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當媽媽好累。
不是她缺乏同情心,而是在自己也喝了不少清酒,超想睡覺的情況不聽他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實在很想乾脆拿把鎚子敲昏他,改天再想法子逼供算了,可是……
聽他娓娓訴說從小父親偏愛兩位異母哥哥,尤其是得知連喝一點啤酒都會使他過敏之後,便對他更加失望,她又不忍心拒聽了。
在教育專家的指導下,兩名兄長優異的表現讓父親引以為傲,而自已書念不好,體質又虛弱,縱然擁有修長的身材和出色的相貌,可心理上總覺不如人,看輕自己之餘,專橫跋扈便成為他的保護色,寧可遭到誤解,也不願被人看穿真正的自我,久而久之,連他都相信自己是這樣難搞的人。
長大之後,兄長們一個成了中醫界的翹楚,另一個和死黨自創品牌,賣的是自行研發的各式情趣用品,經營得有聲有色,而既沒魄力也無實力的他就只能在「黑記」當個有名無實的掛名老闆了。
他的際遇讓常靜想到自己,生父雖然跟她不親,但她至少擁母親全部的愛,而他就只有優渥的環境和對他過度期待的父親,爹不疼娘不要,能不寂寞嗎?
聽著聽著,她不禁有些欷吁,伸手輕撫俊臉,才發現他不只是臉部泛紅,連脖子也都起了細小疙瘩的粉紅色疹丘,這才想起他剛說過不能喝酒的事,氣得想從他後腦勺K下去。
「媽媽,我好癢……」金正久睜大了眼,無辜地望著她,邊說邊扯開鈕扣,在胸前和脖子抓個不停。
「給我閉嘴!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為什麼不告訴我,還一杯接一杯統統喝下肚?」
這突變的火爆語氣嚇得金正久彈坐起來,頭暈目眩搞不清楚狀況,愣愣地看她拿了手機衝進浴宅,不一會兒,竟然跑出一隻河童?
溫柔的媽媽去哪裡了?為什麼他的浴室裡會有一隻穿著人皮的河童……
正在氣頭上的常靜一下子忘了從「媽媽」的角色跳脫出來,生氣地指著他大吼:「死小孩!不准抓!手給我放下!」
「喔。」他立刻停止抓癢,傻愣愣地任她翻出他後口袋裡的皮夾,確認有健保卡之後,隨手抓起一件厚外套命令他穿上。
金正久嘟嘴搖頭,「熱熱,不要穿……」
常靜瞇起眼一瞪,他瑟縮了下,乖乖穿上外套。
「把拉鏈拉到脖子。」她沒好氣地叮嚀。
叮咚、叮咚!
門鈴聲響起,常靜快步走去開門,對著去而復返的陳嘉鴻迭聲抱歉:「對不起啊,因為他對酒精過敏,我怕他會有生命危險,只好又打給你。」
「沒關係,反正我明天沒事。」陳嘉鴻走了進來,稍微觀察了下金正久身上的紅疹,隨口說:「這應該是酒疹或是蕁麻疹,要是你擔心,去醫院打個針就行了。」
聽起來似乎不是很嚴重,不過……
「不去會怎樣?」
「聽人家說,這個大概會讓他癢個幾天,是那種很不舒服的搔癢。」
常靜二話不說立刻回道。「那還是去一下好了,畢竟是我害他的。」
「嗯。」她的心急,陳嘉鴻看在眼裡,了然在心裡,只是沒有當場追問。
打完針,從醫院回來之後,陳嘉鴻再度離去,留下常靜照顧病人。
「藥給你。」常靜撕開藥包,連同溫開水一起遞給他。
出門一趟,金正久的醉意退了大半,身體還在發癢,但他的心思全都集中在腦海裡的某個難解之謎——
從小,他就很珍惜夢到生母的機會,縱然他總是看不清她的面容,也聞不到任何足以代表她的氣味,但只要有夢見她,沒有寫日記習慣的他都會鉅細靡遺地記下夢境,可自從長大成人後,他已經很久不曾夢到她了呀!
