璦兒走了之後,孫立言並沒有如釋重負,對方留下的話在她的腦子裡回來蕩去,搞得她心煩意亂。
「你不知道張馭曉是Raging Tide集團的接班人吧?而我呢,我是第凡多媒體集團的繼承人,當年我爹地在Raging Tide挹注了不少資金,那是看在有朝一日我們有可能會結為親家的分上挹注的,有腦筋的人都知道, 要是這樁婚姻不存在了,Raging Tide是岌岌可危。」
岌岌可危啊?
張馭曉和Raging Tide集團的關係或許在一開始她真的一無所悉,但是到他決定要離開娛樂圈時,有一天晚上,他說了。
她不懂公司動作,也不懂那些糾葛的利益和背後層層的黑暗面。
但是璦兒懂,而且非常擅長。
要是璦兒的父親抽走資金,那個缺口,張馭曉有辦法填補嗎?
孫立言被這些複雜的問題搞得一個頭兩個大,坐立難安的直等到張馭曉回來。
「看你臉皺的,原來是在煩惱這個啊!你有一點愛上我了對不對?要不然不會這麼擔心。」摸摸她的手,順順她的發,張馭曉並沒有孫立言想像中的焦躁或是發怒。
他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
「我很擔心。」她坦言。
「吩咐保全以後不許讓那個女人進來我家,一步都不許!」
他在意的居然是這個,孫立言聽了差點吐血。
「唉,別捏我……你知道商人吧?商人最看重的就是利潤,Raging Tide是一隻很會下蛋的金雞母,這些年第凡多在Raging Tide身上撈到的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我不認為第凡多需要因為一樁不成熟的兒女婚姻就毀了大家互相良好的合作關係。」他侃侃而談,並沒有因為遇到難題就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璦兒小姐對你很執著。」執著不一定是愛,更多時候只是不甘願而已。
「我對她只有朋友的感情,我要是喜歡上她還會等到這時候還什麼行動也沒有嗎?」
「可無論如何,你還是去把前面一段的感情處理乾淨再說。」
「不要煩惱,我不喜歡看你煩惱,這件事我會去找祖母談的。」她的眼睛向來沒有煩惱,他不希望因為認識了自己煩惱陡生。
至於璦兒的父親,那位愛德華總裁可是祖母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他老來得女,兩家是世家交情,真要抽回資金,不會什麼事前知會都沒有的。
所以不單憑璦兒的誇口威脅並不足以為懼。張馭曉很樂觀的這麼想。
第凡多沒有預警的抽回了資金。
商場就是這麼現實,一發現抵押的商品有了瑕疵,銀行立刻打電話來說要縮緊銀根,張老夫人因為一時心急引發了心肌梗塞,被送進了醫院。
張馭曉想從新手慢慢接掌公司的想法瞬間破碎,橫亙在他眼前的是一個上百億元的破洞。
所以他連續一個星期在集團加班,孫立言想見他,可是他吩咐下來誰都不見,所以她除了每天把吃食、換洗衣物交給秘書,再看一眼寫著總裁室的門板外,就只能選擇回家或是去醫院照片張老夫人。
她看著門板,好像門板上有花,心急如焚的她恨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
「立言,你進來吧……」她前腳幾乎要走出秘書室,就聽見想念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
她猛然轉向,覺得有一整個世紀沒有見到面的張馭曉此刻就站在門口靜靜看著她。
他無言地往裡面退讓,孫立言進了門。
張馭曉也不說話,開口就說:「很多事接踵而來,能不能過去還不知道。」
他把這些年賺的錢都投注進來也只能晚上稍微失血的速度,Raging Tide的資產其實是多於負債的,真要說也是一時的周轉不靈,可是這樣的周轉不靈要是沒有挺過,好好的一家公司也很容易被搞垮。
孫立言雙手抱著胳臂問:「還缺很多錢嗎?」期望自己鎮定,別再給他壓力。
「錢我有能力在兩年內賺回來,現在不好的狀況是很多人都在觀望,不肯借錢也不肯幫助,存心看我怎麼度過這一關。」他笑了下,面色陰沉。
「這麼嚴重……」
「所以,我暫時也不會有精神照顧你,你走吧!」
「換個理由,好一點的。」她頓起一身雞皮疙瘩,不接受他的說法。
這樣就想把她丟過門?
