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顧心蘭又來了寧府好幾次,但與過去不同的是,當她來時,李初便會找借口將杜如墨遣離書房,與她獨處一室。
這天,她一大早就來了,神色有些緊張,又似有幾分欣喜。李初聽到她來的通傳,二話不說將書僮請了出去,連端茶送水都不必。
杜如墨因此只能在門外探頭探腦,卻又不能、也不敢真的去聽他們在說什麼,心中的鬱悶隨著顧心蘭到來的次數逐漸擴大。然而這種心情,她也無法對世子明說,因為事關重大,她若因此生氣,不僅顯得任性,也太不識大體了。
但她不明白的是,這事明明與她有關啊!為什麼她不能聽?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真的很不好,何況顧小姐示好的態度那麼明顯。
該不是,世子真的被顧小姐打動,心慢慢地移向她了吧?
用力地搖搖頭,杜如墨要自己別再亂想。縱使世子因事務繁忙,最近確實冷落她許多;縱使顧小姐一次次前來,和世子越來越熱絡……她都不該拿這些困擾自己。
她不是早就明白了嗎?這一天遲早會來,最遲,等二皇子的陰謀結束,等她爹大仇得報,或許也就是她失去他的時刻。然而如今兩人距離越拉越遠,發現自己能擁有他的時日竟是這般短暫,她不禁感到遺憾、害怕。
內心糾結之時,杜如墨突然聽到一道低沉的斥喝聲,讓她由思緒中驚醒,定睛一看,李洋已來到她面前,面色不善。
「總管,請問有什麼事嗎?」她強打起笑容。
他的眉間卻越皺越深。「你在世子書房外探頭探腦做什麼?」
「我……顧小姐和爺兒在裡頭,我怕他們隨時需要人伺候,所以在此等候。」她替自己找了個理由,卻不被總管接受。
「我看是世子好不容易恢復正常,開始與顧小姐有了『正常』的往來,你怕自己失去在世子心中的地位,所以坐立不安吧?」
「不……我沒有……」杜如墨回答得有些心虛。
她的心虛卻坐實了李洋心中替她編派的罪名。「哼!當初收你入府是見你模樣乖巧,想不到年紀輕輕,不三不四的伎倆倒是學了個十足十,竟敢勾引世子,害世子背上……背上不雅之名,我簡直錯看你了!」
以前礙於杜墨得寵的關係,他縱使深覺不妥,也不敢動世子的人,但如今世子「迷途知返」,他可得將這禍水書僮驅離才是。
杜如墨這才反應過來,總管說的是李初斷袖之癖的傳聞。還以為是自己與世子的情事被看穿了呢!她忙不迭替自己辯解、「不是的!總管,如……杜墨與世子並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興許是我常在世子身邊伺候,讓外頭的人誤解……」
「有沒有我都看在眼裡,豈容你狡辯?」李洋怒哼一聲,「我告訴你,世子妃是未來的王妃,至少也要顧小姐這樣的身份地位才匹配,你算哪根蔥?就算你重新投胎生成個女的,也配不上世子!既然留你在世子身邊會引起他人誤會,那好,我今兒個就把你調離世子身邊,去掃大門吧。」
那不是和世子越離越遠了嗎?杜如墨心頭一驚,急忙開口求情,「總管,杜墨確實無辜,請總管明察。杜墨伺候世子慣了,求總管別把杜墨調走,杜墨還想替世子盡棉薄之力……」
只是顧心蘭的介入,李初就對她冷淡許多,萬一她真被調離了,朝夕難相見,兩人的情絲恐怕就會這麼斷了吧?
這太突然,也太痛苦了!她如何看得開,如何承受得住呢?
不過李洋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他不理會她的懇求,又痛罵了她一陣,直到書房傳來動靜。
李初打開了門,與顧心蘭並肩而出,對她的態度明顯變得比較溫柔,而顧心蘭對他傳達愛意的眼波,杜如墨同樣瞧得清清楚楚,只是也不能說什麼。她和李初之間什麼承諾也沒有,他們之間沒有未來……想到這,心又是一陣疼。
「你們在吵嚷什麼?」見杜如墨在李洋面前螓首低垂,十足委屈的樣子,李初眉宇之間不露痕跡地閃過一絲不悅。
「啟稟世子,近日府內關於世子與杜墨的,呃……流言四起,屬下覺得不能再繼續下去,於是奉王妃之命,來把杜墨調離。」
「調離杜墨?是娘的命令?」他的眉皺得更深了。
「是。」雖然王妃確實這麼交代過,但他今日行為其實有些狐假虎威。
杜如墨暗自向李初傳遞著求救的目光。若是心中有情,自然想要朝夕相處,他應該知道她的心思,而他也應該有同樣的感受吧?
