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念飛天天到咖啡廳報到,讓木村愛子非常頭痛,乾脆自己放長假,一個人去旅行。
來日本這麼久,老實說她哪裡也沒去過,剛好趁此機會來到名聞遐邇的阿蘇火山走走,聽說這兒的溫泉很棒,住宿的地方尤其特別,放眼望去,一間間客房的造型就像蒙古包,非常別緻。
木村愛子一個人漫步著,打算先去泡個溫泉,再到餐廳享受美食,聽說這兒的牛奶香醇濃郁,冰淇淋還是免費供應的耶!
她才走到溫泉的入口處,一個她不想見到的人卻出現在那兒。
因為曾經見過面,木村愛子不得不跟他打招呼:「裴先生,你好。」
「你不覺得這個稱呼太生疏了嗎?」裴念飛直勾勾的看著她那張化成灰他都認得出來的臉。
「裴先生,你不過是一個觀光客,在我的咖啡廳與我見過幾次面,我覺得這樣的稱呼十分恰當。」木村愛子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的表情。
「喬語晴,你該不會假裝得了失憶症,企圖用這種理由告訴我你忘了我吧?」裴念飛譏諷著。「我可以再給你一點提示,我們曾經有過非常親密的關係。」
「很抱歉裴先生,我這一生多采多姿,但是我的腦容量不夠大,記不了那麼多東西,所以我只留下想記得的回憶。」木村愛子否認與他是舊識。
「你真不是普通的絕情,竟然忘得了對你推心置腹的枕邊人。」裴念飛的臉色鐵青,「難道是你的枕邊人太多,所以選擇全部忘記?」他企圖激起她的怒火。
但是裴念飛的計劃失敗了,木村愛子只是輕描淡寫的回答:「你說錯了,至少我還記得如今我的枕邊人是野田壯武。」
「原來酒家女從良了,所以要和當年的恩客劃清界線,以免被現任丈夫發現不堪的過去,好保住得來不易的婚姻。」裴念飛咬牙切齒的說著。
「既然你說我們是酒家女與恩客的關係,也承認我已經從良了,何苦對我糾纏不清?」既然躲不掉,喬語晴乾脆承認自己的身份,因為她想知道裴念飛究竟想怎樣。
「當年你拿了我那麼多錢,還甜言蜜語的說永遠不離開我,卻在我熟睡時收拾細軟逃跑,你不覺得對我有所虧欠嗎?」原本他願意為她放棄單身生活,誰知道她竟讓他成了冤大頭,他嚥不下這口氣。
「虧欠?你我在一起,認真說起來不過是一樁金錢交易,何來虧欠?」她狂妄的笑著。
「就算是一樁交易,你也得講職業道德,怎麼能不忠於金主?」裴念飛雖然生氣,卻再次被她的成熟、冷靜吸引。
她不再是當初那個見錢眼開的拜金女郎,不再是能任他又親又抱的歡場女子,現在的她既成熟又有個性,讓裴念飛的內心興起莫大的騷動。
或許再次將她擁入自己的懷抱,是一種令人有成就感的挑戰,也能滿足他想復仇的心……
「好,你不認為自己有錯也無妨。」
裴念飛不再對她糾纏,轉身進入男湯。
喬語晴偷偷的吐出一口氣,希望他真能就此放過她,但是卻有種莫名的失落感在此時襲上她的心頭。
泡完溫泉,喬語晴走向餐廳,沒想到裴念飛竟站在餐廳門口等她。
「美麗的小姐,希望我有那個榮幸和你共進晚餐。」
她本想拒絕,繼而一想,這裡是餐廳,又是自助式的開放空間,就算她拒絕了,裴念飛一樣可以選擇坐在她身邊。
「沒問題,陪我吃飯的人那麼多,拒絕你一個不是顯得我太不知禮數了?」她率先走進餐廳,拿著餐盤排隊。
「聽說日本的白米飯非常好吃。」裴念飛顯然是在找話題與她聊天。
「唉!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人就喜歡媚日崇洋,我在日本這麼多年,一點也不覺得台灣米不如人家;只不過有些人的手藝不好,煮不出台灣米的香Q,就說別人的米好吃。」喬語晴故意跟他唱反調。
「也對!從前我的枕邊人煮的飯也很香Q可口。」裴念飛一副陶醉的模樣。
「人總要到失去之後,才會想起對方的好處。」喬語晴話中有話。
裴念飛不願與她針鋒相對。
「能在國外遇見同鄉也算有緣,明天早上有兩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不如咱們一起到處逛逛?」
「很抱歉,雖然我來日本好幾年,但是對日本不熟,無法帶你四處逛。」喬語晴斷然拒絕。
「那不是問題,不過是四處走走,打發等車的時間而已。」裴念飛覺得她太緊張了。
「不必了,我想利用那兩個小時多睡一會兒。」
她拿著裝好食物的餐盤找個角落的位子坐下,裴念飛也如影隨形的走了過來。
「聽說這裡的蒙古包鬧鬼,晚上你敢一個人睡嗎?」他轉換了話題。
喬語晴白了他一眼,表示自己不相信他的鬼話。
