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覺戒慎了好一陣子,發現父親都沒有進一步動作,祝秉軍還是沒有放心。
因為從小到大,他已經習慣這樣的緊張感。
每一次都以為父親會從此罷手,珍惜手中的財富;每一次幼小的心靈裡都默默許願,如果可以停止,那他寧願不要出國玩、不要新玩具、新腳踏車,因為這樣,也就不會有賠錢欠債之後的倉皇離家、居無定所。
第一個心死的,是他母親。
在一個半夜他又被搖醒之際,以為又要連夜離開,他揉著惺忪睡眼,另一手抓起就塞在枕頭邊的小旅行袋,完全已經熟練到不必思考。
就在那一刻,他從不流淚的母親,突然哭了。
「媽媽帶你走,好不好?」母親哭著,細聲說:「我們現在就走,不要再過這種日子了。」
母親牽著他的手,穿過一片漆黑的客廳,正更開門時——
當年只有十歲的祝秉軍突然停下腳步,拉著母親,小小聲問:「那爸爸呢?」
就這麼一提問,就這麼一質疑——
「你們要去哪裡?」父親的嗓音穿過黑暗而來。
那天晚上母子倆都沒有走成。他母親被父親帶回房裡,兩人關著門說了許久許久的話,爭執聲高高低低。祝秉軍抱著小旅行袋,獨自坐在客廳沙發上,在一整片的黑暗中,等著、等著……等到睡著。
醒來之際,晨光大亮,母親已經不見蹤影。
「你媽媽有點事情回外婆家一趟,過幾天才回來。」父親疲憊地揉一揉臉,這樣對他說。
然後那一天,他父親帶他去百貨公司,買了所有他想要的玩具。
他母親沒有再回來。
直到他考上大學之際,母親才再度現身。她看著已經長高、長大的兒子,眼神充滿千言萬語,最後,只把一個印鑒跟一本存折交給他。
「媽媽只能給你這個了。」她已經明顯有了老態,溫和地對兒子說,「這些錢是當年我拚命背著你爸爸存的,才沒被他搜出來又拿去賭股票,本來就是留給你讀大學的,你自己收好。」
「媽媽,你自己——」
「我已經再婚,日子過得很安穩,你不用擔心我。」意思就是,她不想再跟他們父子倆有什麼牽扯。「答應媽媽,你會腳踏實地的過日子,照顧好自己。」
他默默望著母親,俊秀臉上有著超乎年齡的淡定與老成。
母親扯了扯嘴角,有些蒼涼地說:「還沒能力之前,不要結婚,不要讓女人懷孕,別拖累其他人,知道嗎?做一個負責任的男人。」
祝秉軍點點頭,然後,目送著母親離去。
那筆錢讓他讀完醫學院,還能做小小的投資。父親依然如打擺子一般,有時手頭寬裕如富豪,有時甚至要跟兒子拿錢周轉。祝秉軍冷然看待這一切,已經不為所動。
以為自己已經夠聰明冷靜,還刻意要表現給父親看,他過著多彩多姿的生活,完全不靠父親,也不屑賺那種投機錢;他,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沒想到,祝秉軍最後還是敗給了他父親——應該說,敗給父親那毫無止境的貪念。
那一次,股市大跌,他父親幫忙操作的幾支都賠慘了,而且資金早就被移作他用,根本連本金都無力償還。被告之後遭到通緝,居然一句話也沒說地,潛逃出境。
當警察上門時,祝秉軍才知道,他父親不但一走了之,還讓他背上了債務。喔,對了,他的印鑒、存折也被偷走,爭行裡的存款被盜領一空。
「你都已經當到醫生了,還這些錢不難吧?」警察上下打量他,說。
他是有一點錢,但沒想到會被自己的父親清空。他是醫生,但只是個教學醫院的住院醫師,並沒有月入數百萬。
那一刻,他只覺得,世界突然一片黑暗。最悲哀的是,他並不意外,彷彿心底深處一直隱約知道,有一天這樣的戲碼會發生在他身上。
也因為這樣,他對於充滿蕾絲跟工時莓蛋糕、有甜蜜天使的樂園,始終心懷畏懼。那終究不是他的。
知道自己配不上,知道她不能碰,可是當年還是被她吸引,還是身不由主。
之後——
深夜一個人留在辦公室看報表,祝秉軍看著蒸蒸日上的業績,各項花費、買儀器的預算、獲利、還銀行貸款的速度……
他重新爬起來了。他父親又回來了,對之前的事完全隻字不提,好像從來沒發生過似的,若無其事地以慈父形象出現。
祝秉軍整理著資料與報表,思緒也慢慢整理清楚。
