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破敗的房子,如今已煥然一新。從今天開始,蕭淑女就不用再寄住廟裡,可以回到闊別七年的房子了。
今夜,她親自下廚,打算宴請那一票兄弟,不過怪的是大家都突然有事情無法到場,她的唯一客人就是連年弘。
連家在這地方上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是名聲響亮。再過兩天,連家將為婷婷舉辦生日宴,餐會地點就選在村長辦公室前的廣場,請外燴師傅辦桌,席開五桌,只宴請親朋好友及左鄰右捨。
當親朋好友接到連家的請帖時,心裡都非常納悶,為何蕭淑女會懷著連年弘的孩子去嫁給別的男人,只是大家又開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事情的曲折離奇,恐怕只有當事人才清楚,更是明日探詢的重點。
蕭淑女已經跟連年弘談定,婷婷白天由連家協助照顧,晚上還是回到她家跟她一起睡。
“我准備這麼多的菜,他們卻臨時有事,真是不夠意思。”蕭淑女看著一桌子菜,婷婷正在隔壁玩耍,寂靜的空間中只有她和他,這讓她心慌亂得很。
“放心吧,就算今天吃不完,明天我也會負責吃完。”連年弘嘗了一口魚,表情有些古怪。
“怎麼樣?好不好吃?”她問得緊張。從小沒有媽媽的她早練就出一手好廚藝。但今晚她就像是第一次下廚般,緊張到居然還將蛋殼打進碗裡,更差點把糖當成鹽巴。
“當然好吃。你煮得比我媽還要好吃。”連年弘看著她,唇邊淡笑,帶著些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靦腆。
家裡的人都希望他能把她再追回來,只是,他該怎麼追?曾經破滅過的感情,還能再復原嗎?萬一弄巧成拙,破壞了目前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寧靜,那不就得不償失?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甜言蜜語了?你一向吐不出什麼好話的。”
他拉開啤酒罐上的拉環,遞給她一罐,自己再拉開一罐。
“我是嘴笨,偏偏嘴又快,有時說錯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他是故意要喝酒的,因為那可以鎮定他不安的情緒。
“大村長也會道歉?”這樣的場景不在她的預期裡,這讓她的臉頰起了燥熱,有著淡淡的不安。
“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是不是?”他喝口啤酒,很想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打她,可他居然孬到問不出口。
她點頭,拿起啤酒,敬他。“謝謝你這麼疼愛婷婷,還幫我這麼多的忙。”
“你說這些干什麼!婷婷是我的女兒,我本來就應該疼愛她,要是你當初不離開的話……”他猛然止住脫口而出的話。
“我也曾經想過,如果我沒有離開的話,是不是就沒有後來這些事。”如果她和他都能早點想通,各退一步、擺低姿態,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我……我不是在怪你。”他想談這件事,卻又怕談這件事;裹足不前、進退兩難,這樣的扭捏,一點都不像他的個性。
“你要怪我也是應該的。我跟我媽一樣,都是那種水性揚花的女人。”她揚唇想笑,無奈卻覺得苦澀無比。她喝的只是啤酒,又不是烈酒,為何她有種酒入愁腸的傷感?
“別這麼說自己,你知道你不是的!”
“那時我們都還年輕,或許因為我的離開,才有婷婷的存在,否則婷婷可能只是一個被流掉的小肉塊。”
“你不能這麼武斷。當初我極力想挽回,你卻不給我挽回的機會,切斷了一切聯絡,說嫁就嫁,只寄來一張喜帖。”他看見她眼裡泛起水霧。
他跟她距離這麼近,只隔著一張餐桌的距離,只要伸手就能碰觸到她,偏偏心與心的距離卻有如太平洋般寬廣。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說嫁就嫁,大概是害怕保不住肚子裡的生命吧。”加上高峰那時對她的影響力,她才會在短短的時間內負氣嫁給他。
“我有追到婚禮現場,結果……”他苦笑,又喝了一口啤酒。
“這幾天我有聽忠孝談起,才知道你們有去。”
劉忠孝說起當年連年弘幾乎發狂的模樣,那時她在新娘休息室,完全不知道外頭的情形,因為她早在決定嫁給高峰之前,就帶著破斧沉舟之心,逼迫自己再無退路。
“如果你知道我有去,還會嫁給他嗎?”他問著傻話。
“沒有如果,過去都過去了。”她心裡知道,如果他在婚禮現場,她一定無法讓別的男人為她戴上戒指。
“我可以問你一句話嗎?”