金正久看著那只和身體相比顯然過分纖細的小手,遲遲沒接過她手裡的藥和杯子。
常靜不由得蹙眉,不耐地催道:「發什麼呆?快拿去,難不成還等著我餵你吃藥啊?」
嗯,這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啊……」當下,他毫不猶豫閉眼張嘴,從夢裡耍賴到現實中,「我很不會吞藥,你得一顆一顆餵我才行!」吃了N年的益生菌膠囊和保健食品來改善體質,他絕對稱得上是吞藥高手,卻故意裝低能拐她服侍。
「是嗎?」金正久的反應提醒了常靜,他已經清醒了,該要馬上停止危險的角色扮演,「那你慢慢來,晚安。」硬將手裡的東西塞給他,便轉身回房去了。
睜開眼發現熟悉的矮胖背影迅速消失在門後,金正久目不轉睛盯著門板,瞇起的眸子,犀利無比。
這河童越來越不像話了,居然喧賓奪主,當他在呼喝小弟啊……
呃,仔細想想,這好像是他給的特權嘛。
今晚,他之所以會喝那麼多酒,全是因為想要回報常靜為他慶生的好意,這是長大歷笫一次,他想要跟人搏感情,就算引起過敏反應,身體癢到不行,但結果……很值得!
這次的夢太真實,那股與他的沐浴乳相同的氣味、低柔慵懶的嗓音,以及殘剛在指尖和掌心的柔膩膚觸,種種跡象具體得讓他難以相信,那只是他酒醉恍神誤闖的美好夢境……
那真的只是夢中的幻影嗎?還是……根本就是某人瞞了他什麼天大的秘密?
他會查出來的。
等著瞧吧!
「媽?」某天中午,常靜忽然接到母親的來電,忍不住追問,「怎麼了?你身體不舒服嗎?」平常都是由她主動聯絡,不免感到有些擔心。
「不是。外公說很久沒看到你了,你要不要抽個空去看看他?今天……不,明天方便嗎?」
「為什麼這麼急?他還好吧?」
「他跟鄰居出國去玩,一回來就急著找你,可能是買了什麼紀念品要送給你吧……你不想穿裙子沒關係,可以的話買頂假髮來戴吧,突然看到你頭髮理得那麼短,怕他會嚇到。」
常靜鬆了一口氣,柔順地說:「好,等我請好假就跟他聯絡。媽,你身體還好吧?我好想陪你去看病……」
「我都有按時複診,沒事的。」
「那我就放心了,你可要乖乖吃藥,吃得營養一點喲!」
「我知道,那你自己小心。」
「我會,媽再見。」
收了線,常靜不由得陷入沉思。
當年,母親未婚產女,外公雖然不悅,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他也只能吞忍羞辱,接納了她們。
後來,生父又再出現,連哄帶騙說服了她,令她執意帶著年幼的女兒搬進生父與元配的家,沒名沒分的跟著他,外公氣得跟她斷絕父女關係,直到一年前因為外婆過世,加上老人家思孫心切,最近才又恢復聯繫。
為討好外公,每次見面前她都會逼著自己打扮成他喜歡的樣子,只希望能幫母親多說些好話,讓他們早日重溫疏離已久的父女親情……
金正久無聲無息靠近,突然出聲問她:「你媽打來幹嘛?」
嚇!這傢伙幾時摸進來的?
常靜按捺怒火,板起臉,沒好氣地問:「我明天有事,可以休假吧?」
「當然可以!」金正久笑開臉,故作輕鬆地追問,「你要去哪裡?」
「合約有規定我必須先報備行蹤才能休假嗎?」
「沒有啊。」哼,改天偷偷加上去!
鈴鈴鈴……
常靜一聽,挑眉道:「下班了,沒別的事我要走了。」假髮跟陳嘉鴻借就行,還得去買明天要穿的農服。
哼!跟媽媽講話表情超溫柔,一看到他就擺臭臉……奇怪,擺臭臉向來是他的專利,怎麼也被這小子學去了?
好想知道河童明天要去哪裡,可是他又不肯說。
來玩跟蹤遊戲好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乾脆來破解那小子的秘密好了!