「是真的。」裴念飛舀了一大匙的納豆要往嘴裡塞。
「裴先生,你最好先試吃一小口,否則待會兒吞也不是,要吐出來也不行,你會很尷尬的。」她嘗過納豆的滋味,她猜想裴念飛也會對納豆的滋味不感興趣。
聽見她這麼說,裴念飛果然立刻放下納豆,連嘗試的勇氣也沒有,因為他深知喬語晴瞭解他的飲食習慣。
原來她還記得他的一切……
「你在日本住得慣嗎?」吃了幾口道地的日本料理,裴念飛覺得自己沒辦法適應如此清淡的口味。
湯太淡、菜太鹹……
「不習慣。」她幽幽的說。
五年前為了遠離熟悉的一切,她毅然決然的離開台灣,隻身來到人生地不熟的日本,還好遇見了會說中文的野田壯武……
喬語晴空洞的眼神,讓裴念飛心頭一緊。
「不習慣為什麼不回台灣?」他忍不住地問。
「一個沒有根的人,走到哪兒都一樣。」想到裴念飛和林儀方共處一室的那一夜,她的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裴念飛心疼的將她摟進懷裡。
「誰說你沒有根?你還有我呀!」
喬語晴驚覺自己失態了,她到底在做什麼?竟對著一個花心的男人傾訴衷情!
她迅速的推開他。「對不起,我失態了。」
她匆匆的離開餐廳,留下一臉錯愕、悵然若失的裴念飛。
躺在蒙古包裡,喬語晴一點也睡不著,因為她不斷聽見怪聲音,滴答滴答的聲音在蒙古包裡迴盪,也有嗡嗡的聲響……
難道真的像裴念飛所說的……這裡鬧鬼?
一開始不信邪的她膽子還很大,但現在她卻覺得愈來愈害怕,黑暗讓她感到鬼影幢幢……
尤其蒙古包裡有四張單人床,她竟覺得每張床上似乎都有人睡在上面……
她害怕得立刻起床,打開所有的燈光。
就在所有的燈光統統亮起時,一陣電話鈴聲讓她嚇得跌坐在地,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她爬到床頭櫃旁,哽咽的接起電話。
「發生什麼事了?你房間的燈怎麼全亮了?」裴念飛緊張的問。
聽見裴念飛關心的詢問,喬語晴忍不住放聲大哭。
「我的房間……好像真的鬧鬼了!我一直聽見奇怪的聲音……」她顫抖著哭喊。
「別怕!我馬上過去。」
裴念飛在一分鐘內趕到,喬語晴嚇得撲進他的懷裡。
「沒事了,我在這兒,沒事了。」
裴念飛將她扶到床上,因為怕自己會忍不住做出令她無法接受的舉動,他打算躺到另一張單人床上。
「拜託,請你別走……」喬語晴拉著他,不讓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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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躺在一旁的床上,不會離開。」裴念飛向她保證。
「不要!」喬語晴拉住他的衣角。「我會怕……」她的聲音不斷的顫抖。
「好,我不走、我不走。」
聽見他答應不走,喬語晴挪了挪身子,讓裴念飛也能躺在床上,隨即緊緊的摟住他。
五年了!他日思夜想的可人兒終於重回他的懷抱,但是他熬得過今夜的折磨嗎?
偎在他懷裡的喬語晴一樣無法成眠,她深深地沉醉在久違的溫馨氛圍中。
「語晴?」他還是喜歡她的中文名字。「你睡了嗎?」
「嗯……」她裝迷糊的應了一聲。
「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雖然他不知道她為什麼不告而別,但是他真的想和她再續前緣。
「什、什麼機會?」她的心漏跳了好幾拍。
「再一次追求你的機會。」
「可……可是我已經結婚了……」聽說男人會有背叛的習慣,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禁不起這樣的打擊,所以不敢輕易答應。
「你跟那個野田壯武只是掛名夫妻,而且你拿到居留權後就和他結束婚姻關係了。」裴念飛一時口快。
「你又調查我?」她倏地坐起身來。
「我、我只是想百分之百確定你就是喬語晴……」裴念飛知道自己不該那麼做,但是他想她想得心痛,根本無法控制自己。
「哼!證實了我就是喬語晴,又能改變什麼?」就算他證實了她的身份,還是無法改變過去所發生的一切。
「你的心裡到底藏著什麼秘密?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你要定我的罪,也要讓我心服口服。」
這些話惹惱了喬語晴。
他竟然暗指她污蔑他!