「你如果執意要這樣跟著我,那就跟著吧,然後看著我兵敗如山倒,我們一起死吧!」張馭曉定定看著她,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孫立言被他的輕描淡寫激怒了。「我不想聽這些!張馭曉,你自己摸著良心說,你是不是不愛我,不喜歡我了?」
她問得大聲尖銳,恐怕連門外秘書室的秘書們都聽到了。
即使現在社會風氣開放,即便平等嚷得響亮又高昂,可像她這麼剽悍又直接的女人,還是少數。
張馭曉不再迴避她的眼神,頓了一下子才說:「我愛你。」
「那為什麼要趕我走?」
「因為現在的你讓我覺得是包袱,是負擔,我這才知道自己並沒有喜歡你喜歡到能不顧一切的娶你。」他的眼裡有種近乎冷酷的東西,以往的那些溫柔都被他藏了起來,而且藏得很深很深。
她安靜了。
「如果聽懂了就趕快回去。」
孫立言沒有回答,久到張馭曉以為她再也不會開口的時候她卻突然說話了。
「張馭曉,既然你都說得這麼絕情了,我要是繼續留下來是不是叫自取其辱?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乖乖走掉嗎?」
他愕然的看著孫立言出人意外的反應,眼裡的隱忍、蕭索和冰冷頓時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連他自己說也說不出來的情緒。
「你這混蛋,早知道我就把你揍成人餅!」她揪住張馭曉的領口,一陣猛搖,「你玩弄了我的感情,我的身體,現在居然想一腳把我踢開?天下的便宜事都讓你佔光了 ,你以為隨便說兩句話就想打發我?我告訴你,張馭曉你想得美!」
他緩緩閉上眼,摸著她近在咫尺的臉。「對不起,我讓你想結婚的夢想破滅了。」
「誰說破滅了?我不管你是窮光蛋還是有錢人,我就是要嫁給你,怎麼樣?你怕公司破產嗎?我才不在乎那些,你想用這種無聊的理由趕我走?我是狗嗎?你招招手就要我來,踢踢腿就想趕我走?」孫立言睫毛劇烈顫抖,抓住張馭曉的手抖著,就快要抓不住了。
張馭曉看著她明亮如太陽的表情,沒有自怨自艾,沒有矯揉造作,他的孫立言從來沒有那些東西,只做她想做的,只說她想說的,喜歡她喜歡的……
他抹掉了她沁在眼角的淚,將她抱上自己的大腿。「你啊,不論做什麼事都這麼驚天動地,你看看外面的那些秘書,都給你嚇得花容失色了。」
「哼,也不知道是誰的錯!」她帶著稍微的嬌羞。
他沉默了片刻。「其實我還是希望你回美國。」
「你還來?」眼睛又瞪大了起來,這次更大。
「我只是想說,我這麼忙,而且看起來短期間沒辦法結束,能陪你的時間少之又少,你回去,那邊還有人可以照顧你,總比在這裡一個人守著空房子好。」
孫立言低頭想了下,遲疑又遲疑,扯著他的手指頭還是問了。「張馭曉,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娶我過門?」
他剛剛說了,他喜歡她,卻沒有喜歡到不顧一切的地步,這句話比什麼公司會破產、他會變得一文不值給她的打擊都還要來得大。明明關心她,她住院他給的溫柔,那月光下的散步,湖邊的下午茶,松林裡的歡愛……這麼多、這麼多,不是她會錯意了吧?
她吊著一顆心看著他漆黑的眼睛。
張馭曉沒有迴避,與她眼對眼,望進彼此的靈魂深處。
「那是假的。」
他五指如勾,輕輕的扣住她的雙肩拉過來,柔軟的人兒就跌入懷裡,他低下頭,凶狠的咬住她的嘴,香甜的氣息馬上竄入口中。
*****
「這是禮物。」
存折、印章,很簡單的東西。
張馭曉看了很久,這才打開來看,裡面有八個零,加起來剛好一億元。
「你哪來這麼多錢?」他目光灼灼,只要孫立言稍微有些躊躕都會落入他的眼裡。
「大部分是我父親殉難政府給的撫恤金,有一些是家產,有一些是我這些年賺的錢,合起來只有這些。」對一個上百億缺口的破洞來說只是杯水車薪,但是她還是希望自己可以幫上一點點小小的忙。
低著頭的張馭曉回應她的是長長的沉默。
如此艱難、如此懦弱的過程暴露在她面前,比什麼都還要讓他絕望吧?