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不會讓父親再度破壞他的世界。
因為,他已經有了承諾,有了想要保護、寵愛一輩子的人。他要讓那個人永遠快樂無憂,再也沒有眼淚。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他做得到,一定可以——
這是呂新蔓第一次回到自小長大的地方工作。
看了她一開始傳送回去的照片之後,梁士虹還特別多派一組人來協助。
「嘖,談戀愛可以拍出更好的照片,那你前幾年怎麼不多談幾次?」梁士虹打越洋電話來關心進度時,還不忘酸她兩句。
「我以前拍的照片也很好呀。」撒嬌,「而且應該是在您的教導下,我才越來越進步的嘛。」
梁士虹陰陰一笑,「我可沒教過你拍這種少女雜誌愛用的照片——」
「那您是……在繞圈子誇獎我有天分嗎?」好驚喜喲!她用超夢幻的嗓音興奮說:「我好高興喔,老闆您這麼——」
對方一聲不響地把電話掛掉。呂新蔓笑咪咪的收好手機。
旁邊,來探班兼湊熱鬧的人們,忍不住開口了。
「咪咪學姐,那是誰?是帥哥醫生嗎?」
「人家現在是院長了!」
「對對對,是院長!而且我們去還都有打折喔。」
「對啊,超親切的,不管多忙都會來跟我們打招呼——」
經過多年,學妹們畢業的畢業、工作的工作、進修的進修,但一相聚就像回到當年,聒噪得可愛,而且七嘴八舌的,還是好關心她們的咪咪學姐。
「學姐,你沒有跟你老闆談戀愛嗎?」
呂新蔓露出驚恐的襄情,「當然沒有,他很老了!」
「真的嗎?可是你以前的照片被他看上,被找去interview,不是回來在部落格上說被型男電到——」
「對啊,我們都記得喔,而且還有跟帥哥醫生通風報信……呃——」發現說溜嘴的學妹差點咬到舌頭。
呂新蔓詫異地回頭,「原來,你們有告訴他?」
「嗯……呵呵……對啊。」學妹們全部露出傻笑。
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默默看著她?
那為什麼要過了這麼久,才在巴黎偶遇?
真的是偶遇嗎?
想到這裡,她突然又有一股衝動想見他、想問問他。
說起來也真害羞,都已經認識好多年、又在一起了,那種熱戀的感覺卻始終不褪,見面時總是想膩在他懷裡,沒見面時,即使只是短短分開,就無時無刻不想到他,想跟他說話,想把自己看到的小東西都分享給他看——
也因為這樣她開始拍照。一張張的照片,全是分離時無法訴說的相思。
趁著工作夥伴在測光、調整反光板時的空檔,呂新蔓躲到一旁去撥手機。結果又是沒接,人也不在診所。
奇怪,近來……祝秉軍怎麼常常這樣?
「學姐,你在打給誰?」學娃們在旁邊看見了,立刻開始起哄,「是打給帥哥醫生嗎?是嗎?是嗎?」
「他等一下要來接你嗎?還是會來看你工作?」超興奮,「那結束之後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人家帥哥醫生都會請我們喝下年茶——」
又說溜嘴。從麻雀忿忿瞪著那個再度出包的蠢貨,不小心又爆出秘密:分離的這幾年來,祝秉軍一直都在默默的、間接的關心她。
呂新蔓只是微笑,心底的甜蜜,整個要從眉梢眼角滿出來了一樣。
「我也很想跟你們去玩。」她有點懊喪地說,「不過我爸媽回來了,晚上要陪老爺夫人吃晚飯,我工作結束之後就要直接過去耶。 」
「是哦?好可惜喲。」
「沒關係,下次再約,反正咪咪學姐這次回來,就不會再走了吧?應該要定下來囉?」
「對啊對啊,帥哥醫生有沒有——」
話沒說完,不過看可愛的學妹們擠眉弄眼的模樣,呂新蔓笑得更甜了。
一切順利的話,她真的不會再走了。
今天晚上,她打算鼓起勇氣,跟爸媽握這件事……
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奔波工作了一整天,空檔還跟學妹們聊天玩鬧,呂新蔓其實很疲倦了,累到連胃口都沒有,但還是要赴約去,陪爸媽吃飯。
抵達約定的餐廳,她其實也微微覺得奇怪,平常父母出遠門旅遊回來,都會先休息好一陣子,也不大愛出門吃飯的,這一回為何如此反常,而且還很慎重的叮嚀她一定要到?
