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去哪裡?我也要去。」
嬌嬌軟軟的女童音在偌大的宅院後方園子裡響起,伴著夜風傳來嗔意。
「你回去,這個地方就只有我們哥兒們才能來。」世無常年一十五,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命令著一直緊跟在後的衣無愁。「你趕緊回去,要不然乾娘待會兒派人找你,你可就有得瞧了。」
「我不管,你不讓我跟,倘若我真讓我娘給找回去了,我會告訴她,是你帶我出來玩的。」細白如雪的小手握著燈籠柄,微弱的燈光照亮嬌俏臉蛋上頭的壞心眼。「哼,倘若一念不讓我跟,下場也跟無常一樣。」
哼,想拿她娘親嚇她,也得看她買不買帳!
若被她反將一軍,也是他們自個兒倒霉。
「無愁……」修一念不禁暗歎了一口氣。
這小娃兒可真是黏得緊,不管他們到哪兒,她便一定要跟到哪兒,倘若不讓她跟,那可真是有得瞧了。
「反正無憂閣就在修府隔壁,若是我大喊,你們猜,依我娘的順風耳會不會發現我不在房裡,反倒是溜到修府來了?」小小年紀,竟能把這威脅恫嚇的把戲學得入木三分,真是前途……無量。
世無常暗歎了一聲,黑白分明的大眼睇了睇修一念,只好認命。「走吧,待會兒受傷,別說我沒事先警告你。」
啐,全是乾娘把她給寵壞的!
頭一次見這丫頭,她還是窩在襁褓中的奶娃兒,那時她可俏得很又乖得讓人無可挑剔,怎麼現下卻是一副鬼靈精的模樣,要人傷透腦筋。
唉,他就知道他在金陵讓乾娘給撿到長安,就注定了他命運乖舛,乾娘給他取這個名字,可真是貼切得很。
「你負責照顧她。」修一念逕自走在前頭。
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黏人的娃兒,倘若不是因為她的娘親是爹的多年好友,他可不想睬她。礙手礙腳的,他可是修府的大少爺,當今皇上最寵愛的淑妃的弟弟,可不是她的奶娘。
「喂,一念!」他怎麼這麼可憐,年紀最大卻沒有半點權力,反倒像極了個奴隸。
唉,這有什麼辦法,一個是他乾娘的親女兒,一個是他乾娘好友的兒子,他……還真是當奴隸的命呵。
「喂,你們兩個再走那麼快,我可要放聲喊人了喔!」
娘雖教她輕功,她到現在連一尺也跳不上,娘教她內功心法,她也是有聽沒有懂,娘教她的硬氣功更是不用提了;但是娘最拿手的威脅恫嚇四字訣,她可是學得淋漓盡致,壓根兒不丟娘的臉。
「嘖。」兩個少年不約而同地停步回頭睇著她。
「怎麼,不走了嗎?」衣無愁抬起明亮的水眸。
「到了。」世無常無奈地說著,輕鬆往上一躍。
衣無愁抬眼,不禁一愣。「咦,這是什麼玩意兒?」
修府後院有一整片的白樺和溪岸邊的楊柳,然她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株大樹上頭竟出現了一幢小屋。
「樹屋,你沒瞧過啊?」站在她身旁的修一念暗歎一口氣,微歛深沉魅眸。「上不上去?」
真希望她怕高,可……
「當然要上去。」她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修一念翻了翻白眼瞪著在上頭傻笑的世無常,暗咒他竟把她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他;然若是不封住小女娃的嘴,今兒個可是沒完沒了了。
但現在他該怎麼做?
「你還在看什麼?」衣無愁把燈籠擱在一邊,張開雙臂,笑得一臉天真無邪,卻又不容置喙地命令:「趕緊抱我上去啊!」
「我的功夫不到家,沒辦法像無常一般一溜煙地飄上去,要的話就趴在我的背上,否則你就留在這邊。」
他是不太願意承認,但無常跟在衣大娘這位不知道打哪裡來的武林高手身旁,武功精進自然比他快一些;加上他天天跟在爹的身邊學習如何營運,哪裡有多餘的時間習武?輸他是自然,不過他往後定會多騰出一點時間習武。
不為什麼,純粹是因為不想輸他罷了。
「可是……」她顯得有點猶豫。
「不要就算了。」他還樂得輕鬆。
「我要。」她又急忙應了聲好,乖巧地跑到他的背後,等著他蹲下身子。「你快點蹲下來。」
再次歎了一口氣,修一念不甘願地蹲下身子,背起輕盈如羽毛的她,動作難看地爬著樹,邊瞪了眼在上頭乘涼,一副優閒自在的世無常。
「快一點、快一點!」
衣無愁輕敲著他的背,晶瑩的水眸直瞅著上頭精緻的小樹屋,直想要快點攀到上頭去。
若早知道有樹屋這種玩意兒,先前娘教她輕功時,她就會好好地學了。
「要快你不會自個兒爬?」修一念沒好氣地吼著。
他身為天之驕子,有誰敢對他這般頤指氣使來著?就除了她這個來自無憂閣的娃兒!
「倘若我會爬我早就爬了!」衣無愁也不客氣。「都怪你,天天關在書房裡,一張臉白得跟鬼沒兩樣,功夫底子又打得不紮實,難怪不會像無常那樣一步便躍到上頭去。」
「你再吵,我就把你扔下去。」
這小娃兒怎懂他的心?
他的身份可不像無常這讓衣大娘撿來的孤兒一般,修府裡有一大堆事等著他去做,自然不得清閒。
但他哪裡受得住他人拿他和無常相提並論?
雖說兩人親如兄弟,但他壓根兒不認為自己不如他,他只不過比他少了點習武的時間,他的資質可是一點都不輸他。
「我就不信你敢。」衣無愁哪裡聽得進他的話?
三個人笑鬧慣了,哪一句玩笑話她放在心上過?
「你別以為我不敢。」修一念語帶恐嚇,攀在樹枝上的手蓄意鬆開,讓身子微微往後傾。
「想唬我,還早呢。」她膽子可大得很。
不過膽子大歸大,攀在他頸項上的小手卻不由得微微淌出冷汗。
「是嗎?」這下子他連腳也鬆開,只用一隻手攀在樹上。
「哼,我才不怕。」只是會抖而已。
可她怎麼嘴軟呢?娘說過,這面子可得壯大點,要不然馬上就會被看出破綻,那她往後豈不是更沒得玩?
無憂閣那麼大,人那麼多,但真正可以陪她玩的就他們兩個,倘若他們真不睬她,她往後的日子豈不是只能跟在娘的身旁,讓娘荼毒她練功練雜耍,還得練各式樂器,那不是無聊死了?
可是他若再不趕緊往上攀,她汗濕的手可真要抓不住了。
「嘖。」這丫頭果然是少根筋。
修一念身體猛地往前一晃,另一隻懸空的手攀回樹枝上頭,卻感覺攀在頸上的小手開始慢慢滑動。
「無愁,你……」才回頭要交代她,霎時發現她的雙手鬆開。「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