萬事興是十分重要的,這也是她眼下在意的事情之一。

    「那個……」金伝懿企圖製造歡樂的氣氛,讓外頭的人誤以為兩人樂在其中,然而一發現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竟然緊張得支支吾吾。

    皇甫邵沒有開口,望著她,等待她說下去。

    「今晚我們……」她硬著頭皮,決定豁出去了。

    「我的房間與公主的寢室就隔著一道門,倘若公主欲召見,只要喊一聲即可。」他突如其來的打斷她的話。

    公主與駙馬不同房是歷代承襲下來的規矩,雖然當上駙馬是無上光榮,但也只是檯面上的春風得意,畢竟公主並非一般百姓,夫婿對她而言是臣屬,而非頭頂上的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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