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珊,謝天謝地,我終於找到你了!」電話那頭是一個心急如焚的男人。
「維倫?」這麼晚了,他找她有什麼事?「你怎麼……」
「她不見了!她消失了,像人間蒸發了,我到處都找不到她!」武維倫幾乎瘋了,那天晚上,他送翁戀玫回她的住處去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蔡佩珊一驚,但她得先弄清楚他的問題,「你在說誰?你先冷靜點。」
「我說的是玫玫,她失蹤了!」他無奈的低吼,聲音有些哽咽。
「玫玫他失蹤了?她沒告訴你要去哪裡嗎?」嗅到不尋常的意味,蔡佩珊的情緒也跟著緊繃,「她是不是回鄉下老家去了?你有去哪裡找過嗎?」
「去過了,她沒回去。」她還被她繼母凶了一頓,勒令兩人分手。
「是嗎?」蔡佩珊邊思過著邊道:「我這幾天去日本出差,剛剛才到家,我先聯絡幾個她以前的同事看看,有消息再打給你。」
「拜託你了。」
他才剛掛斷電話,等在一旁的吳逸萍便等不及地問:「佩珊也不知道嗎?」
武維倫緩緩搖頭。「媽,你先去睡吧,我要再等一會兒。」
「好,你也別太晚睡。」她拍拍兒子的肩膀,「玫玫是個懂事的女孩,我想她一定是有不得己的苦衷,才會突然離開。」柔聲叮嚀後,她便走向臥房。
「我知道,媽晚安。」
武維倫打開皮夾,摺成單結的信箋安穩的躺在皮夾的零錢袋裡。
翁戀玫失蹤後,他不斷打電話,四處尋人,手機沒電了,為了打公共電話才發現它的存在。
既然他預謀離開,那應該是趁他歡愛過後疲累睏倦時偷偷放進去的。
取出它後,武維倫小心地打開,在手抄歌詞的下方是秀氣的女性字跡。
曾經,我是一朵堅拒愛情的黑玫瑰,是你用真情打動我的心,讓我勇敢卸下心防。
現在,我想做你的天使,且讓我潛入深邃的情海,給你一個深情的吻。
而自許海豚的你,是否願意給我一個回應的擁抱,讓我義無反顧停留在你的臂彎,直到永遠?
而最下方,則是同樣的筆跡以不同顏色的筆寫下的字句。
無論我在哪裡,都會永遠愛你,別來找我,好好過你的日子,祝你幸福。 玫玫
看到這段話,武維倫的心又碎了一次。
沒有她,他怎麼可能幸福?
她究竟是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為什麼非得離開他不可?
是因為她繼母堅決反對他們結婚,還是……
嘖!到底是為什麼啊?
每當想到這裡,他的眉心總會出現深深的褶紋,不禁讓他老妹直嘀咕,「哥,新進員工好不容易看習慣了你的臉,拜託別再裝凶狠嚇跑他們好嗎?」
武維倫才不在乎這些,他只想要心愛的女人立刻回到他身邊!
這時,手機鈴聲乍響,他趕緊回過神接聽。
「維倫,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裡了,不過,我想我知道她離開的原因。」蔡佩珊道。
「是什麼?」他想也不想地急著追問。
「這件事說來話長,我明天休假,但我得先去公司一趟,等我處理完公司,到時在告訴你。」
「我知道了,謝謝你。」還是得等到明天啊……
「沒什麼好謝的。我只希望經過這次,你們真的能白頭偕老。唯有這樣,我才能真正原諒自己…….」
「佩珊,雖然我無法否認,倘若不是你介入了玫玫和那個人之間,我也不可能有機會和玫玫發展感情,或許,和對方結婚後的她現在正獨自承受苦果,怨丈夫,恨自己君羊耳卯手打,坐困在婚姻的牢籠裡,一輩子無法解脫。」武維倫重重呈了一口氣,誠懇地說:「當然,對於你的遭遇,我感到很遺憾,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後悔也沒有用了,你不如放過自己,勇敢追求屬於你的幸福。」
蔡佩珊無語。
「不只是玫玫,我相信你一定也能得到幸福。」聽見電話那頭傳達室來細小的嗚咽聲,他心頭一驚,忙不迭地道歉,「對不起,我沒有資格評論你的私事……」
「不,謝謝你還願意當我是玫玫的好姐妹,那就是先這樣了,明天見。」
「明天見,還有……謝謝你。」
隔天,待蔡佩珊忙完公事,時間己近中午,但決定先和武維倫吃午餐,順便說明翁戀玫跟無緣婆家之間的糾結。
聽完女友受的委屈,武維倫氣得動怒拍桌,「太過份了,她怎麼可能那樣欺負人?!」真是莫名其妙!
