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不卸任 第四章
    「重來?」她愣愣地看著他,「現在是我聽錯了嗎?還是真的是我以為的那個意思?」

    「你沒聽錯,我們重新來過吧!」像是把所有的勇氣都集中到這一刻一樣,屠建勳大聲宣示,「我還是沒辦法接受其他女人,如果我們不能重來,我可能會單身一輩子。」

    儘管對他的話深有同感,駱芳綾卻不想在這個時候附和他。

    離婚以來追求者雖然不少,但是她總會不自覺的拿其他的男人與他相比。

    不比不知道,一比才明白,建勳雖然有些不完美的地方,但是比起其他男人,優點卻又多了許多。

    譬如建勳雖然有亂丟襪子的毛病,但不用她開口,他一定會主動去晾衣服。

    又譬如,他雖然常嫌棄她煮的菜不夠美味,但洗碗的工作他一定自動挽袖去做。

    每遇到一個男人,她總能找到比建勳更糟糕的缺點,可能是勢利、可能是戀母情結,然後將他淘汰出局,這陣子她的約會大都是用來氣眼前這個男人,若要跟那些男人的其中之一步上紅毯……

    她想都沒想過,或者應該說是無法想像吧!

    「為什麼?」她下意識的反問。

    當初離婚就是因為兩人不斷的爭吵,讓他們都覺得繼續下去就像在折磨彼此一樣,所以很痛快的離婚了。

    現在又要重來?她搞不懂他是怎麼想的。

    想了想這段日子的煎熬,還有徹底反省的結果,屠建勳試著用自己得出來的結論說服她。

    「我覺得沒有一個女人比你好。」

    他喜歡她,喜歡她的理智,喜歡她的小任性,喜歡她偶爾的咄咄逼人,喜歡她能在他還沒開口前,就記得在早餐時替他準備好財經報紙。

    喜歡她懂他在旅行時習慣帶上一本書,喜歡她能夠在晚上時不是看著那些莫名其妙的電視節目,而是和他分享某本書裡作者的想法。

    他曾經以為這些條件總有其他的女人能夠滿足,只是他先碰到了她,所以兩人結婚。

    但後來他想了想,其實沒有那麼簡單。

    一點一點的喜歡,是因為他心底早已有了愛,所以那些條件的出現就像是拼圖,將他的愛給拼上完整。

    沒有愛當基礎,即使有個女人做得比她更好,他也沒辦法心動。

    沒辦法在離婚後不想著她,沒辦法在看到其他男人約她出去時,還能夠祝她幸福,也沒辦法在回家時發現自己只有一個人而不感到失落。

    這些話他也曾在謝孟庭面前說過,而謝孟庭只淡淡的評論了一句。

    那麼就是太閒了,閒到在婚姻中挑三揀四,以為在日常生活中,每個人都要配合自己的一百分,卻不肯屈就做對方的滿分、自己的六十分。

    在一番自我的心理剖析後,他又開始埋怨自己那時候為什麼要那麼快簽下離婚協議書,要不然現在的他,大可頂著老公的頭銜而不是前夫這種尷尬的身份。

    聽到他暌違已久的甜言蜜語,說不高興是假的,但她不許自己被感情沖昏頭,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問題依然存在。

    「你在離婚後才發現我最好?這聽起來有些好笑。」當然,她是不會承認自己心中也是這麼想的。

    離婚後才發現對方最好,這種話說出去,可能她媽會先拿大掃帚從嘉義趕上來把她痛打一頓。

    是說,他們離婚的這件事,家裡的人還不知道,她爸媽打來關切屠建勳鬧緋聞的事,她也只能推說台灣的狗仔文化就是這樣最會無中生有。

    「我想過了,人不可能完美,但是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包容對方的缺點、重新去認識彼此,或許……」