可惜李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完全無視她可憐兮兮的眼神。「調離便調離吧,橫豎我這陣子很忙,可能也要常陪顧小姐,沒空讀書,也不需要書僮了。」
顧心蘭一聽,秀氣地掩嘴一笑,但杜如墨卻似在瞬間落入冰窖,從頭涼到腳。
他不需要書僮了……這話有別的意思嗎?
李初沒再多說什麼,帶著顧心蘭走出院落,而杜如墨,則是失魂落魄地被李洋喝斥著離開了這個地方。
不久前,他還濃情蜜意的吻她的,怎麼這麼快,他的態度就變了呢?
杜如墨不曾在入夜之後,還主動找李初。
因為在兩人濃情蜜意時,半夜上門,很容易想入非非,她身為女子的矜持並不允許她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然而,現在不一樣了,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可以隨意靠近他,今天在天色暗下、奴僕都退下後,她悄然來到李初寢房前,敲了他的房門。
沒一會,李初出來開門了。他仍衣著整齊,沒要入睡的樣子,眼神鎮靜得似乎一點也意外她的到來。
杜如墨覷著月光下更顯俊逸的他,看著看著,竟有種流淚的衝動。
不過她忍住了,輕輕的、有些虛弱的道:「我可以進去嗎?」
李初不語,讓開了身,杜如墨望了望燈火搖曳的房內,一時竟有些躊躇。什麼時候她要進他的房間,也要鼓起勇氣了呢?
來到室內,李初示意她在椅子上坐下,她卻連這點動作,都覺得拘束起來。這房裡的氣息彷彿也跟她格格不入了。
「爺兒,我今天來的目的,你應該很清楚。」不讓自己有猶豫的機會,她開門見山地問:「為什麼要讓我被調走呢?」
「因為我正在進行的事你幫不上忙,反添危險,調你走是為你好。」他簡潔的解釋。
「我幫不上忙,那連知道都不行嗎?我爹為此而死,我也想盡一已之力,以告慰我爹在天之靈,你明白的不是嗎?」
「我知道,但我答應過你爹要照顧你,不能讓你有危險,所以你必須離開。」他還是堅決不吐露實情。
她搖搖頭,無法接受他不清不楚的說法。「我以為,你不想再見到我,是和顧心蘭有關?」
李初遲疑了下,淡淡地道:「確實和她有關,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究竟是怎樣呢!?」她來,不是想聽他打迷糊仗的!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她再也沉不住氣了。「我希望你直截了當的告訴我,我們之間……變了嗎?」
這回他沒有猶豫。「如墨,我們之間沒有變。」
「你要如何說服我沒有變?」給她一個安慰,或一句承諾都好,她就會信了,女人的心很容易安撫,為什麼他不懂?
可惜,李初思索了下,還是決定瞞她。「以後你就知道了。如墨,先忍耐一陣子,到了關鍵時刻,你自然有為你爹雪恨的機會。」
「我可以相信你嗎?」她眼眶不由自主紅了,心酸得連五臟六腑也腐蝕。
她竟還存著一絲希望,說服他是看重她的,他只是有口難言,她只要耐心等,視而不見他的冷淡,聽而不聞他與其他女人的往來,她便能騙自己,他仍如以往一般的愛她。
「當然可以。」淡然一笑,他向前一步輕擁她入懷。她的疑惑他眼下無法替她排解,但只要她對他有信心,他會帶她走過這一關。
看她難過,他也不好受啊!
大手輕撫著她的背,像在安慰受傷疲憊的小動物,可在迅雷不及掩耳間,他居然點了她的昏穴。
「黑鷹。」李初臉色不變,漠然地對某個角落一喚。
他應聲出現,這一晚發生的事,他全看在眼裡。
「世子,黑鷹先送杜姑娘回房……」
「不必!我親自送她回去。」讓別的男人抱她回房,甚至替她蓋被子?休想!