“嗯。”她點頭。
“你後悔過嗎?”
“……”他的這句話逼出了她含在眼眶中的淚水,她咬緊下唇,無法開口說話,怕一旦說出口,會讓相思成災。
“我後悔得要死。”他的大手覆上她擱在桌面的小手。“我後悔讓你去台北念書,我後悔說出不要小孩的話,我後悔叫你去嫁給別人,我後悔當時為什麼這麼年輕,我後悔自己神經太大條,我後悔……”
“弘弘……”她反握住他的大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時光也不能倒回,就算有再多的後悔也來不及了。”
這段日子來她咬牙硬撐,好幾次她都以為自己會倒下;她也想要有個厚實的肩膀可以依靠、溫暖的懷抱可以讓她撒嬌。
面對心中所愛,她的防備慢慢潰堤,可不可以讓她貪戀他的柔情,只要片刻就好?她只要片刻就能儲備更大更堅強的力量。
“不!”他起身,繞過桌面,來到她身邊。“來得及。我和你還有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話就這麼脫口而出,這是他心裡最真實的聲音,他不想再忍耐,就讓他成為不良的男人吧!
“來不及了。我造成的傷害還在,那是怎麼彌補都彌補不來的。”
他以大拇指輕拭她頰邊的眼淚。“你是這麼的勇敢又偏強,你會哭,就表示你也在深深懊悔。”
她搖頭,閃避他的碰觸,害怕那脆弱的心,在他的溫言安慰下,會徹底潰堤。“回不去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捧起她的臉,以吻封住她那顫抖的唇。
“不要這麼快就下決定,好嗎?”他一口又一口,輕輕地含吻著。
她仰起小臉,最無法拒絕的就是他的柔情,每當他低聲哀求她時,就像個無助的大男孩,她的心便會以垂直的速度下墜,也才會毫無保留地偷嘗禁果,把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給了他。
“弘弘……”她喃喃喊著他的名,心頭麻癢難耐,那是連夢裡都會渴望的溫度。
“淑女……”他的大手穿過她腦後那柔軟發絲,一種不讓她退縮的姿態,趁著她的小嘴發出呻吟,他的舌長驅直入,跋扈又熾熱,與她的唇舌糾纏。
她的心跳聲應和著他的心跳聲,陌生又熟悉的激情,讓她血脈僨張、心跳失速、酥軟無力。
兩其渴望彼此的身體,已在一觸即發邊緣。
“弘弘……”她無措,雙手抵在他胸前,想推開他,卻連力氣都用不上。
他用力將她抱起,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感受他大腿間那股熱力的亢奮。
抵在他胸前的小手慢慢地滑到他背後,撫摸著那厚實的背脊,唇上的力道幾乎要將她吞噬,那是有著野性的蠻力。
兩人的呼吸漸濃,心蕩神馳,他的手指輕輕撥開她額前的劉海,那裡貼著一塊膚色的美容膠帶。
“還會痛嗎?”
“不會。”她嬌喘著。
“你怎麼能夠這麼不愛惜自己,明明有傷口,還這樣的逞強。”
她感覺到他的另只大手在她胸前游移,讓她從柔情裡猛然驚醒。
“我們不行的。”她推開他,趁他意亂情迷之際跳開他的懷抱。
“為什麼?”欲望被硬生生打斷,他喘著大氣,凝看她那嫣紅的小臉。
“我……”她垂低頭,努力平復那股奇妙的欲望。
“你還愛著你的前夫?”一時脫口而出,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差點虛軟的雙腳讓她選擇坐在離他最遠的椅子,等到穩住戰栗的身子後,她才有辦法開口說話。
“或許吧,他對我很好。”她的手在身側緊緊握成拳。
一句話,像是寒天的冷水,當頭澆醒他熾熱的欲望。“他有什麼好?值得你拋棄我們二十年的感情?”
“他……是個好人,對我和婷婷都很好。”
連年弘起身,來到她面前,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你說謊!如果他對你很好,怎麼會任由他的父母打你!”