    她打斷了他的話,「沒有或許。」

    他皺眉望著她,眼底有著不解。

    「其實半年裡你以為我沒試過改變嗎?但當我試圖改變,你就丟出不善的反應,我的熱情被消熄了,我對婚姻的憧憬在一次次的爭吵中崩毀。」她柔聲輕語,語氣卻充滿了哀感。

    「曾經,我以為自己是最瞭解你的人,結了婚才發現我到底瞭解你什麼,我們以為彼此是契合的,但婚姻替我們上了一課,我們不像自己所以為那般合適。」

    聽到他說重頭來過她的心裡是高興的,但歡喜過後,她又忍不住開始害怕。

    重新開始,他們之前的那些爭吵會不會也重複一遍?

    重新開始,過去他們無意識帶給彼此的傷害,真的能夠就這樣忘記?

    如果兩人復合了是不是會再次結婚?然而現在她最反感的就是那兩個字。

    她沒辦法忘記那時候他說過的後悔兩個字。

    那些話在午夜夢迴時不斷提醒著她,她是一個婚姻的失敗者。

    一想到這些問題,她就沒辦法同意他的提議,她知道自己這麼做傷害了他,但她就是跨不出那一步。

    如果重新來過,只是又一次的傷害,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能像現在這樣重新站起來。

    兩人沉默了半晌,最後還是不歡而散,而等在外頭的嚴宿心看見黑著臉走出來的Boss,還有面無表情的上司,就知道今天的會談大概又破局了。

    唉,這兩人到底要鬧彆扭到什麼時候?