墨鷹望著李初輕撫杜如墨髮絲時的溫柔神色,忍不住道:「世子,其實你正在進行的事,可以透露一點讓杜姑娘知道,她也不致如此傷心……」
「不!」李初堅決搖頭。「這事風險太大,如墨心思單純,演不來這麼複雜的戲碼,很容易就會露餡,反而替她招來危險。唯獨讓她真情流露,才能瞞過我想瞞的人。」
「要是怕杜姑娘無法應付,那便盡量不讓她出現,這樣向她透露一點,或許無妨……」雖與杜姑娘相交不深,但心裡對這個孤苦無依的姑娘,他著實有些疼惜。
李初眼底寒芒一閃。「不,如墨還是必須出現。直接消失更令人起疑。況且顧心蘭若認為我為了她,連傳有曖昧之情的心腹都能疏遠,便越能達到我的目的,取信於她,不是?」
黑鷹閉上了嘴。世子決定的事,旁人很難置喙。
「太子出征留你與我配合,你便配合就好。顧心蘭已把她爹在皇宮的部署及人馬數透露給我。無論真假,等我送如墨回房後,再也你商議。」李初不再多說,抱著杜如墨便無聲無息出了房門。
連心愛的女人都必須在他的計謀中軋上一角?黑鷹望著他的背影,心緒複雜。
與世子相識越久,越感受到他的可怕與無情。
顧心蘭來寧王府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與李初也越走越近,到最後,簡直可以說是出雙入對。
杜如墨只當沒看到,躲兩人躲得遠遠的。既然李初不想讓她知道,那她就別知道,即使偶爾聽到他人提起世子與顧心蘭好事將近之類的話,心裡仍會抽痛不已。
他要她相信他啊!
但就算她拚命說服自己,心底的疙瘩還是在,幾句話就要她相信,幾句話就要她忍受他與別的女子過從甚密,他究竟是認為她愚笨好欺,還是覺得她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則去?
或許只是讓她真正放棄的關鍵還沒發生,所以她一忍再忍,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一天會無法承受。
被調來打掃大門,或許是好的吧?至少她不會常常遇到他們,能圖個眼不見為淨。即使這府裡的人,對她皆存著甚高的敵意,不是掃好的地方轉眼又被弄髒,就是成天有別人的活落到她頭上。
但是她不吵不鬧,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久了,別人也懶得欺負她了,頂多是多見到幾顆白眼,她還承受得住。
手上竹掃沒停過,這些日子以來,她麻木的重複相同的動作,她放空自己,逼自己不想不看不聽,這樣心就會獲得暫時的平靜。但當她好不容易完成今天的工作時,遠遠傳來的說話聲,卻令她心一沉,直覺想躲避。
可手上的竹掃不僅拖累了她的動作,也暴露了她的行蹤,走向這來的李初與顧心蘭,和她打了個照面。
不知為什麼,一見衣著光鮮華麗、姿態高人一等的兩人,她頓時有種狼狽的感覺,轉身便想離開。
然而顧心蘭的一句話,讓她不由自主停下腳步。
「容之,這不是你的書僮嗎?」她語聲微帶驚訝,更多的卻是有些諷意。「是了,那日聽說他被調離,我還在想說好久不見了,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他,被派來掃大門呢?他是犯了什麼錯?」她故意問。
「她沒犯什麼錯,只是……眼下,書僮這個職位不適合她。」李初默默觀察著杜如墨,見她臉色有些泛白,心疼至極,卻不能讓顧心蘭聽出什麼端倪,便說得隱諱。
顧心蘭只當他是在替杜如墨出頭。她原本就不太喜歡這個男身女相的書僮,居然長得比她還標緻;再加上仲山那件事,若不是他帶路出了問題,也不會遇襲,更不會害她逃得狼狽,事後還必須跟李初解釋道歉。她早恨上這個笨書僮,恨不得他被驅離發配邊疆算了!