孫立言猶豫了下。「我沒遇過這種事,也不知道要怎樣做才能真正的安慰到你,你最輝煌的時候我看見過,站在舞台上的你光芒萬丈耀眼奪人,現在你低潮的時候我也看見了,但是你沒有垂頭喪氣,甚至還在考慮要拒絕我的幫助,對不對?這裡是你的舞台,馭曉,歌唱的舞台你輝煌過了,那麼這個舞台,當你輝煌的時候也要讓我看見!」
張馭曉慢慢地抬起眼,眼裡流露了一絲笑意。「立言,你真讓人驚訝,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會說話,我居然忘記,我每次跟你講話,從來沒贏過你,你的話還真多。」
「這就叫互補咩,你心情那麼差,逗也逗不笑,話只好都由我來說了。」
他頂住她的額頭,聲音低了下去,「立言,現在的我什麼也給不了你,你在這裡就已經是給我最大的幫助,這些錢我不能拿,那是你失去家人得到的補償,我不能用它來救公司。」
「我失去了全部的家人,可是現在我還有你,你也要讓我失去你這個最後的家人,讓我真的一無所有嗎?」
手指驟然鬆開又收緊,張馭曉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裡,好像有一滴滾燙的淚落在孫立言的脖子上。
孫立言輕拍他的背。
「馭曉,我們不會有事的,我們一定會熬過這個難關的。」
*****
接下來的張馭曉展現了他非人的魅力和口才。
暫時蓋住資金缺口,並不能撐太久,他拿出了美國還有父母親留下來的房地產當成質押品,說服銀行,Raging Tide集團是一家信用良好的公司,另外,很久不見的韓漱很難得在白天現身了。
「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你要是敢把東西退回來,兄弟就別做了。」那是一張數額很大的支票,幾乎等於韓漱的全部身家財產。
「你這是做什麼?我可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只是銀行模稜兩可的態度讓他覺得疲憊。
「你要真的山窮水盡,鬼才理你!當年怎麼說我也從Raging Tide撈了不少錢,讓我過了好幾年舒心的日子,現在你回來掌權了,既然是會下蛋的金雞母,不投資的人是笨蛋,說好了,你以後要是撐起一片天,我要當股東。」他是精打細算的商家,從來不做虧本的事。
「另外,我知道你沒空回美國去籌措資金,所以我很慷慨地替你跑了一趟,真是盛意感人啊!老夫人的人脈真是有夠豐富,Raging Tide曾經有過往來的公司大老們幾乎都往你這邊倒,景氣已經夠不好了,還讓一家前途無量的集團倒閉,這不是天災,是不應該發生的人禍,你等一下準備接電話接到手軟吧。」慵懶的移動桃花樹笑著丟下一顆炸彈,然後姍姍的走了。
「賢侄啊……」
一通、兩通、三通、七八通,張馭曉不知道接了多少電話,最後講到喉嚨沙啞,當深夜驅車回家時,嗓子已經到了急需買喉片的地步。
最後一片春雨及時到來。
銀行通過了張馭曉的抵押案,甚至在一大筆一大筆的資金匯入以後,變成銀行要回過頭來懇求他給融資了。
他要把這個好消息趕快告訴立言!在他睡著之前朦朧的這麼想著。
隔沒幾天,璦兒的父親登門拜訪,和他祖母做過一番長談後,張馭曉禮貌的還是接見了這位世伯。
對方深深為了璦兒把資金抽回的事情向他致歉,推托這些事情自己並不知情,希望他能夠見諒云云。
最後還允諾會把女兒抽走的資金全額補上,另外還要加碼投資Raging Tide。
生了一個傻女兒真的很教人傷腦筋,殺雞取卵絕對是最愚蠢的行為,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可也沒有永遠的敵人,Raging Tide這陣子雖然看似風雨飄搖,卻沒有半個員工離職,一家銀行借不到錢,不代表別家銀行沒有發現對方的體質很好,是家很有可為的好公司。
最後再加上世伯跟他祖母的交情,世伯簡直要無地自容。
他客氣的送走愛德華總裁,回頭之際,忍不住向秘書們比了個勝利的手勢,秘書們歡聲雷動,差點震破玻璃帷幕。
真好,終於雨過天青了。
*****
兩年後
張馭曉是個商場奇才。
承諾在兩年內要讓Raging Tide變成最賺的娛樂集團事業,他做到了。
當今的Raging Tide除了會賺錢,還是會賺錢,除了會賺錢,再也沒有第二句話可以用來形容它了。