    從那天起,她和他的仰慕者似乎都銷聲匿跡了。

    她的桌上再也沒有玫瑰花束和巧克力,也沒有了溫馨接送情。

    他不再出席不必要的宴會,即使出席了也都只是獨身一人。

    一切好像回歸了風平浪靜,只有跟他們相熟的人才明白,這對夫妻只是從熱戰轉為冷戰。

    下班後,嚴宿心應部門所有已經被折磨得快要去醫院掛號的同仁之要求,軟泡硬磨的把這幾天將所有精力都拿來折磨他們的總監大人給拖去一起吃晚餐。

    「今天怎麼會想到要請我吃飯?」

    西餐廳裡,駱芳綾看著對面一臉討好的學妹,心裡多少也猜出今天這頓飯的含義。

    「學姐,你明明知道的,怎麼還問我?」嚴宿心無奈地笑著。

    只嘗了幾口眼前的牛排,駱芳綾就把注意力擺到她另外點的紅酒上。

    她晃了晃酒杯,「呵,這樣說來,這頓飯應該是我請你才對,畢竟也是因為我的私事才讓你被推出來當代表。」

    嚴宿心搖了搖頭,「請學姐吃頓飯也沒什麼,畢竟我們也很久沒出來這樣聊天吃飯了,只是……」她突然遲疑起來。

    「怎麼了?有話不直接說?」

    「學姐,你跟學長這樣下去……好嗎?」

    駱芳綾不作聲,只是眼神有些飄忽地看著眼前晶瑩剔透的酒杯發呆。

    看她不說話,嚴宿心口氣忍不住急了一點,「學姐,其實我覺得Boss還是希望和你復合的,你們當初離婚時我就覺得有點草率,這是我的建議,你可以考慮一下。」

    駱芳綾淡淡地笑了笑,笑容卻顯得落寞,「宿心,他想要復合我知道,但是有些事沒有解決,就算我們重新再來,結果還是一樣。」

    而有些事她已經不想再次經歷。

    莫名其妙的爭吵、互不相讓的對峙,在一次次的爭吵中發現誰其實也不懂誰,發現天天睡在身邊的丈夫越來越陌生,那樣的過程她實在不想再經歷一遍。

    「學姐,我不清楚你們的心結在哪裡,可是類似你們這樣的例子我看過。」她抿了抿唇,然後眼神微黯。

    「我高中的時候,有個感情很好的老師結婚了,他們夫妻的感情很好,非常的好,我當時覺得跟另一半就是要這樣才會幸福,也只有這樣的婚姻才有資格說永遠……」

    駱芳綾第一次聽她談起這事,頗有興趣地追問:「然後呢?」

    「然後……他們一年後就離婚了。」嚴宿心有點苦澀地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麼,因為他們結婚後沒多久,師丈就失業了,結果這工作一找就是半年,然後兩人也是莫名其妙的從一些我們都覺得荒謬的理由開始吵架,越吵,就像是把愛情的養分給消耗掉一樣,話越說越難聽,最後他們都受不了了,就這樣離婚了。」

    聽著她平板的敘述,駱芳綾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觸,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麼。

    「離婚後沒多久,我的老師自動請調,在她調走之前,我們見過一面,她說,其實離婚後的第二天她就後悔了,可是他們已經沒有重來的可能,因為他們不知收斂的爭吵把他們之間的情分都給吵沒了,即使重來,她也會記得當初自己口不擇言的呼罵,也會記得他說的那些。」

    頓了頓,嚴宿心抬起頭看著駱芳綾,續道:「學姐,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和Boss離婚,不過我看得出來,即使你們常常見面就吵,但卻始終還保留著一絲情分,不像我那個高中老師一樣,到最後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

    能夠重新來過是種難得的幸運,她想表達的只不過是如此。

    駱芳綾輕輕地「嗯」了一聲,卻沒有再說話,嚴宿心知道自己能說的都說了,接下來也不是她能夠管的事,也就轉移了話題。

    在聽了那個故事之後,駱芳綾整個晚上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餐點也沒吃多少,倒是桌上的那瓶紅酒都讓她給喝光了。

    到結賬時,她已經雙眼迷濛,嚴宿心只能開車送她回家,確定她已經走到自己家門口才開車離去,並不知道在聽到她車子引擎聲時,隔壁「等門」的男人已經走出自家大門,怒火騰騰地瞪著她的車尾巴。

    站在家門前,駱芳綾醉眼迷離地拚命在自己的包包裡尋找大門鑰匙,卻怎麼都找不到。

    就在她有些發怒,想把整個包包的東西都倒出來找鑰匙時,猛地被拉進一堵懷抱中。

    一開始聞到那熟悉的味道,她還愣了下,但一想到這是屬於前夫的懷抱,她就掙扎了起來。

    「放開我!」

    「別動!」他粗魯地從她包包裡找到鑰匙然後開了門,將她連拉帶抱地拉進到屋子裡,接著快速地打開了客廳大燈,她微醺的容顏完全地展露在他眼前。

    「你……我不是說過了,你酒量不好,不要在外面喝酒的嗎?」看她醉醺醺的,屠建勳氣惱地低斥一聲。

    「你管我,你管我那麼多幹什麼?」搖搖晃晃地倒在沙發上,她一臉委屈地看著他,「我們已經離婚了……離婚懂不懂啊?你怎麼還能對我管東管西的?」

    屠建勳這陣子已經被這兩個字弄得很惱火了,聽到她酒醉後的不斷提醒,忍不住將她壓在沙發上,目光深沉地望著她低吼。「夠了!我很清楚我們已經離婚,不用你再三地提醒我。」

    像是被嚇著了,她睜著一雙迷濛水眸怔怔地望著他。

    一秒兩秒過去,她的眼眶突然泛紅,然後隨著她哇的一聲大哭,淚水就像珍珠一樣滾滾落下。

    「屠建勳,你就知道欺負我!你就只會欺負我!我討厭你!討厭死你了!」她一邊哭喊著,一邊對著他拳打腳踢起來。

    屠建勳第一次見她哭得這麼慘,就像一個小孩一樣,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由著她「施暴」而不還手。