她驚訝地以手捂住嘴巴。
“你告訴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道傷口是被他們打的嗎?他們為什麼打你,你告訴我啊!”他雙手緊緊握住她的臂膀。
她仍是以手緊緊捂住嘴巴,咬著唇,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她不能說,什麼都無法說。
她那破敗的名聲,就如同她母親的一樣,在這個河東村,她再也無法洗清污名。
她配不上他,就算她對他的愛從來沒有改變過,她卻再也無法回到他的身邊。
就讓他誤會吧。斷絕他的感情,斷絕和他的關系,一切到此為止。
那一夜,蕭淑女終究什麼都沒說。
連年弘怪自己沉不住氣,在逼問不出答案之後,最後他居然氣呼呼地離開,好不容易才營造出美好又激情的氣氛,她甚至沒有拒絕他的吻,那他干什麼還要殺風景的提起她前夫?
他懊惱不已。前夫這兩個字,像是梗在喉中的魚刺,讓他非常難受不痛快。
今天中午就要宴客,正式宣告婷婷是連家人的事實,他希望她能一起參加,如果她願意出席,至少代表他和她的未來是可以期待的。
當他走出家門,就看見一個男人在蕭淑女家門口探頭探腦的。
“先生,請問你找誰?”連年弘來到那男人面前。
“你好,我找蕭淑女,請問她住在這裡嗎?”高峰看著走上前的男人,露出溫和笑意。
連年弘看著眼前的男人,心中警鈴響起,腦海浮現“前夫”這個詞。
這男人長得白白淨淨、眉清目秀,有著非常好看的外表,不過就是“娘”了點。
連年弘挺起胸膛、揚高下巴,同時展露最大的笑容。“蕭淑女是住在這裡,我是河東村的村長,請問你哪裡找?找她有什麼事?”
“我叫高峰,從台北來的。”
連年弘看著門口那輛B字頭的名車,伸手按下蕭淑女家的門鈴,心裡直呼慶幸,這個台北來的男人剛好讓他給遇上。
鐵門一開,是可愛的小婷婷。
“爸比!”婷婷驚喜大叫。
“婷婷……”兩個男人同時回話,然後納悶地互看一眼。
婷婷跑到高峰面前。“爸比,我好想你哦。”
高峰蹲了下來,將婷婷抱在懷裡。“爸比也好想婷婷,婷婷最近好不好?”
連年弘一臉的陰霾。這男人果真是她的前夫。
“婷婷……”連年弘也柔聲喊著。“那我是誰?”
婷婷仰高小臉。“你是河東村的爸比嘛。”
高峰放開婷婷站了起來,眉頭深鎖中有著了然。
連年弘不甘示弱地一把將婷婷高高抱起。
這時蕭淑女從屋內走出來,看見站在門口的高峰,有著驚喜。“高峰,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回來後一切都還好嗎?”高峰上前一步。
“還不錯,快進來坐。”蕭淑女敞開大門。
而被嚴重忽略的連年弘,看著她對前夫展露的笑意,心頭莫名的不爽。“你怎麼不請我進去坐?”
“你中午不是要請大家吃飯?你快帶婷婷過去吧。”
這兩日,她有意避開他、疏遠他,不跟他獨處在一個空間,就是害怕那股曖昧,她想把那段記憶塗上立可白,或者假裝失憶也行。
“現在才十點。”看著她的緊張,連年弘就越想知道她這個前夫的底細。
這個叫高峰的男人到底有什麼好?好到足以讓她不顧一切地嫁他!
他倒想學水果日報來個兩人之間的評比,最好從身高、學歷、工作一路比下去;不過,光是高峰開的車子,還有高峰那俊美的長相,他恐怕就已經輸了一大截。
“我已經幫婷婷換好衣服,你先帶婷婷去你家。”她實在很頭痛,連年弘明明是個大男人,舉止動作卻是如此幼稚。她知道他的情緒全是因為她,這讓她在感動的同時又有著滿滿的不安。
“婷婷乖,先去找阿祖好不好?”連年弘將婷婷放下。
“可是,我要陪台北的爸比。”婷婷很為難。
高峰半蹲下來,平視著婷婷的眼神。“婷婷乖,爸比不會這麼快就離開,爸比今天晚上會住在這裡。”
“耶!萬歲!那今天晚上婷婷要跟爸比抱抱睡睡。”婷婷開心地跳起來,然後在高峰的臉頰印上一個香吻,才揮揮手往隔壁走去。
“高先生,你的角色是前夫,恐怕不適合留宿在單身女人的家裡。”
連年弘徹底打翻醋壇子。
他跟蕭淑女冰封的關系好不容易來個火熱大躍進,今天就突然冒出個前夫,讓他的心情悶到爆。
“連村長,我得跟我的前夫單獨談談。”蕭淑女的意思已經很明白,希望他能識趣地離開。
“不行。萬一他打人呢?”連年弘不但沒後退,反而前進一步。
“我不會打人。”
“他不會打人。”蕭淑女和高峰幾乎異口同聲。
他們的好默契看在連年弘眼裡,讓他的心情更悶了。“就算他不會打人,他家裡的人還是打了你,我有權知道這一切。”
她得狠下心,不能讓連年弘卷進這場是非中,否則一定會影響他日後的競選。“連年弘,你別鬧了,我跟我前夫說話,你是有權要知道什麼?”