金正久很快的回到住處,看她連澡也沒洗便匆匆離去,就更加好奇了。
「突然要求休假,他到底要去哪裡?」抓了另一輛車的鑰匙,他打開車庫門偷看了一眼,開車在她搭的車後面慢慢跟著。
計程車在一幢透天厝前停下,看常靜走了進去,金正久也就跟著停在三戶之外的鄰居門前。
不一會兒,鐵卷門上升,一輛國產車開了出來,看前座有兩個人,他想也不想地發動引擎跟上,一路開往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五分埔?他們來這裡幹嘛?」
看他們停車下車,一前一後走入人群中,金正久只覺得有股說不出的怪異,還來不及發現什麼異狀,只得趕緊下車追上。
鶴立雞群的高挑身材讓他難以隱身於人潮之中,只要他們來個回馬槍就有可能會被發現,轉頭張望了一下,看到有人在賣帽子,他二話不說立刻付錢戴上,壓低帽簷,在他們停下來商量時假裝檢視店裡的衣服,一面觀察兩人互動。
真是怪了,他怎麼越看越覺得那個小矮人不是河童?可是那張臉明明就是……啊,是眼鏡!河童沒戴眼鏡居然看得到路?還有那件羽絨衣,似乎神奇的把那臃腫腰身和龐大的「面龜臀」完全修飾掉了。
「買一頂帽子好不好?我覺得這頂挺適合你……」
陳嘉鴻拉著她走入一家店裡,逕自摘下她的鴨舌帽,拿起架子上的瘋子往她頭上戴,此舉惹來女店員白眼,冷冷地嗆:「不好意思,,不買不能試戴喔!」
「抱歉。」常靜立刻摘下它,戴回自己的帽子,隨即拉著陳嘉鴻奔向別家店裡。
當金正久親眼目睹那塊應該是寸草不生的「光明頂」、卻有著烏黑濃密的毛髮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想衝上前上戳破常靜的謊言,但再看見「他」拉下羽絨外套的拉鏈,將它脫下,好讓那個熊模熊樣的男人將一件粉色菱格紋女衫往那隆起的胸前比去——
隆起的胸部?河童是男的,怎麼可能會有那種胸型?而且……那小子的大肚腩也跟著消失了!
金正久拚命揉眼,一瞬也不瞬的等著移除女衫的瞬間——
「就這件好了,我肚子好餓,懶得逛了。」再也無法忽視吵鬧不休的肚皮,常靜妥協了,拿出皮夾交給好友。
陳嘉鴻將女衫遞給店員,拿鈔票時隨口問:「不買件裙子?」
「才不要,我要配長褲。」常靜穿上外套,將皮夾塞回內側暗袋。
系金!「他」真的有胸部!「他」是女的!「他」到底是為什麼要女扮男裝接近他?
金正久不自覺地擰著眉,滿腦子疑問急需獲得解答。
「你想買衣服嗎?」
「不用,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松山湯包,還有玉米排骨湯。你呢?」
「好啊,就吃那個。」
拎著新買的上衣,飢腸轆轆的兩人快步朝松山路移動。金正久想起那個熊模熊樣的男人是那天載他去醫院的「指定駕駛」,直覺事情不單純,默默跟在他們身後,準備見機行事。
占好位置,點完餐,兩人興奮地聊著,金正久不請自來,冷不防的在常靜身邊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把她嚇了好大一跳,慶幸沒說出什麼足以洩漏真實身份的話來。
陳嘉鴻雖然不清楚他跟蹤常靜的用意,但她在「黑記」當臥底,此時不宜讓真實身份曝光,用腳碰了她的鞋尖一下,示意由他出面處理。
「你是金先生吧,我是那天幫你們開車的指定駕駛,你可能不記得我了。」
「我記得,你後來還載我去醫院打針嘛。」金正久不動聲色地接話,目不轉睛看著她,「這位是……」
「她是我的女朋友,常莉。」陳嘉鴻若無其事地介紹。
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拿她尋開心?他是皮在癢了!
常靜用力捏了把陳嘉鴻的腿肉,面不改色地對金正久點頭微笑,前者當場咧嘴瞪眼,一臉疼痛樣。
「常莉,她也姓常?」
「她是常靜的雙胞胎妹妹,他應該有告訴過你吧?」
金正久只好附和:「是啊,他是說過,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長得這麼像。」
常靜主動問好,「金先生你好,久仰大名。」裝不熟她最在行了。「我們的五官是很像,如果他沒有掉發的困擾,可能就不會自暴自棄了吧。」
「自暴自棄?」有嗎?他怎沒感覺到……
陳嘉鴻失笑,雙手在腹部比出誇張的弧度。
金正久挑眉,「你的意思是,他是因為掉發而……吃肥?」這未免太扯了!
常靜輕笑接話,「你想想嘛,女人都喜歡像金先生這樣高大英俊的男人,常靜長得不高,年紀輕輕頭髮就掉成那樣,就算有張娃娃臉,也很難得到真愛吧?」
她話裡的輕視意味令金正久感到有些不悅,忍不住當場反駁:「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這麼膚淺吧?」
常靜不禁一愣,他是在替「河童」抱不平嗎?
此時,老闆送來他們點的食物,陳嘉鴻忙不迭地推薦,「金先生,這家的割包非常有名,一起吃吧?」兼趕人。
聞著陣陣滷肉香,金正久簡直快餓瘋了,但想到還得搶在他們之前回到車上,便直接拒絕,「不了,我還有事,你們吃吧。」
在他離去之後,兩人不約而同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陳嘉鴻吃著美味的割包,低聲確認:「他已經起疑了,你還要繼續嗎?」
「當然要!」忍了那麼久的鳥氣,怎能輕言放棄?「兩種扮相落差那麼大,我覺得他應該會相信才對,況且都已經努力了幾個月,沒道理在這時候放棄。」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有事隨時打給我。」
「我會的。」
那兩人覺得他相信了嗎?