直到她被服務人員領到包廂門口,一踏進去——
「啊,我媳婦來了。」一個渾厚的嗓音傳了過來。笑容也好熱絡,充滿著魅力,彷彿與她早已熟識的感覺。
呂新蔓當場呆住,完全無法反應。
祝秉軍的父親……為什麼會在這裡?
再轉眼一看,她的父母也已入座,她母親的視線跟她對上,呂新蔓的胃就整個猛縮起來。
那是她從小看到大、自己做錯事、搞砸鋼琴發表會、考試沒考好、把成績單藏起來又被發現時,母親會出現的嚴厲眼色。
她這次又做錯什麼?
胃裡酸水不斷翻騰,她的臉色大概已經發白了,吶吶地開口,「伯父,您怎麼……在這裡?」
「快進來坐,先唱點熱茶吧!」祝父熟稔地招呼著她,輕摟了摟她的肩,一面責怪地說:「你們這些孩子,真是不懂事,都要訂婚了,還沒讓我們家長見個面,談一談。祝伯伯都約過你們好幾次了!」
「訂婚——」她清楚聽見自己母親倒抽一口冷氣。
「伯父,這好像……」不大對吧。她勉強地笑著,細聲問:「秉軍……知道這件事嗎?他會來吧?」
「他啊,還在忙呢。」祝父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轉頭對呂家爸媽笑說:「當醫生的真是忙,沒辦法,兩位一定瞭解。想要像兩位這樣退休享清福、到處觀光旅遊,秉軍還要奮鬥好久。」
「哈哈——」呂家夫妻只能陪笑,而且非常尷尬。
「而且現在的醫生,沒有以前好賺囉。」祝父坐下了,三位大人開始喝茶閒聊,「我的大學同學、朋友都在醫界服務,說真的,看他們投資手筆,你真會懷疑,過去的醫生賺錢,怎麼那麼容易……」
「是嗎?祝先生是在哪裡高就——」
「高就不敢當,我早就是醫界逃兵了,都在做投資顧問……」
他們越聊,呂新蔓的胃就越糾結,都快揪成一團了。她不動聲色的慢慢往門口移動,想要趁隙打電話通知祝秉軍。
他父親,居然直接找上了她父母,而且還約出來吃飯!
他們的事,要稟告父母,也不該是以這樣的方式!
好不容易偷偷出了包廂,她全身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低頭用顫抖的手指按著手機鍵盤,慢慢撥號時……
有人從後面扶住她的肩,穩住了她。
他來了。這一定是祝秉軍。呂新蔓繃緊到極跟的神經,突然整個放鬆。
那一瞬間,她只想依偎進那個熟悉又溫暖的懷抱,躲在裡面,當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女孩,永遠不要面對這一切。
她還來不及回頭、開口,他們身後有另一個冷冷的、嚴肅的嗓音切進來——
「人都到了嗎?站在門口幹什麼,進去。」是呂儒潔。
又是那個她做錯事時才會出現的語氣和聲調。從小到大,呂新蔓只要聽到哥哥這樣說話,就會有種恐慌感油然而生,一直湧上來,直堵在胸口、喉頭。
她再也忍不住了。
一張口,她就在高級餐廳的包廂門口,吐了!