“我是婷婷的親生爸爸,當然有權知道為什麼你要帶著我的女兒去嫁給這個男人!”連年弘故意挑釁,就等著看高峰的反應。
高峰明白這個張牙舞爪的男人是誰,他的笑意依舊溫和,沒被連年弘給激怒。“淑女,你還沒告訴他嗎?”
她搖頭。“高峰,你先進來坐。”
高峰笑著點頭,走進她家裡。
連年弘沒想到高峰不怒反笑,他有著被當猴子耍的難堪。“你這什麼意思?”
“你趕快帶婷婷去參加生日宴啦。”
“那你呢?”連年弘問。
“我不去。”
“你為什麼不去?”
“婷婷是連家人,我不是。”
“你是婷婷的媽。”連年弘講得既用力又大聲,深怕走進門內的高峰沒聽見。
“我雖然是婷婷的媽,但我不是連家人,我沒有立場去。”她的表情很認真,口氣很硬。
“那些親朋好友要是問我婷婷的媽怎麼不來,我要怎麼說?”
“就說我走投無路、下場淒慘,只好把婷婷交還給連家,這還不簡單嗎?”那是帶著戲謔的嘲諷。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自己!”
“這是事實,不是嗎?”她推連年弘的手臂。“快回去准備,別擔擱到時間。”
連年弘就這麼被蕭淑女擋在門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將大門緊閉,和她那個前夫孤男寡女獨處。
他沒有任何立場阻止她和她的前夫在一起,他不怪她,他怪的是自己。
當初是他拒絕她結婚的提議,而高峰則是趁虛而入的陪在她身邊。
七年,整整七年!
挫敗的他不得不承認,他仍然愛著她,因為苦苦的壓抑,他比以前還更渴望她。
只是,她還愛他嗎?還是愛著眼前這位前夫?
他和她,還有機會嗎?
連年弘坐在自家騎樓的涼椅上。
中午辦完婷婷的生日宴之後,他就如同化石般地坐在這裡,目光緊鎖住隔壁的動靜。
他知道那個前夫還在蕭淑女屋內,他的眸光幾乎要冒出火來,腦袋亂七八糟的幻想著他們會不會在屋內做亂七八糟的事。
孤男寡女呀。
看她前夫來訪,他心頭的痛是如此強烈,就像當初收到那張喜帖時的恐慌,害怕她是不是又會狠狠丟下他,再次不告而別。
他愛她,比想象中的還要深、還要濃。
太陽一寸寸偏西移動,他再也無法忍下去,就在他打算去按蕭淑女家的門鈴時,高峰正巧走出她家。
相對於高峰那和善的笑意,連年弘的臉色就顯得陰沉。
“連先生,你來得正好,請問這裡有超商嗎?”
“沒有。鄉下地方只有菜市場。”
“淑女在幫婷婷洗澡,婷婷玩得一身汗,我想利用這個時間去買點菜,回來煮給淑女和婷婷吃。”不在乎連年弘那糾結的臉色,高峰大方說出自己的目的。
“你還會下廚?”連年弘除了不敢相信,口氣更是嘲諷。
“新好男人都會下廚,連先生不下廚嗎?”
連年弘的確不會。有阿嬤跟媽媽在家,哪輪得到他下廚煮飯;不過這卻戳中他的要害。“我當然會下廚,煮飯煮菜對我而言是小事。”
“那太好了。連先生可不可以帶我去鎮上?我的方向感不太好,我來的時候,好像有看見一間農會的超商。”高峰笑說著。
不知道是高峰沒神經,看不懂他那難看的臉色,還是高峰的臉皮太厚,居然要他這村長親自帶路?
連年弘忍住脾氣。“當然。你來者是客,我帶你去吧。”他一口答應,或許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套問出高峰來河東村的目的。
“謝謝,那坐我的車?”