好!今天她就要他心服口服。
「你應該記得我離開你的前一晚,你自己做了什麼事情吧?」這時她的怒氣似乎凌駕於恐懼之上。
「前一晚?」他仔細的回想,「沒有啊!因為你一直沒有音訊,我覺得你一點也不在乎我,所以我就一個人喝悶酒。」
「你胡說!」到現在他還想騙她?
「是真的!那一晚我喝得爛醉如泥,可以說是不省人事了。」裴念飛舉起手發誓。
「我明明聽見儀方在房裡和你說話!」她不會聽錯的。
「儀方?怎麼可能?我第二天醒來時,家裡只有我一個人。」裴念飛極力否認。「你親眼看見儀方在我們的房裡?」
「我……」喬語晴沒辦法回答,因為她只有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就算不是儀方,也是別的女人,因為我聽見女人的聲音。」老實說,這些年她努力的想忘了這件事,當初那個聲音是誰的,她倒是無法肯定了。
「聽見?你沒有推開門看看那人是誰?」
「我……」喬語晴無話可說。
「就算我真的背叛你,你也不該悶不吭聲的離開,至少得進房看個究竟,甚至當面質問我,你怎麼可以讓我白白的被冤枉了這麼多年?」裴念飛忿忿不平地低吼。
「我……」
「你知道嗎?你離開之後,林儀方也和柯藝麟離婚了,如果真如你所說,儀方勾搭上我,你想她會輕易的放過我嗎?」裴念飛要她仔細思考。
照常理而言,應該是這樣沒錯……
見喬語晴陷入沉思,裴念飛努力的說服她:「豪斯登堡就要關閉了,你必須另起爐灶,何不回台灣重新開始?」
「我……考慮看看。」喬語晴真的有點心動。
「那麼明天就好好的玩。」裴念飛似乎看見愛神再度向他招手了。
阿蘇火山外輪火山口的天然草原非常適合放牧牛馬,日本人稱之為「草千里」。
坐在纜車上,四周的景色迥異於外輪的青翠草原,四處都是瓦礫,看起來很荒涼。
山頂的中岳火山口硝煙裊裊沖天、寸草不生,風大時甚至無法接近。
從空中鳥瞰,阿蘇火山的形狀就像人的耳朵,火山口裡有一湖泊,鮮艷翠綠,裊裊白煙直衝上天的景色非常壯觀,看得喬語晴目不轉睛。
「真想留住這些美景。」
「跟我來。」裴念飛拉著她來到一個日本攤販前。「阿蘇火山爆發時,這裡的居民遭受非常大的損失,現在居民們拍攝一些阿蘇火山的照片,和製作一些書籤賣給遊客維持生計,你買下這些照片不但可以留下美景,還能幫助他們。」
兩人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買下每一張照片、風景明信片,還不停的拍照,不知道是想留下美景,或是想留住兩人在一起的時刻。
快樂的時光易逝,喬語晴已回到家中,思緒卻陷在和裴念飛獨處時……
「我準備了你喜歡吃的中國菜。」
野田壯武熱絡的招呼她,喬語晴並未聽見,直到他用手拍著她的肩膀,她才從甜蜜的回憶中回神。
「壯武,你對我真好。」她現在正需要這些食物,強化她離開日本的心。
「對你好也沒用,一樣得不到你的心。」野田壯武無奈的說。
「得到我的心要做什麼?」這些中國菜一點也不道地,她突然思念起台灣的小吃。
「得到你的心就可以跟你結婚了。」
「結婚?」如果她要結婚,對像絕對不會是壯武。
「結婚後,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當新一的多桑。」
「新一現在不也叫你多桑?」
「那不一樣……」野田壯武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讓她答應他的求婚。
「有什麼不一樣?」這些菜怎麼一點台灣味也沒有?
喬語晴乾脆放下筷子不吃了。
「結了婚後,你就不會因為一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而心慌意亂。」野田壯武終於把心事說出口了。
「如果我不是因為愛你而嫁給你,婚後一樣會發生這種事情。」是時候跟壯武說清楚了。
「你想跟那個男人走?」野田壯武無法置信。
「我還不肯定,但是我的確想家了,我想回台灣。」
野田壯武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
「我跟你一起回台灣。」
「你跟我回台灣做什麼?」喬語晴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創業啊!反正這裡就要關閉了,到哪裡都可以重新開始,跟你回台灣或許機會更多。」
「可是……」她不想讓事情變得更混亂。
「沒有可是,你如果不讓我跟你回台灣,我也不會讓新一回台灣。」野田壯武威脅喬語晴。
「你憑什麼?新一是我的孩子。」喬語晴氣極了。
「新一姓野田!」野田壯武激動的回答。
沒錯,當初為了不讓新一被人嘲笑,壯武堅持讓新一冠上他的姓……
「好,你可以跟我去台灣,但是我要你把新一的監護權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