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又有錢想讓我賺了?」任懿莣看著柳玉儀,開玩笑的說。
她們有十年沒見面了吧?
十三年前,她和柳玉儀考上同一所高中,兩人的感情還不錯。柳玉儀知道她是個孤兒,從來不嫌棄她,還時常將大把、大把的零用錢捐給孤兒院,讓她十分的感動。
還記得她們即將畢業的那一年,柳玉儀請她去扮演她的表哥,還答應請她的姨媽捐出十萬元給孤兒院。
這麼迷人的事她當然爽快的一口就答應了,只是沒想到會害龍騛揚變成這個樣子——
她的內心實在是非常的愧疚。
「你是不是真的要嫁給龍騛揚?」柳玉儀沒有寒暄、沒有客套,開門見山的問。
「哇!你的消息這麼靈通?」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龍家的人大肆宣傳,藉以向外界澄清龍騛揚是同性戀的傳聞。
「你能不能不要嫁給他?」說著說著,柳玉儀就掉下眼淚。
「怎麼了?」要她不要嫁給龍騛揚,也不用哭得這麼傷心呀!
「答應我,不要嫁給他,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柳玉儀擦掉眼淚,神情肅穆。
「為什麼我不能嫁給他?」難道柳玉儀喜歡龍騛揚?「你總得說個理由讓我心服,否則我幹嘛聽你的?」
任懿莣只是想知道她的動機,因為無論柳玉儀有什麼理由,她都必須嫁給龍騛揚,否則孤兒院的房子不就又泡湯了!
「別問,你只要答應我。」
「我不會答應你的,我有我的苦衷。」任懿莣愛莫能助。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龍騛揚是一個你不能愛的人,你一定會後悔的!」柳玉儀急得又哭了出來。
「你什麼都不肯說,只是叫我別嫁給他,沒有理由就想說服我是不可能的。」任懿莣打定主意絕不動搖。
「你愛他嗎?」這個方法行不通,柳玉儀轉而用其他的方法。
愛?其實任懿莣也沒有認真的想過。
她清楚兩人的身份懸殊,打一開始她就不敢妄想,這一次若不是龍騛揚拿孤兒院的房子作籌碼,她恐怕也不會答應嫁給他。
「我沒想過。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一向都是以孤兒院為優先,相信你猜得出來,我之所以會答應嫁給龍騛揚,不外乎也是為了錢。」
任懿莣只是將一部分的事實說出來,至於隱藏在她心中那一份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情愫,就留著自己慢慢琢磨吧!
「那就好。」柳玉儀拿出一些照片。「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你知道,龍騛揚可以為了一時興起,做出任何情理不容的事。」
任懿莣拿起照片看。
「怎麼是龍騛揚的裸照?」而且是十年前的。
「你知道當年我為什麼要請你扮演我表哥?就是因為龍騛揚!」一想起往事,柳玉儀淚如雨下。「因為表哥是被龍騛揚害死的!」
任懿莣聽得目瞪口呆。她當初還以為是柳玉儀看上了龍騛揚,才會要她去演那一場戲。
「表哥身體原本就不好,龍騛揚卻不留口德的處處用言語激怒他,讓他受不了刺激而住院。你去扮演他的那一段時間,表哥正在醫院裡急救。」
「這些事跟照片有什麼關係?」任懿莣真的是一頭霧水。
「龍騛揚為了讓表哥更生氣,所以他……」為了讓任懿莣對龍騛揚產生壞印象,柳玉儀不惜說謊:「他……他玷污了我……」
任懿莣非常吃驚。
她還以為是因為她扮演段星楓,讓龍騛揚無法辨雌雄,才會讓他變成同性戀,如今她的想法是不是需要修正一下。
假設龍騛揚是因為掠奪了一個處女,所以心生愧疚,從此不近女色?
也不對!既然會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哪還會心生愧疚?
哎呀!真是亂七八糟。
她不想管那麼多,反正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孤兒院的房子蓋好。
「很抱歉,我還是會如期和龍騛揚結婚。」
柳玉儀有點兒失望。「沒關係,我可以理解,但是希望你別放太多的感情進去,免得將來後悔莫及。」
她起身付帳,然後離去。
看著柳玉儀遠走的身影,任懿莣的心不禁糾結在一起……
婚禮雖然忙碌、緊張,但是總會過去,可是龍騛揚的心在哪裡?
任懿莣以為,她這個冒牌的治療師已經治好了他愛男人的怪癖。
但是,在新婚之夜、在兩人繾綣時,她的丈夫嘴裡喊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如果龍騛揚喊的是一個女人的名字,她可以諒解,因為她早就非常清楚的瞭解一句話——哪個男人不偷腥!
只是,如果丈夫偷腥的對象是個男人,相信沒有幾個做妻子的受得了。
很不幸的,她就是其中之一。
「星楓、星楓……」龍騛揚在高chao來臨時,叫出了段星楓的名字。
原來,他一直無法忘情的是段星楓!