敵人都敢邀約了,連年弘豈有不敢上車的道理。
坐上高峰那豪華的轎車,連年弘在副駕駛座指點方向,車子駛出河東村之後,高峰卻在一處綠意盎然的鄉間小路旁停車,然後打開車門,徑自走下車。
“喂!你干什麼在這裡停車?”連年弘只好跟著下車。
論起體格,連年弘比高峰壯碩,況且這裡是他的地盤,他不怕高峰會使出什麼見不得人的爛招數。
“這裡的空氣真好,風景又美,難怪淑女一直戀戀不忘她的家鄉。” 高峰看著一望無際的菜田,深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你跟我,好像還沒有到一起看風景的交情。”連年弘猜測著高峰的用意。
“連先生對我很有敵意,為什麼?”高峰笑看著連年弘。
連年弘開門見山地問:“你既然是淑女的前夫,表示你跟她應該沒關系了,你到底來找淑女做什麼?”
“淑女畢竟是我的前妻,婷婷是我女兒,我來關心她們母女也是應該的。”
“婷婷不是你的女兒,是我的女兒!我看你是來找她麻煩的吧?!”連年弘總算明白高峰是有意以買東西為借口,將他引出來。
“我疼愛淑女和婷婷,我不會找淑女的麻煩。”
“你說得倒好聽,那你怎麼沒有保護她們母女,還讓她們被你的父母打?”連年弘咄咄逼問。
高峰很訝異。“淑女告訴你的?”
“淑女的嘴巴跟蚌殼一樣,她明明受了這麼多的苦,卻一句話都不吭,我真不知道你有什麼好,她到底愛上你哪一點!”
“那是婷婷說的?”看連年弘吃醋的模樣,原來連年弘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小孩不會說謊。”一想到她額上那潰爛的傷疤,連年弘的拳頭就握得死緊。
“我對淑女很抱歉,那是在我上班時發生的事,我沒有辦法去阻止,害淑女受到傷害。”高峰很是愧疚。
“我不想再聽你廢話。你到底有什麼事?”連年弘顯得很沒耐性。
“我想知道,你還愛著淑女嗎?”
高峰的語氣依舊柔和,沒有跟隨著連年弘的情緒起舞,任何想發脾氣的人,一遇上高峰的好脾氣,恐怕都發不出來。
“我愛不愛椒女,關你這位前夫什麼事?”
“你想知道淑女為什麼嫁給我嗎?”高峰丟出一個讓連年弘感興趣的話題。
“就算我想知道,也不會笨到相信你說的話。”連年弘是很想知道,卻又故作無所謂。
“信不信由你。不過我還是得告訴你,因為這是我對淑女的虧欠。”
金黃陽光下,連年弘聽著高峰說起往日故事,越聽,他的眉頭蹙得越緊,那驚詫不斷在心裡擴大。
直到高峰說完那段來龍去脈,連年弘氣得拳頭狠狠地揮出去。“你這個王八蛋!”最後,卻只能猛然在高峰的鼻前收住。
高峰嚇出一身冷汗,反射性地頭一偏,腳下一更是踉蹌幾步。
看著連年弘那一臉的暴怒,高峰心有余悸,心髒跳得飛快,卻仍是壯起膽子說:“連先生,如果你真想打我,我願意挨你這一拳。”
連年弘憤恨地收起拳頭。“看在你養育婷婷六年,婷婷也喊了你六年爸爸,我和你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完全超乎連年弘的想象。
“請相信我,我也不願讓這件事情發生。我今天會告訴你這些事,也是希望你能和淑女重修舊好。”
“請你不要再來打擾她們母女,從此之後,她們母女的事由我全權負責。”
高峰走到車門邊,笑容裡有著感慨。“你相信我說的?”
“沒有一個男人會願意承認自己是同性戀,除非那人真的是同性戀!”而這個男人就是眼前的高峰!
高峰苦笑。“要我送你回去嗎?”
連年弘搖頭。“我還是得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我不會原諒你的,你實在太自私了!”
“我的確自私,但我從來不曾想要傷害她們母女,我甚至曾經想過要跟淑女成為真正的夫妻。”高峰下了一記猛藥。
“我不會讓你和淑女成為真正夫妻的!你想都別想!”連年弘暴跳起來。
“我得去鎮上買菜,我答應婷婷要親自下廚,煮她愛吃的義大利面。”不理會連年弘的挑釁,高峰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離開。
目送高峰離開,連年弘的心情仍是激動不已。
這件事,到底是誰對誰錯?
還是誰都沒錯?
錯的是命運在捉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