金正久大口吃著超商便當,一面想著那個說法。
其實只信了一半,但他不是沒見識過電影化妝特效的神奇之處。
常靜和常莉究竟是雙胞胎還是一人分飾兩角,在親眼證實常靜是正港男兒身以前,他是不會相信的。
吃完便當,金正久拿出PSP玩遊戲打發時間,沒來由的突然想聽歌,接上耳機,切換到Mp3,聽起了他最愛的「寶貝」——簡單、清新又甜蜜的音符,同時也是「愛」的代名詞。
以前,他總愛幻想那位女歌手是代替母親唱給他一個人聽的,但在那一夜之後,他卻只想重溫夢中的天籟,一遍又一遍。
關掉PSP,他將注意力放在那輛國產車上,忽然很想抽根戒除已久的香煙,在煙霧瀰漫中享受屬於一個人的寂寞……
「沒要買什麼了嗎?那就回家羅!」
「嗯,回家吧。」
有兩個聲音隨腳步聲漸漸靠近,一粗嗄一低柔,即使已將車移至燈光昏暗處,金正久飛意識轉向右側,不希望跟蹤計劃就此結束。
見那輛國產車開動,他技巧地跟了上去,彎起的唇線不自覺地輕哼「寶貝」……
啾、啾啾……
細小的鳥鳴此起彼落響起,偶有幾聲輕啄金屬的聲響。
納悶地掀開充當被褥的外套,映入眼簾的光線強得令金正久不得不瞇起雙眼,想起昨晚跟監跟到不小心睡著,他趕緊豎直椅背,低頭看了下時間,眼角正巧瞥見一名嬌小女子自那幢透天厝走出,身上穿的正是昨晚常莉在五分埔買的那件粉色菱格紋女衫,但那頭及腰長髮是怎麼回事?
她要去哪裡?為什麼又變裝了?昨天偷聽到常靜說今天要去見一個人,那會是誰呢?
那個「指定駕駛」呢?說是她男友,卻讓她獨自搭車出門,難道不怕她跟別的男人搞曖昧嗎?
老天,他快瘋了!
常靜跟常莉究竟是不是同一人?如果是的話,該拿他——不,該說是她,怎麼辦好呢?
腦中的問號多到爆滿,讓他更加欲罷不能,見她搭上計程車,他迫不及待跟蹤下去,摸著飢餓的肚子,邊祈禱她要去的地方不會是連蛋餅三明治都沒得買的荒郊野地。
約莫十分鐘後,計程車終於在一家咖啡館前停下,見常莉走了進去,金正久也趕緊停車,殺到附近超商買了三個大亨堡和咖啡回車上狂嗑,邊等她出來。
過了一陣子,常靜拎著咖啡和小蛋糕走出店內,引頸翹望車道,忽然伸長了手,興高采烈地揮舞起來。
「興奮成這樣,肯定是要見男人了!」金正久沒好氣地撇嘴猜道。
一輛復古敞篷車減速切入慢車道,而後停下,駕駛座上的男人下車繞向人行道,打開車門等在一旁,慇勤至極。
而常莉則是將手上的物品交給對方,甜笑著上了車,那表情貌似是很習慣接受男人的服侍……
哈,果然是見男人來的!
不過,那個男的都已經白髮蒼蒼,老得足以當她的爺爺了,逛街逛不久,在床上恐怕也沒什麼戰力,跟這樣的老頭約會有何樂趣可言?
啊,一定是那樣了!
金正久立刻聯想到「援交」。
居然瞞著男友出來賺零用錢!不乖的女孩,讓我看看你還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一想到某人的秘密將會在他鍥而不捨的追蹤下一一現形,金正久不自覺地興奮起來,發動引擎打檔踩下油門,等不及想看她驚慌失措的表情了。
他們來到一家仿歐式城堡建造、專賣異國料理的特色餐廳,在車上吃完午餐後,進入園區,縮小版的許願池,幸福噴泉維妙維肖呈現眼前,令人心曠神恰。
往城堡內走去,寬敞舒適的空間裡,古典的水晶吊燈垂掛在挑高的天花板中央,搭配宮殿壁紙的牆上掛著一幅幅仿古名畫,一金一紅兩張緞面貴妃椅上各擺了一對皇家泰迪熊,成員們各個頭戴皇冠,身穿貴氣禮服,無論是布料、車工還是刺繡,精緻的程度讓人不禁有種墜入時光隧道般的奢華風情。
拎著外公給的禮物,常靜面有難色地確認:「外公,我一定得這樣穿嗎?」
「你小時候最愛把你媽的絲巾披在身上當露背裝穿,要外公抱——嘖,不是說好今天你是瑪莉而我是喬治?」常顥佯怒強調。
「外公!」明明就是他喜歡看她那樣穿,她只是配合一下讓他開心,怎麼就變成她愛穿了?