原來,她之所以會讓龍巖選中,是因為她長得像段星楓?
原來,龍騛揚會非她不娶,是因為段星楓已經死了,而她像極了段星楓。
多殘酷的事實!
原來她只是段星楓的分身,因為本尊已在這個世上永遠的消失,所以龍騛揚必須找個人來代替。
老天!這比龍騛揚用實質的手段虐待她更為殘酷。
而她卻必須忍耐,因為她必須隱忍到孤兒院的房子蓋好。
「累了嗎?」龍騛揚滿身大汗的躺在任懿莣身邊,一點也沒發覺剛剛他叫錯名字。
「還好。」任懿莣不敢表現得太冷淡,她是一個能屈能伸的女人,大丈夫都可以為五斗米折腰,何況她只是一個弱女子?
「你想到哪兒去蜜月?」龍騛揚在昏昏欲睡時,詢問任懿莣。
「不是說好哪兒也不去嗎?」她想在這兒監督孤兒院的建築工程。
「可是這樣太委屈你了。」龍騛揚累得已經口齒不清了。
「如果你覺得我委屈,乾脆讓我回孤兒院住。」如果待在他身邊,繼續聽著他喊著段星楓的名字,她一定會發瘋的。
「嗯?」龍騛揚已經睡著了。
而任懿莣卻將他的疑問句當成了肯定句,興高采烈的起床梳洗、整理行李,準備一大早就回孤兒院去。
一早醒來,龍騛揚發現身旁沒有人,緊張的下床,衝進浴室找人,但是浴室空無一人。
他隨手抓起睡袍套上,忙衝到樓下。
餐桌上只有老爸和四哥在。
「你們有沒有看見懿莣?」龍騛揚緊張的問。
「不會吧?昨天才新婚,今天新娘就跑了?」龍無心故意捉弄他,誰教龍騛揚老是把龍心園搞得亂七八糟。
「跑了?」剛剛忘了查看懿莣是不是把衣服都帶走了,他三步並作兩步的又衝回房裡。
他打開衣櫃——
一些任懿莣非常喜歡的衣物都不見了!
這個小騙子!
她以為答應嫁給他之後就沒事了嗎?難道她不知道他隨時可以讓興建中的工程喊停嗎?
她怎麼可以這樣一聲不響就離開?
龍騛揚生氣的拿起電話,要營造商讓工地停工,他就不相信任懿莣還能跑多遠、跑多久?
他慢條斯理的梳洗,優雅的穿戴衣物,藉以平息心中的憤怒。
一個小時後,任懿莣果然怒氣沖沖的進門,卻是空手而回,沒把她帶出去的行李拿回來。
難道她還想逃?龍騛揚瞪著她看。
「龍騛揚!」任懿莣氣昏了。
當營造商說要停工時,孤兒院的院童都哭成一團,場面混亂又嘈雜,害她手忙腳亂的安慰好一陣,又拍胸脯承諾一定會再動工,才讓院童們破涕為笑。
就不知道龍騛揚哪根筋不對了,竟然說話出爾反爾?
早知道他是這種說話不算數的人,當初應該要求他先蓋好房子,再跟他結婚。
「你終於肯回來了。」龍騛揚也是一肚子氣。
「你有病是不是?要我回來打一通電話不就可以了,幹嘛讓工地停工?」任懿莣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
「我打通電話你就肯回來了嗎?」他要是相信她,那才有鬼!
「當然!現在我是龍家的媳婦,為什麼不回來?」她敢不回來嗎?昨晚明明是他答應讓她回孤兒院住的,才一個晚上就變成這樣,她能不怕嗎?
「既然你知道你是龍家的媳婦,為什麼一大早拿了行李就落跑?」龍騛揚指控她。
「我落跑?」任懿莣簡直是忍無可忍!「龍騛揚,你把話說清楚,我什麼時候落跑了?」
「一大早連招呼都沒打,衣物也不見了,這不是落跑是什麼?」其實他心裡害怕的成分比生氣的成分多。
「什麼叫沒打招呼?昨晚我問過你,你也同意了。早上出門的時候,四哥和爸爸也都看見了,我也告知他們我的去處,這樣還不夠嗎?」如果龍家有這麼多規矩,龍騛揚應該早點告訴她,而不是在結婚後才這樣規範她,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我怎麼不知道?」原來剛剛被四哥給耍了。
「就在昨天你要睡覺之前!」早知道他是存心想折磨她。
「我沒有答應!」他根本不記得有這回事。
「好,沒關係!」她認命了。「現在我已經回來了,你可以讓工地開工了吧?」
「不行!」沒這麼容易!