「她是高高在上的百晟集團總裁,只要她高興,玩死我們這些螞蟻根本就是易如反掌。」喝著冰咖啡,蔡佩珊嘲諷地說:「除了她,沒有人會那麼變態,兒子都死多久了還不放過無緣的媳婦,非得逼人家一輩子守寡不可。」
在和費英群交往期間,玫玫不知承受了多少來自程家人的刁難,卻願意為愛一在吞忍,換作是她,早就翻臉了,何苦為一個男人跟自己過不去?
「我們走!」武維倫霍然站起身,將一張千元大鈔往桌上一放,便一把拉起蔡佩珊就要走人。
「啊?」他就要這樣去找程夙娟?蔡佩珊愣住,她有證據,他有什麼?他以為靠那張臉耍凶狠就能讓人痛苦悔改嗎?
「走,跟我去找那個女人算帳!」正在氣頭上的武維倫顧不了憐香惜玉,一心只想找到始作俑者,替翁戀玫出氣,猛力一扯,差點連人帶桌一併拖走。
蔡佩珊腳步踉蹌的被拖著走,哭笑不得地說:「喂喂喂,我還沒吃完飯耶!」而且在是午休時間,說不定對方並不在辦公室裡啊?
「就是這裡嗎?」
「對,這一整棟都是百晟集團的。」蔡佩珊聳聳肩,隨口介紹道。
抬頭仰望這座矗立在市中心的辦公大樓,武維倫心中毫無懼意。
離開餐廳開車來到這裡之後,他硬是在附近晃了半個鐘頭,才跟著蔡佩珊進入大樓。
「你們總裁在吧?請幫我們通報一下。」
「請問你們有預約嗎?」總機小姐禮貌性的笑臉,在看到蔡佩珊身後那個面露殺氣的男子時,不由得僵硬了一秒。
「沒有。」蔡佩珊微笑回道:「你只要告訴她,我是她孫子的母親就行!」
她孫子的母親?可是,總裁的獨子不是已經……
「請稍候。」懷著詭異的疑問,總機小姐順從地撥了內線電話,「總裁,大廳這裡有一位小姐想見您,她說,她是您孫子的母親,要請她上去嗎?」
「是,總裁。」沉默許久之後,總機小姐將話筒遞向蔡佩珊,禮貌地說:「小姐,我們總裁請您接聽。」
「你是哪位?」
蔡佩珊接過話筒,記憶中的聲音卻不若印象中那般冷酷,令她有些訝異。
「您可能不記得我了,我姓蔡,曾當過翁小姐的伴娘。」
「我記得你!」當年那個膽敢出言頂撞她的伴娘,居然……「你真的幫英群生了孩子?」程夙娟顧不了此事的真偽,只想馬上見到她。
「先讓我上去再說。」覺得歡天喜地是嗎?哼,我馬上讓你知道從天堂墜入地獄是什麼感覺!
「好,請快把話筒交給總裁!」
很快的,他們被請了上二十七樓,才剛踏出電梯,蔡佩珊就被程夙娟拉到總裁室的沙發上坐下來。
那張寫滿期望的老臉,竟讓蔡佩珊對即將要披露真相的決心稍稍動搖——只是稍稍。
蔡佩珊也是人,當然有惻隱之心,但就像人們說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程夙娟不肯善待無緣的媳婦,還仗拋欺人,種下惡因,必然自食惡果。
「你……那個……孩子呢?」握緊她的手,程夙娟激動不己,在獨子過世一年多後的今天,竟能聽見天大的好消息,這一定是他在冥冥之中守護著費家,不讓子孫流落在外!
蔡佩珊打開手提包,不發一語地遞出超音波照片。
程夙娟多看了幾眼,才看出那是超音波照片。「怎麼是這種?你沒幫孩子拍照片嗎?」她忍不住抱怨。
蔡佩珊不禁莞爾,隨口說:「想見他,那你得先把自己的身後事處理好才行。」
人類,尤其是上了年紀的東方人最忌諱跟死有關的話題,這本是人人都該知道的禁忌,這丫頭卻……
「你說什麼?」竟敢觸她楣頭!「我不過是想看看孫子的照片,你居然詛咒我……」
「這哪叫詛咒?你不先死一死,又怎麼可能見得到還來不及把我的子宮撐大,就被人殘忍地剝奪生命的孩子?」
「你……他……」程夙娟不斷地在腦中反覆這段話,恐慌地指著蔡佩珊和她的腹部,直到確定她說的孩子早己消失,整個人像是遭到五雷轟頂般震愕。
不久前才剛萌生的希望,竟在短短十分鐘內灰飛煙滅,程夙娟不僅無法接受,更將矛頭指向某人,先入為主地喃喃推敲,「你說的那個人……是翁戀玫對吧?是她在婚禮前發現你懷孕,所以就先下手為強,害你流產……」
武維倫聞言,倒抽一口氣,這女人對翁戀玫的恨意竟是如此不可理喻!難怪她會迫不及待逃離他,全都是這個該死的女人害的!