房間裡外加起來,一共有五個醫生;他們全都眼睜睜地看著她,然後,全部都得到了同樣的診斷結果——
尾聲
其實呂新蔓不大記得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天場面實在太混亂,她自己的狀況也太狼狽。
只記得她吐了祝秉軍一身,驚動了餐廳大批服務人員來清理、招呼。經理還緊張到想要叫救護車,以為是食物中毒,但在場的眾醫生告訴經理,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她在所有人的堅持下,被送回家休息,而全體人馬也移師到呂家,關在書房裡,繼續召開媲美院務會議的嚴重討論。
呂新蔓在房間裡輾轉,一直聽見細微的話話聲,有時大、有時小,猶如夢境一般飄蕩在空中,想抓也抓不住。
她其實有起身偷偷去書房門口想聽,不過一下子就被抓包。
呂儒浩冷眼旁觀。看著祝秉軍一發現呂新蔓,就像是魂被勾走一樣,立刻起身走到她身邊;而明明能夠自在指揮攝影助理、背著相機、器材到處工作的妹妹,一碰到祝秉軍,就像是骨頭被抽掉了,軟軟依偎著他。
很好,這筆帳等一下再算。呂儒浩冷冷地想。
「你起來做什麼?不是要你好好睡一下嗎?」祝秉軍關心著。
「可是……我也想知道你們到底要談什麼……」
「大人在講話,你不用插嘴。」呂儒浩不耐地說,依然大哥嘴臉,還指揮祝秉軍,「你先帶她回房去睡覺,不要吵我們談事情。」
「可是……」妹妹微弱地抗議。
「去!馬上去!」
送她回房之後,他監督著她上床躺好,幫她蓋緊了被子。小臉藏在被子裡,只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夜燈下,他的側面好好看,他的眼眸好溫柔、好寵溺。
「我、我好像……懷孕了耶那。」呂新蔓小小聲說,像是做錯什麼事,不敢卻又要硬著頭皮認錯。
「我知道,是我造成的。」他笑了,俯下頭親吻她的額、她微微發燙的臉蛋。「應該是你剛剛回來,到診所找我那一次。」
就那一次,情不自禁、根本無法克制的兩人,在相思煎熬之後忍不住火熱纏綿;那時迫切的渴望跟需素,果然種下了因,在她肚子裡偷偷結了果。
「就、就一次……而且我們一、一直都很小心……」
祝秉軍笑容擴大,「就算是保險套,也有百分之二的懷孕機率。」
「可是……」
「不用擔心了,你就好好休息吧。」
「我哥哥,還有我爸媽——」
祝秉軍輕輕撫摸她柔嫩的臉蛋,「別擔心,我會處理的。」
她又不出聲了,默默的看著他堅毅背影離去。
然後,祝秉軍回到書房,繼續他們的會議。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半夢半醒間聽到大門開關的聲音,有人離開了。
之後,是她父母離開書房,回房間的腳步聲。
那麼……只剩她哥哥跟祝秉軍了,他們在說什麼呢?
她真的真的很想起床去偷聽,可是眼皮像是被黏住了,倦意一層又一層地堆疊加強,終於,她還是不支睡著了。
她不知道的是,書房裡最後確實只剩呂儒浩眼祝秉軍,不過,他們兩名男士之間的談話,非常簡短。
本來想要以准親家身份遊說呂家父母投資的祝父,在兒子現身之後,流利口才根本無法完全發揮,加上還帶了一個恐怖的黑面幫手呂儒浩!
「請把過去十年來投資股票損益、外幣走勢、期貨交易。情形做成簡報送上來。」呂儒浩面對誰都是一樣的臉色跟態度,毫不留情,「另外,請貴公司會計師列席答詢。還要把投資的理念跟預定目標、設定獲利時間表一併送上。」
「呃,我是私人集資的投資顧問——」哪有需要這些?
「連公司都沒有?」呂儒浩如電的目光直射,「這種規模的投資顧問,我爸媽有很多了,不用麻煩您。」
「我們是親家了,是自己人——」
「祝先生誤會了,我沒有答應他們結婚。」望著祝父質疑的神色,他手一抬,阻止發問,冷酷地說:「在我家一切由我作主,我說了才算。」
說完,全場——也就是呂家父母、祝秉軍——全都點頭如搗蒜。
真的,不要懷疑。只要有呂儒浩在的地方,就是他作主!這是宇宙不變的真理!
講到後來,被呂儒浩轟炸得體無完膚,祝父只得悻悻然離去。離去之際,深深地看了兒子一眼,彷彿在控訴他胳臂往外彎。
祝秉軍只是安靜看著他離開。這個背棄過妻子、陷害過親生兒子的男人究竟是誰,祝秉軍很久以前就已經不知道了。
「咪咪的事——」呂母忍不住憂慮的開口,一面望了祝秉軍一眼。
「我會處理。爸,媽,你們先去休息吧。」
大人都離開後,只剩下兩人。
沉默半晌,呂儒浩開口了。
「你可以繼續你的月報。報表給我交上來。」剛剛的事像是完全沒發生過似的,他們又回到下年沒結束的話題——
開會開到一半,呂儒浩接到母親急電,告知有人自稱是親家,要約他們見面吃飯,聊一聊咪咪跟他兒子的婚事!