「你到底想怎樣?」她的眼淚只能往肚子裡吞。「只要你答應讓工地開工,我從此不踏出大門一步。」
「沒那麼嚴重,我只是要你把行李拿回來。」龍騛揚靜下心之後,才發現自己太過激動。
「我的行李在孤兒院,你叫司機去拿吧!」看著二十坪大的房間,任懿莣覺得自己像一隻被豢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
只是她的籠子比別人的大上好幾倍。
她不發一言的坐在床上,低垂著頭,她懂得認命。
她生氣了嗎?
龍騛揚忍不住心慌,如果真的讓她生氣了,也是他自找的,他應該向她道歉。
但……他該怎麼開口?
為什麼她不開口說話?這不像是任懿莣的個性。
「你生氣了?」龍騛揚遲疑了下,在她的身邊坐下。
她能生氣嗎?
如果她不能忍一時之氣,如何保住孤兒院裡院童們的長久幸福?
「我沒有生氣。」任懿莣吶吶地道。
她那面無表情的模樣讓他心痛!
她到底有什麼力量能這樣蠱惑他?教他如墜深淵的無法自拔?
「以後想去哪兒,告訴我,我陪你去。」龍騛揚無法忍受每天早晨睜開眼睛,卻看不見她的失望。
「我到底是誰?」任懿莣忍不住的問。
雖然她很清楚自己是段星楓的替代品,但她還是想知道他的答案。
「你是我的妻子。」他伸手抱住她。
「你的妻子又是誰?」任懿莣又問。
龍騛揚蹙著眉,對她今天的怪異行為感到不解。
「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是任懿莣,這還有疑問嗎?」他伸手扳過她的身子。「你到底怎麼了?」
「你確定我不是某人的替代品?你確定你要的人是任懿莣?」他的氣息灼燙著她,現在她才明白,她對他的愛已經無法割捨。
「你到底是怎麼了?淨說一些奇怪的話?」
「你……你昨晚口裡叫著別人的名字……」她原本不想說的,奈何酸澀的感覺卻一直揮之不去。
「我……我叫誰的名字?」天啊!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真愛,千萬別因為這樣喪失他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幸福。
「段星楓。」再提起這個名字,任懿莣的心都碎了。
「不,懿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龍騛揚雖然急著想解釋,但是任懿莣卻不想聽。
「是怎麼樣都無所謂了,我會認真扮演好做妻子的角色,也會遵守你的規定,我只求你一件事,希望你守信用,把孤兒院的工程做完。」她撥開龍騛揚放在她肩上的手,鑽進被窩裡,反正她哪兒都去不了。
孤兒院的工程逐日完成,但任懿莣的身子卻逐日衰竭虛弱。
她終日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毫無食慾;三個月下來,她已經形同枯木。
他真傻!
以為將任懿莣娶到手,兩人就可以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可是,她的無言抗議明白的說出,她是為了孤兒院而不得不嫁給他。
龍騛揚心底慢慢滲入一股酸苦的滋味。
他發過誓,不再犯同一個錯誤,可他卻無法控制的再次用自己的思想、觀念去衡量別人,讓任懿莣重蹈段星楓的覆轍。
如果他再慢一點覺悟,也許她會像段星楓一樣,從這個世界消失……
龍騛揚不敢想像了。
他靜靜的看著她緊蹙的秀眉,凝視她益發成熟的嫵媚——而這份美幾乎被他扼殺。
為什麼當初他沒考慮到這樁婚姻會對她造成什麼樣的傷害,一味的只考慮到她會為了孤兒院而答應和他結婚?
難怪他要為段星楓的死背負責任,原來他竟是如此的愚昧?
「如果……你覺得和我在一起不快樂……你隨時可以離開。」
龍騛揚苦笑著。
沒想到愛人是如此的辛苦,明明是自己鍾愛的人,卻要放手讓她高飛。
躺在床上的任懿莣聞言一驚。
「你又想停下工程?」難道她連不想下床走動的權利都沒有嗎?「你說,到底要我怎樣,你才肯盡快把孤兒院的房子蓋好?」
真是諷刺!她要死不活、渾渾噩噩的過了三個月,卻在以為孤兒院出事的時候又變得生龍活虎。
「你不必擔心,孤兒院的工程已經完成,院童們也都搬進去住了。」他酸澀的笑著。「我再也沒有任何的籌碼可以威脅你了。」如果任懿莣把結婚這件事當成威脅的話。
任懿莣沒有雀躍之情,只是默默的凝視他深不可測的眼眸,那似乎蒙上一層輕紗的眼神實在是難以看透。
「不!」她抑制著即將流下的淚水。「我一向守信用。」
「你放心,我並不是要和你離婚,我只是想讓你自由、想要你快樂。」他的語氣溫和。「如果經過一段時間之後,你覺得我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值得留戀,那你就回家來;如果你覺得我不值得你愛,那麼……我願意還你自由之身。」
「可是……」龍家承受得起再一次的流言嗎?
「你放心,我會做得讓別人看不出來。」
「你……」她怔怔的望著他,不知道他又在搞什麼把戲?
「我會很有耐心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