一聽見翁戀玫遭到污蔑,蔡佩珊當然跳了起來,再也無法忍受地指著程夙娟咆哮,「就是有你這種差勁的母親,才會教出那種自私自利毫無人性可言的爛人!」
這丫頭是瘋啦?程夙娟被吼得莫名其妙,瞇眼瞪住對方。
蔡佩珊步步逼近她,瞪眼冷笑,「看在你什麼都不知道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殺掉你寶貝金孫的真兇好了。」
程夙娟狐疑地蹙眉,「真兇?」還會有誰,不就是她那個無緣的媳婦嗎?
「當初要不是你兒子來招惹我,我絕不可能背叛玫玫!後來我發現自己懷孕,你猜費英群怎麼說?」
「他說要娶你對吧?我知道的,英群就是這樣勇於負責的孩子!」
「是啊,他是說要娶我。」蔡佩娟隨口附和,冷笑著說下去,「可是,他卻私下預約醫院,在婚禮舉行前一個星期,派人押著我去墮……」
程夙娟火大地反駁,「你胡說!英群才不可能做那種缺德事!」
「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醫院查啊。」
「臭丫頭!你以為我不敢嗎?」程夙娟痛失金孫,滿肚子悲憤之炎無處發洩,便想將這股氣轉移到她身上,右手一抬就要往她臉上捆去。
一旁的武維倫見狀,想也不想地便出手攔阻,緊握著她的手腕不放。
「你……」程夙娟怒瞪著他,並試圖抽回遭他箝制的手,「放開我!你憑什麼阻止我教訓她?」
蔡佩珊衝到她面前,不甘示弱地嗆聲,「是你兒子自斷費家命根,他是個心狠手辣的兇手,玫玫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裡卻還要被你報復,這樣像話嗎?」
「閉嘴!」程夙娟猛力掙脫,凶狠地撲向蔡佩珊,掐住她的脖子咆哮。
蔡佩珊發狠地猛扯她的頭髮,淒厲地喊道:「他殺了我的孩子,活該被嬰靈索命!那都是報應!報應啊!」
「閉嘴閉嘴閉嘴——」程夙娟摀住耳朵,尖叫著抗拒真相。
抓開她的手,蔡佩珊沉聲痛斥,「我早就想說了,是玫玫怕會勾起你傷心的回憶,要我守住秘密,誰知道她的仁慈卻換來你更殘酷的對待,現在她失蹤,也許想不開去跳海了,因為被海草纏住,所以身體浮不上來,你高興了吧?」
程夙娟聞言神情一僵,「她失蹤了?」她只是希望無緣的媳婦為兒子守貞,沒要逼人走上絕路啊!
指著她的鼻子,蔡佩珊憤怒地道:「有種就衝著我來,不要只會仗勢欺人!要是你再敢對玫玫他們出手,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撂完狠話,蔡佩珊拉了武維倫就走。
剛走出大樓,一股氣仍梗在她胸口,就是吞嚥不下。
「我覺得剛剛罵她罵得還不夠凶,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當蔡佩珊憤恨難平地想折回去時,一名年輕女子走近,攔下兩人,笑容可掬地問:「請問,你是武維倫先生嗎?」
「我就是,你認識我嗎?」武維倫困惑地看著這張清秀的臉龐,雖說陌生,但似乎又對她有些印象。
女子笑了,十分有禮地說「我們不認識,不過我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現在有個人很想見你,請兩位跟我來。」
武維倫和蔡佩珊互看一眼,很有默契地點了點頭,便隨女子走向那輛黑色進口名車。
是她神經過敏,還是……
翁戀玫撐起雨傘,無預警的回過頭,那個站在樹窗邊的顧客立刻心虛地低下頭,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看報,然後警戒地抬眼偷觀著她。
不,那並非錯覺。
但她只是去便利商店買東西,為何陌生人會那樣看她?