「叫我喬治。」老人猛搖食指糾正她,柔聲催促,「瑪莉,快去換上,我要來大顯身手了!」邊說邊低頭調整單眼相機的光圈,臉上洋溢著多年不見的自信神情,讓常靜看得入迷。
外公是退休的攝影師,幫人拍了一輩子的大頭照和沙龍照,老人家最大的嗜好還是幫家人拍攝生活照,後來外婆過世後,他使關閉照相館,帶著相機和簡單的行囊,跟好友結伴四處旅行,用照片寫日記。
「外……好,喬治。」見外公仍堅持,她忍不住偷翻白眼,試圖翻案,「除了這三條絲巾,還有沒有能讓我「蔽體」的服裝?」
「有。」常顥立刻指向貴妃椅上的熊家族。
「穿……那個?」常靜瞠目蹙眉,面露難色。
外公現在是改走煽情路線嗎?
他賊笑點頭,不容拒絕地推她進化妝間,不忘叮嚀:「換好就趕快出來,別在乎小可愛,我會修片修到性感得讓你不記得有穿過它!」
「唉……」外公一認真起來,她就只有投降的份啊!
當常靜認命拿起Hermes cashmere絲巾正要穿上的同時,那名不速之客詢問過服務人員之後,謊稱自己是租用拍攝場地的工作人員之一,便大搖大擺進入「皇家熊堡」。
聽見開門聲,常顥下意識轉頭望去,以為是誤闖特區的遊客,怕外孫女出來撞見會害羞,忙不迭地告知:「年輕人,這裡是拍攝場地,今天已經被我包下來了,假如你是在找餐廳……」
「不,我是來找人的。」原來他們是來這裡拍照。
「你跟朋友約在這裡見面嗎?」那大概是迷路了吧。
「是啊,我是來找常——」
那聲音是……糟!外公不知道她女扮男裝在「黑記」臥底的事,萬一因此穿幫就完蛋了!
「金正久!」常靜嚇得連鞋也沒穿就衝了出來,見他身上穿著昨晚的服裝,她邊瞪眼怒吼、邊將他推到外頭,「你跟蹤我來這裡幹嘛?你這個變態!別以為你是我哥的老闆就連我的私生活都管得著了!」
金正久低頭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吹了聲口哨,輕笑勸道:「冷靜點,你……」
天大的秘密眼看就要被揭穿,教她怎麼冷靜得下來?
「你馬上走,這裡不歡迎你!」
朝門內抬了抬下巴,金正久沒好氣地問:「他是誰?」
「我說了你就走?」
「嗯。」好迷人的海溝,好白好嫩的冰淇淋,好可愛的小蠻腰,好翹的小屁屁,好勻稱的美腿……
好美的「風景」。
是該提醒她小心穿幫,還是繼續「吃」冰淇淋好呢?
「他是喬治。好了,你快走——」
算了,反正他是壞心人咩!
他無預警地傾身湊近,故意用色迷迷的眼神盯住她的胸部說:「啊,莉卡娃娃,你的蓓蕾蹦出來了!」
什麼蓓蕾?「嚇!」難道說……
她渾身一抖,立刻護胸查看,「咦?」嚇死人,它們哪有蹦出來?只是小可愛有點縮下去而已……
金正久趁隙開門鑽入,好整以暇地參觀屋內裝潢。
常靜趕緊追上,氣憤地瞪住他,「喂!你答應要走的!」不要臉的傢伙!
「你又沒說走去哪裡,對吧?」他一臉無辜地回她,轉向老人,客氣地問:「請問,可以讓我留下來參觀嗎?」
常顥旁觀他們的互動,察覺兩人似乎有著不尋常的交情,便點頭應允,「既然你也認識瑪莉,不嫌棄的話就留下來參觀吧。」
金正久疑惑蹙眉,「瑪莉?」她不是姓常嗎?怎麼又改名了?
「我是喬治,她是瑪莉,請問你是……」遇見好玩的事情,常顥的老頑童本性又冒出來了。
George&mary?這個怪爺爺到底是在演哪一出?
「叫我阿固吧,我該坐哪裡,才不會干擾到你們?」金正久微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