「我也覺得書僮這職位不適合他。」她假意附和。「但容之你看,這大門,他也掃得不太乾淨嘛,根本沒有一個職位適合他。寧王府怎能留著這樣的下人,不如遣了他吧!」
「還不到那個地步。」李初有些不悅地微攢眉。
「容之,你別再縱容他了!什麼事都做不好,還敢留在寧王府領月俸,逞論他還害得你……名譽有損,外頭人都在笑話了!一般人遇上如此情況早該羞愧請辭,他卻厚顏賴著不肯走,該不是他真的心懷不軌?」顧心蘭不斷挑撥。
李初的表情有些古怪,卻沒反駁她的說法,只是深深地望了杜如墨一眼。
這一眼,令她心都碎了。在她被顧心蘭羞辱時,他竟一句話都沒有替她辯解。
「爺兒,您也認為杜墨是厚顏無恥硬要留在王府嗎?」她幽幽地問。
李初仍是那副看不出情緒的淡然,「我沒這麼說過。」
「杜墨真的什麼都做不好嗎?一點也幫不上您的忙?」
「不,你幫過我。」
「那麼,顧小姐所言便不是事實。」她再也受不了了。憑什麼她要站在這裡讓顧心蘭羞辱?若不是因為愛她,她需要受這種委屈嗎?
他怎能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一逕要求她忍耐?他究竟將她的尊嚴置於何地?假使她的委曲求全換來的是這種對待,那她何須再忍?
「既然如此,顧小姐以不實言語羞辱世子的屬下,似乎有所僭越,您不該說些話嗎?」她豁出去了,矛頭直指顧心蘭。她的個性溫和,並不代表就要任人揉圓搓扁,太過分,她還是會反擊的。
「你說什麼?」真不敢相信一個下人敢跟她當面槓上。「杜墨,你居然如此無禮?!信不信我馬上將你掃地出門?」
「這裡是寧王府,不是中書府,顧小姐也不是杜墨的主子。」杜如墨的怨怒一口氣爆發了,「還是顧小姐想命令的,是世子?」
「你……」被她堵得語塞,顧心蘭舉起手就想給她一巴掌。
然而李初的動作比她更快,阻止道:「心蘭,大庭廣眾之下動粗,傳出去恐怕不好聽。」他一手格住她。
杜如墨的反應著實令李初意外,他沒料到溫和的她也會反擊。但她在顧心蘭面前如此張揚並不是他所希望的,因此他沉下臉。
「杜墨,誰准你如此無禮?」
「我只是實話實說。」她無懼地望向他,心寒於這個男人的無情。
「容之,你快辭退這個無禮的下人!」顧心蘭尖聲怒道。依她的地位,無論到哪都是人人逢迎,何曾遇過這樣事?
「爺兒要辭退我嗎?」杜如墨清冷的一笑,這一笑包含了所有苦澀與不甘。
「你若安份守已,『記得我說過的話』,自然不會被辭退。」李初一語雙關。
但杜如墨已經忍到極限,她望向他,眼神裡的愛意刻意壓得好深好深,只剩傷痛。「爺兒說過的話,我一字一句都記得很清楚,可惜若要辦到卻是越來越難。」她忍住鼻酸的感覺,沉聲道:「若是爺兒想因此辭退我,那我也無話可說。畢竟,我留在府裡的理由已經不存在了。」
是啊,當初入府是為了攢錢給爹治病;後來留在府裡是因為與李初的愛戀,如今爹已逝,他又移情別戀,她留在王府裡只是徒增心酸,究竟還在希冀什麼?
李初冷靜的表情因她的話有些動搖了,顧心蘭顧著生氣沒注意到,而杜如墨已不想再理會這兩人,拿起竹掃帚,逕自轉身離去。
一夜難眠,李初一大清早,天還濛濛亮時,便由床上坐起。
自己去井邊取了清水回房,就著這冰冷的水簡單地做了梳洗。如墨被調離後,他也不想再找別人服侍,洋叔派來的奴僕,他總放任他們睡到日上三竿,也不願使喚他們。
不是如墨,一切感覺就不對了。
不只她在忍,他也同樣在忍。他雖機智過人,卻很討厭這種複雜的門爭。說他疏懶也好,自私也罷,就如他過去對杜玉山所言的,若事情只關係到他一人,他大可矇混過關。然而事情一旦牽扯到他的親人,甚至愛侶,他便無法那麼灑脫了。
可是為了使眾人能全身而退,如墨就得受苦了。這幾日來, 她的幽怨,還有昨日她所受的委屈,都是他無法安然入眠的原因。
雖然他已極力保護她,比如忍痛讓她被調離,淡化與她的關係,免得她身份暴露而引來殺機,或是被人拿來做為威脅他的武器;又或者在她被府裡下人欺負時,不著痕跡地替她去除那些閒雜人等……他做的那些事全是為她好,卻一項也不能對她說。
事實上他也很清楚,那些事都不是打擊她的主因。
真正令她心傷的,是他。
皇上身體幾乎不行了,藥石罔效、氣息奄奄,就怕有個萬一事故便起,這陣子更需要讓如墨離他遠一些。
越想越心煩,他索性推開門,往院外走去。然而,經過院門旁的那棵梧桐時,他陡然察覺這棵天天都看得見的樹有些不對。
上面的紅布不見了?