不想了,趕快回去吧,僱主還在等她拿報紙回去呢!
回到住處,發現僱主已經在看電視晨間新聞,翁戀玫趕緊遞上報紙。
她穿上圍裙,快步進入廚房,邊將牛奶倒出來加熱邊問:「周先生,您今天想吃什麼早餐?」
「培根玉米蛋餅,麻煩你了。」
「不麻煩的,請稍等一下,很快就好。」她輕笑著回道,利落地從冰箱裡取出材料,開火熱鍋。
周振帆拿到報紙就先翻開影劇版,忽然驚呼,「唉啊!這不是你嗎?」
「什麼?」翁戀玫關掉爐火,走到客廳裡詢問:「周先生,你剛才說什麼?」
「你看,這是你吧?」他攤平報紙,指著某一則廣告問她。
影劇版的內頁,以全版篇幅刊登她的照片,就是她在武維倫房間看過的那張海報,空白處印著他的字跡。
她叫翁戀玫,是我的天使。如果你看見她,請告訴我。 武維倫
強烈的思念席捲而來,令她眼眶濕潤,視線模糊。
「你也很愛他吧?既然這樣,為什麼要和他分開?你願意告訴我嗎?」見她淚流滿面,周振帆立刻遞上面紙,拉開另一張椅子要她坐下,溫柔地引導她說出關於自己的故事。
「原來你是因為這樣才離開他。」周振帆長呈一聲,滿是皺紋的大手輕捻著白鬚,「可是,你你覺得太傻了嗎?股東跑了,可以隨時在找,員工走了,再請就是了,就算公司倒了,只要你們依然深愛著彼此,任誰也拆散不了啊!」
翁戀玫垂眸不語,熱淚犯濫成災,淌濕了臉龐。
沒錯,是她太過畏懼程夙娟的勢力,才會忘了這麼簡單的道理。
「要找到愛你的人很容易,但要找到一個真正懂你的人卻很難,孩子,人生苦短,一晃眼就過去了,你希望自己剩下的人生都在,為他好,讓兩人都痛苦的悲傷中虛度嗎?」周振帆語重心長的勸道。
她咬唇搖頭,心痛得說不出話來。
「那就去見他,好好談一談,這才是成熟的做法。」
翁戀玫抹去眼淚,微笑點頭,「等我幫你做完早餐……」
「快!現在馬上打給他!」
「是。」她回房拿出手機,猶豫半晌之後開機,發現簡訊和留言都己爆滿,但決定先聽留言。
「玫玫,你回來好嗎?就算程夙娟想繼續整我,我也不在乎,假如公司就這樣倒閉的話,那也是因為我應變能力不足,才會禁不起考驗,絕對不是你害的……」
翁戀玫靜靜地聆聽留言,淚水不知不覺盈眶滑落,那一聲聲焦急懇切的嗓音,就像是溫柔的責備,提醒她什麼是重要的,而什麼又是無關緊要,令她歸心似箭,迫不及待想和愛人緊緊相擁,再也不分離。
按下武維倫的代號撥出電話,聽著鈴聲中斷後他急切的呼喚,她激動得不知該說什麼,熱淚紛紛滑落,一發不可收拾。
「玫玫,我知道是你!拜託你千萬別掛電話,我好想你,回來好不好?」
她掩唇低泣,情緒依然激動。
「你在哭嗎?寶貝別哭,告訴你喔,我已經找到新股東了,他對我們公司未來的發展很有信心,有意全力金援……你有在聽嗎?」
「嗯……嗯……」天啊!這是真的嗎?
「還有,我自作主張替你媽開了一間店,還找你弟弟來我們公司打工,你放心,我們談過了,他們對做過的壞事非常後悔,也答應我以後一定會努力工作。」
「可是……」萬一她繼母存心騙他……
「我們約定好了,只要他們表現良好,等晉松當兵回來,還是能在公司裡繼續工作。我覺得晉松的本性並不壞,我相信他將來一定會是個有擔當的男人漢。」
「阿倫,謝謝你……」
「謝什麼?告訴我你在哪裡,我過去接你。」
「可是……」她這麼不懂事,害他擔心難過,還有資格愛他嗎?「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我只要你當我的老婆,跟我恩恩愛愛一輩子!」
「阿倫……」翁戀玫破涕為笑,一顆心早就飛到他身邊。
「快說!我馬上過去接你,然後,我要好好彌補這陣子孤枕難眠的第一個夜晚!」
聽出武維倫話裡的暗示,她臉頰一熱,嬌嗔道:「你……討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