    哭打一陣,她的聲音轉為抽噎聲,看著乖乖挨打的男人,忍不住又罵著,「你是傻瓜嗎?為什麼不擋啊?」

    「就讓你打吧!我既然這麼讓你討厭,讓你打幾拳出氣也好。」他苦笑。

    或許這才是她的真心話,因為討厭,太過討厭了,所以不想和他重來。

    見他笑得苦澀,又想到今天晚上聽到的事,駱芳綾不禁站了起來,卻拐到腳沒站穩,反而拉他一起摔到沙發上。

    「你自己說,到底哪個你是真的你,我都快瘋了,結婚前我認識的是真的你嗎?還是偽裝的另一個你?我們每次吵架時我都在問自己,我到底愛的是之前的那個你還是現在真實的你,你知道嗎?」扯著他的衣領,她帶著水氣的眼專注地瞅著他不放。

    瘋了?或許現在的他才快瘋了!

    屠建勳黝黑的眼與她專注的眼神對視,她說的話在那一瞬間幾乎成為空白,他的注意力只能放在她一張一闔的紅唇上。

    他猛地低下頭,雙唇緊緊地吻上早已渴望許久的柔嫩,並在她訝異地低呼時,捲住她的丁香小舌,與之交纏。

    他先是狂烈地含吮著,然後才放輕力道,一下下輕描著她的紅唇,偶爾用牙齒嚙咬著她的唇瓣,留下他的印記。

    貼近,又放開,再重複一樣的動作,直到她最後終於受不了地輕推開他,氣喘吁吁地靠在他的懷裡喘氣,這個帶著懷念又霸道的吻才終於停了下來。

    這暌違已久的熱情讓兩人都安靜了下來,偌大的空間只剩下彼此喘息的聲音。

    吻到渴望已久的唇,他忍不住在她喘息稍微平穩時又在她的臉上和唇上落下輕吻。

    「我知道、我明白,但是你之前認識的我是我,婚後那個有很多缺點的我也是我,我沒有變,只是我們戀愛時,我總想要把最好的一面呈現給你,只想讓你知道最好的我,所以我不自覺地把那些缺點給隱藏住……」

    她閉著眼,享受著他的吻,有些害怕又有些茫然。「今天晚上我和宿心去吃飯,聽了一個故事……」

    她斷斷續續的把那個故事說完,然後睜開眼,帶著恐懼望他。

    「你知道嗎?我聽到這個故事時以為自己是那個高中老師,我也怕,怕我們的愛情也在那些大大小小的爭吵中消失了,我更怕你說的復合又是一次重新傷害的過程。」

    「不會的……」緊緊摟著她,他不斷地在她耳邊保證,「不會的……」

    他的承諾並不能帶給她實質的安慰,扳過他的臉,她主動地送上紅唇,索討著他熱情的深吻。

    壓抑許久的熱情被引爆。

    他將她從沙發中抱起,熟門熟路地將一樓的房門踢開,兩人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來到床上的,因為他們都忙著拉扯對方的衣服。

    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被隨意拋在地上,包括她最愛的蕾絲內衣和白色小洋裝,而他也不管自己那件襯衣明天起來有可能要送洗,還有西裝外套上的紐扣要想辦法弄回去,只是隨手一丟,任由那些衣物落地。

    她攀著他的肩,讓兩人的身體緊緊地相貼,讓他的堅硬與她的柔軟密不可分。

    他則是忙著用唇舌在她的身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痕跡,像是野獸忙著佔領自己的地盤一樣。

    最後他拉開她的雙腿纏在他的腰上,將那疼得發熱的堅硬埋入她的柔軟,那一瞬間,他們幾乎同時發出一聲喟歎。

    她和他不約而同找尋到對方的唇,輕柔而纏蜷地糾纏在一起。

    她的每一聲低吟都像是回憶中那麼甜美性感,讓他忍不住放縱了自己,不顧她的求饒,纏著她不斷地索求。

    直到兩人累極,摟著彼此沉沉睡去,那是他們在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笑著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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