鳥語花香的春天,莊嚴的教堂正在準備一場婚禮。
至於教堂裡面的準備室,坐立不安的不是新郎,而應該靜靜待在那的新娘孫立言。
「孫立言,你是新娘子,不是猴子。」身為伴娘的唐玉琳勸不動老離開座位對著外面探頭的孫立言,忍不住開口說她。
「我緊張咩。」她說的緊張不是緊張自己今天要當新嫁娘,而她的希灝教練要從美國來參加她的婚禮。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要來的是你的情人,你這樣是精神上的外遇不行喔!」
既然勸不住這麼活潑的新娘,唐玉琳也放棄了,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子,歇歇被高跟鞋凌虐好幾個小時的腳。
這兩年因為孫立言長期住在台灣的關係,兩人的關係開始恢復,姐妹淘要結婚,理所當然身為關係匪淺的童年好友,伴娘一定是她的。
她快樂的看到孫立言找到幸福。
幸福的青鳥終於也飛到她的門口了。
「隨便你說,反正教練是我這輩子很重要的人……啊,來了來了。」
她趴在窗台上,遠遠看到一輛悍馬車駛來,老實說,一身白紗的她本來就很醒目,教堂也就兩層樓高,她的一舉一動摟下的人看得一清二楚,新娘的矜持、端莊和害羞呢?所有在樓下忙碌的人都很有志一同的當作沒看到。
希灝教練,孫立言口中敬如天神的教練是由張馭曉陪著進到新娘休息室的。
他的地盤來了個入侵者,而且情節重大,他怎麼可以不陪同?這下哪還管不管得了婚禮前新郎新娘不能見面的習俗。
只是門一開,她的呼吸就被張馭曉奪走了。
今天的他刻意打扮過,頭髮一絲不苟地在腦後,身穿白色西裝,除了玉樹臨風,還增添了一分成熟的俊美。
孫立言看得差點忘記眨眼睛,也忘了剛剛還念叨著的教練。
「立言,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終於要嫁出去了,恭喜!」
希灝教練是個魁梧的男人,實際年齡也不過三十出頭,爽朗的笑聲,蒲扇般的手就要往孫立言纖細的肩膀拍下去。
「千萬不要!」張馭曉驚嚇指數一百放聲大叫。
希灝教練看著自己的手,「難道?」
新郎和伴娘同時點頭。
「原來是雙喜臨門,我真是太粗心了。」
新娘子已經有孕三個月,這下孫立言不害羞也不行了。
張馭曉摟著她的肩,兩人的親暱不言可喻。
希灝教練轉達了所有黑水同事的祝福後讓招待招呼到樓下的宴客廳去,接著來道喜的是育幼院的院長修女。
孫立言喜出望外,院長修女帶來一張院童們寫滿祝福的卡片,這讓新娘子看得熱淚盈眶,抱著院長修女久久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韓漱還有其他舊狂潮樂團的團員也來了,幾個人把休息室擠得水洩不通,笑聲幾乎要衝破雲霄。
終於,典禮開始了。
老太夫人,愛德華總裁,與會的貴賓雲集,在牧師的證婚還有眾人的祝福中,天際的五彩汽球還有白鴿飛舞,也見證了這段愛情開花結果。
幸福的瞬間包含了很多過程,但是那一點也不重要,相愛的人可以一輩子廝守,共度無數美女,即便將來有風有雨,仍有一方晴天。
星光閃閃
老實說阿華以前不追星的,等年紀一大把了,才開始看星星。
看著、看著,居然很樂在其中,女兒偶爾返家看到我在門板還有牆壁上的星星海報還會很仔細地端詳,然後靜悄悄的撂下話——
「阿母,你變了喔。」
她的冷面笑匠功夫一直很到家,我這阿母只能乾笑。
接著很努力學韓語的人也變成她。
星光閃閃原來打算有兩本,一本番外,但是快完稿時,身體出了毛病,結果落得結局和原先的設定差很多,很多打鬥場面都沒出現,只能扼腕,幾十張的筆記也都沒用上,後來出院回家看著那些紙頭,韓桃花也一直很哀怨的用他的桃花眼瞪著我,向來沒膽的我只能好聲好氣的同他商量,不會給他斷頭,他這才大從大量的放過我(揮汗)。
最近呢,身體來討債了。
還不到元宵就開始出毛病,這幾個星期就忙著住院出院,過兩天,又得回醫院去,謝謝家人親戚朋友徐姐絮娟,還有更多網友的鼓舞,微小的我感激不盡……
說謝謝女兒不知道會不會太矯情?不過我住院這些日子,還有未來,真的都是靠她,還有我家小弟,阿姐真的很愛你!
一直都活得很自我的人,因為這些病痛,讓我知道身邊還有好多人愛我,我很感動,也很感謝,希望未來能盡自己微薄的力量可以報答大家一些些。
阿華一鞠躬,咱們下回見。