當場呂儒浩丟下手邊的事,跟正要報告的與會人士——也就是祝秉軍——聯袂趕往餐廳。
當時,祝秉軍本來是要報告診所本月營運狀況的。
因為呂儒浩正是他診所背後的大金主,影子股東。
當時咪咪出國了,而他被債主找上,不得不辭職的時候,以為兩案齊發,主任正好順水推舟,會迫不及待批准他的辭呈,掃他出門之際,呂儒浩卻找他進辦公室詳談,或者說審問。
聽他說完父親狀況之後,呂儒浩沉吟了片刻。
「剛好最近有幾位醫師要合資開診所,找我入股。」最後,他對祝秉軍這樣說:「既然如此,你離職之後,就過去幫忙。」
祝秉軍完完全全呆住。
早已習慣獨善其身、自己的問題只能自己解決,就連至親都不見得能幫忙的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反應。
「你雖然品行不怎麼樣,但醫術很好,可以招徠不少客人。」呂儒潔自顧自的下令,「五年內要幫我賺回本。好,就這樣,下個禮拜去報到。」
就這樣,他成了院長。然後平均每天工作十四小時,不負所望的,在五年內就把所有資金跟欠款都還完。
五年來,每個月都按時跟大股東報告——
「這個月因為有些資產轉移的文書工作還沒結束,所以……」
「你又在轉移什麼資產?」大股東濃眉一皺,「診所才開始賺錢,你就要搞怪了?」
祝秉軍沒有為自己辯解,只是默默的呈上報告一份。
一翻開,呂儒浩有些吃驚地挑了挑眉,不過他安靜地看下去。
翻閱完畢,抬頭。「你要把賺錢的診所轉到咪咪名下?」
「是。」他簡單承認。
「存款也要轉過去?」
「對!我不信任我父親。」誰如道何時又會被暗算,他扯扯嘴角,「而且丈夫賺錢給老婆花,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終於有能力娶她、照顧她、寵她,給她無憂無慮的生活了。
這幾年他像在追求金錢,但金錢只不過是他追求所愛的工具。有了工具,他才能放膽去追他最想要的。
聽到這裡,呂儒浩從辦公桌後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猶如老虎一樣冷冷盯著祝秉軍那張風靡眾生的俊臉。
很好,既然祝秉軍自己提了,那就來算一下這筆帳!
打巴掌是娘娘腔的人才做的事,他們是在橄欖球場上征戰過的男子漢。
所以下一刻,呂儒浩握緊右手,一出拳,狠狠地把祝秉軍的鼻樑打歪!
祝秉軍立刻血流如注。他連動都沒有動,咬牙撐住。
這一拳他挨得心服口服,畢竟他們再度瞞著呂儒浩在一起,最後連他父親都出現攪局,要算的話,有太多該算的帳,他欠呂懦浩——
「你身為醫生,根本不缺醫學知識,這樣還會搞到未婚懷孕?」最後,呂儒浩只冷冷拋下一句:「無能!」
說完,他甩頭離去。
看著往日學長、上司、未來大舅子憤而離去的身影,祝秉軍這才抹了一把鼻血,喃喃說:「我要真的無能,咪咪怎麼可能懷孕?」
這些,呂新蔓自然都不知道。
她只是睡了好長好長的一覺。
迷迷糊糊之際,她覺得有人坐在床沿,撫摸她的發。
睜眼,看到親愛的人就在身旁,呂新蔓露出一個夢幻的甜甜微笑。
然後突然睜大了眼,陡然清醒,「你、你的鼻子……」
祝秉軍的鼻樑整個腫起來,還有血跡,俊臉都有點變形了。
她大驚要起身,卻被祝秉軍輕輕按回去。
「沒事的,都沒事了。」他這樣說。「乖,別起來,再睡一下。」
呂新蔓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每次都這樣,什麼都不肯說。」她懊惱地歎口氣。「我也是個成年人,有解決問題的能力,你們不能老把我當小孩一樣護著——」
「可以的話,我會這樣一輩子護著你。」他好溫柔、卻也好固執地允諾。
他眼裡的決心,是清清楚楚、讓人無法質疑的。一個男人心意己定,又有自信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表情跟眼神。
所以……她只需要專心當小公主就可以了。
在城堡中,在她的王子陪伴勸哄下,她握著他的手,又乖乖地睡了。
夢裡都是蕾絲、巧克力蛋糕,還有巴黎鐵塔、紐約時代廣場、夏威夷的碧海藍天、雲霧中的富士山……
追逐尋覓,走遍了世界,她還是回到這裡。
回到最初的,也是最深的愛。
找到了,然後,就再也不離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