心念一動,他朝著杜如墨房間的方向飛掠,果然發現所有綁在樹上的紅布,都不見了。
在接近她房間時,他聞到一股焦味,便緩下腳步,臉色凝重地走了過去。
雖然已經猜到,但入目的畫面,還是讓他一陣難受,久久無語。
杜如墨燃著一堆落葉,而原本綁在樹上的紅布,正一條條地由她手中,落入噬人的火堆裡。
「你在做什麼?」他忍不住開口,語氣帶著責怪。
但她卻十分冷淡,並未因他的到來而有喜悅或悲傷的表情,甚至連抬頭看他一眼都沒。「爺兒沒看到嗎?我正在燒這些東西。」
「為什麼要燒?如果是因為氣我和顧心蘭——」
她搖頭打斷他,「氣你有何用?只是徒傷心神。我燒這些紅布,是因為我應該再也不需要走到爺兒的房裡了。」
這下很明顯了,她在切割與他的關係。
李初眉頭一皺,「你何須做得如此決絕?我和你說過,你要相信我,眼下我實在無法向你透露太多,但你所見到的我和顧心蘭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苦澀的一笑,終於抬起頭來,那紅腫的眼讓他心裡一揪。
「你一直要我相信,但我什麼都不知道,如何相信?而且只要是關係到顧心蘭的事,你就一直瞞我。」她重重一歎,「你以為我沒發現嗎?以前無論你和誰談什麼,都會讓我留下來聽,自從顧心蘭出現,你就將我遠遠隔開……」
只是這麼說著,竟又開始心痛了呢!杜如墨自嘲的想,但並未停止說下去,心已遍體鱗傷,也不在乎再剖開一次。「你連稱呼,都由心蘭小姐改為直呼心蘭了,而我,卻由杜書僮,成了打掃大門的小廝,最近甚至要被踢出王府了……」
李初瞧出她的悲傷,不忍的上前想擁住她,卻被她推開。
他只能有苦往心裡吞。「你知道,我不可能讓你離開王府的!」
「莫非你是想左右逢源?」她真的受不了,不禁把內心深處最不堪的猜測問了出來。
但這卻讓近來殫精竭慮而身心俱疲的他微動了氣。「你真認為我是那種人?」
「為什麼不?我親眼看到你與顧心蘭出雙入對,我被她羞辱了,你甚至沒有幫我一句。現在她不在了,你馬上來替自己辯解,這種態度能不讓我懷疑嗎?」她正視著他,已經紅腫的雙眼,又浮起水霧。「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你明知我會受傷難過,仍執意而行,現在又憑什麼要求我?」
李初只覺得深深的無力感湧起。明明那些明爭暗鬥,他都能處理得很好,唯獨與如墨相關的事,總是脫離他的掌控。
「難道你都沒感受到我的付出嗎?」他的語調也有些失去冷靜。「我答應過你爹會保護你,我也給了你別人沒有的疼寵,這些難道都不值你一點信任?」
「可你並沒有給我任何承諾。」她搖搖頭,無法接受他的說法。「就算是結束你也得明白告訴我,你總要讓我有個準備,到時候……」她的淚終於不受控制的落下。「才不會那麼痛啊!」
杜如墨不斷的吸氣,想要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但那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與無助,卻深深的纏繞著她,讓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這與爹死時的感受極為不同,若說親人的逝去是悲傷與不捨,那愛情的消退就是絕望與心死。一個人的心,怎能在朝夕之間就變了?上一刻還擁抱著她的手,轉眼就能擁抱別人,這樣她還能相信什麼?
李初真的無計可施了,他機關算盡,連心愛的女人都算計了進去,唯一沒算到的,就是她的傷心會影響他的冷靜。
就在他忍不住想全盤托出自己的計劃時,皇宮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陣的沉沉鐘聲,令兩人臉色為之一變。
「糟了,皇上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